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裏,對此事存有疑惑的金世家找到了鄭弼玨,看他清醒的目光就知道他今晚難以入眠,一直在思考之敏的提案。鄭弼玨笑了,這麽多年的師兄弟,大家每年都有兩個月聚在一起練武。剩下時間裏,互相之間家族或有往來,他從來沒看到金世家像今天這樣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的樣子。


    金世家看到鄭弼玨促狹的笑,歎了一口氣:“你就不要幸災樂禍好了,趕緊來幫我參謀一下。這件事到底是做得還是做不得?”


    原來之敏提給他的方案是,用別院後山的硫礦製作煙花爆竹,雖然爆竹一直以來都有,但是僅僅靠加熱竹管,製作不易,效果不大。她能提供煙花爆竹的配方,希望金世家能提供人力財力,一起做這件事。金世家從沒聽說過什麽煙花,也不知道這樣的東西會不會有市場,看到她一臉信心的樣子,不知道是信她好還是不信。


    鄭弼玨沉吟片刻,依他對之敏的了解,這種東西做起來肯定是沒問題的,何況她又聰明的拉到金世家,不愁沒銷路了。他勸慰道:“師兄不妨放手一搏。”


    “隻是這件事情關係到不少層麵,我得向家族裏匯報。”之敏向他解釋過煙花,爆竹的效果,雖然是觀賞性質的,但是本朝沒有出現過,朝廷對於這種東西會是什麽樣的態度,這是一個問題。鄭弼玨點點頭。


    第二天,四個人碰頭。金世家把自己的想法和之敏說了,之敏想了想,“要不我求爺爺去拿一個許可什麽的?這一環我倒是沒想到。”


    金世家好笑,要你去求許可,還不如身邊的鄭弼玨有用呢。想到她可能不知道鄭弼玨的身份,也就按下不說。鄭弼玨聽到她這麽一說,反到來了興致,“那由我去求吧,總比你來得快。”之敏覺得莫名其妙,不解的看了看哥哥,貝雲附耳向她低語片刻,她恍然大悟的點點頭。


    鄭弼玨氣結,合著搞了半天,你還不知道我是誰,哀怨的眼光向她看去。之敏覺得奇怪,我為什麽要知道你是誰呢?我可從來沒有查戶口的喜好。


    她繼續原來的話題,“我最初的想法是,我提供了配方,但是分成的人卻是我哥哥。”沐貝雲驚訝的看向她。她拍拍沐貝雲的手,“哥,光靠你的俸祿,能有多少用?這個生意就交給你,也好讓你自己賺點錢。”


    其他兩人詫異,之敏看向他們,“至於你們,我本來沒想到鄭公子會出麵,所以金大哥可以代表金爵世家出麵,現在多了一個人,反而不知道怎麽辦好。”


    鄭弼玨反應最快,“那我也算個人出麵好了。拿到朝廷許可,是一件小事,不需要勞師動眾。”之敏看了他一眼,和朝廷打交道是小事,口氣還真大。


    金世家本是一個生意人,一切從生意前提出發,想到既然有人解決了許可的問題,那麽自己隻管出錢和管理,還不如讓自己分這一杯羹,幹嗎拖上家族,最後落到自己手上隻有一點點?於是,也聲明是自己個人出頭。


    這樣子,金世家和鄭弼玨,出錢,出力,管理,沐貝雲提供配方,坐享其成。達成協議以後,四人喝茶聊天。沐貝雲把自己妹妹在大理的豐功偉績徐徐道來,聽得金世家目不轉睛,鄭弼玨雖然已經知道,也得裝著初次聽到,大聲稱奇。而之敏也知道了鄭弼玨的身份是******的二少爺,鄭弼玨是在江湖上的名字,在朝叫文弼。她覺得文弼這個名字好像在哪裏聽到過,一時半會又想不起來。


    事情辦妥以後,她催促沐貝雲回大理。沐貝雲卻不想動彈,其實是擔心她一個人危險。之敏氣惱,“你不是派了暗衛跟著我嗎?我讓他每天向你們匯報好不好?”


    沐貝雲也從來沒覺得自己這麽婆婆媽媽,可是心裏總是有一種危險的感覺,放不下心。之敏下最後通碟,“爺爺重傷初愈,舅要在一旁服侍,誰來管下麵的事情?你怎麽這麽不孝?”


    沐貝雲才知道她一直惦記著爺爺和舅舅,心下開心,不由連聲稱是,準備回家。


    第三天一早,之敏送沐貝雲離開。拉著金世家去規劃別院的用處,鄭弼玨稟明娘親隨待在後,離開時,娘親嘴角似笑非笑,隻說兒大不由娘。便讓他出了門。


    按照之敏的計劃,金世家新開的商業店鋪裏租下一間來做四海酒樓,油坊和員工休息地便在這別院,因為還會空出很多地方,才被她想到做煙花爆竹來物盡其用。三人比比劃劃的弄了一天,回到客棧。鄭夫人早弄好飯菜等著他們了。


    之敏用過晚飯回到房裏,麵對房門,竟然有點害怕推開門。這幾****都是拉著沐貝雲回自己房,兩人嘻笑打鬧好不開心。今天,隻剩她一人了呢。推開房門,如她所想,暗黑無聲。她走進去,隨手帶上門,坐在桌前,心裏空落落的。現在想來,她已經把沐府當做自己的家,沐府的人當做自己的親人了。隻是,自己這個掃把星,得早點離開才行,不要拖累了他們。她鼓勵自己下定決心的時候,憑著些微的從窗外透進來的光亮,看到桌上有東西。


    點亮燈,是一封信和一根簪子。東西是沐貝雲留下的,信的內容是,簪子是送給之敏的十三歲生日禮物,遲了這麽久才能送上。家裏是你永遠的避風港,別忘了回家。似乎大家心裏都有一個感覺,之敏此番叫著要闖蕩江湖,不過就是為了離家不再帶給王府災難。


    之敏拿起簪子,很普通的桃木簪子,削得很拙劣,有些地方順一些,有些地方坑坑窪窪的。應該是沐貝雲自己做的吧,最後在簪頭歪歪扭扭的畫了一朵小花。之敏把玩這根簪子,隻覺自己的眼眶裏有股熱流慢慢的湧了出來,是想哭了吧?但是怎麽能哭呢?自己現在要堅強,前麵的路還有很久呢。可是,好想哭,想起來到這裏一年的情況,想起爺爺,舅舅怎麽的疼愛自己,想起哥哥怎麽被自己捉弄,還樂嗬嗬的。更加控製不住眼淚。委屈的感覺也一重加一重,這根簪子是最後的那根羽毛,輕輕的掉在上麵,份量不重,卻足夠壓垮之敏強裝的堅強。


    於是她嚎啕大哭起來,想哭盡自己所有的委屈,又覺得聲音太大,會影響到別人。咬住自己的手掌,隻剩下小獸受傷般嗚嗚的聲音。可是,還是逃不過有心人的耳朵。鄭弼玨和娘親正對坐著飲茶聊天,關於煙花的事,不知道是因為心情的原因,還是這是他成長以來做的最正大光明的事。他細細的描述給娘親聽。鄭夫人也很為他高興,一直以來,為了自己的愛情,她忽視了很多東西,包括自己的兒子。慢慢的,她發現和自己的兒子越來越疏遠,當她有心想改變這種狀況的時候,兒子已經不再是小時候那個黏人的小東西了。哭聲傳來時,兩人皆一驚,仍若無其事的聊天談笑,直到確認是之敏房裏傳來的聲音以後,她看到了兒子坐立不安的樣子。這個小姑娘,不知道和兒子是什麽關係?會讓一直不注意身外事的兒子這麽關心?是不是和上次兒子回來時的改變有關係?想起那個小姑娘也頗對自己的胃口。便起身說道:“我看看她去吧。”


    鄭夫人進門時,就看見之敏哭得撲倒在桌前。上前心疼的扶起她,“這麽傷心呢。”之敏哭得渾渾沉沉,隻覺自己被抱入一個溫暖馨香的懷抱,回摟住她,嘴裏輕喃:“媽咪。”鄭夫人沒聽清她的話,輕聲安慰擁扶著她走向床。之敏的哭聲已經慢慢歇了下來,鄭夫人從她嘴裏抽出手,看清上麵清楚的牙印,不由歎氣,“傻孩子,傷心幹嗎拿自己出氣呢。”輕輕的拍著她的背,之敏漸漸的進入夢鄉。鄭夫人為她掖好被子,準備出門,看見弼玨不顧禮節站在門口,緊張之色溢於言表。她牽起兒子的手,輕輕關上門。


    “你怎麽這麽緊張沐家小姑娘?”看著兒子的一舉一動,她覺得這事情不是她想的那麽簡單。鄭弼玨一凜,“沒有,隻是關心一下。”看母親的神色不相信自己的話,想辦法轉移話題。“娘,這裏的事差不多了。我明天送你回家吧。”


    “送什麽送?別忘了你這次出來還有任務。我自個兒回去就行了。”鄭夫人搖搖頭。


    “可是,我不放心。”


    “有什麽不放心的,侍衛,家丁,一大堆。倒是你,小丫頭這麽傷心,不如去行醫的時候,想辦法帶上她,讓她也去散散心。”鄭夫人提議道。


    “這個,不太好吧。孤男寡女的,,,”鄭弼玨拒絕。


    “哪來這麽多亂七八糟的東西,”鄭夫人本身也是江湖出身,一向不在意這些東西,“你和我說的那事,金公子自會操作起來,如果你再去行醫,你讓小丫頭自己一個人呆在這裏?你放心,我還不放心呢?得想個辦法讓她隨你上路。”鄭夫人心中暗自計較,不管自己兒子以前和小丫頭有什麽糾葛,兒子被自己疏忽了這麽多年,總算能有一個人引起他的注意,說什麽也要想辦法把他們兩個撮合一下。卻不知,在鄭弼玨心裏,是不知如何麵對之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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