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宮中一片死寂,所有人都在尋找鳳宇雪的下落。


    思暖殿裏已經沒有過往的溫馨和歡笑,喬子暖心中憂思深重,卻又擔心被鳳墨予看出來而煩憂,所以將許多心事都放在了心裏。


    許多日子裏,喬子暖總是刻意等到鳳墨予上朝之後才起身,在鳳墨予歸來前就寢。生怕被他看出自己幾近崩潰的壞情緒。


    她不能吵也不能鬧,因為她知道,鳳墨予心中的焦急和擔憂不在她之下。


    這一日黃昏,喬子暖在禦花園裏散步,忽然想起前幾日辛者庫的芳春來尋她的事。


    她心中忽然一動,於是對身旁的眉清道,“我們去辛者庫看看。”


    兩人來到辛者庫,宮女沒有想到皇後居然回來,連忙下跪請安。喬子暖點點頭,“本宮找芳春說說話,你們都退下。”


    芳春有些意外,也有些驚慌,低頭垂眸跪在喬子暖麵前,“娘娘。”


    喬子暖抬頭打量了一圈辛者庫的環境,然後低下頭淡淡地看著芳春,“看來你在喜路心裏的地位並不大好。”


    她說著,低頭看了一眼她蒼白的臉,“本宮想見一見喜路。當然,本宮想要見個人,未必要經過你才可以。若是此事傳到皇上耳裏,你的身份就藏不住了。”


    芳春的身體顫了顫,“奴婢知曉了。”


    第二日鳳墨予一上早朝,喬子暖便穿戴整齊帶著眉清坐了馬車出了宮。


    車外還在飄雪,眉清為喬子暖遞過去一個暖爐,“娘娘,小皇子會吉人天相的。”


    喬子暖看了眉清一眼,她們主仆那麽多年,很多事早就心照不宣。但喬子暖此刻真的全然笑不出來。


    能夠忍住不哭,已經是費盡心力,幾乎掏空她所有精神的艱難之事。


    喬子暖約了喜路在城外的小酒館。那裏來往的人少,不易被在城中巡邏的侍衛們發現。


    她下了馬車,走到角落靠窗的位置落了坐。外頭白茫茫一片,寒風拍打著窗欞,路上行人罕至,不遠處的河麵上結了一層薄薄的冰。


    一片蒼白的世界。


    眉清為喬子暖要了壺紅棗薑茶,兩個人便坐在那裏等喜路。


    酒館裏沒有什麽人,稀疏地坐在裏麵的人,大都也不說話,要麽喝酒,要麽喝茶,都不過是為了找個地方歇腳暖身子。


    倏爾,喬子暖抬頭,眸中似有瑩亮異常的光,“眉清,你可曾聽到嬰孩的哭聲?”


    眉清一愣,然後搖了搖頭,不忍說出令喬子暖失望的話,“娘娘……”


    喬子暖突然站起身,“我聽到了,是孩子的哭聲,輕輕的,很小聲。”她在小酒館裏四周穿梭,目光細致地不放過任何一個人。


    “娘娘。”眉清想要阻止她這樣瘋狂的行為,可是喬子暖已經迅速地往二樓的客房跑去。


    她推開每一扇房間的門,一間間地尋,“宇兒……”


    這時,對麵的一扇門突然被打開,喬子暖回身望去,看到雲光真的抱著孩子站在門口。


    喬子暖欣喜若狂,跑過去,將剛剛止住哭泣的鳳宇雪抱在懷裏,白皙的雪肌觸碰上小人兒嬌嫩的皮膚,喬子暖沒有任何一刻仿佛此刻這般感激上蒼的垂憐。


    眉清見到雲光,因為太過意外震驚而變得失語。她隻是怔怔地看著他。


    太久未見,雲光的頭發已經長出來,身上穿了件褐黃色的粗布袍子,臉上胡渣亂生,已經不複當初那個清秀儒雅的模樣。


    眉清眼眸濕潤,別過頭,不敢再看他。她怕自己會忍不住上前抱住他。


    喬子暖抱著鳳宇雪,很快便察覺他的變化。鳳宇雪會哭了,他還可以睜開眼。


    她欣喜地抬頭望著雲光,問,“這是怎麽回事?”


    雲光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外麵漸漸圍聚起來的士兵,“這裏不宜久待。你們隨我來。”


    一炷香之後,三個人走進小酒館附近的一條巷子中,雲光帶著她們兩人七繞八拐了好久,才推開其中一間不起眼的小屋,走進去。


    屋子裏,賀樓之臉色蒼白地躺在床邊,一旁是個素顏冷漠的女子。她聽到聲音轉身,眉清驚訝地看著她,“你是……紀若?”


    紀若朝著她淡淡頷首,轉身朝著賀樓之福了福身,“我去替你煎藥。”


    喬子暖抱著兒子站在門口,警覺地看著賀樓之。


    賀樓之輕輕挑了挑眉,“怎麽?怕我又做什麽?你看我這樣,又能做些什麽呢?”


    喬子暖走到他對麵的椅子上坐下,沉默許久,“是你醫好了宇兒?”


    “宇兒?”賀樓之輕輕喚著,“全名是什麽?”


    喬子暖看他一眼,“鳳宇雪。”


    賀樓之點點頭,“除了那個姓,名字是好的。”


    喬子暖不說話,緊緊地抱著懷裏的兒子,“你這段日子都在京城嗎?”


    賀樓之看著她,“是。地震的時候差點葬身在這裏,幸而命大。”他說著,輕輕勾唇,“我一向命大。”


    喬子暖起身,“我走了。這次謝謝你,放心,我不會把你的行蹤告訴皇上。”


    賀樓之微微眯起眸,“我如今這樣,你難道就不問問是為了什麽?”


    喬子暖抬頭,深吸一口氣,“不想問。”


    賀樓之勾起唇,眸中有許多複雜情緒,深望著喬子暖,“你真是心狠。”


    他為了救她懷裏的孩子,不惜冒著暴露自己的危險,又用自己與這個孩子換血來解他身上的毒。


    他做這一切,不過是因為他是喬子暖的孩子。


    喬子暖轉身,看著他,“從此之後,我們不如陌路。”


    賀樓之眯起眸,身體卻漸漸放鬆下來,靠在床邊,“怎麽可以做到陌路?你與我身體裏流得是一樣的血,否則你以為為何我的血可以救得了你兒子?喬子暖,你如今也是做了母親的人,你教教我,怎麽可以陌路?”


    喬子暖轉頭看著他,“難道你和鳳墨予是必然不能共存的嗎?如果你願意放棄對他的仇恨,試著接受他。那麽這一切的一切都不再會是問題。我會開口求他,求他放過你。我說的話,他都是願意聽的。”


    賀樓之輕嗤,“你求他放過我?殺了我喬家滿門的就是他們姓鳳的。我就算更名換姓,從此顛沛流離,也絕對不會讓你去求他!我這輩子最錯的,便是當時將你留在雲南國。若知道她會愛上鳳家人,我情願當時一掌打死你!”


    “來人!”


    喬子暖見他喚人,眉頭輕皺,抱著鳳宇雪的手緊了緊,“你要做什麽?”


    賀樓之不答,見到雲光進來才道,“準備一輛馬車,天一黑我們就離開雲南國。”


    喬子暖不滿,剛要開口抗議,就被人從背後點了穴。紀若扶著她,抱著鳳宇雪,走到床邊。


    賀樓之對於紀若的行為顯然很滿意,“你去多煎一些藥,這幾日日夜兼程,隻怕沒有機會熬藥。這孩子的毒害未完全肅清。”


    紀若點點頭,即刻去辦。


    賀樓之坐在床邊,交待雲光一些離開前的事宜以及避開鳳墨予的方法。


    “準備三輛一模一樣的馬車,第一輛一個時辰之後便離開,分散鳳墨予的主意,第二輛在入夜城門關閉前出城,這樣鳳墨予便會以為第二輛馬車裏才是子暖,他一定會帶著大批人馬去追,我們便趁這個時候離開。”


    雲光離開之後,賀樓之躺在床榻上,望著外頭飄然不止的大雪,鳳墨予,此生此世,隻要我還活著,便決然不會讓喬子暖冠著你的姓在你身邊天長日久。


    獨自坐在那個皇位上,定然孤寂清冷得很吧?你們鳳家當初奪走我喬家上下的性命,今日我便要剮走你的心。


    無心獨活的皇帝……賀樓之倏爾勾唇,甚好。


    他低下頭,繈褓裏的鳳宇雪睜著漆黑的眼睛,安靜地看著賀樓之。


    那雙眼睛長得像喬子暖,賀樓之溫柔勾唇,“這一世,你與你的母親都會忘了,鳳墨予這個人究竟是誰。”


    以防萬一,賀樓之在出發前,特意吩咐紀若給喬子暖喝下了一碗安神藥。


    入夜時分,他們從側門上了馬車。


    如賀樓之之前所預料的,鳳墨予親自帶了大隊人去追趕第二輛馬車,他們所坐的馬車很容易便出了城。


    他們沒有直接離開雲南國,而是前往邊城落腳。


    十日之後,喬子暖醒來,才發現自己又被賀樓之軟禁了。


    那時候的喬子暖根本不知道,與鳳墨予的這一別,竟會是經年長久,漫長地仿佛半生。


    鳳墨予還是丟了喬子暖。偌大的皇宮空空蕩蕩,尋找喬子暖和鳳宇雪的下落變成鳳墨予唯一感興趣的事情。


    消息從雲南國的四麵八方而來,鳳墨予不肯錯漏一個,隻要聽到與喬子暖有關的消息,哪怕機會再渺茫,他也會親自前去探個究竟。


    鳳子觴有時去思暖殿向鳳墨予商量政事,就會看到他喝得爛醉趴在地上,再不是從前那個意氣風發的鳳墨予。


    有時候習悠早晨去喚鳳墨予上早朝,推開內殿的門就看到他站在窗前,沉默寡言地望著屋外揚揚灑灑的白雪。


    習悠上前喚他,鳳墨予轉身,一雙俊美的眸中布滿血絲。習悠便知道,皇上又是徹夜未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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