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被窩裏滾了好久,我艱難地下定決心,磨磨蹭蹭地伸出一隻手,抓住床邊的衣服拖進被窩裏,憑著手感和經驗往身上套。經曆了幾次差點纏住脖子綁住腿的危機之後,衣服終於穿在了身上,至於那些一層深過一層的褶皺……算了今天是正月初三不用出門,所以碧井凜你就無視它們吧無視吧無視吧無視吧。


    做好心理建設,慢騰騰地洗漱之後,端坐在被爐前吃著冰冷冰冷的年節菜,我空出左手,輕輕地揉了揉正在痙攣的胃部。一直都搞不懂,為社麽日本的新年期間都不能使用火而要吃冷的食物呢,又不是中國的寒食節。唔,昨天晚上睡覺的時候,一平還在被子裏向我抱怨說每年的寒食節師父都會胃疼……


    我偷偷看了一眼圍坐在被爐旁的其他人,碧洋琪在給裏包恩喂食,一平和藍波在搶菜,奈奈阿姨正在整理冰箱裏的蔬菜,綱不在,沒有人注意到我,很好~~~煉金術發動,食盒裏的食物迅速加熱到剛好可以入口又不會冒熱氣引人注意的程度,啊啊果然冬天還是吃熱乎乎的食物比較舒服呢~~~


    幸福地閉上眼睛一秒鍾,然後睜開眼睛拿起筷子,戳到了桌麵上……有情人喂食還要跟我等孤家寡人搶食這是是不道德的裏包恩你過分了喂!!!


    “新年期間可是不能吃熱的食物呢,你犯規了,呆凜~”


    大魔王裏包恩用手試了一下食盒的溫度,滿意地點點頭,碧洋琪立刻會意,接過了食盒,夾起一塊龍蝦肉,溫柔地送到了小嬰兒的嘴邊。


    “來~裏包恩,張開嘴巴,啊~~~”


    再看下去就要長針眼了……於是我選擇了捂臉。


    “你不是也吃了熱的食物嗎還好意思說我作弊犯規!!!”


    “嘛,我可是意大利人呢~”


    “那我還不是有四分之一的英國血統!!!”


    “但是這裏是日本嘛。”


    “這句話我原封不動地還給你行不行?!”


    “不行。”


    大魔王的眼刀鋒利無比,我的下場隻有落敗……


    悲劇地打開電熱水壺,燒開水衝杯麵,草草打發了這頓早餐,我揉著可憐的胃準備上樓,一抬頭就看到綱抱著胳膊一邊打寒戰一邊下樓,於是側過身體,讓開一條路。


    “小凜……你起得真早啊……”綱的聲音在打顫,“今天真冷。”


    “沒錯,”我點點頭,“特別是吃了早餐之後……唔,其實我也想多睡一會兒的,不過要是起床比一平還晚的話,就太不像樣子了。”


    “啊哈、啊哈哈哈……”綱尷尬地笑著,用力抓了一下後腦,“你這句話針對性真強啊……”


    呃,是這樣麽?


    “抱歉……”視線下移中。


    “那那那那個我不是在責怪你啊……話說你現在就回房間,今天不出門嗎?”


    “啊,還有點東西要整理呢,”我隨手撫了一下垂到臉頰邊的那縷頭發,決定等天氣暖和了就把頭發束起來,“這幾天估計都不會出門了。”


    “……你這樣下去會變成家裏蹲的。”綱小聲說道。


    “隻要不發胖就行了~”


    “真是敗給你了……”


    正在說著,奈奈阿姨從餐廳探出頭來,看樣子是聽到了我和綱的說話聲。


    “啊啦,終於起來了,綱~早餐在桌上呢。”


    聽到“早餐”這個詞,綱露出了和我之前一樣的表情,這一位也是討厭冬天早上吃冷食的,不過現在去餐廳,就算是冷食也一點不剩了,畢竟藍波那小鬼的胃口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還有小凜,新衣服我已經放到你房間裏了,一定要穿上給我看看喲~~~”


    “我……”能說不要嗎?答案貌似是不行呢,“……知道了。”


    綱給了我一個“你自求多福吧”而且充滿同情的眼神,一邊繼續打顫,一邊朝餐廳走去。


    唔,我已經在平時偷藏零食的地方留了一份杯麵,希望綱去找的時候還在。


    房間不像以往那樣清爽整潔,寫過的稿紙和已經寫不出字來的圓珠筆扔得到處都是,桌上寫滿構築式,分子式和一些個人見解的紙張已經蔓延到了淹沒鍵盤侵占顯示器駐地的地步……仔細想想,這幾天確實是疏於打理了。和媽媽有關的事情想不起來,但是煉金術以及相關衍生卻回憶起了不少,為了整理清楚這些一擁而上將大腦阻塞得亂七八糟的知識,我已經幾天沒有出過家門了,還把房間搞得亂七八糟,真是難為一平這個可愛的同居小姑娘了。


    視線一轉,落到了鋪滿了半張床的華美服飾上麵,於是太陽穴邊的血管開始一跳一跳地疼起來。


    這麽想打扮女孩子的話去買個芭比娃娃回來不就好了嗎sd也不錯啊為什麽一定要拉著我不放呢奈奈阿姨你執著過頭了我真的真的一點也不想穿日本傳統女性服飾一點也不想啊啊啊啊!!!!!


    八歲那年,來到澤田家過的第一個新年,毫無反抗能力地被奈奈阿姨塞進了一套小振袖,然後穿不慣和服足袋和木屐的在下第一步就摔了個五體投地還怎麽也站不起來,從那以後我就患上了無法治愈的和服恐懼症,夏日和服或者溫泉旅館裏穿的浴衣還好說,稍微正式一點的像訪問啊振袖一類的我看到了就想逃,至於旅遊景點提供給遊人穿上拍照的十二單……我寧可自己掄牆去。


    但是奈奈阿姨鍥而不舍的執著也令人深表敬佩,前提是她的執著沒有放在我身上……


    “今年又長高了呢,小凜~”虛掩的房間門被奈奈阿姨推開,“我挑了好久才選中這種紋飾,小凜穿上一定很漂亮的!”


    “不過,看起來好貴的樣子……”我悄悄往角落裏縮了一下,極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女孩子就是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其他的事情不要在意啦~~~”奈奈阿姨拿起最裏麵的白色小袖在我身上比劃了一下,滿意地點點頭,然後開始動手……脫我的衣服。


    “誒?那、那個……還是我自己來好了,振袖我會穿的,等一下就麻煩奈奈阿姨幫我係腰帶了……”


    就算同樣是女性,被人這樣扒衣服我還是會不適應耶……


    就算本人極度不喜歡正式的和服,但是不得不說,奈奈阿姨在挑衣服這方麵的品味相當不錯,至於挑丈夫這方麵……大過年也不回家的男人,在下不予評論。


    代表著寒暖交織的淡金□□和淺灰色中點綴稍長的薰衣草花,優雅而不失俏皮的圖案看起來十分賞心悅目,高高挽起的水藍長發上插著裝飾有白色山茶花和金紅色流蘇的發梳,與衣服搭配起來沒有一點不協調的地方。


    我有點自戀地看著鏡子裏自己的新形象,心想要是一步不走的話,在下還是很有幾分淑女味道的。


    “目測的尺寸也很合身呢~~~”奈奈阿姨露出了喜悅的笑容,幾步上前幫我係好了腰帶,“果然還是女孩子比較貼心啊~可以用漂亮衣服打扮起來~~~”


    “奈奈阿姨你這樣說被綱聽到了會傷心的……”


    好看是好看,但我還是覺得渾身的不自在啊啊啊啊啊!!!而且隻要一走路之前的形象就會毀得一幹二淨……果然我還是不適合日本傳統服飾,就算要扮淑女,也是穿洋裝比較搭調。


    不知道小時候,媽媽是怎麽打扮我的呢?


    想到這裏,眼神不禁微微一暗。不是奈奈阿姨的照顧不好,也不是抱怨什麽的,更不是有什麽不滿足的……但是這種事情……果然、果然還是和媽媽一起,更加……更加……


    “雖然一直很想要一個女兒,雖然小凜來到這個家的時候非常非常高興,但是,女孩子的話,不管怎麽樣,總有一天都是要離開的吧……念大學啊,工作啊,結婚啊……在那之前,至少要好好寵愛,用心地打扮漂亮才行吧?”


    “……嗯……”我非常努力地,從喉嚨裏發出了一聲含糊的應答。


    “不知道最近這段時間小凜一直在忙些什麽,”奈奈阿姨的眼神和聲音,都非常地柔軟,“不過我想一定是很重要的事情才對……但是,既便如此,該玩樂的時候也應該玩樂,該休息的時候也要休息,現在可是新年呢~~~”


    “但是……”我無奈地動了一下穿著木屐的腳。


    盡管很想讓奈奈阿姨高興,但是我現在穿成這樣,隻要走出一步就會摔得不成人形,走出去也是給奈奈阿姨丟人……


    “小凜的運動神經不是很好嗎?隻要小心保持平衡,一小步一小步地前進,很快就能掌握訣竅的~其實隻是第一次摔倒造成的心理陰影而已,很好克服喲~~~”


    我試一試……我試一試……我盡量地試一試……


    之前害奈奈阿姨擔心還讓她難過了,就算是內疚也好安慰也好,不管怎麽樣,隻要她能高興的話……試一下,不會有事的……


    ——才怪!!!!!


    五體投地的在下淚流滿麵。


    膝蓋磕腫了,胳膊上應該也青了一塊……果然我還是不適合日本傳統服飾。


    “奈奈阿姨,你先下去吧,我過一會兒就來……”


    最終我還是穿著振袖下樓了,至於中間的過程……我絕對絕對,不是從樓梯上滾下來的,絕對不是!!!


    “不錯嘛,不能走樓梯,於是從窗戶放繩子滑下來了~”披著嬰兒皮的大魔王端起咖啡,笑的非常愉快,“很好的娛樂。”


    ——噗!


    綱我一點也不怪你因為那個場麵真的很有喜感要不是掛在繩子上的人是自己我也會笑的……捂臉。


    “這個訓練方法似乎不錯,那麽從今天開始,蠢綱每天都從窗戶上下樓吧,不準用繩子。”


    看到一臉吐槽點的綱,大魔王勾起了嘴角。


    不準用繩子那我就給他煉個梯子!!!


    我惡狠狠地想著,然後又是一跤……


    ———————————————————————————————————————


    好不容易才回到房間,我拖著僅剩的半條命撲進坐墊裏,揉著身上的青腫部位,淚珠在眼眶裏轉了幾個來回,終究還是沒有掉出來。如果可以,這輩子也不想再受這種罪了……


    院門口傳來了藍波那死小鬼的聲音,腦袋探出窗戶一看,這混賬小鬼正站在院牆上伸著手向過路的人要壓歲錢……好丟人咧,我才不認識這家夥。


    腦袋縮回了房間裏,正想收拾一下桌上地上到處都是的紙張,房間門嗵的一聲打開了。


    “小凜~你也一起來!!!”


    還不等我反應過來,就被小春和京子一左一右拉起胳膊拎了出去。


    “彭格列式家族對抗新春合戰?”


    我一字一句地重複著從小春前言不搭後語的描述中總結出來的含義。


    ——簡單說來,就是同盟家族找個場子然後分組相互群毆炫耀武力,贏家可以從輸家那裏無條件勒索,輸家則要罰金一億……這樣一年一度的傳統暴力活動。


    綱,獄寺,山本,了平前輩,京子,小春,一平和藍波,還有種馬以及他的一大幫手下,視線一個不落地探查完畢。單看人數,綱這邊明顯落後了。


    裏包恩問我是否參加的時候,我看了看自己身上衣服,沉默以對。


    於是旁觀之。


    新春合戰的雙方分別是綱為首的彭格列和種馬為首的加百羅涅,裏包恩換上一身古代大名的服飾,連發型都改成了月代頭,端坐在一邊當裁判,在下站在記分板旁邊,充當記分員。


    接下來那一大堆亂七八糟的比賽看得我青筋直跳,什麽鱷魚嘴巴裏抽簽鋼板羽毛毽完全就是踩著死亡線跳舞,好不容易第三局的紙牌看起來正常了一點,沒想到出戰的小春,藍波和一平全軍覆沒……這下好看了,不知道種馬會開出什麽條件。


    不過……視線瞟向裏包恩,這家夥應該不會坐視綱輸掉才對,畢竟彭格列才是意大利第一的黑手黨家族,不管是哪個領域的競爭,終歸不會甘心認輸的。


    於是就有了第四局做年糕的比賽,題目一出,偏向性就出來了。


    讓一群意大利土生土長的大男人做年糕,這不是難為人麽?


    為了防止對手偷看,一平了藍波拉起了大大的白布簾子擋住了加百羅涅一方的視線,京子和小春也是鬥誌滿滿地挽起袖子,開始煮紅豆沙。於是我看向另一邊,一群黑西裝大叔和一隻種馬圍著木桶一籌莫展。


    似乎是察覺到了我的視線,迪諾露出了一個求助的眼神,想了想,我蹲下來右手往地上一按,遠距離煉成了一行文字,正好就在加百羅涅一方的腳邊。草草看完之後,迪諾立刻站起來,指揮部下開始動手。


    “你寫了什麽?”裏包恩麵無表情地問道。


    “嘛,突然想起來,有個家夥曾經抱怨他的斯巴達家庭教師是個披著純良外皮的鬼畜……”


    “幹得好。”微笑。


    “多謝誇獎。”同微笑。


    爆衫搶救被奶牛小鬼炸上天的年糕之後,綱這邊的年糕終於完工,迪諾那邊也大功告成了,雙方同時將成品上交到裁判麵前。


    裏包恩先打開了迪諾這邊的食盒——一團軟趴趴黏糊糊滑唧唧的粉紅色不明物體。


    將熟糯米搗融然後加入紅豆餡。


    我隻是描述了做法,至於怎麽理解,那就是他們自己的事情了。嘛,這就是東西方文化差異所在……攤手。


    再看綱這邊,唔,被碧洋琪換成了有毒料理呢,真慘。


    “真無聊呢……”最後的結果是合戰無疾而終,白浪費了我一天的時間。


    在京子和小春的幫助下,我艱難地回到家裏,身上青一塊紫一塊像動物園裏的梅花鹿一樣。看看已經整理起來堆在書桌上的資料,估計接下來的幾天都不會出門了……媽媽布置的這份寒假作業,還真是塊難啃的骨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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