當經曆了一個輪回之後,當曾經背叛自己的愛人在自己麵前淪為階下囚,那時候,你是什麽樣的心情,什麽樣的表情呢?


    柳墨言設想過很多遍自己的反應,也許是恨毒了,也許是狂喜,更也許是,悲哀,可是,當他真真正正地麵對著失去一切的段錦容的時候,他原來,可以是古井不波的。


    手輕輕地按在自己的心口,那個位置,心髒的跳動,沒有變過一下,不緊不慢,不急不緩,然後,柳墨言笑了,笑的格外的美好,也格外的淡漠。


    ”你怎麽會來這裏?”段錦容站起身子,強自將目光從柳墨言華美的容顏上躍過,他一直分得清自己什麽時候才能夠要寫什麽。


    ”在下自是受人所托,才會來看望容王殿下!”


    柳墨言既然麵對段錦容沒有了那種強烈的感情,甚至是沒有了情緒,自然便不會再和他廢話,直奔主題,他現在慶幸自己對段錦容這個人的無視,便不會像是以往那樣放在心中成了根難以拔除的刺兒,隨時隨地想要將他殺了,殺了段錦容不難,以前還費些工夫,現在的話,段錦睿的計劃和他曾經想要殺死段錦容的心思相符合,根本便是毫不費吹灰之力的事實了。


    ”受人所托?我一個階下之囚還有什麽人會來……”


    段錦容自嘲地笑了笑,寥落中也是風華,隻是他的反應不慢,幾乎是瞬間,失聲:”段錦睿讓你來有什麽目的!”


    是不是要殺我?這句話他沒有出口,出口便怕是現實。


    開頭的驚豔,曾經在心頭蕩起的那些情思,全都不及自己的命重要,段錦容下意識地戒備了起來,腳下不動聲色地向著後麵柴草淩亂的地麵移動。


    好死不如賴活著,人皆有惜命之情,更遑論段錦容自己知道自己還沒有到窮途末路的地步。


    ”他定然是讓你來殺我了!”


    沒有等柳墨言回答,段錦容已經自問自答,而通過這自問自答的一瞬間,他已經冷靜了下來:”你能夠被他派來殺我,這種私隱之事交於你手,想來依仗的,也是你們之間的關係吧?”


    段錦容仔細觀察柳墨言的神色,沒有變化,垂低了眸子,袖子遮掩下的手悄悄地摩挲著一個物事:”隻是,墨言你是聰明人,你真的以為自己現在是被信任的,是安全的嗎?我現在是被奪爵,但是,我的身份注定了,段錦睿便是我恨得要死也不能夠殺我,起碼現階段不能夠殺我,除非他想要自己剛剛才得到的大好局麵再起波瀾,而派你來?不是一個現成的替罪羔羊嗎?”


    柳墨言搖了搖頭,很是惋惜:”帝王的愛?那種東西從來都是假的,愛你的時候,便是天上的星星也摘得,等到你的價值沒有了,美貌沒有了的時候,也就是你什麽都沒有了的時候,我猜猜,讓你來處置我,段錦睿定然說的是隻相信你一個人,所以才將這件事情托付於你把?好笑!待到日後,這份相信便成為了你的原罪,他那個時候會說,你弑殺他的手足,你大逆不道,一切都是你自作主張!”


    段錦容越說把握越大,越說麵上的神色越是自信,他從自己的言語中感受到了機會,看著柳沉默不語的柳墨言的表情,甚至帶上了一份隱隱的算計。


    ”啪啪啪啪啪!”


    雙手交擊,鼓掌的聲音不急不緩,恰恰好將段錦容越發激動的言語阻止,柳墨言唇邊的笑意越發地美麗,隻是其中涼涼的,不含絲毫的情緒:”容王殿下,您確實不凡,我發現,自己快要被您說服了!”


    是呀,真的快被說服了,段錦容果然是段錦容,他讓他知道了曾經身為帝王的那個段錦容究竟是為了什麽能夠毫不在意地背叛他們的感情,究竟為了什麽,才會將那麽多重要的事情交給他,前世的時候,比如毒殺段穆恒,比如賜死段錦睿,在最後,當段錦容沒有了其他想要除之而後快的人之後,那最後一個讓他如同魚刺梗在咽喉中的人,變成了他段錦容。


    ”墨言,我可以幫你!”


    段錦容眼中的光芒更盛,一手背負在身後而立,另一隻手微微伸向前方,對著柳墨言,他在做出邀請。


    ”幫我嗎?”


    柳墨言重複,段錦容便是沒有特意的作勢,單薄的囚衣穿在身上,那姿態,還是讓柳墨言有些感歎,當他不含任何感情地再看一眼段錦容的時候,也不得不感歎,這個男人天生生的好,比起段錦睿那種冰冷讓人戒備的容貌,段錦容此時此刻,展現的也是一種讓人敬服的風骨與姿容,即使他這一輩子也不可能成為這樣一個讓人能夠真心相信的人。


    ”容王殿下,我不相信你會是真心地幫助我……”


    柳墨言停頓了一下,將一隻手伸進了兩根鐵欄杆之間,在段錦容的自信以及了然的目光中,淡淡地一聲:”不過,我們之間可以做一個交易!”


    段錦容才要問是什麽交易,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他現在不能表現出絲毫的膽怯或者是焦急,從牢房中的看守全都消失,從柳墨言獨自一人出現在這裏開始,他就一直在害怕,即使不願意承認。


    身後那道無法忽視的目光,讓柳墨言唇邊淡薄的笑多了些真實的情緒,卻是嘲諷,不緊不慢地循著方才來的路走去,在走到一個轉角的位置時,高聲喊道:”來人!”


    方才還空蕩寂靜的隻有兩個人的地方,慢慢地響起了腳步聲:”柳大人有何吩咐?”


    穿著獄卒衣服的人,身形和段錦容相像,麵上卻是平常到誰也不會注意的麵貌。


    是意外的巧合呢?還是?


    柳墨言腦海中這樣閃過一道思緒,卻沒有讓思緒左右,還是保持著原來的決定。


    ”借你的身體一用!”


    頗為讓人誤會的話語,在這森然的牢房之中,卻是隻餘懼怕。


    ”厄……”


    柳墨言的手指點在獄卒的某個穴位上,在對方眼睛一翻暈倒之前,單手將對方僵硬的身子托住:”放心,隻是借用……”


    輕聲喃喃,嗬嗬輕笑著收回了自己的食指,嗯,說實話,很久沒有做這種事情了,原來還沒有生疏呀,柳墨言蹲下自己的身子,自懷中掏出某樣薄如蟬翼的東西,展開,慢慢地向著獄卒的臉上覆去,他笑的意味深長,看,他原來這麽有先見之明。


    段錦容猛地站直了身子,看著柳墨言拖著一個穿著獄卒衣服的人走了過來,他的眼睛,死死地盯著一個位置,然後,唇角勾起,麵上的笑容頗為奇異:”看來我們很有默契,這真是一件讓人高興的事情!”


    柳墨言麵對段錦容,便是沒有什麽特殊情感了,也不想要在不必要的時候開口,尤其是接這種光是聽聽,都惡心了個夠嗆的話語。真虧得段錦容十年如一日,一直沒變過的這麽讓人厭惡。


    叮鈴鈴幾聲輕響,柳墨言手中拿著一串鑰匙,居然有二十幾把,頗有重量,是剛剛從獄卒腰間順手拿過來的,柳墨言隨手撚住最前麵的一把鑰匙,鑰匙對準大鎖的鎖孔,一一試過,試到快要沒幾把鑰匙的時候,哢擦一聲,鎖開了,而段錦容麵上的汗珠終於撐不住,滴落下來。


    柳墨言低垂著的頭,被發絲遮掩的唇角露出一抹惡意的笑,他才不會告訴段錦容,自己進來的時候,專門拿了一把鑰匙,就是段錦容這間牢房的,畢竟,不管是殺人還是要做些什麽,都要先將那柵欄囚籠打開不是嗎?


    段錦容再也無法保持自己淡然的神態,幾乎是在柳墨言拖著人進來的一瞬間,他便迎了上去,段錦容不需要柳墨言開口,便自覺地將自己身上的衣物與地上的人替換,同一時間,手悄悄地在一動不動的獄卒脖頸處抹過,眼中的戒備消散了些許。


    段錦睿聽到段錦容和柳墨言一起失蹤的消息的時候,正在批著奏折的手頓了下,然後,在胡橫頗為憂心的目光中,歎息了一聲,也不知道是該喜悅還是該鬱悶:”算了,這是他選擇的方式,由著他去吧!吩咐暗一,一定要保護好墨言,不惜一切代價!”


    段錦睿一直猜測柳墨言心中藏著事情,藏著一個特殊的人,而那個人與段錦容有關,或者說便是段錦容,陷入愛情中的人是會忽略很多事情,但是,卻又有著一份敏銳的,讓人無法理解的直覺,因為柳墨言對段錦容那份獨一無二的敵意,他給了他選擇,一個是在牢中便殺了段錦容,然後製造一個假的容王,將那些不安分的人一一找出來,這個方式很不安全,假的容王先不說會不會被人識破,便是知道的事情也沒有多少,卻是段錦睿答應過柳墨言的事情,讓他殺了段錦容。


    另外一個未曾出口的選擇,便是故意放過段錦容,讓他將所有還埋藏在土中的家夥都牽出來,但凡有一線機會,段錦睿相信,在他的登基大典上,段錦容定然會做些什麽的。


    柳墨言,選擇了對段錦睿有利的那個未曾出口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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