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天,秦忠良和本隊的幾個社員一起,隨大隊組織的參觀團到山西省西陽縣大寨大隊參觀。回來之後,大隊及時召開了“進一步掀起‘農業學大寨’新**”的誓師大會,並要求各個生產隊都要製定出具體的方案,把學習落到實處,做到當年見成效、三年大變樣,首先是做好這次參觀學習的宣傳教育工作,各個生產隊出一期牆報,介紹大寨的經驗,在本隊找出生產中的積極分子,樹立榜樣,以先進帶後進,使這次活動既轟轟烈烈,又紮紮實實地開展起來。


    秦忠良不情願地去找秦明,他的教學工作太忙了,身體又不好,但是又不得不去找他,沒辦法!大隊布置的每個生產隊農業學大寨的牆報,他自己完成不了,因為他不識字,寫不出來,也不知道怎麽寫,但他必須想辦法找人完成這次出牆報的政治任務,以配合今天大隊召開的轟轟烈烈的農業學大寨、趕郭莊的政治任務。秦忠良想了又想,還是找秦明最好,就把最近幾天郵遞員送來的報紙抱了一抱找到秦明,說:“秦明幫幫忙,看看報紙上有什麽能抄的、能用的,今天大隊開會非得讓每個生產隊出一期農業學大寨、趕郭莊的牆報。”秦忠良吃過晚飯,把一摞報紙放在秦明麵前說。


    “什麽?又出牆報?!出什麽出!該怎麽幹,幹了,該怎麽學,學了,又搞那些虛張聲勢、沒有實際內容的宣傳做什麽!”秦明推開秦忠良放在自己麵前的一堆報紙說。


    “別擺臭架子,不就求你幫個忙寫幾篇文章,按報紙上的說法抄抄寫寫嗎?以上秦大海當隊長時找你寫,你都能寫,我找你寫你就假模假樣不願意,難為我,賣什麽關子賣?不就喝幾年墨水嗎?費你什麽勁?翻翻報紙看看,人家怎麽說咱怎麽說,人家怎麽寫你怎麽寫,抄幾篇貼在牆上不就行了嗎?!”秦忠良對正在吃飯的秦明說。


    “行!我接受秦隊長分配給我的任務,抄幾篇社論我還會!隻是能不能合你的適,還請你多多包涵,多多原諒吧!”秦明放下碗筷對秦忠良說,“放心吧,隻要我能辦到的,有求必應,哥們上台以來成績卓著,戰功斐然,眾所周知,甭說是一期牆報,就是讓我寫十期八期牆報,我也給你寫出來。什麽叫罄竹難書?就是把整個南山的竹子都寫完也寫不完人的罪行!當然,我要寫的是你的成績、你的功勞,你為父老鄉親,為爺們、娘們、為兄弟姐妹真是帶了頭了,吃了苦了,使得咱大秦莊的生產像芝麻開花一樣,節節高!學大寨要大幹,大幹才能促大變。你苦幹、實幹、帶頭幹,像《三國演義》中的諸葛亮一樣,受命於危難之際,雄才大略,征服各方諸侯,初出茅廬便捷報頻傳,你秦忠良雖說不是個偉人,但也算是個人物,你能以理服人,以情動人,調節好咱大秦莊三個家族之間多年的矛盾,使得他們之間都能化幹戈為玉帛,同心協力一齊幹,使落後變先進,由貧窮到夠吃的,到有剩餘,秦隊長你真是這個!”秦明對秦忠良舉起自己左手的大拇指說。


    “滾蛋!拍什麽馬屁!我可不是秦大海,要的是幫凶,要的是拍馬,我講的是良心,講的是實際,自己能幹多少幹多少,能為大秦莊咱的父輩、同輩、晚輩有多點力出多點力,有多大能使多大能,我從來沒想過受人吹捧,從地上升到天上去!拍馬屁的人大多數想到的是升官發財,得到好處,我一個秦忠良,一個農民,一個被鄉裏鄉親在秦大海死後推上風尖浪口,比七品芝麻小得不知多少倍的小小生產隊長,我不想當官,我沒有官癮,我不想和誰爭著當家,和誰爭權!可是咱大秦莊幾百口子人,幾百張嘴得吃飯活下去,不能喝西北風!我給幾個家族的人講的是理,他們服,他們願意跟我幹,願意為我這個最小最小的芝麻官出力。正是因為有了他們――三個家族人的一齊努力,才有今天這個樣子,夠吃夠喝,有穿有住!大秦莊,咱們的大秦莊,現在,一直到現在,還有多少大齡男青年沒找著媳婦,沒有女人,他們的爹娘――你我的嬸嬸大娘為他們操心,為他們吃不下飯,睡不著覺?我秦忠良――你的哥,對得起你,我的弟弟秦明你。為了你,不光我為你著想,為你操心,就連我的女人――你的嫂子也為你著想,為你操心!你有本事、有能耐!給你介紹俺媳婦的表妹陳玲,你嫌這嫌那的,碰上瞎子張小妹對您死心塌地非要跟你結婚,算你幸運!不是這樣的話,你也是單人一個、光棍一條!今天我找你半點事,求你了,你能拿架子,說風涼話了!我憑良心說,我秦忠良沒有對不起你秦明的地方,你願意寫就寫,願意抄就抄,費你什麽勁?!你又不是拿不動筆寫不出來?你實在是真的不願意寫的話,不出這次牆報,大不了我秦忠良受大隊幹部的批評,說我不緊跟、高舉、照辦,無能,又能把我怎麽樣?!又不能把我開除出地球!”秦忠良氣憤和惱怒地對秦明發著火。


    秦明今天對秦忠良的態度確實是出人意料,異乎尋常,他敬佩他,又擔心他,愛他,又怕他被人坑害,他――秦明,自從秦忠良把村莊東南方向多年拋荒的幾十畝地分下去以後,就一直為他擔驚受怕,所以秦忠良今天找他出牆報,他就冷嘲熱諷、諷刺挖苦沒有好話。看到秦忠良的表情和態度,他在同情他的同時,還是無法忍受,說:“秦忠良!我尊重你、佩服你,但是你不要在我家裏大喊大叫,影響我老娘和我妻子休息,你頭腦發燒,不計後果,把東南角拋荒多年的幾十畝地分到各家各戶,你認為你是在做什麽好事?!你是在點火、引火燒身!你知道什麽是社會主義?什麽是資本主義嗎?!寧要社會主義的草,不要資本主義的苗,你秦忠良皮外長膽,不知道害怕,擴大自留地,萬一有人告發你,你吃得了嗎?!兜得了嗎?!你和王嫂對我的好,對我的心情,我感謝你們,但是你今天的態度,我不能接受,你想找誰寫找誰寫,想找誰抄找誰抄去,我就是不給你出這次牆報!我上學的時候,苦得是我老娘,為我吃苦受累的老娘,不是你!你想張開嘴,我往你嘴裏撂個豆是嗎?不可能!您是硬漢子,我也是硬漢子,誰怕誰!您如果不為您的妻子、兒女、父母考慮,咱們兄弟倆個可以走出大門,到農田地塊裏決一死戰、分個高低,你別在這裏吹胡子瞪眼的耍威風!”秦明也來了火,大聲說。


    “怎麽了?怎麽了?”熟睡中的張小妹聽到丈夫秦明如雷的怒吼,翻身從床上爬起來,看看隊長秦忠良,說:“忠良哥,你和秦明沒有利害衝突,就是因為分地的事,他為你擔心,和我吵了幾次了,說我當時不勸阻,不阻攔,經他再三跟我解釋我才知道,你分地給各家各戶種,以後會不會連累到你,說你走資本主義道路,犯法進監獄。他的心裏一直為你擔心,為你著想,並沒有要坑害你的意思,你們哥弟倆有什麽解釋不開的,不能調和的,非得要走到今天決一勝敗、你死我活的地步?”張小妹走到丈夫麵前,抱著秦明說:“秦明,你把你的想法給忠良哥說說,不就什麽隔閡、什麽誤會都消除了?何必兄弟之間反目、自相殘殺呢?聽我一句勸,和忠良哥和好吧!他分地的本意是想讓各家各戶都富起來,把拋荒的土地利用起來,並沒有任何壞意,你怎麽就不能理解他呢?”張小妹用自己的柔情、用自己對丈夫的真心,請求著說。


    “滾!你對我的真情我知道,我秦明也對得起你,自從你跟我以後,你我相敬如賓,齊眉並舉,但是你對秦忠良的了解沒有我了解得多,了解得深。我把他視為同胞兄弟,而他拿我呢?算個屁!一文不值!他自己把生產隊的地想分就分,不計後果,我擔心,早就為他擔心了,你知道嗎?你對秦忠良了解多少?!他就是一個我行我素,想怎麽幹就怎麽幹的狂徒,有勇無謀的東西!你別把他視為功臣,問題的嚴重性你沒認識到,他秦忠良的頭腦還不至於這麽簡單吧?分!分!分!一旦有人上告、舉報,他就犯法了,監獄就是他的家,是他的歸宿,你信不信?!”秦明第一次狠心地推開妻子張小妹的手,對秦忠良說,“秦忠良,我感激你,衷心地感謝你和王嫂對我的關心、疼愛,為我說個女人、找個對象,讓你們挖空心思費心了,但一碼歸一碼,什麽事歸什麽事,就是我對你秦忠良分地的事不能雷同,不能支持!你分的是社會主義的大蛋糕,使它變小;你想使資本主義的苗越長越多,越長越高,壓倒社會主義的苗,大棱的事情、大棱的遭遇,你秦忠良難道不知道?他多少年大話不敢說、大氣不能喘,夾著尾巴做人,容易嗎?你,秦忠良!在秦大海碰了高壓線觸死之後,你有能耐、有本事,說服了各個家族的人,跟你賣力把生產搞上去了,奪得了---------------------會戰的錦旗,你戰功卓著,成就斐然!勝利使你衝昏了頭腦,膽大妄為,把咱莊東南角荒廢的幾十畝地分了,你知道不知道,你是在以身試法,把你自己關進死胡同,走向監獄、走向牢籠?!”秦明咄咄逼人,甚至有些瘋狂地對秦忠良說。


    秦忠良雖然從秦明的話裏聽出了今天刁難自己的原因是為了分荒地的事,擔心以後有人借此舉報他,整治他,火氣消了些,消除了幾分誤會,增加了幾分理解和原諒;但還是餘氣未消地對秦明說:“秦明,也算我秦忠良以前對你認識不夠,認識不透!真是人心隔肚皮,畫龍畫虎難畫骨,知人知麵不知心!以上我都認為咱們倆什麽事情都能說到一塊去,有個星兒半點的也好溝通,沒想到你是這樣膽小怕事的人!既然我把荒地已經分下去了,大家也都開出來種上莊稼了,今後有什麽風險,我擔著,天塌下來我頂著,絕對不連累任何一個人,包括你秦明在內!這樣你總可以放心了吧!”


    “你是男子漢,敢作敢當!我也不是軟蛋一個,不是一個膿包!有事要膽大,無事要膽小,三思而後行,有備而無患,也不是沒有道理!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但願你好人有好報,風也調雨也順,不被人揪住尾巴不放就好。”秦明和秦忠良二人相互解釋著,解著心裏的結。夜深了,寒意爬上了身,他們懷著心事,各自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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