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看著蘇瑾的眼神很是熱切,這女子真真是好獨到的見解,一番話將朝廷那些自詡學富五車才高八鬥正兒八經讀聖賢書走科舉之路的大人們給徹底比了下去,就是李老本身原先對於聯合北擎國覆滅金國都基本是持著肯定的態度的,隻是在這份肯定之外稍微有些不可名狀的擔憂,但這份擔憂到底來自哪裏,他一時也沒想的太透徹,隻是憑著為官多年執政數載的所鍛煉出來的敏銳政治嗅覺察覺到了某種隱約的不妥當而已。


    現在聽了眼前這位蘇……姑娘……對於北擎國和金國優劣強弱的對比分析,他才恍然明悟,自己的那種擔憂大概正是來自於北擎國,隻不過再聽到這番全麵的分析之前,他不敢肯定而已。


    李老又忍不住打量蘇瑾,這個女子真真是了不得,她在大局觀的把握上比很多男兒都看得透徹。


    可是……她怎麽就是個女子呐?她……怎麽就是個女子呢?怎麽就是個女子?唉!


    這會子,李老倒是希望自己看錯了,好吧,那股子怎麽也掩不住秀氣婉約,可以當成是這位名叫蘇軾蘇東坡的小夥子有些……娘炮,但是脖子……唉,你好歹給我長個喉結啊,實在不行吞一顆大蒜也行啊!


    可惜,到底是個女子!


    杜士毅和紫鳶也在看著蘇瑾,前者目光驚訝,老實說他這人除了對圍棋癡迷以外,對那些國家大事並不怎麽在意,隻是聽剛才那些話,再看師父的表情,便也知道她說得很對很厲害,他現下已經知道這位蘇兄是個女子,便忍不住琢磨:她到底是個怎樣的女子啊!


    至於紫鳶,看著蘇瑾的目光分明透著歡喜和崇拜,少奶奶說得這個老頭兒都鼓掌讚許,單純如她自然替自家少奶奶高興,而少奶奶剛才說話間侃侃而談,將北擎國和金國指點得頭頭是道,北擎國和金國這兩個國家紫鳶以前也聽少爺說起過,據說都是在咱們殷朝的北邊,是兩個蠻子建立的國家,據說那些人吃人肉喝人血跟野獸一樣……好嚇人的!


    沒想到少奶奶連這兩個國家的情況都知道得這麽清楚,少奶奶果然是少奶奶,她一直都這麽厲害啊!


    不知道少奶奶跟少爺哪一個更厲害?少爺也也很厲害,這次他可是用計策讓原本想算計咱們柳家的塗家輸得血本無歸,早上自己跟著少奶奶出來的時候,少爺就帶人趕著馬車去塗家取那一半家財去了……


    唔……少奶奶跟少爺到底哪個更厲害呢?小丫鬟皺眉嘟嘴權衡了半天,最終也不知道應該把心偏向哪一個,隻得鄭重地點了點頭:“嗯嗯,一樣厲害的!”


    “蘇紫,你想什麽呢?我們要回去了!”蘇瑾已經站起身,再次向李大叔和杜士毅師徒告辭:“今天上午的棋在下下得很過癮,李大叔,那晚輩就先走了,杜公子,再見!”


    “再……再見!”杜士毅愣了一下,再見這樣的詞他還沒聽過,不過放在這兒語境裏大體意思他也猜得出來,應該就是告辭再會後會有期之類的等等。


    李老笑著捋著胡須點了點頭:“那老朽就不送了,說實話,跟東坡這一會老朽也是獲益匪淺啊!”


    蘇瑾揮了揮手,帶著紫鳶主仆二人又沿著秦淮河邊往來路走去。


    “紫鳶,你剛才發什麽呆啊?”


    “沒什麽!唔……奴婢隻是覺得少奶奶好厲害!”


    “厲害個毛線!一不小心多嘴了,不過……”蘇瑾皺了皺眉,這個大殷朝朝廷到底會不會聯合北擎國跟金國開戰啊?


    按常理分析,開戰的可能性很大!朝廷那些腦子長泡的的官員們大概是平日裏大老爺做久了被丫鬟伺候著按摩腦袋的時候把大腦皮層上的溝壑都按平了,才會想出這樣天真的議案。有他們攛掇這帝都裏的那位皇帝陛下,再加上一般來說隻要是皇帝就沒有不想開疆拓土的常例來分析,嘖,出兵似乎已經是板上釘釘了!


    皇帝嘛,吃穿享樂不愁,後宮佳麗無數,對物質生活上已經沒有什麽追求了,所以從人性的分析來看,他們的欲望和追求在這些普通人都追求的東西上已經沒有上升空間了,所以古往今來基本隻要不是太過白癡的基本都會把這些欲望和追求轉移到功業上麵,對他們來說建立不世功業文成武德開疆拓土把前輩們比下去,這樣的心理迫切得幾乎已經到了執拗和變態的程度。


    其實這也怨不得這些帝王們,普通男人之間的攀比在於誰官更大誰錢更多誰的女人最美,皇帝們官是最大的錢是最多的女人是最美的,跟同時代的男人已經沒必要去比,那就隻能跟曆代帝王前輩們比較,官錢女人這些方麵皇帝們都是天下第一無可比較,那就隻能比功業了,而開疆拓土無疑是衡量一個帝王功業的準則之一,而且還是很重要的一條。


    滅國……則是最大程度的開疆拓土!


    在蘇瑾看來,那位高坐在帝都龍椅上的皇帝周宣老爺子是絕對禁不住這種誘惑的。


    更何況還有雪恥這麽一個原因……


    不管怎麽分析,開戰似乎都在所難免,到時候事情的發展很可能會雷同於另一個時空的北宋,然後北擎國虎狼之師南下……


    國家層麵的決策她蘇瑾現在一個布商家的小媳婦兒,根本發揮不了絲毫影響。


    而現在所居的江南府處於南北交界中間,離帝都不遠,如果帝都被攻打,這裏也不保險,所以……還是帶著相公紫鳶他們找機會往南麵再跑遠一些吧!


    這不能怪她蘇瑾怕死或者對即將到來的兵災戰禍冷眼旁觀,她隻是個小女人而已,拿不動砍刀上不了戰場,阻止不了敵人也做不了救世主,目前隻能自保。


    “少奶奶,毛線是什麽?”


    紫鳶的聲音將蘇瑾從沉思中喚醒,她看了一眼身邊的俏丫鬟,見對方正眨著大眼睛孺慕地看著自己,眼神幹淨純澈,便收回思緒,暫時拋開那些煩惱,笑盈盈地伸手捏了一把紫鳶的臉蛋,笑道:“毛線啊……就是毛線!”


    “少奶奶又欺負奴婢,盡說一些紫鳶聽不懂的話!”


    “是嗎?因為欺負你可以讓少奶奶不用多久,就能升職加薪,當上總經理,出任ceo,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巔峰。(.好看的小說)想想還有點小激動呢……我想起那天下午夕陽下的奔跑,那是我逝去的青春。”


    “少奶奶……”小丫鬟眼巴巴地看著自家少奶奶,雙眼呆滯又茫然,就差在腦門上刻上十幾個問號了。


    “咯咯咯咯咯咯……哈哈哈哈哈……”成功戲弄了貼身丫鬟的某位惡趣味的少奶奶,沉重的心情總算好了一些,大笑著往前走去。


    這一邊,看著蘇瑾主仆漸漸遠去的背影,杜士毅伸了伸手:“蘇兄……”


    隻是聲音很小,除了他自己大概沒人能聽到。


    李老看了一眼自己的弟子,感歎道:“剛才怎麽不當麵揭穿她?或者問她那些你想問的問題,說那些你想對她說的話?”


    杜士毅搖了搖頭:“我怕一旦說破了她女扮男裝的事,以後連一起下棋的機會都沒有了!其實……這樣也挺好!”


    “唉,隨你吧!這種事師父亦不便插手!走吧,我們也回吧!”回去後得立即修書一封給自己的弟子們,將剛才那位蘇姑娘所分析的利弊告訴他們,得讓他們想辦法在朝堂上阻止陛下聯合北擎國攻伐金國,否則……


    如果阻止不了,但願事態不會像東坡所分析的那樣嚴重!


    東坡……這個字估計也是假的,隻不知道她的真名到底叫什麽,這個女子……唉,如果是個男子就好了。


    李老回到家之後立即寫了一封信命人送了出去,因為這封信後來在朝堂上如何引起激烈的爭吵,如何直接導致形成了主戰派和主和派兩大派別這些事暫且不提。


    蘇瑾和紫鳶回到宅子裏的時候,從前院到後院閣樓這一路上凡是見到她的家丁仆從們都紛紛熱情而又恭敬地問好:“少奶奶回來了!”


    “少奶奶好!紫鳶姐姐好!”


    “少奶奶安好!”


    ……


    蘇瑾對於這些問候都一一笑著回應。


    紫鳶悄悄低聲嘟嚕道:“少奶奶,今天真是好生奇怪,平日裏也沒見她們這麽殷勤的!連二房三房那幾個不可一世的老媽子也臉笑得跟開朵花兒似的!真真奇怪了!”


    蘇瑾笑而不語,其實這並沒有什麽奇怪地,她心裏明鏡兒似的,剛才初時也被這些人突來的熱情給弄得有些摸不著頭腦,不過隨即便反應過來,肯定是柳雲瀾已經從塗家回來了,這些人見到了他帶人從塗家運回來的那一箱箱家財,知道這位大少爺從此在柳家的地位更加穩固了,所以這是上趕著來巴結。


    人啊,總是勢利眼的!


    趨利避害這是人的本能,倒是無可厚非,蘇瑾也不是那種小肚雞腸刻薄寡恩的人,況且,這些人也隻不過是路人甲乙丙丁之類的角色,沒必要太過在意,她們熱情也好冷淡也罷,喜歡她自己抑或討厭她也好,對她蘇瑾能有多大影響?無視就好。


    其實蘇瑾所猜的確然不錯,就在一個時辰之前,柳雲瀾帶去塗家的人馬滿載而歸,那一箱箱家財抬到正廳,然後當著柳氏不少族人的麵當場打開,黃金白銀珠寶字畫,田產地契商鋪契券,晃得正廳裏那些柳氏族人們目光癡迷,口水差點都流到地上。


    那些原本還抱著一絲僥幸的二房三房柳仲謀柳叔誌以及他們的擁護者們,看到眼前這些東西,終於變得啞口無言。


    事實已經證明,柳雲瀾沒有說大話,塗家真的將一半的財產拱手奉上,這些……可是足足比柳家整個的家財還多。


    他們看了看站在一旁拱手肅立的柳雲瀾,這位大少爺有了這樣一份潑天大的功勞,接掌柳家已經順理成章,誰敢再有異議?沒看上麵的老太爺以及幾位叔公們都笑得合不攏嘴了,誰這時候再敢齜牙,估計得被這些老家夥們給噴死。


    柳湛這時候從椅子上站起來,手裏拄著拐杖,雙目威嚴地掃視了一下廳裏的子侄族人們,然後沉聲道:“現在我宣布,雲瀾接掌家族生意,誰要是還懷有非議那就照著雲瀾這次的做法立一個同樣大的功勞讓我這把老骨頭看看,不服的以後單獨找老夫理論!”


    老太爺說話的時候為了增加氣勢一邊說一邊用手裏的拐杖在地上砰砰砰地點著,每點一下下麵的族人們就心兒猛地一跳。


    老人說完之後目光灼灼地盯著自己的二兒子和三兒子。


    柳仲謀和柳叔誌兄弟兩個對視了一眼,都看到了對方眼睛裏的不甘,不過現在的情況亦容不得他們再負隅頑抗下去,沒看到老爺子的眼神有多麽淩厲了麽?


    “爹,我們也讚成你讓雲瀾接掌生意的決定!”


    “畢竟雲瀾這次能讓塗家拿出一半家財,下次就有可能是薛家李家王家馬家,所謂水漲船高,我們柳家蒸蒸日上,我們這些做叔叔的自然也獲益良多!”


    “知道就好!”柳湛冷哼一聲,這才滿意地重新落座。


    柳雲瀾則看了看自己這兩位叔叔,心裏苦笑,他們大概還沒有死心吧,要不然也不會到現在了還在言語間給他這侄子耍心眼使絆子。


    什麽叫這次能讓塗家拿出一半家財下次就有可能是薛家李家王家馬家?這不是暗著拿話賭他?另一方麵也更加點醒了這些族人們,讓他們變得更加貪婪,倘使以後拿不到薛家李家王家馬家的家財,這些人必定都會失望,甚至滋生出不滿的情緒。


    再一個,剛才這些話要是傳出去被薛家李家等人聽到,那他柳雲瀾可不就要被這些人家猜忌防備厭惡?


    正廳裏的事很快就在府裏傳開,大家也都清楚地知道,那位這次差點被二老爺三老爺扳倒的雲瀾大少爺屹立不倒,再次重新接掌柳家,而且威勢比以前更勝。


    高門大宅裏的家丁丫鬟們那可都是人精兒,自然知道這時候應該怎麽做,這才有了蘇瑾主仆進門時那種仿似呼啦一下被岩漿淹沒的熱情。


    蘇瑾回到閣樓自己屋子不久,柳雲瀾便尋了過來,他也不等蘇瑾招呼,自顧自走過來在茶桌邊的凳子上坐了。


    “怎麽樣?你們主仆兩個上午去哪玩了?玩得可盡興吧?”他語氣溫和,麵帶笑容。


    蘇瑾斜睨了柳雲瀾一眼:“你過來得挺及時的啊,我們剛回來你就過來了,不會是派人監視呢吧?”


    “怎麽可能?這麽卑鄙的事情我怎地會幹?”柳雲瀾連忙澄清,心裏卻一陣陣發虛,因為剛才他就吩咐白鷺時刻注意少奶奶回來了沒有,一旦回來就立即通知他,這個……應該不算監視吧?


    他也隻不過是想早點見到蘇瑾而已,因為有些話迫切地想立即就跟她說清楚。


    早在皇商的事情還沒有結束之前,他有一次就跟蘇瑾說過,等計劃成功事情告一段落之後,就正式跟她圓房,兩個人做名副其實的夫妻。


    雖然當時蘇瑾不知道是因為沒聽到還是害羞之類的其他原因而沒有正麵回應,但是他卻一直把這件事記在心上,有些緊張地數著日子。


    現在跟塗家的一場爭鬥已經徹底宣告勝利,二叔三叔的陰謀也成功瓦解,除了那個背叛者季慕容季掌櫃還沒有處理之外,似乎一切已經都步入了正軌,是時候踐行那句話了。


    這時蘇瑾聽到柳雲瀾的話,鄙視道:“這麽卑鄙的事情你沒少幹吧!”然後又回到柳雲瀾剛才問的問題:“我跟紫鳶就在秦淮河邊走了走,然後跟人下了幾盤棋,玩得還算盡興!”


    柳雲瀾輕輕頷首:“那就好那就好!唔……嗯……咳……”關於圓房的事情到了嘴邊卻覺得是如此這般的澀口,張了幾次嘴吞吞吐吐就是說不出來。


    應該怎麽說呢?


    “蘇瑾,我們圓房吧!”


    唔……這個稱呼太生分了!換一個!


    “娘子,我們圓房吧!”


    唔……會不會太直接了啊?


    “娘子,我覺得我還不錯,你覺得你怎麽樣?如何覺得還可以,那我們不如圓房吧!”


    唉?哪裏好像不對!唔……說反了!


    “娘子,我覺得你還不錯,你覺得我怎麽樣?如果覺得還可以,那我們不如圓房吧!”


    嗯……我覺得你還不錯,這話說得不太好,感覺好像很勉強一樣,蘇瑾大概不愛聽。


    “娘子,經過這些時間的相處,我覺得你挺好的,對你很滿意,你覺得我怎麽樣?倘使覺得我還可以的話,那我們不如圓房吧!”


    圓房?會不會不太委婉?


    “娘子,經過這些時間的相處,我覺得你挺好的,對你很滿意,你覺得我怎麽樣?倘使覺得我還可以的話,那我們不如做名副其實的夫妻吧!”


    名副其實的夫妻……嗯……這下文藝多了也委婉多了,語氣的話是不是有些太頤指氣使了?是不是換成征詢的語氣會比較好?


    “娘子,經過這些時間的相處,我覺得你挺好的,對你很滿意,你覺得我怎麽樣?倘使覺得我還可以的話,那我們不如做名副其實的夫妻吧?”


    這下便沒問題了!就這樣說!不過先得把紫鳶支使出去,不然被這小丫頭看到自己如此這般的糗樣,那可真真沒臉了,少爺的威嚴何在?


    “相公,你是不是有話要跟妾身說?”蘇瑾心裏有些疑惑,這家夥吞吞吐吐期期艾艾的,不知道要說什麽。


    “嗯……算是吧!紫鳶,你去找白鷺,然後你們兩個一起去廚房看看今天中午吃什麽!”柳雲瀾衝紫鳶吩咐道。


    紫鳶“哦”了一聲,退出了房間。


    “咦?”蘇瑾眼神審視地看著柳雲瀾:“居然還把紫鳶支使出去,有陰謀啊!”她玩笑了一句,隨後作出認真傾聽的樣子:“相公有什麽話就說吧,妾身洗耳恭聽!”


    “娘……子啊……”


    “噗!”蘇瑾忍不住笑了:“相公說話什麽時候學會長喘氣了,聽著還以為要叫娘呐!”


    “額……能別笑麽?為夫有正經事與你說!”


    為夫都出來了,自己這位相公今天搞什麽名堂?蘇瑾努力忍著笑,點了點頭。


    “嗯……那個……我覺得你……唔……你覺得我……你跟我……唔……”


    “相公,你在說什麽火星語啊?完全理解困難!”蘇瑾滿頭黑線。


    “火星語?”柳雲瀾雖然不知道火星是什麽,但是也理解蘇瑾話裏的意思,心裏暗歎口氣,果然啊,當麵說起來那事真的很難以啟齒啊,算了,再找時機吧。


    “抱歉,妾身真的沒有笑你的意思,但是你可不可以表達得清楚?哪怕稍微清楚一些也可以,好了,相公你接著說!”


    “沒事了!我是想說你覺得我表姐怎麽樣?如果有時間的話,這兩天帶她出去外麵的街市上轉轉,采辦一些禮品,她過幾日就要回去了!”隻要不說那些事,柳雲瀾就又恢複了平日裏的樣兒,聰明睿智計謀百出口齒伶俐,非常巧妙地將剛才的話給圓了過去,跟方才的笨嘴拙舌判若簡直兩人。


    蘇瑾籲了口氣,這古古怪怪的相公總算正常了。


    第二日上午,用過早飯之後不久,蘇瑾便約了表姐黃敏連帶著紫鳶三人乘了馬車前往城中的鬧市區。


    趕車的正是上次驅車載紫鳶前往溫家詩會的那個石墩兒,這小子對紫鳶心有愛慕,這會兒一看是載著少奶奶紫鳶姐姐她們出去,心兒歡快得都好似要飄起來了。


    石墩兒坐在車轅上趕著馬車。


    後邊車廂裏,蘇瑾黃敏紫鳶三個女子正在閑談說話。


    蘇瑾目光從車簾縫隙裏越過去瞅了瞅趕車的石墩兒,然後扭頭笑盈盈地看著紫鳶打趣道:“紫鳶,我看石墩兒對你格外殷勤照顧,剛才一個勁囑咐你坐好坐穩,對我這少奶奶都沒有這麽關心,我看他八成是對你有意思,你覺得他怎樣?剛才看著人還不錯,高高壯壯的,五官端正,人瞅著也老實,你要是中意,我跟你家少爺說說,幫你們撮合撮合!”


    紫鳶聞言羞得臉頰通紅,腦袋一直往下低,低到下巴快碰到了胸口:“少奶奶壞死了,又作弄紫鳶!”


    “什麽作弄啊?我這可是好心,你將來總得嫁人的啊,總不能一直做我的丫鬟吧!”蘇瑾這倒確實是發自內心地疼惜自己的貼身丫鬟,把著心思為紫鳶考慮,她總記得,這丫頭是她蘇瑾來到這個世界後見到的第一個人,後來又成了主仆,這無疑是兩人天大的緣分。


    是以蘇瑾很早以前就暗暗下定決心,以後定要幫紫鳶找一個好老公,把她風風光光地嫁出去。


    至於石墩兒是否合適,但憑紫鳶喜歡與否,若是她看上了石墩兒,那就跟柳雲瀾商量一下,給石墩兒找個管事之類的好活計,再成全她們兩個,若是紫鳶看不上,那就再物色。


    紫鳶眼眶紅了:“奴婢想要一直伺候少奶奶!”


    “傻丫頭,你能說這話,但少奶奶我不能做這事兒,否則會被別人戳著脊梁骨說你家少奶奶寡情少恩不懂得體恤下人的!”


    “可……可是……”


    “別可是了,你難道想讓我背負這樣的惡名聲?”


    “奴婢……不想!”


    “不想那就乖乖聽話!放心,少奶奶不會隨意把你指給別人的,總得你自個瞧著得心才好!”


    外麵的石墩兒一邊趕車一邊豎起耳朵時不時聽幾句車廂裏的交談,等聽到少奶奶說自己跟紫鳶姐姐的事,他頓時心花怒放,趕起車來也更加賣力,顯得神采飛揚。


    隻不過沒聽到紫鳶姐姐後麵的回應,她到底是對自己滿意不滿意啊?也許她是沒吱聲,但是點頭或者……搖頭了?


    真是急死個人了!用那些學究才子們的話來說,那個詞叫什麽來著?撓什麽抓什麽的?撓背抓癢?撓手抓腳?不對不對,似乎好像是跟內髒有關的,嗯……撓胃抓肚?撓心……對對對!是撓心抓肝!這個詞真是……太貼切了!


    這時又聽車廂裏另一個聲音響起,那聲音剛才一直沉默,但是石墩兒知道是那位雲瀾少爺的娘舅家表姐黃娘子說話了。


    “弟妹,我剛才一直細細聽著你們主仆兩人的話,你這是要把紫鳶嫁出去?”


    車廂裏,黃敏突然開口。


    蘇瑾笑著點了點頭:“是啊表姐,紫鳶雖然貼心,但是我總不能一直把她留在身邊讓她一輩子不嫁人吧?不瞞您說,她名義上是我的丫鬟,實際上在我心裏一直拿她當妹妹看的,做姐姐的總不能虧待了妹妹!”


    “少奶奶……紫鳶舍不得你……嗚嗚……”名叫紫鳶的丫鬟用手背抹著眼淚。


    黃敏突然笑了起來:“你們主仆兩個一個有情有義,倒真真讓姐姐羨慕。看紫鳶對你這般不舍,弟妹你大概也舍不得紫鳶吧?姐姐倒有個主意,不妨讓雲瀾把紫鳶收進房裏,做個通房丫頭,等將來再抬舉她做個姨太太,如此一來,你們主仆可以一輩子在一起,對紫鳶也算是有個好歸宿,你們覺得呢?”


    “額……”蘇瑾沒想到黃敏會出這麽一個主意,她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怎麽就好好地又扯到給自己那位相公找小妾的方向上去了?


    她的靈魂來自後世,在那裏雖然男人們背著有不少包二奶三奶的事情,但是起碼法律上明麵上總是一夫一妻製,她這些年來所受到的教育,所看到的所接觸到人,包括父母鄰居等等都是如此,耳濡目染幾十年,現在驟然間有人告訴她要跟別的女人分享丈夫,哪怕那位丈夫……唔……應該說是相公……還不是真正的相公,但是……她對他不討厭,現在兩人相處得也挺好。


    蘇瑾知道照此發展下去,以她如今秉承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懶散活法,基本上以後也就跟著這個男人過了。


    她前些時候夜裏躺在床上放空思緒,有時候也會胡思亂想一些以後的日子,做著柳家的少奶奶,相夫教子,然後就跟電視上那些地主老財家的太太一樣,盤著腿坐在椅子上,一邊欺負欺負丫鬟,一邊拿白眼翻人,然後順帶著數數錢,罵幾句勾搭相公的美貌丫鬟騷浪蹄子小賤人之類的……


    每每想到這些事情,她都深覺搞笑,不過也挺有意思。


    倘使她真真是跟柳雲瀾一直做這種有名無實的假夫妻,那你柳雲瀾甭管有多少個通房丫頭還是小妾,她蘇瑾都不會放在心上。


    但是如果以後真要在一起,通房丫頭?小妾?她承認自己心眼不大,對於跟別的女人分享丈夫真的做不到心平氣和,或者像那種男頻歪歪文裏的女主一樣,對男主眼淚吧擦深情款款溫柔脈脈地癡癡來一句“不管你有多少個女人,我都不在乎,隻要你心裏有我就行了!”


    所以此時此刻,聽到黃敏的話,蘇瑾真想罵一句:我去年買了個表(我去你媽了隔壁,因為拚音都是wqnmlgb,所以在網上流行)!


    這位表姐是不是跟自己八字相克啊?怎麽就那麽讓人不省心呢?前幾日看自己不順眼,好不容易感覺著關係緩和了一些,對方看自己的眼神也不再是那麽的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說話也溫和了許多,可是今天剛剛陪她出來逛逛街燒瓶一下順便聯絡聯絡感情,這女人就給自己冷不防來這麽一記悶棍……


    其實黃敏倒也不是故意針對蘇瑾,按照這個世界的標準來說,幫自己的表弟張羅著弄個通房丫頭並不過分,這可是男尊女卑的世界,哪個有錢或者有權的少爺除了明媒正娶的發妻之外,沒有一二三四個小妾和暖床丫頭?況且自家表弟不光有錢,還是這麽一個有本事的人。


    多幾個女人,表弟才能子嗣興旺,自己也算能對得起九泉之下的姑媽了。


    隻聽黃敏自顧自繼續說道:“我那表弟一向潔身自好,從小到大在內闈裏也從不幹那些髒事兒,這麽多多年來一個通房丫頭都沒有,說真的,不是姐姐自誇,這樣的男人放眼整個天下估計也難找。更何況,紫鳶和白鷺在姑媽生前原本就是按著通房丫頭培養的。”


    “嗯……然後呢?”蘇瑾心裏惱火,但是麵上不動聲色。


    “當然,這事也不急,等你懷了雲瀾的孩子,那時候你身子不便,有些事男人是憋不得的……到時候就讓紫鳶做通房丫頭,也是替弟妹你照顧雲瀾,這不管對你對雲瀾對紫鳶丫頭都是好的!”


    喂那位姓黃的表姐,你重口味了有木有你涉h了有木有?還有些事男人是憋不得的……哼哼!


    對我對雲瀾對紫鳶都好?


    是啊!等我懷孕了,紫鳶來了,她成功上位,你家表弟也不用擔心需求解決不了憋壞了身體,於我這個弟妹來說,你表弟需求得以解決也就不用擔心他出去鬼混給我弄個外室什麽的,我這大婦地位也就不用擔心受到威脅,嘖……可真真是一箭三雕三房互惠互利的好想法啊!


    嘖!果然是對我們都是好的!


    但是……抱歉!我蘇瑾接受不了!所以隻能非常不識好歹地辜負你這份好意了!


    所以她沉默了一下,淡笑道:“這事等小妹回去跟相公商量一下再說吧,他要真有這意思,小妹自然不會反對!”


    柳雲瀾你如果真的有這意思,我蘇瑾確實不會反對,不過從此以後你就是你我就是我了。


    “弟妹果然深明大義!”黃敏非常熱情地伸手過來拉住蘇瑾的手,笑得十分可親。


    “我去年買了個表啊!”蘇瑾鬱悶之下隻得一次次重複這一句話。


    “什麽?什麽表?”


    這個時代自然是還沒有表的!


    蘇瑾笑著搖了搖頭:“沒事沒事!我魔怔了瞎說呢!”


    “少奶奶,你沒事吧?”紫鳶十分關切地湊了過來,問道。


    蘇瑾眼眸一抬,盯著紫鳶的眼睛裏瞬間殺氣森然,要不要把這小妞幹掉?敢搶我男人……哼哼……學著那些宅鬥電視裏的狠心太太們把她給炮製了?是栽贓嫁禍她跟府裏的家丁不幹不淨?還是誣陷她偷東西?亦或者直接拘押到秘密地點亂棍打死?


    這念頭剛剛興起,又立即被她否決了!


    一來,紫鳶這丫頭著實不錯,這麽對她蘇瑾如何忍心?二來,這又不是紫鳶的錯,這丫頭照顧自己盡心盡力,從始至終對這件事可沒說一句話,你看就說現在吧,自己一說魔怔,她立馬湊過來噓寒問暖。


    算了,此事還是從長計議吧!關鍵還是得好好調教自家那位相公,一定要把他培養成為堅決的一夫一妻製度的擁護者,要向他潛移默化地灌輸“一生一世一雙人”的好處和浪漫,從逃婚這件事,以及後來的相處中不難看出,那位相公對於純真愛情的向往還是非常強烈的,隻要操作得當,成功的希望還是很大的。


    再者,也要仔細做做紫鳶的工作,給她盡量闡述做二奶的危害,告訴她這是家宅不寧的誘因,古往今來內宅中的黑暗不都是因為女人太多引發的麽?要不怎說宮鬥是最黑暗最殘酷最讓人毛骨悚然的?那就是因為皇宮裏的女人太多了啊!


    然後再帶她多見識一些優秀男人,幫她開開眼界,不要隻覺得自家少爺最好,這天下男人千千萬,優秀男人數不勝數,眼界要高一些,眼光要長遠一些,廣闊世界大有作為嘛!


    唔……白鷺也要一起教育,得未雨綢繆!


    說起來,那位杜士毅杜公子人品相貌各方麵都不過,要不要把紫鳶……這個主意不錯!


    想到這裏,蘇瑾心下舒服了一些,衝紫鳶笑著搖了搖頭:“我沒事,你坐好吧,小心把你給顛出去!”


    正說著,就聽馬車前麵咣的一聲,然後一陣雞飛狗跳。


    石墩兒猛然回過神來,這才發現自己渾渾噩噩地居然趕車撞到了街市上一個菜攤子,菜給撒了一地。


    他趕緊猛提韁繩,把馬車停下。


    車廂裏這時響起紫鳶的聲音:“石墩兒,怎麽了?”


    “紫鳶姐姐,我剛才一不小心把人菜攤撞翻了!”石墩兒垂頭喪氣,自己這麽笨,果然配不上那麽美麗的紫鳶姐姐啊,她給雲瀾少爺做通房丫頭也……不錯。


    這樣想著,心裏酸酸的,有些難過。


    等到賠了菜販子一些錢,處理完事情之後,蘇瑾眼看已經到了鬧市區,便提議不再坐馬車了,吩咐石墩兒把馬車在一邊停下,然後跟黃敏紫鳶她們隨意逛了起來。


    此次出來主要是因為黃敏要回去了,所以趁著未走之前幫著采辦一些禮品。


    禮品的采辦沒什麽複雜,三個女人看到什麽好的就買什麽,給黃敏公公的茶葉,給她婆婆的絲綢,給家裏一眾姑嫂的胭脂水粉等等。


    大約忙了一個時辰,該采辦的已經采辦齊全,三人剛要往回走,這時就見前方大街上一陣喧嘩,遠遠地隻見是一位身穿盔甲的將軍帶著十多個精悍士卒騎著大馬招搖過市。


    這些人好不囂張,遇到不小心擋著道路的百姓,就揮動手裏的馬鞭一陣啪啪狂抽,看得蘇瑾皺眉,心裏腹誹:果然啊,不管在哪個時代都少不了這種該死的混賬玩意兒。


    就在這時,旁邊的酒樓上突然從三樓閃電般躍出一個黑影,直撲馬上的那位將軍。


    然後……白光一閃,鮮血飆射,那位將軍的腦袋飛了起來,在空中轉了幾轉,啪嗒一下掉在了地上。


    這時安坐在馬上的無頭身體才轟然倒塌。


    “啊!”


    “殺人啦!”


    人群立即陷入恐慌和混亂。


    蘇瑾卻猶自嘴角抽搐,不會吧?難道自己是烏鴉嘴?剛在心裏說了這個將軍該死,然後……人就被殺了!


    “少奶奶少奶奶,我們趕緊跑吧!”紫鳶嚇得臉色慘白,拉著蘇瑾就要逃。


    黃敏也眼神恐懼。


    蘇瑾相對來說還鎮靜一些,她甚至還有閑心去看那位從三層高樓上躍下的殺手,那可是三層高樓啊,對方剛才躍下的姿勢美妙得就像風中飛舞的柳葉,又似從天而降的謫仙,飄逸絕倫。


    對方此時手持著森白利劍站在大街上,一身黑衣,由於背對著,所以看不清相貌。


    突然,他身體快速旋轉起來,手裏利劍一劃,隻一圈隻一劍,那十多名士卒齊齊栽倒在地。


    蘇瑾眼神亮了起來,乖乖,武林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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