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不能先跟兩位大師學習一段時間,等到我有了賺錢的能力再奉上學費?”保安顯得非常執著。


    我猜想,這家夥大概覺得自己遇上一生唯一一次改變命運的機會,很想努力抓住。我甚至能夠想象到,以後的歲月中,他會常常跟人說自己曾經有過一次成為優秀法師或者成為億萬富翁的機會,卻遺憾地因為交不上學費而失去,他會為此適度地流露出惋惜的神情,並且歎息,都是因為貧窮,讓他不得不平庸地度過一生。


    “不可以。如果你交不上學費,這事就沒法談了。”我慎重地回答。


    “過幾年如果我時來運轉,能夠交上學費了,大師您還會收我為徒嗎?”保安麵露悲苦之色。


    “當然可以,隻是收費或許會有變化。”


    雷雨揚悄悄拉了一下我的衣服袖子,示意我往右邊看。


    我驚訝地發現,‘消防櫃’還有‘滅火器’,這六個字竟然是倒的,就跟映在鏡子裏一樣。


    我腦袋裏嗡的一下,亂作一團,這裏果然有問題,明顯存在錯誤與漏洞,可先前為何我沒有發現呢?


    “朋友,你叫什麽名字?”雷雨揚神情自若,就像什麽事也沒有一樣問保安。


    “周德華。”


    “你家是哪兒的?”


    “我家住哪兒?我突然想不起來了,為什麽會這樣,我怎麽會把自己家住哪裏給忘了呢?”保安雙手抱頭,蹲到地上,一臉茫然。


    “沒事,我也常常忘了自己家住何方,小事一樁,沒啥大不了的,下班之後,你出了門隻管走路,莫名其妙的就能回到家裏,用不著為此傷腦筋。”我安慰他。


    “我覺得自己應該躺在一隻小盒子裏,就是這麽大的盒子,好像是木頭做成的,蓋子是個房頂的模樣。”


    保安雙手比劃給我看,感覺那東西方方正正,跟裝三升容積電飯鍋的紙盒差不多大小。


    這麽小的地方能住下一個人嗎?他到底是不是人?我滿心困惑。


    “是骨灰盒嗎?”雷雨揚問。


    我有些擔憂,他幹嘛提醒這家夥,門打開之後走出去就一了百了,今生再也不用跟這家夥打交道。


    “咦,聽你一說,想起來一點點,好像是。”保安伸手抓撓頭皮。


    又是一隻怪物,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其中必有陰謀。我頭皮發麻,情不自禁的想離這家夥遠一些。


    “你怎麽會到這裏工作?是誰介紹你來的?”雷雨揚繼續問。


    “我經過保安公司的培訓,然後就安排到這家超市上班。”


    “現在是公元多少年?”


    “二零零六年,上星期意大利足球隊在世界杯決賽裏得了冠軍,這事我倒還記得很清楚。”保安笑起來。


    “我倒抽一口涼氣,難道竟然回到了過去,如果真是這樣,天亮之後我頭一件事就去開戶買股票,把所有錢都押上,買中國船舶,然後等到零七年十月賣掉。或者去賭球,最近兩年歐洲冠軍聯賽的四強我還記得。


    可我明白,事情絕非這麽簡單,看看隨處可見的那些顛倒的漢字就知道,這個世界或許根本就不曾存在過。


    可我們怎麽會到達這裏?怎麽想都不明白,於是我把疑問的目光投向雷雨揚,他仍然是那樣若無其事、鎮定而平靜,仿佛一切都在掌握中。


    “現在是二零零八年的夏天。你是怎麽死掉的,想起來了嗎?”雷雨揚微笑著問保安。


    “好像有一天夜裏,我忘了是幾月幾日,隻記得天氣很熱,我跟朋友出去喝酒,正高興著呢,有個小姐往麵前過,她的裙子很短,兩條腿光光溜溜的,我伸手摸了一下,然後就有一夥人衝過來打我。”保安目光裏充滿惶恐,仿佛回到那個斃命之夜,四周全是打向自己身體的拳腳和棍棒。


    就在保安述說自己的痛苦遭遇的同時,我驚訝地發現,四周的燈光漸漸變暗,不是一下子熄滅,而是如同有誰在控製著電力供應,讓電流強度和電壓逐漸下降,讓電燈由強烈的白光轉變成暗紅色的微光。


    曾經明亮如白晝的超市,在十多秒鍾內漸漸變得朦朧而昏暗,堆滿商品的貨架在視線裏開始模糊不清,如同一片片霧。


    保安的臉色隨著燈光變暗的過程由先前正常的微黃轉為青灰,散發出少許綠光,跟我常常見到的鬼越來越相似。


    或許因為他終於弄明白了自己應該是什麽東西,以至眼前的世界因此而終結、消融、淡化。


    難道眼前的一切隻是因為他的想像和記憶而存在?這未免太不可思議了。


    “現在你最想做什麽事?”雷雨揚問。


    “我希望你們趕快離開這裏,那樣的話,或許我可以把這些不愉快的事漸漸忘掉,重新開始生活。”保安發出一聲沉重的歎息。“本來一切都挺好的,我無憂無慮的做保安,雖然窮一些,但我相信總有一天好運氣會降臨到自己頭上。可是——你們為什麽要出現?”


    “這個世界是虛幻的、不應該存在的,現在你明白了自己的身份,就不要再自欺欺人,去投胎轉世,再世為人。我們要離開這裏,回到現實中去,你好自為之吧。”雷雨揚說。


    “我不相信,如果沒有你們的到來,我肯定會在此地平安無事的呆下去,就跟以前一樣。”


    保安眼裏流出黑紅色的液體,臉色越來越難看,一些青紫色的傷口從原本光滑的麵部皮膚表層漸漸呈現,就像迅速從木糠裏長出的蘑菇。


    他整個身體在迅速地腐爛,一轉眼就得幹癟和瘦削,仿佛在十幾秒鍾內失去了一半水分。


    我把手伸進口袋,握住裝有黑狗血的水槍,雷雨揚看著我輕輕搖頭,顯然在表示用不著這麽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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