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瀲知道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點頭沒有細問。太後突然提出這話,歐陽玄雖然不高興,但上官浩當麵應了下來,自然不可能當場反駁,隻得順勢將歐陽慧許了上官浩。歐陽慧得了這個恩典,一臉嬌羞的退了下去,太後卻一拍額頭,道:“哀家怎麽糊塗了,萍兒都比慧兒大了一歲,婚事還沒定下來呢!皇後,這可是你的失職了。”


    楚皇後聽太後提起歐陽萍,隻覺得一陣頭痛,她也想早點把歐陽萍的婚事定下來,但歐陽萍名聲在外,早在一兩年前,就是個大大的麻煩了。此時被太後提起,雖然不高興被太後說失職,但要是能順勢把歐陽萍的婚事推給太後,她也樂得輕鬆,便道:“母後說的是,隻是一直挑不到合適的,才拖到現在……”


    “合適的人選嘛,哀家記得三年前考中狀元的徐清允就不錯,他今日可來了?”太後立刻接口道。


    “微臣徐清允,參見太後娘娘!”被點到名的徐清允恨不能裝死,卻也隻得上前行禮。


    “瞧瞧哀家這眼光,才貌雙全,這可不是駙馬的大好人選嘛!”太後也不看徐清允的臉色,向歐陽萍招手,道:“看看,這可不就是郎才女貌!”


    “……”郎才倒是真的,女貌也不差,但歐陽萍刁蠻任性,臉上總有一種蠻橫的小家子氣,兩人站到一起,總覺得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讓人忍不住為徐清允歎息。


    “皇祖母,這未免有些不妥?”徐清允依然是冷靜自持的樣子,卻是歐陽少宣放下杯子,首先反對太後牽的紅線。


    “哦?”太後看向歐陽少宣,對於這些個孫子,太後傷心看重幾分的,也就是二皇子歐陽少武,至於其他人,太後恨不得都除掉給歐陽少武鋪路。當年宋妍進宮,太後是少數知道宋妍身份的人之一,也是逼得宋妍帶孩子離開的原因之一。歐陽萍雖然比不得歐陽慧,但沒腦子最好拿捏,用來牽製徐清允也是好的,“少宣覺得有何不妥?”


    “這……”歐陽少宣皺眉,但一時之間,要想出理由還真不容易,下意識的看了一眼,隻見徐清允一副看白癡的樣子看著他,牙一咬,道:“孫兒也是為皇妹著想,徐清允如今二十有二,卻還未娶妻,是……”歐陽少宣餘光瞥見徐清允似笑非笑的模樣,心裏一陣打鼓,已經可以預見過了今天會被怎樣奴役,後麵的話有些說不下去。


    歐陽少宣說不下去,徐清允卻歎了口氣,似乎有些無奈,道:“還是微臣自己說罷!微臣大約命硬,有些克妻……”頓了一頓,看了歐陽少宣一眼,接著道:“家母懷著微臣的時候,曾經為微臣指腹為婚,定了南陽陳家未出世的女兒,卻不想那孩子生下來就是死胎;微臣九歲時,家父好友來家中做客,見微臣聰明可愛,就將家中六歲的女兒定給了微臣,卻不想不過三年,那姑娘就意外得天花去了;之後,到微臣年及弱冠,與五殿下交好,知微臣還未娶妻,就將定北侯府的表妹許給了微臣,剛稟過父母,得了父母應允,慕容三小姐卻意外落水而亡……”


    “……”太後的手頓住,前兩個她並不清楚,但那位慕容三小姐她確實知道,慕容家也是京中名門,那三小姐是嫡親的女兒,才貌雙全,侯夫人也帶她進宮參加過宮宴。(.好看的小說)兩年前聽說那姑娘正在議親,她以為會親上加親嫁給歐陽少宣,還從中做了些手段,於是親還未定下,姑娘就死於非命。


    太後雖然知道其中的一些內幕,但顯然沒想到會被拿來作為拒絕她賜婚的把柄。如今人家當事人都已經冒著將來說不到媳婦的風險,勉為其難的把傷疤揭出來了,難道她還能說那姑娘是她讓人弄死的,與克妻沒有半毛錢關係?且不說她不能說出這樣的話,人家現在都自認克妻了,她這個做祖母的,若還能大方愉快的把親孫女許給他,別說歐陽玄不會願意,她也得被人明裏暗裏的罵。


    “微臣自知不是公主的良配,不敢連累公主,辜負了太後娘娘的一番美意,還請太後娘娘恕罪!”徐清允看著太後微微變色的臉,一副誠心誠意的跪下請罪道。


    太後還能怎樣,隻得歎息著揮揮手,道:“如此,真是太遺憾了,不過哀家相信,你定會遇到命定的妻子。你退下吧!”


    “多謝太後娘娘吉言,微臣先退下了!”徐清允一本正經的說完,才不急不緩的退下。而太後,還轉頭安慰歐陽萍:“萍兒不要放在心上,皇祖母定會為你尋一個好駙馬!”


    歐陽萍一臉委屈的謝過她親祖母,夏瀲卻眼尖的發現歐陽萍偷偷地拍了拍胸脯,滿是嬌蠻任性的眸中,有一絲的僥幸,以至於夏瀲不經意地露出一抹笑意,看來這個歐陽萍也是個有趣的人嘛!


    “昭陽有什麽開心的事?說出來大家樂一樂也好啊!”夏瀲自以為動作小,卻不想還是讓太後老人家抓到了,心裏歎了口氣,果真是古代的女強人啊。太後問話,夏瀲不敢怠慢,道:“昭陽隻是在想,太後娘娘不僅關心公主,更關心朝中的臣子,心懷天下,實在是金龍之福啊!”


    夏瀲確實看這個麵慈心黑的太後十分不順眼,但自小在複雜的大家族中長大,夏瀲從小就懂得隱藏自己的情緒。別是一個與她本身沒有多少關係的老太婆,便是血海深仇的仇人坐在麵前,她也能麵不改色的跟人稱兄道弟,但過了這一關,會被捅一刀還是捅幾刀,那就說不準了。


    夏瀲恭維的話說得妥帖,麵上也是誠懇坦然的表情,當真看不出對太後,以及太後身後的李家有沒有怨念。原本在太後看來,夏瀲就是一個突破口,風家隻剩下兩個女兒,風灩下落不明,基本可以忽略不計。歐陽玄雖然替風家翻案了,但是風家若是沒人了,翻案也沒有什麽用,就像打官司,若是沒了原告,官司自然不成立,若是除掉了夏瀲,歐陽玄即便恢複了風家的聲譽,也不能動李家,而她李家,也可以趁機控製局麵,奪回權力。


    隻是,今晚發生的一切,都脫出了她的設計。她沒想到夏瀲的丈夫是宋家人,更沒想到蘇墨就是她最想弄死的那個皇子。她沒想到整個金龍都找不到蹤跡的風灩會突然冒出來,更沒想到她一直以為恨透了風家的莫子淵會娶了風灩為妻。


    夏瀲笑容溫柔妥帖,見太後沒有接話,便開口道:“昭陽這麽多年不在京中,難得回來正好遇上太後娘娘的壽誕,不如為太後娘娘彈奏一曲,聊表心意吧!”


    “昭陽有這份心,母後就不要推辭了,當年風夫人的琴藝可是冠絕京城,想來昭陽也不差的!”太後有心阻攔,但楚皇後不等太後說話,便接口道。楚皇後跟太後一向不和,在皇宮中生活了這麽多年,為了權利跟太後也鬥智鬥勇到如今,楚皇後已經可以從一句話。一個眼神猜出太後的意圖。雖不明白太後為何想阻止夏瀲彈琴,卻本能的跟太後唱反調,將夏瀲推了出來。


    “多謝皇後娘娘,”夏瀲抱著琴起身,感覺到蘇墨不讚同的車她的衣袖,夏瀲也隻是對他眨眨眼,示意他放心。夏瀲對於自己向來有信心,當年為了在夏家生存下來,不知是琴瑟笙簫這樣的樂器,就連拿草葉吹奏她都練習過。她確實不會武功,跟武林高手相比,她基本上就是一隻手就能捏死的螞蟻,但是手邊隻要有哪怕一片葉子,她就能反手殺人,更何況她手中拿的是她最擅長的琴。


    夏瀲坐到台前,纖長的手指撥動琴弦,清冽的琴音流暢而出。從坐下來,夏瀲就察覺到一些蠢蠢欲動的氣息,抬頭看了太後一眼,已經維持不住慈祥的眉眼,盯著夏瀲,時不時側目楚皇後,都是陰冷的狠戾。


    蘇墨沒有對她說今天具體會有什麽,但她不傻,大約也猜到一些。對於太後而言,機會隻有一次,她能做的就是集中所有的力量全力一擊。而太後畢竟是女子,就算再有野心,金龍國也不可能尊她為帝,於是,她隻能依靠李家,以及二皇子歐陽少武。太後被歐陽玄放到深宮,同時疏遠李家,她與外界的聯係並不多,所以對於許多事大約並不清楚,就算今天的布置,歐陽玄和蘇墨恐怕也不會給她更多的機會跟人聯係。


    太後不可能有機會指揮行動的人,那就隻能事先約定行動的暗號,夏瀲猜測,這個暗號就是她,如今察覺到蠢蠢欲動的氣息,越發肯定了這一點。夏瀲的音攻知道的人不多,除了歐陽少宣,其他人基本都被滅口了,夏瀲從來不喜歡留下禍根,這一點跟蘇墨倒是很像,而此時,夏瀲也並不想暴露自己的實力。然而,禦音術並不是隻有音攻和音魅兩種用法,夏瀲此時用的,便是介於兩者之間的另一種用法。


    夏瀲看著太後目瞪口呆的望著從各處走出來的禦林軍,手裏拿著刀劍向夏瀲衝過來,而其中一部分人,明著是衝著夏瀲來,卻暗地裏往太後、歐陽玄哪一邊坐席衝過去。然而,仔細看就能發現,這些人的腳步有一些遲滯,揮出的刀劍,也有為不可見的抖動。


    琴音一停,似乎被驚嚇到一般,而蘇墨,也在最短的時間裏趕到夏瀲身邊,擋開就要落在夏瀲身上的一柄鋼刀。好好的壽宴出現刺客,立刻就成了一團亂麻,早已有所準備的侍衛立刻迎上來,將賓客送到安全的地方。很快,亂黨被抓住,含元殿中除了太後、歐陽玄,就隻剩下幾位皇子,包括蘇墨、夏瀲以及徐清允和慕容麟。


    慕容麟身為定北侯世子,掌握京城的禁衛,救駕的事,他自然不能旁觀,此時將亂黨都抓住了,便和徐清允一起拱手,道:“這些人需要審問,臣等告退。”


    歐陽玄揮揮手,兩人帶著人離開。


    太後頹廢的坐在椅上,目光落在夏瀲身上,語氣平淡,卻肯定的問道:“你,做了什麽?”


    夏瀲清淺一笑,似乎並沒有因為她是太後,或者風家的血仇有什麽影響,依然溫柔淺笑:“為風家報仇!”


    “你小小的年紀,哀家在宮中多年,竟看不透你的心思,果然後生可畏!”太後沒有什麽意外點頭道。


    “多謝太後誇獎!”夏瀲道:“不知太後可否告知,當年為何陷害風家,以致風家滿門慘死?”雖是問起自己家的滅門慘事,夏瀲卻依然十分平靜,看不出她知道多少,或者,想從太後口中知道多少。


    “嗬嗬――”太後沒有說話,看向歐陽玄,道:“你打算如何處置哀家?”


    “父皇,皇祖母也是為了金龍國江山才會這樣做的,請您……”歐陽少武沒想到精心挑選的禦林軍會如此不堪一擊,李家早已被歐陽玄邊緣化,他早已知道這是他們唯一的機會。之前他讓蘇廉去抓蘇曦,想利用蘇曦牽製蘇墨為他所用,但如今知道了蘇墨的身份,他便知道,歐陽玄心目中的繼承人,一直就隻有蘇墨一個。從封宋妍為皇貴妃,到堅持在玉牒中為蘇墨留一個位置,從一開始都是在為蘇墨順利繼承皇位鋪路。此時,他知道,太後定會把所有的罪名自己認下,他是在太後身邊養大的,他了解太後的性格,太後不會甘心,隻會盡全力保住他,以圖東山再起。而他,無論太後怎樣不是,總是養育他成人的祖母,這個情,他總要求一求的。


    “為了金龍江山麽?”歐陽玄一臉歎息,“母後,你是想把金龍的江山變成李氏的江山吧!”


    太後看向自己一手帶大的孩子,她曾經對歐陽玄寄予厚望,但歐陽玄自從親政之後,就不願意受她的擺布。於是她把娘家的侄女帶進宮中,希望下一輩的繼承人出自李家,然而,她也知道,自從宋妍進宮,歐陽玄就已經有了理想的繼承人。歐陽玄是她的孩子,但不知什麽時候起母子的隔閡就越來越大,從她堅持要賢妃進宮,還是差點害死宋妍,又或者她設計毀掉風家?


    “嗬嗬――”太後驀然笑了,“皇兒,來世,希望我們不再是母子,也希望,我不必再背負這樣的命運!有些事,你不懂,而我,不能說,即便你殺盡李家人,也阻止不了的。這句話,算是母後送你最後一份禮物吧!”說罷,嘴角滑落一片血跡,散開了眼中的冷厲,帶著一絲的懷念,輕輕的一句話飄入眾人耳中:“真想再看一眼,清涼山的梨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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