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已經入夜,柳家大宅裏,白天的熱鬧已經沉寂下來,主子們各回各房被丫鬟們伺候著洗漱準備就寢,偶爾有串門的三三兩兩閑聊幾句,家丁仆從們忙碌一天也都累了,除了要伺候主子的,也基本都回屋歇著了,隻留下幾個值夜的家丁隨便在宅子裏轉轉。


    這個時代沒電視沒電腦,娛樂活動也匱乏,所以夜貓子非常少,基本都是天黑不久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媽準備洗洗睡。


    馬棚被不遠處掛著的微弱燈火稍微帶來一些光明。


    “你是故意救我的麽?”蘇瑾被身後的黑衣人用冰冷的聲音質問道,他手裏的劍指著她的脖頸。


    被劍抵著,蘇瑾也知道現在絕對非常危險,後麵那個人可不是什麽善男信女,那可是在不久之前就憑一人之力以手中之劍屠殺了幾十條人命的超級刺客,放在後世來說,刺殺官員外帶殘殺軍人警察,這絕對就是個超級危險的對抗政府的暴恐分子啊。


    所以她心裏難免產生了少許的害怕,沒有人麵對死亡的威脅能毫不所動,對於這少許的害怕,蘇瑾並不覺得有什麽可恥,正常反應而已。


    不過雖然心裏害怕,但是她自始至終無論從神態和動作上都表現得十分鎮靜,甚至心裏還很慶幸,總算……這個家夥跟回來了。


    慢慢地舉起雙手,蘇瑾聲音平靜道:“你猜!”


    “你舉起雙手幹什麽?警告你別耍花招,不然一劍殺了你!”背後的聲音依舊冰冷如寒鐵。


    “額……舉起手就是表示誠意啊,我都把手舉在空中了,還怎麽耍花樣是吧?”蘇瑾這完全是下意識地參考了後世的動作。


    身後的人沉默了一下,似乎在思考蘇瑾話裏的真假,不過抵著蘇瑾脖子的劍尖從始至終都未有一刻鬆懈。


    “你救我到底有什麽目的?”


    蘇瑾道:“我對你並沒有惡意,不然剛才也不會救你,相信你自己也明白,我剛才的確是故意救你的,不然也不會讓馬車走那麽慢,還說那些話,還有,再怎麽說,我也算你的救命恩人,你這樣用劍抵著我問話,似乎有那麽一點忘恩負義的意思啊!可不可以,把劍……先拿開?”


    “你救我並不能說明你就對我沒用惡意,也許你隻是有更大的陰謀!所以說救命恩人這話還尚早,劍我不能拿開!”身後之人語氣沒用絲毫鬆動,劍也如此。


    蘇瑾心裏暗讚一聲,這個名叫花承景的刺客不簡單,並沒有輕易就被人忽悠住,不過也對,能接連成功幹死揚威將軍和薛將軍兩位將軍大人,這裏麵不光因為他是個武林高手,還有周密的計劃以及時機的把握這等智慧方麵的東西,他無疑是個聰明人。


    “那怎麽辦?你既不能確定我對你沒有惡意,也不能確定我對你有惡意,總不能這麽僵持一晚上吧?”蘇瑾試探著:“要不……你先放下對我的敵意,等你發現我真的有惡意時再用你手裏的劍殺了我……”


    身後之人沉默了一下,聲音陡然變得更冷:“那我為何不現在就殺掉你,我喜歡把危險提早扼殺!”


    “這……你這不對啊,這不是大俠的所為!”


    “什麽大俠?這個世界可沒有什麽大俠,我隻是個殺人的刺客!”身後之人原本冷峻的臉上突然露出一絲笑意,原來救了自己的這個年輕婦人大概就是個看了一些武俠類的話本小說而滿腦子大俠江湖之類東西的女人啊,警惕性倒是稍微放下了一些。


    “就算不是大俠,不問自己的青紅皂白殺有恩於自己的人總不是大丈夫所為吧?畢竟盜亦有道,連小偷盜賊都講個原則呐!”當然後麵這句話說得蘇瑾自己都不信,後世那些小偷可沒什麽節操,更別說原則了。[.超多好看小說]


    “大丈夫?”身後之人沉寂了一下,語氣突然有些蕭索:“我可不想做死的大丈夫!”


    “說的也是,好死不如賴活著嘛,這一點我非常讚同你的觀點,怎麽樣?大家對一件事有相同的看法,而我先前又恰好救了你,這總是緣分吧,大家要珍惜這份緣分,佛說前世五百次的回眸才換來今世一次的擦肩而過,我們有這麽大緣分,前世肯定是好朋友,說不得還是兄妹,你總不忍心這樣不分青紅皂白就殺掉自己的親人和好朋友吧?大家和和氣氣的最好了……”


    前世五百次的回眸才換來今世一次的擦肩而過,好新奇的說法,不過挺有意思的呢,這個女人……可真是能說啊,一下子居然能從敵我不明的陌生人上升到朋友和妹妹……


    不過……他也不是好糊弄的。


    刺客語氣陡然一沉:“照你這麽說,我跟我所殺的那些人也很有緣分啊,不光擦肩而過了,還麵對麵廝殺了這麽久,那前世也是朋友或者兄弟了?既然我已經殺了親人和朋友,那幹脆一不做二不休,殺一個是殺,再多一個似乎也就那麽回事了,你說呢?”


    “額……雖然這麽說,但是那些狗官欺壓良善,今世是大大的惡人,前世估計也不是什麽好東西,像閣下這麽有恩必報的君子俠士前世也肯定是大大的好人,你們不可能是朋友或者親人,倒是很有可能跟現在今世一樣是敵人,說不定他們上一世也是死在你的手裏,所以你完全不必有心理負擔,他們跟我的情況也完全不同,小女子可是個大大的好人啊,所謂成佛成魔隻在一念之間,閣下可千萬不要一時糊塗犯了大錯啊!”


    噗通!


    蘇瑾剛說完,就聽背後噗通一聲響,似乎有點像人倒地的聲音,她把脖子往後輕輕靠了靠,感覺不到劍尖了,又叫了兩聲,背後也沒有反應,等回頭一看,身後之人已經倒在了地上。


    蘇瑾一愣,不會吧?難道被自己嘴遁說死了?她從不覺得自己有這手段啊!


    “喂,你不會在裝死吧?想試探我?”蘇瑾嘀咕了一句,蹲下身一查看,發現對方身上到處是血,光看衣服上的傷口就不下十多條,對方在剛才那番慘烈的廝殺中,顯然也受傷了,畢竟敵人太多了,這無疑是流血過多真的暈過去了。


    躺在這裏,等會兒被值夜的家丁發現就完了,況且一不小心驚了馬棚裏的馬也有驚動眾人的風險,略作思考之後,蘇瑾連拽帶托,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把刺客弄進了離馬棚不遠的柴房裏,然後把門關上,離開了。


    對方受傷頗重,得找些金瘡藥給處理一下傷口,不然得破傷風死了就不好了,畢竟她費盡心力把對方救了,惦記的武功可還沒學一招呢。


    回到閣樓自己的屋子之後,蘇瑾謊稱自己在後麵馬棚裏找頭釵的時候被車上的鐵鉤子掛上了手,所以打發紫鳶去找了一些金瘡藥,紫鳶原本想要幫她上藥,但是蘇瑾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她根本就沒有受傷,所以打發了紫鳶,隻說傷口不大自己能應付,忙了一天了讓紫鳶去歇著。


    然後過了不久,柳雲瀾也回來了,他一上閣樓就衝到蘇瑾的屋子,見蘇瑾沒事,才鬆了口氣。


    “娘子,我聽說花魁賽上遇到了刺客,薛將軍被殺了,你跟紫鳶兩人沒事吧?”說著又用雙眸從上到下從頭到腳仔仔細細地打量蘇瑾。


    蘇瑾笑道:“妾身沒事,多謝相公掛心,不過相公這麽看妾身,弄得妾身心裏直發毛,沒事也要有事了!”


    “嗬嗬,沒事就好沒事就好!”柳雲瀾收回目光,在蘇瑾旁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端起桌上蘇瑾剛才用過的茶碗也不介意,一口氣喝了茶碗裏的半碗茶,這才絮絮叨叨地說起了經過,原來柳雲瀾在城西布行的時候,入夜時候聽到城裏戒嚴,然後有打聽到說是鸚鵡洲花魁賽出事,他頓時替蘇瑾擔心起來,帶著白鷺吩咐小廝駕著馬車就要出城去花魁賽現場接蘇瑾,可是城門被戒嚴了,隻準進不準出,他急得在城門口打轉,後來又守在城門口等蘇瑾,其實那時候蘇瑾早就進了城了,兩人錯過了。


    柳雲瀾也是關心則亂,一時間沒有了往日的精明,後來經白鷺提醒,說少奶奶是不是已經提前回家了,所以才又一路趕了回來。


    當然,柳雲瀾沒有說得這麽詳細,他隻是三言兩語非常簡短地說了想要出城迎接出不去就在西城門等了一會兒這幾句,這種有關於關心的事兒他並不善於表達,也不太喜歡用嘴說出來,在他看來,真正放在心裏的關心,是說不出來的,也不用說。


    至於有些細節和前因後果,都是蘇瑾自己推測出來的,她心裏有些感動,這位相公雖然隻是名義上的,但是卻是實實在在地把她放在了心裏,也許……是該考慮圓房的事情了,他不是已經笨嘴笨舌地試探了兩三次了麽?


    隨後蘇瑾又向柳雲瀾說了說花魁賽的事,包括狠砸六千兩銀子,以及後來的刺客事件,夫妻兩人聊了挺久,後來才看看時間挺晚了,才各自回房睡去。


    等柳雲瀾離開以後,蘇瑾在床上躺了躺,估摸著其他人都應該已經睡熟了,這才拿著金瘡藥偷偷摸到了柴房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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