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聲浪如潮,滾滾而來,段錦睿麵上噙著一抹得宜的笑,不驕不躁,沉穩至極,他的雙手平伸:”宣召!”


    胡橫上前一步,雙手托著的那一卷明黃色的詔書展開,洪亮而帶著強烈穿透力的聲音在大殿中繚繞,隨著最後一個字落地,這皇帝的身份,終於徹底確定了下來,又是一陣山呼萬歲。


    文武百官,不論是位極人臣,還是領兵千萬,不論是宗室貴胄,還是曾經與他真心相交過的人,盡數匍匐在了自己的腳下,心甘情願,段錦睿卻沒有那種天下盡收眼中的得意感,反而,在這驀然間,有種孤獨在心間流淌,腕間被寬大的袖子掩住的珠串在金碧輝煌的龍頭上輕輕蕩了下,段錦睿本來遺憾柳墨言給他留話不能前來的事情,現在,卻多了些莫名的慶幸,他一點兒,都不想要見到柳墨言也是這個樣子匍匐在他的腳下,不想要見到,他們之間的距離,咫尺天涯。


    ”眾卿平身!”


    微微勾了勾唇角,誰都看不出段錦睿方才思緒的拂動,看到的,惟有新帝的氣度與雍容。


    穿著各色官服的官員們整齊的起身,段錦睿開口,說了一段勉勵的話語,對眾臣的期待與看重,花花轎子人抬人,便是知道這隻是一種需要走一遍的過程,也是人人挖空心思地不動聲色的諂媚應諾。


    隻是這麽點點互動,便花費了不少時光,等到退朝的時候,已經是正午了,畢竟,上午大部分的時光都用在了大典之上,連段錦睿這樣自詡究竟鍛煉的身體都有些吃不消,更遑論是眾位養尊處優的臣子?


    帶領百官出了太和殿,下了九九八十一階台階,看到停在外麵的丹陛時,段錦睿停了下,隨口吩咐胡橫讓眾位大臣家中的代步車馬,可以停留在宮門內煥安巷外,雖然還是要走不短的路,卻是省卻了一半的腳途,不是多麽大的恩惠,卻是真真切切的讓人打心裏舒服,這一次,眾位大臣,尤其是那些身體孱弱的文官,感激的時候,眼神真摯多了。


    段錦睿踩著腳蹬上了丹陛,抬著禦攆的人才行了兩步,一個匆匆的身影走了過來。


    段錦睿眉頭微蹙,居然是趙索。


    趙索在十步外停下了腳步,他的雙手中捧著一個方方正正的錦盒,不是很精致,卻也簡潔大氣,端端正正地跪在了段錦睿丹陛行經的最前處:”老奴參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當過宮廷總管的人禮數上從來出不了錯,保護鑾駕的禁軍身上戒備的氣息微微鬆緩,手卻一直沒有從腰間的配刃上移動下來。


    段錦睿的手輕輕向上一揮動,胡橫立馬喊了停駕。


    胡橫將手中還不是很習慣的拂塵向著右胳膊上一搭,快步上前:”不知趙總管何事前來見駕?”


    他的聲音不大,寬大的身子正好將趙索與段錦睿之間完全地擋住,畢竟,作為知道段錦睿怎麽從段穆恒手中得來這個皇位的人,他還是對這位太上皇的貼身總管不放心之極。


    ”老奴此來,是奉上皇之命,進賀陛下一件寶物!”


    胡橫的聲音很小,趙索卻沒有絲毫掩飾自己音量的意思,這一聲之後,方才還有沒來得及走的大臣們麵麵相覷,站在原地尷尬之極,一時間,留也不是,走也不是。


    ”上皇的心意自是要緊,隻是這裏畢竟不太方便,不如……”


    胡橫笑的憨憨的,卻是堅決擋住趙索接近段錦睿。


    ”讓趙總管過來!”


    一聲不含任何情緒的清冷命令,胡橫麵上的笑意閃了閃,眼中有些苦色,沒奈何,親自將還跪在地上的趙索攙扶起來,幫著人拍了拍身上沾染的灰塵,說了幾聲恕罪,趙索也沒有和他計較,站起身子後,端正了自己有些佝僂的腰,花白的頭發,趁著蒼老的麵容,雙手捧著盒子,一步步向著段錦睿的丹陛走來,意外的,多了些鄭重神聖的味道。


    眾目睽睽之下,段錦睿直接接過了趙索手中的盒子,然後,便那麽打開了,不經過任何檢查,就那麽打開了,胡橫不好意思直接湊到段錦睿麵前看那盒子裏是什麽,看到段錦睿如此不設防,然後,在打開盒子後還呆怔住了似的,一時間滿是憂心無奈還有著急擔心,狠狠地瞪著趙索。


    反而是趙索,在看到段錦睿不設防的態度後,一直冷然的表情,有些些許動容與鬆緩,雙手慢慢放下,一步步後退:”上皇口諭,新帝甚得朕心,今賜予鎮國玉璽,望其勤勉!”


    段錦睿的雙手很平穩很平穩地自方形的盒子中小心地捧出了那一塊象征著正統與一個父親對兒子承認的璽印,步下丹陛,向著段穆恒安置的寢宮所在的東北方向,跪下,叩首:”兒臣謝父皇隆恩!”


    低垂著首,發絲向下散落,將那一點淡淡的水痕,也遮掩了過去,再抬頭,已是滿麵毅然。


    登基大典,欽此玉璽,段錦睿的位置,名正言順,再也沒有人能夠用任何理由去謠傳他的皇位來之不正。


    京城中的種種爭端糾葛,終於是塵埃落定,後續的眾多問題雖然繁瑣,段錦睿處理起來,卻也是得心應手了很多,那一點點細微之處的關於正統的認知,足夠改變很多東西。


    比如,本來蠢蠢欲動的藩王重新老實了起來,並且紛紛具表上賀,言道會繼續派遣世子來京覲見。


    比如,段錦容不論是死是活,他現在,眾所周知的被所有人認同的事實,便是大逆不道,謀逆之罪已經無可挽回,也沒有人要幫著他翻案。


    段錦睿後來又找過段穆恒深談了一番,那個男人褪下龍袍之後,褪下帝王的身份之後,麵對麵,第一次如此地親近,兩個人沒有談論那些權利交接,沒有談論政治利益,很有默契地回憶對納蘭明慧的點點滴滴,段錦睿知道了很多自己母親藏在優雅溫柔之下的俏皮與年少時的風華,段穆恒,則是看著自己的孩子,心境越發地平緩。


    段錦睿對段穆恒的心結,因著對方的態度與行事,慢慢的鬆懈,他有些遲疑地詢問段穆恒要不要住回他原來的宮殿,段穆恒搖頭拒絕。


    段錦睿沒有想到,段穆恒最後的選擇,居然是自請離宮,他帶走的,除了趙索,也便隻有那幅納蘭明慧的畫像了,他說,這是他很早前便答應了那個心愛的女人的,帶著他,走遍大江南北,沒有爭鬥,沒有權衡,沒有帝後,也沒有其他任何的一個女子,隻有他和他的妻子,走遍這山山水水。


    段穆恒的表情,是段錦睿從未曾見過的平靜,他忍不住問他,納蘭明秀呢?那個女人,對段錦睿做了很多錯事,他不喜歡他,卻明了對方對段穆恒的感情,尤其是那一晚,段錦容逼宮之後,當納蘭明秀以為段穆恒死了的時候,萬念俱灰,自閉宮門的選擇。


    段錦睿,他問出來,隻是一時的衝動,沒有指望段穆恒回答什麽,更不可能讓對方帶上納蘭明秀,問完之後,便後悔了,轉身便走,段穆恒叫住了他,眉眼間是與段錦睿平常掛在麵上相似的淡漠,卻比段錦睿的淡漠更加直刺人心,因為,那是真的無情:”人的心隻有一顆,若是不想要自己愛著的人傷心,那麽,便隻能夠傷害愛著你的人了!”


    很無情,很自私,卻是段穆恒用了一生的時間,半生的悔恨才明悟的,他若是當初不為納蘭明秀的癡情所感,哪裏會和納蘭明慧一步步離心,最終,陰陽兩隔?


    段穆恒走了,可是他的話卻留在了段錦睿的心間,當禮部官員上疏請他立後並且廣納後宮的時候,段錦睿準了一半兒,將楊彤箬立為皇後,而天下大選秀女,以充實後宮,廣納後妃的建議,則是以現在天下時有災害,且邊關不穩,國庫錢糧不足,新帝登基,正該以身作則,勤政愛民,不願擾擾民間的理由,直接駁回了。


    楊彤箬隻是皇後,不是皇帝,且她現在懷著身孕,所以她的立後大典,也隻是請了命婦見證,真的是很冷清。


    楊彤箬為了這件事情,頻頻去找段錦睿,卻被對方不勝其煩,直接阻在了寢宮門口。


    事實上,段錦睿現在確實沒有心思去理會楊彤箬,若不是對方現在身懷有孕,他連這個人都想不起來,他的大部分時間都給了眾多政務,而剩下的一小點自由時間,便全是用來等待柳墨言。


    柳墨言在他登基前夕托付莊離訣送來珠串,言道段錦容及他身邊的人已經不能作亂,他令有要事處理,可能不能及時回來,讓他耐心等待幾日,誰知道這一等,便是十幾日,讓段錦睿這樣自詡有耐心的也開始焦躁。


    ”來人!”


    段錦睿處理完公文,看時辰還早,想了想,喚人前來。


    小內侍躬身進來,手腳僵硬,很是緊張的樣子,看麵容有些陌生,居然不是胡橫?段錦睿蹙了蹙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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