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慢慢的平息下來了。(.)沈光在第二天就離開了彭宅,帶著半身傷和滿腦子的疑惑。整件事情來的撲朔迷離,如果說老爺子的離開還稱得上有跡可循,那麽一個小小的壺能在西湖邊上那個神秘的大宅子裏起到多大的作用就徹底無法推演。沈光再聰明也不過是布局做子高人一籌,這種隻能求助於卜卦算命天象命理的事情,根本不是他的強項。可是老爺子的命令對他們來說就是天,無父無母無依無靠的時候任誰借你個肩膀依靠,都會化成濃如膏湯的恩情融在骨子裏。更何況對沈光等人來講,這走路一直腰杆挺拔的老人,一直是他們遠方指路的燈塔。


    緊接著離開家的,是黃寺和白蒼。兩人離開的時候,都仔細的端詳了一遍卜一卦。比起沈光的不了解,這兩個人親眼目睹著卜一卦從一灘爛泥變成石膏雕塑的淬火曆練。說起來簡單的事情當事人有多疼,父輩們便有多心疼。浪子回頭金不換,金不換的不是浪子回頭,而是回過頭後家人眼神中的欣慰和熱切。黃寺走的時候偷偷的抹過眼淚,這個略顯另類的漢子比起白蒼更感性,回憶起卜一卦從豆丁開始橫行跋扈的樣子,黃寺又破涕為笑。他在兄弟幾個裏排行老五,兄弟一共五個人,可卻莫名的將白蒼放到了老六的位置上,隻有這幾個人才知道,彭鬱,卜一卦的親生父親,是同他們一起歃血為盟的老四。


    想到彭鬱,黃寺悲從心來。黃寺從來沒叫過陶侃三哥,也沒叫過沈光二哥,但對彭鬱是打心眼裏的尊敬,也隻在背後偷偷的稱呼過幾次彭鬱四哥,當然,是隻有這兩個人在的時候。彭鬱同黃寺的關係,在兄弟幾個裏是最親的,這讓彭老爺子都頗為不解。按說,彭鬱性子平和,對人對事都是先尊重再探詢的態度,理應在這些義子不分親疏。但偏偏彭鬱同黃寺親近,這讓葛嬰頗為不滿,至於一碗水不端平是不是彭鬱失蹤的導火索,亦或者隻是一個因由,隻有當事人才知道。彭鬱失蹤之後,第一個滿世界找瘋了的逃兵就是黃寺,也是兄弟幾人中第一個主動找到黑大夫在肩膀上刺上毛蓑花。當兵的人,知道這朵大花代表著逃兵的人不多,但絕對不至於所有人都不知道,於是,當黃寺精赤著上身回到部隊的時候,便是一種宣戰,不知是誰,但幕後黑手肯定為之皺眉。這幾個彭老爺子身邊的偵察兵都是幕後那人欲圖拉攏的對象,在葛嬰那裏異常順利,卻沒想到,在最無權勢的幾個小子這裏栽了跟頭。而這幾個小子同時叛逃出大營,甚至成了那年黨報批評的反麵典型,讓幕後黑手大人都跟著吃了些苦頭。


    黃寺抹了抹眼淚回頭摟著卜一卦的肩膀說:“小子,我們這一走啊,不知道哪年能見著。你黃叔老啊,身手也不像當年那麽硬了,再看見你的時候啊,也不知道是能摟著你啊,還是你捧著我的盒。但是叔有個要求,別管碰見什麽事,先讓自己安安全全的,你爹,唉,四哥是我一輩子的愧啊。”黃寺剛抹幹淨的眼淚裏濁淚橫流,“小子,記得叔說的話,天大地大你命最大,我知道你和你爹是一個性子,寧願自己頭破血流也不願意讓身邊的人受一點委屈。但是偲鋒那小子身後的老頭事情比你想的大,沒到捅破天也差不許多,這麽多年老爺子一直在想辦法給張老鬼擦屁股,可是隻能在這一畝三分地上保他個太平。偲鋒去了上海,江湖上的阿貓阿狗嗅到了,便會撲上去,要麽是撕咬要麽是巴結,你啊,和他在一間學校裏,叔真的是不放心啊。”


    白蒼聽完這句話,也看向卜一卦。同黃寺一樣,他對卜一卦身邊即將的同學都無絲毫好感。黃寺隻是從張偲鋒的身世想,而白蒼更像嗅覺驚人的獵犬,在這兩個人身上總能嗅到一些讓他不安穩的氣味。白蒼晃了晃頭,將一些亂七八糟的想法從腦海中晃出去,把一隻zippo遞到卜一卦手裏,“拿著這個,雖然好久沒有出去了,但是我以前的幾個戰友應該都在上海做些工作,至於什麽,他們來信語焉不詳,我也沒細琢磨。如果有機會見了,這個東西應該能讓他們惦記幾分情誼。”


    卜一卦接過火機仔細端詳了一下,火機背麵一個歪歪扭扭的蒼字。“白叔,就您這字體,別說仿冒,就是您自己寫成一樣都不太容易吧?”卜一卦調侃著將火機收入口袋。“你們放心,爺爺舍不得我怎麽樣。在家裏的都是都有你們兩個大高手護駕,這趟出遠門雖然沒什麽惡仆隨從牽狗架鷹,但是誰知道路上這老頭都是怎麽安排的。沒準沿路八百米清場,生人勿近呢。你們放心,這些年跟著你們,別的沒學會,察言觀色判斷對麵是不是高手我還有點心得。可是白叔黃叔,”說到這裏卜一卦眼圈泛紅“我舍不得你們。”


    從小到大,說的嚴重些,連衣服內褲都是黃寺白蒼給他換的。黃寺曾經開玩笑說,看著少爺的丁丁從花生米長成蠶蛹繼而破繭而出,這個過程讓他感到歲月噴薄出驚人的力量。雖然說到破繭而出和噴薄的時候黃寺的麵容猥瑣,但卻仍然可以想到黃寺和白蒼同這個孩子有多麽血濃於水的關係。而卜一卦更是知道,每一次遇刺時黃寺都是衝在第一個人的人,雖然每次都能全身而退,可黃寺白蒼擋在他麵前時,他的那種安心感,仿佛世界崩塌了都不會有人傷害到他。這種舍不得,是在骨子裏難以割舍掉的恩情和感動。


    聽到卜一卦的話,黃寺和白蒼反而冷靜了下來。告別是場冷靜的結束,而不是回憶的開始。軍人是雷厲風行割舍掉牽絆的那種冷血動物,這些年的家庭溫暖即使讓他們有些忘卻掉當年的性子,但事及眼前,仍然可以超乎常人的割斷情感的羈絆。黃寺擺了擺手,對卜一卦示意擦擦眼淚,“小子,不多說了,出發了,記得,你父親叫彭鬱,我一直相信他沒死,隻是沒找到來這裏的路,帶他回來,然後備好酒告訴我們一聲,要是我們老哥幾個還有命湊在一起,讓你看看當年我們是怎麽喝酒的,和你們這些孩子啊,不一樣!”說完這番話,他扯著白蒼離開了宅子,白蒼有些話想和卜一卦說,也被黃寺牽著,堵在了嘴裏。


    隨著黃寺和白蒼的離開,這個宅子瞬間冷清了下來。黃寺走之前也遣散了絕大多數的護衛,隨著老爺子的離開,這個小城仿佛瞬間變得清明太平了起來。而在爺爺失蹤的感傷期過後,卜一卦性子裏的不安分又跑了出來,滿城的搭訕漂亮姑娘,從四十歲到四歲的,仿佛那個搞的全城雞飛狗跳的卜一卦又回來了。


    這一日,卜一卦又覺得有些無聊。可是在這些天,同這個小城的姑娘們已經告別的差不多了。卜一卦不僅心思活絡而且記憶力驚人,沒人發現,他最近調戲的子女都是老調重彈,每一個再次被卜一卦調戲的女子在他臉上都能看到些許歉意和告別,而礙於女子的麵皮和自尊又總不能放下身段問一句怎麽了,於是太多事情,就這麽錯過了。卜一卦喃喃自語道:“今天,應該和那兩個家夥告個別,明天就走吧。”卜一卦抄起電話打給張偲鋒,約他到家裏談些事情,出乎卜一卦意料的是,剛剛將約張偲鋒的來的意思表達完,尚且沒提曲文的時候,張偲鋒竟然主動提出,要不要他去喊著曲文。這一瞬間卜一卦有些錯愕,裁縫是一直同曲文尿不到一個壺裏的對頭,一好武一學文,一好動一好靜,加之知道曲文在洛神這件事情上下的黑手,張偲鋒一直看不起曲文這種當麵您好背後罵娘的文人。錯愕歸錯愕,張偲鋒說了這個意思正好也是卜一卦的意思,於是卜一卦順水推舟讓了這個人情給他。


    掛了電話,卜一卦若有所思,片刻便目光含笑,嘴裏輕聲的哼唱著:“你挑水來,我耕田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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