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門推薦:、 、 、 、 、 、 、


    場戰地,若容他與北晏侯叛軍的勢力合而為一,比起水淹兩州或許要付出更大的代價。


    卿塵對斯惟雲微微搖頭,讓他暫且不要提此事。事關行軍勝敗,斯惟雲清楚夜天淩做此決斷之前是經曆深思熟慮,也不能再枉自開口,隻得靜候身旁。


    夜天淩轉身看了他一眼,於此事未置一詞,隻說道:“回行館吧。”


    方入別館,衛長征入內送上前方軍報。十一同南宮競等人幾乎每日都有密信快馬送至,夜天淩雖人在蜀地,卻對北疆戰況了如指掌。


    連日兵馬交鋒,十一大軍迎擊北晏侯之子虞呈所率西路叛軍,拒敵於幽州,鐵馬橫槍封鎖西線。


    南宮競先鋒軍增援肅州,與叛軍主力遭遇黃嶺穀。雙方短兵相接,南宮競兵鋒精銳,以少敵多巧計周旋,突破敵軍防守抵達肅州。


    肅州守將何衝率軍出城接應,內外夾擊迫虞夙退守城外三十裏。雙方連日血戰多次,肅州兵士死守城池,終於侯得湛王大軍殺至。


    虞夙久攻肅州不下,轉走景州,取定州。


    湛王趁機揮軍北上,收複遼州。隨即整頓大軍,兵分兩路成合圍之勢,於墨勒原大敗叛軍,俘敵一萬四千人許。


    平叛大軍士氣高漲,勢如破竹一路北上。如今虞夙且戰且退,回軍臨安關據守不出,已與湛王相持多日。


    夜天淩接過軍報隨手拆看,唇角微微一勾,卿塵抬頭:“怎麽了?”


    夜天淩將軍報遞給她,卿塵看了笑道:“夏步鋒還真是員猛將,竟連斬虞夙三員大將,無怪你如此器重他。”


    負手閑步立於窗前,夜天淩眉峰一揚,神情倨傲:“虞夙此番損兵折將,倒知道收斂些了。”


    “相持著也好,這邊能騰出時日來。”卿塵看著案前的軍機圖道:“四哥,惟雲說的不是沒有道理,青州封州兩處壅水河段狹窄,陡門一開,江水暴漲,必定會釀成水禍的。”


    陽光微閃,在夜天淩眼中映下一道機鋒淩厲,他看著窗外風卷落葉淡淡說道:“兩害相較取其輕。”


    卿塵知道他說的在理,輕歎一聲站起來:“不如我去惟雲那裏看看吧。”


    夜天淩回身看著她:“惟雲和你比較談得來,你同他聊聊也好,否則他總是難以釋懷。”


    卿塵點頭道:“我知道,這也在所難免,不能怪他。”


    世事總難全,卿塵心中倒對斯惟雲極為賞識,他雖多有顧慮卻深明大局,日夜監工修築大堤無有絲毫懈怠。夜天淩識人用人非但各盡其才,亦能使他們忠心不二令出必從。


    秋陽自高遠長空鋪灑而下,卿塵轉身看著夜天淩清拔的身影沐浴在陽光中,淡淡金光灑落在他青色長衫之上,那逆著光陰的深邃輪廓如若刀削,沉峻鋒銳,堅毅如山。


    眼前這個使天下賢能者俯首稱臣的人是自己的夫君,卿塵眸底淡淡轉出一笑,沒有什麽能動搖他的心誌,一個同樣讓自己臣服的男人,或者,這便是她情願一生隨他的因由吧。


    獨坐軒中,埋首層圖長卷,斯惟雲撫額皺眉,忍不住心生煩躁,推案而起。


    封州,那是故鄉所在。


    少時嘻戲江畔猶在眼前,不想如今此處竟要親手毀在自己引以為傲的壅江水壩之下,情非得以,卻是情何以堪?


    他躑躅良久,喟然抬頭,猛地看到卿塵白衣輕裘,麵帶微笑站在身前,正看向那一案淩亂的圖紙。斯惟雲吃了一驚:“王妃,惟雲失禮了。”


    卿塵習慣了陸遷的少年瀟灑,杜君述的瘋癲不羈,總覺得斯惟雲工整嚴謹,倒還有些不習慣。“在想壅水蓄洪之事?”她對斯惟雲一笑,展開一卷圖紙。


    字如其人,斯惟雲的字瘦長有力一絲不苟,正如他的人,削瘦似有文人之風,卻處處透著風骨嚴整。若不是這樣的人,如何能將如此浩大的水利工程一手策劃?卿塵看過那繁雜的圖紙,不禁慨歎。她在千百年後曾經聽過看過的東西,有時隻是個大概輪廓,但和斯惟雲提起之後,他卻真的能在大江之上將其變成現實。這番奇巧心智,當世之中怕是無人能出其右。


    斯惟雲無意一瞥,眼前秋陽穿窗,淡映在卿塵白衣之上,明光澄透,風華從容,那周身透著的潛靜氣度如清湖深澈,竟叫他一時掉不開眼。他滯悶在胸口的那股鬱悶在她明淨一笑中煙散雲淡,心底便無由地安靜下來。


    見他久不做聲,卿塵奇怪抬眸,斯惟雲忙將目光一垂,不敢與她對視,說道:“王妃,我知道此事是不得已而為之,卻仍不甘心。”


    卿塵微微點頭,細長的手指在斯惟雲精巧的水利圖上劃過,思慮片刻,問道:“我記得日前信中曾與你商討過,開山鑿渠,支分壅水,穿定嶠嶺饒兩州而過的構想,你有沒有想過?”


    這數月來書信頻繁,斯惟雲自那日天機府中與卿塵笑談算數到如今共商水利構建,早已深深為之折服,幾乎凡事必與她商討。俯身抽出另外一張圖紙,指給她看:“此法確可使壅水分流避開青、封兩州。原本為平衡水量趨避洪峰,亦會在此設築分水壩相連南北二渠調節江水,使之枯季不竭,漲季不溢。但北渠雖早已動工,卻進程緩慢,隻因定嶠嶺岩石堅硬,整個水道才開鑿了小半,即便日繼夜趕也來不及。”


    卿塵注目看察,而後笑了笑:“殿下其實也希望你能設法築成此渠,方才在堤上看到定嶠嶺那邊一直沒停工,不是也一言未發嗎?”


    斯惟雲撫過手下圖紙點頭道:“殿下盡予我臨機專斷之權,如此信任,我又豈能辜負?壅江水壩絕不會耽擱行軍大計,隻可惜事到如今,恐怕難以兩全其美了。”


    卿塵轉身問道:“你對蜀中甚為熟悉呢。”


    斯惟雲神情悠遠,似帶著些懷念,卻隱著深深痛惜:“我自己便是封州鄄城人氏,此處民風淳樸風景怡人,是極美的地方,加之物產富饒,年有豐餘,若眼下這築堰引渠的構想完成,則蜀地水旱從人,便更不枉天府之國的美稱。”


    “所以殿下才必取蜀中。”卿塵抬眼遠望,別館臨江不遠,耳邊依稀傳來江水浪聲:“蜀中乃天下糧倉,至關重要,絕不容失。”


    “我知道。”斯惟雲凝重答道,“我可以隻想一個封州,殿下卻要兼顧四域,所以我並無怨言。”


    卿塵自他清瘦的臉上看到一絲清遠的篤定,壯士斷腕豪情在,令人佩服讚許:“水利乃農耕之本,農耕乃民之所倚,民生即是天下。你手中實是係著我朝根本,待蜀中安瀾,尚有滄浪江水患待整,殿下對你甚為倚重。至於青、封兩州也已有安排,調百萬之資重建兩郡,或可略為補救吧。”


    斯惟雲疑惑看來,百萬之資,即便是國庫征調也要大費周折,卿塵卻隻是淡笑,不再多言。離開天都之前她已將蓮妃所贈的紫晶串珠交於莫不平,著冥衣樓暗備軍資糧草以防戰中不測,更要以此善後蜀中。


    “何不相信殿下?”她揚眉舉步:“走,陪我去江邊看看,這功在千古的水利構築隻聽你在信中頻頻提起,既然來了,我倒真想仔細見識一番。”


    斯惟雲自愣愕中回過神來,即刻命館內侍從備馬。


    一路指點說談,卿塵同斯惟雲到了江岸之前。


    定嶠嶺山高險峻,如削銳屏峰直插雲際,截擋大江。山風江水料峭而來,撲麵冰寒,幾乎吹得人睜不開眼睛。


    卿塵扶著風帽策馬緩行,嶺前北渠並不甚廣,隻約有一人之深,十餘步寬,較迂曲小衝積平原而過的南渠而言,隻能容三分江水。然就是這三分江水,盡可將良田化做澤國,房屋毀為廢墟。


    臨山涉水,有不少征夫正在鑿山穿渠,抬挑艱辛。自古以來,庶民所知政情不過了了,生死變遷無不是掌於當政者手中。這江畔近百萬民眾,有幾人知道家園將毀,甚至性命堪危,他們不過是靠勞力養家糊口,期求豐年盛世,能安度生活。


    在位者玩弄權術覆雨翻雲,縱然有幸處於施政一方,心中又豈能不生感慨?若無堅硬如山的心誌,所謂天下,不過隻是苦累折磨罷了,不苦自己,則毀蒼生。


    斯惟雲隨卿塵並羈而行,見她仍往深處走去,出言阻止道:“王妃,前麵開山鑿嶺甚為危險,莫要再行了。”


    卿塵微勒馬韁,舉目遙看,耳邊已能聽到“叮當”不絕的斧鑿之聲,她看了會兒,突然問道:“這開山鑿渠用的是什麽法子?”


    斯惟雲道:“此乃蜀中古法,在山岩之上架柴灼燒使之炙熱,而後取冷水或醋猛澆其上,則岩石淬裂,再以鐵鑿開剝。如此逐層燒鑿,周而複始,則貫通山嶺。”


    “那豈不是很慢?”卿塵詫異抬頭。


    “但除此之外別無他法。”斯惟雲道:“這已是最省時省力的法子了。”


    “為何不以炸藥開山?”卿塵再問。


    斯惟雲一愣:“用什麽?”


    卿塵恍然,火藥在此時應該並沒大為應用。心中電念飛轉,催馬道:“走,回去!”揚鞭轉回行館。


    斯惟雲路上相詢,都被卿塵抬手阻止,隻對他道:“你去給我找些煉丹的書來,還有,把冥執叫來。”


    不過一會兒,冥執同斯惟雲來到別館,見卿塵正在案前翻書查找。


    “王妃!”


    卿塵抬頭,對他們一笑,問道:“冥執,江湖上可有火雷彈之類的東西?”


    冥執說道:“有,王妃何故此問?”


    “你可會製做?”


    “雖不精通,略知一二。”


    卿塵在紙上抄了些什麽,她記得火藥乃是古時道士煉丹求仙時無意發現的便,果然在這種書上查到了蛛絲馬跡。她將箋紙拿給斯惟雲:“書中自有千般計,惟雲,看我設法保你一個完好無損的封州。”


    驚雷動地移山海


    別館清幽,後院忽然“轟隆”一聲巨響,遠近可聞,震的棲鳥驚飛,屋宇簌簌作響。


    一座小假山被炸飛一角,卿塵不想這東西如此猛烈,雖自覺站的夠遠,卻仍被飛石擊的睜不開眼睛。匆忙回身舉袖遮擋,麵前突然人影一暗,卻是斯惟雲快步擋在了她身前。


    冥執滿身狼狽地自不遠處飛掠過來,抖落飛灰塵土:“王妃,不用木炭果然也行。”


    卿塵躲過沙石,對斯惟雲投去感激的一笑。斯惟雲微微怔忡,卻低頭撫拍衣衫,避過了她的眼睛:“此處太危險,王妃還是避一避吧。”


    卿塵卻隻凝神思量:“去掉木炭,這次加的是清油、鬆蠟和幹漆,我們不妨再加桐油試試。不過這引信不行,常人沒你這般身法,誰躲得過去?”邊說邊指著冥執灰撲撲一身笑道:“看你都成什麽樣了?


    話剛落音,衛長征帶了幾個近衛匆忙過來,夜天淩身形出現在拱門處,看到院中情形,目光往卿塵身上一帶,劍眉蹙攏,眼中生出絲驚怒。


    卿塵吐吐舌頭心叫不妙,剛對他露出個笑容,已聽他沉聲問道:“這是在幹什麽?” 夜天淩上下打量卿塵無恙,眸中怒色褪了幾分,但看向四周亂石狼藉仍舊神色未霽。


    卿塵伸手抹了抹發間灰塵,笑道:“沒什麽,做個試驗而已。”


    她白裘之上覆滿灰土,再怎麽整理也是夠了狼狽。夜天淩語氣峻冷:“整個別館都快讓你們拆了,豈能如此胡鬧?”


    先前多次失敗,並未料到這次真能引發爆炸,卿塵自知理虧,早知如此,便該去外麵尋個開闊的地方才對。對斯惟雲和冥執使個眼色讓他們先走,免得一並遭訓斥,笑著說道:“妾身知錯,殿下大人大量,還請息怒。”


    身邊眾人退盡,夜天淩怒瞪她一眼:“沒一日安份,哪有點兒王妃的樣子?”


    卿塵撇撇嘴:“我若不安份能保全青封兩州呢?”


    夜天淩眸中閃過詫異:“此話當真?”


    卿塵被灰塵嗆得皺眉咳嗽了幾聲:“雖未成亦不遠矣!”


    夜天淩攬她走到廊下避開浮灰,審視她那花貓一樣的臉龐,突然失笑:“你若真能保全兩州,本王重重有賞!”


    卿塵聳聳鼻子:“誰稀罕!”


    夜天淩不以為忤,伸手替她抹了抹臉頰:“還不洗把臉去,看黑一道白一道的,不知道還以為登台唱戲呢。”


    卿塵抿嘴笑著,突然想起和十一在竹屋生爐火的情形,曆曆在目,如是眼前。


    那時萍水相逢,夜天淩有傷在身,形容清冷,言語淡漠,卻在見到他的一刹那,她像是墜入百世千生宿命輪回,無端地淪陷在那雙眼睛中,一切便在不經意間注定。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醉玲瓏[中卷]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十四夜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十四夜並收藏醉玲瓏[中卷]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