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菡萏臨死前告訴柳墨言的事情,即使是柳墨言已經有了些許心理準備,定然是讓他極其不喜的事情,但是,當他真的聽到的時候,柳菡萏遠遠超乎想象的狠毒,也讓柳墨言忍不住產生一種想要將那個女人再弄活過來,弄死另一次的衝動。


    男子磁性的聲音在繼續,柳墨言告訴段錦睿他上次從邊關回京路上發生的事情,他是怎麽遇到了楊彤箬,又一路跟蹤到那座寺廟,然後,他也毫不諱言的向段錦睿顯露了自己的初衷,想要殺死楊彤箬,說到這裏的時候,柳墨言眼中真切地顯露出一種似是遺憾,又有些許慶幸的神色,太過複雜的情緒,交雜在一起,最後,成了一個無法言喻的怪異笑容。


    ”我隻差一點兒就真的殺了她……”


    柳墨言道,直到柳菡萏的意外出現,,在柳菡萏將一種所謂生子秘藥的藥丸給了楊彤箬,他忽然改變了注意,放過了楊彤箬的事情。


    ”生子秘藥?”


    喃喃重複了一聲,段錦睿不是沒有聽說這樣的東西,可是,他從來沒有相信過,他沒有想到柳墨言那麽相信,甚至為了這樣的東西放棄殺死楊彤箬的初衷,從他的皇後到現在還能夠在後宮中吵鬧發脾氣,可以確定她還活的好好的。


    思維這樣前後一聯係,段錦睿的思緒瞬間浮動起來,很多點串聯了起來,方才柳墨言直言不諱自己對楊彤箬的殺機的時候,段錦睿沒有變色,而現在,想到某種可能,段錦睿沉了眸子中的色彩。


    他輕輕地吸了一口氣,沁涼的氣體自唇齒間沁入心間,讓他冷靜了些許,所以,段錦睿還能夠冷靜地詢問柳墨言疑點:”你憑什麽確定那藥不是柳菡萏欺騙彤箬的?而你,又為什麽會在乎那個?”


    段錦睿的眉宇蹙的有些起伏,他不相信柳菡萏有這樣的好心,幫助楊彤箬懷上一個子嗣,尤其是在他知道柳菡萏對他那種略微有些瘋狂的感情之後,這聽起來像是一個笑話。


    ”柳菡萏在毒藥上的造詣很高,她做出害人的東西我相信,這樣的東西,我確實懷疑過,她也沒有這麽好的心,隻是,我當時……”


    柳墨言有些遲疑著,下麵的話有些難以啟齒,而段錦睿,沉凝著陰鬱的眸子,等著柳墨言後麵的坦白,他的雙手環*而抱,身子繃得直直的,表現的是一種強烈的強硬與不虞。


    ”說吧,你究竟做了些什麽……”


    段錦睿眼底的暗色深深的,像是要將他的秘密全部扒出來一般,讓人有種無所遁形的不安感。


    柳墨言承受不住地轉過了頭,既然段錦睿主動問道這裏,那麽,他便隻能接著自己坦白的話語說下去,而且,他也不想要再隱瞞了:”我那次取了半丸秘藥,讓人研究過,那種藥物其中蘊含的成分很是珍貴難得,隻要在行房前服下,確實容易讓女子一舉得男……”


    ”一舉得男?”


    段錦睿重複著這四個字:”你信?”


    削薄的唇勾起一個僵冷的弧度:”你相信!”


    男人自問自答:”你也確實沒信錯!”


    一字一頓,有些咬牙切齒的味道:”真是好一個一舉得男,墨言,原來,你真的一直都知道!”


    段錦睿此時此刻,心裏想到的居然是被楊彤箬算計的那一晚,被自己明媒正娶的妻子下藥,對於任何一個普通男人來說,那不止不是痛苦的事情,甚至還稱得上是豔福不淺,可是,段錦睿恨透了這種事情,這種不是自願的行為,於他來說,唯一感覺到的便是屈辱,甚或者可以說是惡心,這樣強烈的自我厭惡,愧疚,痛恨等等負麵情緒糾結在一起,才是導致曾經起碼對楊彤箬還念著些兄妹之情的段錦睿,對她真正做到了冷心無情。


    ”柳墨言,你將我當做了什麽!”


    段錦睿上前一步,忘記了自己的武功不如柳墨言,他的手緊緊地攥住了對方的腕子,眼底洋溢著深沉的悲哀。


    麵前這個男子,他一直都知道楊彤箬手中得了所謂的生子秘藥,知道憑著她的性子,定然會做些什麽事情,沒想到,讓他愧疚難以麵對了這麽久的事情,居然一直都是在柳墨言知情的情況下,默許著或者圍觀著發生的:”告訴我,你究竟將朕當做了什麽?”


    是一個牽線木偶,還是一個沒有思想的木人。


    段錦睿沉聲質問,比起被楊彤箬算計的一時憤懣,被柳墨言自始至終蒙在骨子中的愕然傷心,兩者之間,是完全無法相提並論的。


    ”將你當做什麽?”


    柳墨言苦笑一聲,重複著段錦睿的問題,然後,殷紅的唇輕啟:”愛人!”


    ”我將你當做我的愛人!”


    斬釘截鐵,若是往常,段錦睿定然欣喜若狂,而現在,他隻覺得可笑:”愛一個人,便任由著他被算計,任由著,甚至是推波地看著他和別的女人同塌而眠,便將所有的事情都藏在自己的心裏,從來不願意讓另一個人承擔,那樣的愛,還是愛嗎?”


    段錦睿的聲音不緊不慢,不急不緩,卻帶著從來未曾在柳墨言麵前展露的尖銳的冷漠:”這樣的愛,朕要不起!”


    段錦睿是笑著說出這句話的,然後,在柳墨言愕然睜大的眸子注視下,緊緊地攥著男子手腕的五指,一根根鬆開,從一開始的緩慢,越來越快,像是他此時無法平靜的心緒一般。


    五指全部鬆開,男人冰涼的指尖最後離去前,因為慣性,在柳墨言皓如白雪的腕子上留下了一點涼意,還有痛楚,那上麵,留下了一圈青紫的痕跡,是段錦睿方才使力留下的。


    段錦睿看到了,隻是,他沒有心情去關注了,男人轉過身子,聲音沉冷帶冰,寒徹心扉:”柳公子,朕想冷靜一下!”


    這是在下逐客令了,柳墨言茫然的眼中因為段錦睿冷漠的驅逐,驀然閃過慌亂,然後,他在看到男人提起步子,向著宮殿內裏走去的下一刻,猛地抱住了男人的腰肢:”別走……”


    柳墨言的聲音因為方才異常的高昂,有些變了調兒:”求你……”


    別拋下我一個人:”不是你想的那樣,阿睿,你聽我解釋!”


    如此低聲下氣的哀求,在柳墨言的記憶中,是第一次,段錦睿的身子微不可查的一顫,眼中浮現了掙紮,他還是不舍得讓背後緊緊依靠在自己肩膀上的男子傷心,可是,他更加無法麵對此時的柳墨言,段錦睿將雙手放到了在自己前腰處十指連接在一起的那倔強的禁錮,他的指尖與他的指尖相接觸,恍然間,有種雋永的味道倘佯在心間:”墨言,我想一個人先靜一下,彼此都冷靜一下,好嗎?”


    ”不好!”


    ”墨言,我現在,隻想要一個人呆著,給我點兒時間!”


    不忍與不忿在心底相互纏繞,段錦睿輕聲細語地對柳墨言商量著,然後,使力,向外掙脫。


    ”段錦睿,我沒有做錯,我們都不需要冷靜!”


    段錦睿氣急反笑,因著柳墨言強詞奪理,他停止了使力的雙手,背對著柳墨言,聲音中含了些許奇異的波動:”哦?你為什麽覺得自己沒有錯?難道,你覺得任意安排我的人生,便是對的嗎?”


    柳墨言喉中梗塞,然後,一直在心底憋著的話,一下子出了口:”你為什麽讓我娶雲溪,眼睜睜地看著我們成親仍然不作為,我便為什麽自始至終保持了沉默!”


    這段話一出,不論是柳墨言,還是段錦睿,都失了聲,變了色。


    ”你明知道,我是不得已的……”


    段錦睿語聲有些艱澀地道。


    柳墨言麵上的示弱全部被倔強所掩蓋,他嗤笑一聲:”阿睿,你不是沒有辦法,你隻是,不願意去做!”


    嗤笑對方,還是嗤笑自己呢?


    柳墨言自覺鬆開了段錦睿的腰肢,將自己眼底的酸澀咽了回去:”你是怎樣想的,我便是怎樣想的,隻是,我可以沒有子嗣,別說將軍府不止我一個兒子,便是獨子,我不想要留下後代,誰又能怎麽樣呢?”


    柳墨言苦笑一聲:”阿睿,你不一樣,你以前是太子,現在是皇帝,你的位置,必須要有子嗣,要有一個能夠綿延你的生命的子嗣!”


    ”你……”


    段錦睿的腳步再也邁步出去,方才滿塞著心間的憤懣,漸漸的,被一種無奈所填補,還有心疼:”何必如此!朕還有兄弟無數,便是真的沒有子嗣,也自有的是宗室子弟過繼而來,你又何必想這些來為難自己!”


    ”兄弟的孩子,也是別人的孩子,那能夠一樣嗎?尤其是你做的位置,隻能進,不能退,阿睿怎麽你能夠確定,今日培育的兄弟家的孩子,會否孝順,來日會否和自己的親生父親直接打著清君側或者淨乾坤的名號,再次來上一場政變?”


    “你不知道,而我!我不想要跟著你一起死!”


    柳墨言冷笑一聲,這樣一段嘲諷冷情的話語,讓段錦睿啞口無言,也覺得心口疼的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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