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源酒樓。
“掌櫃。”
耳邊聽見一個晴朗溫和的聲音，掌櫃的聞言抬起頭，便看見麵前站著一名清逸素雅的少年，唇角含笑，君子端方，不由笑道，“這位公子，有什麽吩咐？”
“掌櫃，”少年伸出一隻素白修長的手，將一塊晶瑩剔透的玉佩放置在台上，道，“我找你們老板。”
掌櫃的一愣，拿起台子上的玉佩細細打量了一下，麵容一整，低聲道，“這位就是夏公子了吧？”
少年點點頭，“在下確實姓夏。”
“爺早有吩咐，請公子跟小二上去吧。爺今日正好在酒樓裏呢。”掌櫃的說完，抬高了聲音道，“小六，帶這位公子到天光閣去。”
“來了。”長相機靈的小六走到少年麵前，笑得熱情又不顯得諂媚，“請公子上樓。”
少年點了點頭，收回台上的玉佩，跟著小二走了上去。
來到一間雅閣麵前，小六輕輕地敲了敲門，隻聽見裏麵傳來一個懶洋洋的聲音，“什麽事？”
“爺，您要等的夏公子來了。”
懶洋洋的聲音立刻變得精神起來，“快請他進來。”
小六躬身道，“公子請進吧，”
少年微微頷首，推開門緩步走了進去。
雅間裏並沒有其他人，隻有一名錦衣男子懶洋洋地坐在桌子邊，桌子上擺著幾副碗筷，一壺酒，幾個酒杯，還有一桌子的美食。
“曇華！”一見到少年，男子便笑了，“我邀了你那麽多遍，你可算是到京城來了，快坐！”
“五爺，”曇華笑吟吟地在桌子邊坐下，“好久不見了，看來你進來過得不錯呢。”
“別提了，”男子，也就是弘晝吐糟道，“我最近被我家四哥心血來潮管得死死的，今天可是好不容易跑出來的！真是的，我又不是小孩子，至於那麽管著我嘛。”
聞言曇華勾唇一笑，“可以理解。”
“你也讚成我的看法對不對？”弘晝頓時大感欣慰，“我那愛好怎麽了？又好玩又能斂財，我都不知道玩得有多高興呢，四哥倒好，硬是說我不像話，把我拉去進行教育，以為我還是三歲小孩嗎！我家的不孝子就知道看笑話，一點都不孝順！”
“不，”曇華輕笑，“我是覺得令兄的行為可以理解。按照你往常的性格風格，我覺得令兄真是用心良苦。”
“曇華你居然也這麽說我？太不給麵子了！”
“我說的是實話。”
“算了，你這小狐狸，反正每次我跟你辯論什麽都沒贏過。”弘晝喝了一口酒，搖頭道，“來，曇華，你也嚐嚐吧，這都是我龍源酒樓的招牌菜，味道還不錯哦。”
曇華掃視了一眼桌子上完全沒動用過的碗筷跟酒杯，有些奇怪，“五爺，你這是在等人嗎？怎麽桌子上還有這麽多碗筷？”
“不是啦，”弘晝揮揮手，“那個是備用的，有時候也會有一些朋友或者小輩來玩，剛好碰上，那就不用再多拿了嘛。”
“原來是這樣。”曇華笑了笑，隨意拿起酒壺，倒了一杯酒小酌了一口，臉上露出一抹讚賞的笑，“清冽香醇，真是好酒呢。”
“這是桂花釀，難得的是沒什麽後勁，不醉人，吃飯的時候喝一點是最好不過的了，也適合女孩子喝。你若是喜歡，待會拿一些回去吧，我記得你家中不是還有個妹妹？”
“那就多謝五爺了。”這桂花釀確實不錯，帶一點回去給紫薇嚐嚐也好。
“對了，”弘晝問道，“先前我百般邀你進京你都推辭了，這次你進京，是不是有什麽事情要辦啊？”
“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辦。”曇華輕歎，“很是傷腦筋呢。”
聞言弘晝感興趣地抬起頭，“哦，是什麽事？介不介意說出來聽聽？雖然爺的身份不算多高，但是在京城這一幕三分地，有些事情爺還是幫得上忙的。”
曇華猶豫了一瞬，道，“五爺可認識皇家的人？”
弘晝心裏微微一驚，不動聲色地問道，“爺也算是個閑散宗室吧，怎麽，你要做的事情跟皇家有關？”
“非但如此，”曇華道，“還跟宮裏那位天底下最高貴的人有關。”
弘晝驚訝道，“你到底是要辦什麽事？”邊說邊打量著夏曇華，忽然覺得他那雙狹長的丹鳳眼很有他們愛新覺羅家世代相傳的鳳眼的人感覺，心裏嘀咕道該不會曇華是他家皇兄遺留在外的兒子吧？話說照他家皇兄那個風流的性子在外麵有個什麽滄海遺珠之類的其實一點都不需要懷疑啊……
曇華但笑不語，隻從身上拿出了一把折扇一幅畫，放到了桌子上，“五爺看看便知道了。”
弘晝好奇地拿過來打開一看，嘴角微微抽搐，得，什麽都不用懷疑了，確確實實就是他家皇兄的手筆，那印章還清清楚楚地擱在那呢，難道他真的猜對了，是他家皇兄偷吃忘記了擦嘴留下來的證據？
“曇華，這……”
曇華微微一笑，“不知道五爺介不介意聽我講個故事？”
弘晝一聽就振奮了精神，“你說。”他家皇兄的情史啊，不聽白不聽！
“山東濟南的夏家居住在大明湖畔，乃是有名的名門望族書香門第，十八年前，夏家家主的千金正值韶華芳齡，溫柔端莊，知書達禮，琴棋書畫更是樣樣精通，是那裏有名的才女。賞荷時節，有一日她出門的時候，恰好下起了雨，在避雨的涼亭中，她遇見了一名翩翩有禮的公子……”
“女子整整等了十八年，等到身體再也支撐不下去了，才將一雙兒女叫到了床前，將一切都告訴他們，並要求他們進京去認回自己的父親，要他們問一句，可還記得當年大明湖畔的夏雨荷？”
“這就是整個故事。”
弘晝聽完這個故事，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才好，該說什麽呢，這件事完全就是他家四哥造下的孽，一句“等我回來”就讓那個女子癡癡等了他十八年，到死都還記掛著他，還要一雙兒女進京來認父，那女子倒是難得的癡心不悔了，可惜據他所知，他家四哥可從來沒有提過什麽濟南什麽大明湖畔，怕是當時一回宮就把那女子忘得一幹二淨了吧？
我說四哥啊，你風流就風流了，好歹不要隨便糟蹋人家清白姑娘家啊，難道後宮三千佳麗還不夠你風流的麽？幹什麽非要去招惹什麽都不懂的小姑娘呢？你玩夠了倒是抽身就走自在瀟灑，回頭就忘得幹幹淨淨，可憐人家姑娘癡心不悔地傻等你十八年，把命都等沒了。
再說了你偷吃就偷吃唄，你吃完怎麽就不曉得把後續處理幹淨啊？害得人家姑娘未婚先孕，現在一雙兒女都已經長大成人找上門來了，你拋棄人家母子十八年，要說人家沒有怨我看很懸，我看你到時候怎麽辦？叫你教訓我不懂事，我看你也沒好到哪裏去！
不過，弘晝摸摸下巴，忽然想道，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他皇兄不是憑空多了對龍鳳胎？這其中還包括了他很喜歡很稀罕的曇華？真是不公平……憑什麽好事都給皇兄占盡了啊……他也想要曇華這麽可愛的兒子啊……還有曇華的妹妹，一定跟曇華一樣可愛……要不，考慮一下把曇華跟他妹妹搶過來？反正他們身份不好說明白，要是放到他名下也是合情合理……他家皇兄以前還搶了他的寶貝女兒呢！
越想弘晝就越覺得興奮，恨不得立馬飛進宮去跟皇帝還有皇太後說明白。
“五爺？”曇華嘴角抽搐，“你在想什麽？”想得臉上的表情居然這麽……很想讓人揍你一頓？
“啊，”忽然想起曇華還在身邊，弘晝連忙收起臉上的表情，笑道，“沒什麽。”
“對了，曇華，”弘晝覺得自己有必要問清楚他對皇家的看法，“你對皇帝，到底是怎麽想的？”
曇華垂眸，聲音依舊很柔和，卻沒有什麽溫度，“他畢竟是我阿瑪，雖然十八年來他從來就不知道我們的存在也沒見過我們。”
你要是真的不在意可以拜托你的聲音不要讓人聽著這麽心底發毛好嗎？還有你那個加了重音的‘從來不知道’是腫麽一回事啊！
弘晝在心裏腹誹，小心翼翼地問道，“你恨他？”
“五爺，如果你的父親丟下了你們母子十八年不聞不問，害得你從小就受盡了別人的恥笑跟白眼，你可恨他？”曇華輕聲問道。
弘晝沒有說話，將心比心，要是他有這種遭遇，雖然不至於恨，但是，怨是一定會有的。
“其實我不恨他。”曇華忽然淺淺地笑了，“從一開始我就知道他根本不可能回來。我不是我娘，喜歡自欺欺人，我看得很清楚，就算一開始他是沒辦法回來，難道他還能一連那麽多年都找不到任何時間？那個男人啊，怕是隻將我娘當成了閑暇時的消遣罷了。”
“可是我並不恨他，如果沒有他，我跟妹妹也不會出世。而且，出身什麽的，我也沒有多在意，大不了換個地方便是了。隻是，終究還是怪的吧，紫薇小時候被外麵的人指指點點，說她是‘不要臉的女人生下來的野種’，她哭著問我說為什麽我們會是‘不要臉的女人生下來的野種’，為什麽那些人要罵我娘不要娘，為什麽別人都有爹，我們卻沒有。你說我能告訴她什麽呢？我隻能一遍又一遍地對她說，就算沒有爹，哥哥也會照顧你保護你一輩子，你是我最寶貝的妹妹，所以沒有爹爹也不要緊的。可是，如果可以，誰不希望有個疼愛自己的父親？多少次我都希望，我們被說閑話被人恥笑的時候，我們的父親可以站出來，告訴那些人，我跟紫薇不是野種！”
“後來，紫薇漸漸長大了，她懂得了很多事情，便再也不問為什麽沒有爹爹了。我加倍地疼愛紫薇，可是我還是能看見紫薇看著別人家的孩子被爹爹寵愛時的落寞。都說長兄如父，可是兄長又怎麽能真的代替父親？我看得出來，紫薇一直都希望有個爹爹，可是我什麽都不能做。”
“我看著紫薇一天一天地長大，長成溫柔端莊的大家閨秀，紫薇到了十五歲，可是因為我們的家世，沒有任何一個人願意上門提親。我的妹妹溫柔體貼，處事周到，待人和善，有什麽不好？她唯一的不好就是她的出身！因為我們的娘親未婚先孕，所以她一開始就沒有好名聲！”
“娘親一直惦記著父親，我又氣又無奈，她到底要傻到什麽時候？我勸她搬家，搬到別的不知道我們的事情的地方，可是她不肯，她說她走了父親要是回來就找不到她了。直到死，她都還記著父親，記著他對她說會回來找她。她要我們進京，認父，問他一句，君當如磐石，妾當做蒲草。蒲草韌如絲，磐石是不是無轉移？你說她怎麽能傻到這種地步？”
“曇華……”弘晝看著曇華有些微紅的眼眶，忽然覺得這孩子真的是悶在心裏很久了吧，小小年紀就要撐起整個家庭，如果他不堅強，又怎麽可能有現在的本事？
“我失態了。”曇華忽地站起身，“五爺，信物就放在你這裏，事情就拜托你了。曇華先行告辭。”
知道曇華個性要強，外表看似溫和，實則驕傲，弘晝也沒有挽留他，點了點頭，道，“你回去吧，我會把事情辦妥的。”
“麻煩五爺了。”曇華笑了笑，轉身離開了。
弘晝看著他離去的背影，長長地歎息了一聲。
造化弄人啊。
在他離開沒多久，門又一次被打開，弘晝頭也沒抬，“爺不是說過沒有允許不準進來嗎？”
來人徑自來到桌邊坐下，拿起了放在桌子上的扇子。
弘晝不耐煩地抬起頭，剛想嗬斥來人大膽，卻看見來人熟悉的臉龐，頓時愕然道，“四哥？”
“掌櫃。”
耳邊聽見一個晴朗溫和的聲音，掌櫃的聞言抬起頭，便看見麵前站著一名清逸素雅的少年，唇角含笑，君子端方，不由笑道，“這位公子，有什麽吩咐？”
“掌櫃，”少年伸出一隻素白修長的手，將一塊晶瑩剔透的玉佩放置在台上，道，“我找你們老板。”
掌櫃的一愣，拿起台子上的玉佩細細打量了一下，麵容一整，低聲道，“這位就是夏公子了吧？”
少年點點頭，“在下確實姓夏。”
“爺早有吩咐，請公子跟小二上去吧。爺今日正好在酒樓裏呢。”掌櫃的說完，抬高了聲音道，“小六，帶這位公子到天光閣去。”
“來了。”長相機靈的小六走到少年麵前，笑得熱情又不顯得諂媚，“請公子上樓。”
少年點了點頭，收回台上的玉佩，跟著小二走了上去。
來到一間雅閣麵前，小六輕輕地敲了敲門，隻聽見裏麵傳來一個懶洋洋的聲音，“什麽事？”
“爺，您要等的夏公子來了。”
懶洋洋的聲音立刻變得精神起來，“快請他進來。”
小六躬身道，“公子請進吧，”
少年微微頷首，推開門緩步走了進去。
雅間裏並沒有其他人，隻有一名錦衣男子懶洋洋地坐在桌子邊，桌子上擺著幾副碗筷，一壺酒，幾個酒杯，還有一桌子的美食。
“曇華！”一見到少年，男子便笑了，“我邀了你那麽多遍，你可算是到京城來了，快坐！”
“五爺，”曇華笑吟吟地在桌子邊坐下，“好久不見了，看來你進來過得不錯呢。”
“別提了，”男子，也就是弘晝吐糟道，“我最近被我家四哥心血來潮管得死死的，今天可是好不容易跑出來的！真是的，我又不是小孩子，至於那麽管著我嘛。”
聞言曇華勾唇一笑，“可以理解。”
“你也讚成我的看法對不對？”弘晝頓時大感欣慰，“我那愛好怎麽了？又好玩又能斂財，我都不知道玩得有多高興呢，四哥倒好，硬是說我不像話，把我拉去進行教育，以為我還是三歲小孩嗎！我家的不孝子就知道看笑話，一點都不孝順！”
“不，”曇華輕笑，“我是覺得令兄的行為可以理解。按照你往常的性格風格，我覺得令兄真是用心良苦。”
“曇華你居然也這麽說我？太不給麵子了！”
“我說的是實話。”
“算了，你這小狐狸，反正每次我跟你辯論什麽都沒贏過。”弘晝喝了一口酒，搖頭道，“來，曇華，你也嚐嚐吧，這都是我龍源酒樓的招牌菜，味道還不錯哦。”
曇華掃視了一眼桌子上完全沒動用過的碗筷跟酒杯，有些奇怪，“五爺，你這是在等人嗎？怎麽桌子上還有這麽多碗筷？”
“不是啦，”弘晝揮揮手，“那個是備用的，有時候也會有一些朋友或者小輩來玩，剛好碰上，那就不用再多拿了嘛。”
“原來是這樣。”曇華笑了笑，隨意拿起酒壺，倒了一杯酒小酌了一口，臉上露出一抹讚賞的笑，“清冽香醇，真是好酒呢。”
“這是桂花釀，難得的是沒什麽後勁，不醉人，吃飯的時候喝一點是最好不過的了，也適合女孩子喝。你若是喜歡，待會拿一些回去吧，我記得你家中不是還有個妹妹？”
“那就多謝五爺了。”這桂花釀確實不錯，帶一點回去給紫薇嚐嚐也好。
“對了，”弘晝問道，“先前我百般邀你進京你都推辭了，這次你進京，是不是有什麽事情要辦啊？”
“是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辦。”曇華輕歎，“很是傷腦筋呢。”
聞言弘晝感興趣地抬起頭，“哦，是什麽事？介不介意說出來聽聽？雖然爺的身份不算多高，但是在京城這一幕三分地，有些事情爺還是幫得上忙的。”
曇華猶豫了一瞬，道，“五爺可認識皇家的人？”
弘晝心裏微微一驚，不動聲色地問道，“爺也算是個閑散宗室吧，怎麽，你要做的事情跟皇家有關？”
“非但如此，”曇華道，“還跟宮裏那位天底下最高貴的人有關。”
弘晝驚訝道，“你到底是要辦什麽事？”邊說邊打量著夏曇華，忽然覺得他那雙狹長的丹鳳眼很有他們愛新覺羅家世代相傳的鳳眼的人感覺，心裏嘀咕道該不會曇華是他家皇兄遺留在外的兒子吧？話說照他家皇兄那個風流的性子在外麵有個什麽滄海遺珠之類的其實一點都不需要懷疑啊……
曇華但笑不語，隻從身上拿出了一把折扇一幅畫，放到了桌子上，“五爺看看便知道了。”
弘晝好奇地拿過來打開一看，嘴角微微抽搐，得，什麽都不用懷疑了，確確實實就是他家皇兄的手筆，那印章還清清楚楚地擱在那呢，難道他真的猜對了，是他家皇兄偷吃忘記了擦嘴留下來的證據？
“曇華，這……”
曇華微微一笑，“不知道五爺介不介意聽我講個故事？”
弘晝一聽就振奮了精神，“你說。”他家皇兄的情史啊，不聽白不聽！
“山東濟南的夏家居住在大明湖畔，乃是有名的名門望族書香門第，十八年前，夏家家主的千金正值韶華芳齡，溫柔端莊，知書達禮，琴棋書畫更是樣樣精通，是那裏有名的才女。賞荷時節，有一日她出門的時候，恰好下起了雨，在避雨的涼亭中，她遇見了一名翩翩有禮的公子……”
“女子整整等了十八年，等到身體再也支撐不下去了，才將一雙兒女叫到了床前，將一切都告訴他們，並要求他們進京去認回自己的父親，要他們問一句，可還記得當年大明湖畔的夏雨荷？”
“這就是整個故事。”
弘晝聽完這個故事，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才好，該說什麽呢，這件事完全就是他家四哥造下的孽，一句“等我回來”就讓那個女子癡癡等了他十八年，到死都還記掛著他，還要一雙兒女進京來認父，那女子倒是難得的癡心不悔了，可惜據他所知，他家四哥可從來沒有提過什麽濟南什麽大明湖畔，怕是當時一回宮就把那女子忘得一幹二淨了吧？
我說四哥啊，你風流就風流了，好歹不要隨便糟蹋人家清白姑娘家啊，難道後宮三千佳麗還不夠你風流的麽？幹什麽非要去招惹什麽都不懂的小姑娘呢？你玩夠了倒是抽身就走自在瀟灑，回頭就忘得幹幹淨淨，可憐人家姑娘癡心不悔地傻等你十八年，把命都等沒了。
再說了你偷吃就偷吃唄，你吃完怎麽就不曉得把後續處理幹淨啊？害得人家姑娘未婚先孕，現在一雙兒女都已經長大成人找上門來了，你拋棄人家母子十八年，要說人家沒有怨我看很懸，我看你到時候怎麽辦？叫你教訓我不懂事，我看你也沒好到哪裏去！
不過，弘晝摸摸下巴，忽然想道，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他皇兄不是憑空多了對龍鳳胎？這其中還包括了他很喜歡很稀罕的曇華？真是不公平……憑什麽好事都給皇兄占盡了啊……他也想要曇華這麽可愛的兒子啊……還有曇華的妹妹，一定跟曇華一樣可愛……要不，考慮一下把曇華跟他妹妹搶過來？反正他們身份不好說明白，要是放到他名下也是合情合理……他家皇兄以前還搶了他的寶貝女兒呢！
越想弘晝就越覺得興奮，恨不得立馬飛進宮去跟皇帝還有皇太後說明白。
“五爺？”曇華嘴角抽搐，“你在想什麽？”想得臉上的表情居然這麽……很想讓人揍你一頓？
“啊，”忽然想起曇華還在身邊，弘晝連忙收起臉上的表情，笑道，“沒什麽。”
“對了，曇華，”弘晝覺得自己有必要問清楚他對皇家的看法，“你對皇帝，到底是怎麽想的？”
曇華垂眸，聲音依舊很柔和，卻沒有什麽溫度，“他畢竟是我阿瑪，雖然十八年來他從來就不知道我們的存在也沒見過我們。”
你要是真的不在意可以拜托你的聲音不要讓人聽著這麽心底發毛好嗎？還有你那個加了重音的‘從來不知道’是腫麽一回事啊！
弘晝在心裏腹誹，小心翼翼地問道，“你恨他？”
“五爺，如果你的父親丟下了你們母子十八年不聞不問，害得你從小就受盡了別人的恥笑跟白眼，你可恨他？”曇華輕聲問道。
弘晝沒有說話，將心比心，要是他有這種遭遇，雖然不至於恨，但是，怨是一定會有的。
“其實我不恨他。”曇華忽然淺淺地笑了，“從一開始我就知道他根本不可能回來。我不是我娘，喜歡自欺欺人，我看得很清楚，就算一開始他是沒辦法回來，難道他還能一連那麽多年都找不到任何時間？那個男人啊，怕是隻將我娘當成了閑暇時的消遣罷了。”
“可是我並不恨他，如果沒有他，我跟妹妹也不會出世。而且，出身什麽的，我也沒有多在意，大不了換個地方便是了。隻是，終究還是怪的吧，紫薇小時候被外麵的人指指點點，說她是‘不要臉的女人生下來的野種’，她哭著問我說為什麽我們會是‘不要臉的女人生下來的野種’，為什麽那些人要罵我娘不要娘，為什麽別人都有爹，我們卻沒有。你說我能告訴她什麽呢？我隻能一遍又一遍地對她說，就算沒有爹，哥哥也會照顧你保護你一輩子，你是我最寶貝的妹妹，所以沒有爹爹也不要緊的。可是，如果可以，誰不希望有個疼愛自己的父親？多少次我都希望，我們被說閑話被人恥笑的時候，我們的父親可以站出來，告訴那些人，我跟紫薇不是野種！”
“後來，紫薇漸漸長大了，她懂得了很多事情，便再也不問為什麽沒有爹爹了。我加倍地疼愛紫薇，可是我還是能看見紫薇看著別人家的孩子被爹爹寵愛時的落寞。都說長兄如父，可是兄長又怎麽能真的代替父親？我看得出來，紫薇一直都希望有個爹爹，可是我什麽都不能做。”
“我看著紫薇一天一天地長大，長成溫柔端莊的大家閨秀，紫薇到了十五歲，可是因為我們的家世，沒有任何一個人願意上門提親。我的妹妹溫柔體貼，處事周到，待人和善，有什麽不好？她唯一的不好就是她的出身！因為我們的娘親未婚先孕，所以她一開始就沒有好名聲！”
“娘親一直惦記著父親，我又氣又無奈，她到底要傻到什麽時候？我勸她搬家，搬到別的不知道我們的事情的地方，可是她不肯，她說她走了父親要是回來就找不到她了。直到死，她都還記著父親，記著他對她說會回來找她。她要我們進京，認父，問他一句，君當如磐石，妾當做蒲草。蒲草韌如絲，磐石是不是無轉移？你說她怎麽能傻到這種地步？”
“曇華……”弘晝看著曇華有些微紅的眼眶，忽然覺得這孩子真的是悶在心裏很久了吧，小小年紀就要撐起整個家庭，如果他不堅強，又怎麽可能有現在的本事？
“我失態了。”曇華忽地站起身，“五爺，信物就放在你這裏，事情就拜托你了。曇華先行告辭。”
知道曇華個性要強，外表看似溫和，實則驕傲，弘晝也沒有挽留他，點了點頭，道，“你回去吧，我會把事情辦妥的。”
“麻煩五爺了。”曇華笑了笑，轉身離開了。
弘晝看著他離去的背影，長長地歎息了一聲。
造化弄人啊。
在他離開沒多久，門又一次被打開，弘晝頭也沒抬，“爺不是說過沒有允許不準進來嗎？”
來人徑自來到桌邊坐下，拿起了放在桌子上的扇子。
弘晝不耐煩地抬起頭，剛想嗬斥來人大膽，卻看見來人熟悉的臉龐，頓時愕然道，“四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