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


    靜得能聽到洞頂的滴水輕輕落到地的過程,嘀噠,一小滴水珠懸在洞壁,又是一小滴水珠匯攏,水珠最終承受不了自身的重量,下墜。


    右腿受傷的地方火燒火燎,稍微一挪動就是鑽心的疼。


    她睡得迷迷糊糊的,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再加上燃燒著的腿,讓她睡得不踏實。半夜裏開始下雨,慢慢的,從淅淅漓漓到傾盆大雨,反而讓她清醒過來。


    好奇怪,不是還有一個人嗎?怎麽沒有動靜?甚至連呼吸都沒有。之敏費力的起身,勉強能看清洞裏的情景,野人大叔還是在老地方呢,難道是自己占了他的床位?歉意的挪挪身體,卻因為腳傷而作罷。算了,還是明天給大叔打一些野味回來比較實際。


    終於有時間靜下來,細細思索這幾天的事。她總算可以肯定,月域主雖然從來沒有給她好臉色看,但是卻是在認認真真的教她武功,隻是這方法與眾不同。她一直以為自己運動神經慢,原來和爹地媽咪去爬山,她總是最慢的一個。所幸他們從來不催促她,隻是陪著,一步步的到山頂,養成了她堅持的好習慣。


    而現在的自己,短短幾個月,輕功小有所成,掌法,劍法,內功都有粗淺的認識,她不由得意的笑了。這也要多虧藥藥呢,說起藥藥,不知道是不是在找自己呢?似心有靈犀般,一道黑影向她襲來,已經被藥藥偷襲習慣的之敏,立刻反應過來。正待興奮的歡迎,卻聽到耳邊傳來的另外一道風聲。不對,野人大叔又發暗器了。


    她情急的撲向大叔,“大叔,別急別急,是我的……”


    似乎很忌諱人近身,連暗器的力道都卸下了一半,隻為了擋住之敏撲過來的那一擊。“別過來!”


    於是,之敏被他的掌力襲得在空中翻了幾個跟頭,穩當當的坐在一旁。奇異的,這一連串動作,沒有碰到傷腿。等一切靜止以後,藥藥機靈的鑽入她的懷中,撒嬌似的在她身上蹭。


    “藥藥,這麽乖,就知道你會來找我。”捧住藥藥一陣亂親。心裏開心的不得了,學習再苦再累,隻要有它和明月一切都會好起來。想起明月,現在也一定很著急吧。


    藥藥蹭到她的脖子上,腹間硬硬的東西,被她拆下來,就著稀薄的夜色什麽都看不清,明天再說吧。至少知道他們一直都在,就行了。


    嚐試挪動自己回到石床上,發現根本動不了。剛剛野人大叔就這麽輕輕巧巧的讓自己落在旁邊,功力不是一般的高啊。她吐吐舌,雖然說自己還沒有練到那麽高深的境界,可是沒吃過豬肉,總看過豬跑路。更何況,天天和幽域的師兄師姐在一起,也大概知道一些。歉意的對著大叔說:“大叔,我暫時動不了,等我睡一覺,恢複一點體力。再離開這裏吧。我知道你不喜歡有人靠近,先委屈一下,啊?”


    猶如未曾醒來一般,沒有一聲的回答,但是之敏已經知道這就是回答了。擁著藥藥,靠住山壁睡了過去。


    ——


    被藥藥興奮的撲騰聲給吵醒,朦朧間,看見它一個勁的往野人大叔身上竄,心裏一著急,整個人往前一傾想抓住藥藥,卻撞在了大叔的身上。兩個人對這個結果似乎都嚇了一跳,當場呆住無聲。


    之敏怔怔的看著野人大叔的臉,自從她到這裏來以後,從來沒有,如此近距離的細看他。雖然他頭發長長,衣衫襤褸。身上卻沒有什麽異味,甚至臉和身體也是幹幹淨淨,那樣的落魄外表,似乎是他故意為之。


    正想提出疑問,大叔陡然睜眼,“叫你別過來!”一手抓住她準備往外扔去。


    就這麽一瞬間,之敏看到他的眼睛。


    那一雙無神的,充滿青色陰翳的眼睛,讓之敏驚訝的叫了出來:“你的眼睛……!”


    大叔聞言似乎更加惱怒,手上加力,連他掌中的之敏都能感覺到那被人揭穿的惱羞成怒。


    之敏忙不迭的抱住他的手臂,“大叔別急,大叔……,我可能有辦法治你的眼睛……”


    手上放緩了力道,把她扔到了一旁。這麽短短的時間裏,力道一放一收,十分自如。之敏落地以後,遂又挨近他,他滿身散發著拒絕的氣息。之敏不得不柔聲說道:“大叔,你總得讓我看個明白,我才能幫你啊。”


    那淩厲的氣息才收斂了一些。之敏老實不客氣的爬上他的腿,堂而皇之的坐在上麵。這一次,她可是正大光明的端詳他的臉。長年不見天日的蒼白的皮膚,隱隱能看到下麵青色的血管。瘦削的臉龐,嘴唇薄而細長。如果不是那個鷹鉤鼻,他看上去猶如書生一般清秀;現在卻因此而顯得陰鷙。


    之敏輕輕捧起他的臉,感覺到他的身體一震。輕聲安撫道:“大叔,我要看看你的眼睛,別慌。”


    刺耳的聲音不服的說道:“誰,誰慌了?”


    良久以後,之敏放下手,“大叔因為曾經身中巨毒,為了逼毒而造成的眼睛失明吧?”


    他沒有出聲。


    之敏繼續說道:“毒素因為沒有出口,而聚集到眼睛。可是眼睛又是人最重要也是最脆弱的器官,沒有辦法卸毒,所以變成了現在這樣。甚至你的聲音,原來也不是這樣的吧?”


    仍是一片寂靜。


    她想了想,拍拍手掌。“不過,你遇到了我,你的眼睛有救了。”


    大叔聞言不置可否。


    “說好了哦,我幫大叔治眼睛。這期間裏麵,你可不能趕我走。”傷筋動骨一百天,右腳已經慢慢開始消腫,可是手指輕觸上去,卻疼痛異常。


    “如果你治好我的眼睛,我幫你幹什麽都可以。”刺耳的聲音裏略帶一絲諷刺,這眼睛,他早就放棄了希望。


    之敏笑了,“隻要是毒,我都不怕。我本來擔心你的眼睛因為別的原因而失明的呢。”


    大叔莫名的一笑,“你擅毒?”


    之敏撥浪鼓般的搖頭,抱起一旁的藥藥。“不是我,是它。它是靈貂哦,可以解百毒。”大叔怔住了,雙手摸向藥藥,整個人似狂似癲,喃喃自語:“老天,你到底是什麽意思?毀我是你,救我也是你?驀然間,他的全身湧出一股奔騰的氣息,似被禁錮已久,如出閘洪水般澎湃湧出,充斥在山洞中。


    之敏被這情形嚇了一跳,連忙搶過藥藥縮在一旁。


    隻見他輕鬆的收回被鏈條困住的手腳,昂首站立,發出聲聲長嘯。那嘯聲入耳,似覺一頭雄獅被縛住太久,終歸獲得自由的喜悅。之敏也跟著開心起來,嗬嗬的笑出聲。聽到她的笑聲,大叔反而安靜下來。


    “這靈貂本是書中所寫之物,我一直認為不可能存在。今日卻遇見你這娃兒,擁有這靈貂。看來你我有緣。”


    之敏開心的附合,“有緣千裏來相會。”


    雖然看不見,大叔也輕而易舉的聽出她的方位,大掌輕拍到她的頭上,“這句話不是這麽用的。”


    “我喜歡,我高興,我願意,怎樣?”看見大叔性情畢露,之敏也肆無忌憚起來。


    “我喜歡,我高興,我願意啊。”他輕輕重複著這幾句話,被大叔說來卻帶著一絲傷感,他走回角落裏,將自己套進鏈條中。


    之敏驚訝的看著他的一舉一動,“你為什麽……?”


    似換了一個人般。他冷冷的說道:“娃兒,你連我是什麽人都不知道,就這麽輕易的答應幫我治病?”


    之敏早不是當初那個對任何人都報有無限信任的陽光小孩,懂得了世途險惡。聯想一下所見所聞,輕易的得出了結果。“難不成,你是被師姑……囚禁的?”


    那人回答她:“對,我是被她囚禁的。而且我曾經是個十惡不赦的大惡人。”


    之敏看著他良久無語。


    突然間,下定決心般。“我要治你的眼睛。”


    “為什麽?”冷冷的聲音有小小觸動。


    “在我的眼裏,你不是惡人。惡人不會信守承諾;惡人也不會照顧我的情緒;惡人更不會自己早就能逃脫了,還被諾言拴在這裏;還有,最重要的一點,什麽是善,什麽是惡?”


    ——


    十日後的傍晚,當之敏揭開覆蓋在大叔眼睛上濕布,期待的等著他一點一點的睜開雙眼,那清亮的眸子裏閃動著激動,期盼,百味陳雜。


    “大叔,看得到我嗎?大叔,看得到我嗎?……”


    他露出一個微笑,掩去了本來麵上的陰鷙。“娃兒,你真吵。跳上跳下的像個蚱蜢。”之敏身上穿的是翠綠色的衣衫,聞言愣住了。半晌後,反應過來,撲向他。“大叔,你看到我了哎。你看到我了。”


    大叔擁著她,笑著:“是啊,我看到你了,我還看到這裏的山山水水。我還會看到羅秀……”聲音漸漸低微下去。


    之敏不解的推開他的懷抱,“羅秀是誰?”


    看著他一臉的尷尬,想到他隻有見到誰才會這麽別扭。之敏驚訝的大叫道:“難道是師伯?原來大叔愛……”話未說完,被大叔點住了啞穴。(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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