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懷禮回到小店的時候已近下午兩點,卜一卦的車到達哈爾濱的時候是在中午時分,從冰城去往上海的車理論上應該已經開始檢票了,這讓卜一卦有些心急。看到胡懷禮回到小店,而身後並沒有什麽其他人,卜一卦拎著行李迎上前去。“胡哥,葛…”這一瞬間卜一卦有些失語,不知道該稱呼葛嬰什麽。按照父輩的關係,葛嬰是擔得起卜一卦一句叔叔的,但是這句叔叔聽起來又有些過分親熱了,卜一卦仍然無法掩飾對葛嬰的敵意。“葛司令說,讓我們送去你上海。”胡懷禮接過話頭,讓卜一卦的尷尬沒有繼續下去。


    宋禦抬起頭,眼神中詢問的神色落在胡懷禮眼裏。胡懷禮繼續解釋道:“葛司令被那些人絆住了,宋禦,你和我開車送卜一卦去上海。”卜一卦異常疑惑,開車從這裏取道上海,路上就至少要一天一夜的時間,再加上吃飯住宿,兩天一夜的時間是保守估計,自己同葛嬰的關係遠沒有好到讓他舍得放出兩個警衛員來送他的地步啊。宋禦顯然對這突如其來的安排表示不解,但是仍然站起身,向著收款處走去。老板娘磕著瓜子,看著房頂一角處懸掛著的電視,將一張點菜單推到宋禦麵前。點菜單上字跡娟秀,一點不像老板娘這體態臃腫的中年女子的筆跡。而宋禦卻毫不好奇,自從某一年被葛嬰帶著來到這家小店,這幾年間這家小店的幾道招牌菜他吃了不計其數次。葛嬰對這小店的情感讓身邊人頗有微詞,在冰城,能把這幾道菜做好的廚子沒有一千也有八百,這裏麵不乏一些大酒店的後廚主管。去到那樣的館子吃飯幹淨大氣,有裏子有麵子。可是葛嬰就是喜歡這家店,甚至前些天軍委來人都是安排在這家店裏開的夥,當時從官員到隨從密密匝匝將這小屋子擠得水泄不通。


    “羅姐,抹個零頭唄,我們這工資也不多,當兵的窮啊。”宋禦試探性的談了談價格。從第一次來到這裏的時候,葛嬰就和他們說了這裏的規矩,在這裏,不管提什麽要求,隻要有說得過去的理由便可以。(.好看的小說)之前跟著葛嬰來,一直是葛嬰親自來結賬,他隻見過筆跡娟秀的賬單,但從未和老板娘侃過價。


    “哦,好,零頭不要了。”老板娘扯過單子大筆一揮將後麵的零頭劃去,果斷的將前麵的十位數字加了個一。“這樣就沒零頭了,四舍五入。”老板娘繼續嗑著瓜子。宋禦臉色變的不那麽好看了,老板娘*裸的侮辱甚至懶得看他一眼的目光讓他感覺尊嚴受到了挑戰。這些警衛員說難聽了是勤務兵,但是能抽調到東北青壯係第一人麾下做警衛員,哪個都有些過人之處,但因為這些,也幾乎都是眼高過頂之輩,除了葛嬰,哪個敢給他們這樣的臉色。礙於麵子,宋禦掏出錢拍在桌子上轉身就走。


    “你等會。”老板娘放下了手中的瓜子“你這拍桌子是什麽意思?”下午時分,屋裏已經沒有其他的客人,隻有店裏的一個老廚子坐在一張桌子旁邊,眼前一杯茶水看著房頂的電視,對眼前發生的一切有些漠然。“我讓你們在這裏吃飯已經是賣了天大的麵子,拍我的桌子?你讓葛嬰親自來,幫我問問他,敢不敢拍我羅玉梅的桌子!”老板娘越說越氣,抖手把一把瓜子扔到看電視的廚子頭上,“看看看,就他媽認識看,你家娘們都讓人拍桌子了,你他媽還看,滾過來。”


    這陣廚子才仿佛發現了什麽,幾步走過來,臉上帶著諂媚的笑容。“媳婦,咱不和他們生氣哈,這都是一幫孩子你和他們一樣幹啥玩意。等哪天葛嬰來了咱倆罵他唄。和小輩動氣丟身份,哈。”廚子說完話轉臉對著宋禦擠眉弄眼,示意他趕緊給自己媳婦賠個不是。


    宋禦這眼高過頂的主哪受過這委屈,提高了嗓門說:“怎麽著?拍你桌子怎麽了?別看葛司令給你們麵子在這吃了幾頓飯,哪頓飯你們不是收的菜價高出的菜碼少?說句不好聽的,你們這裏就是家黑店!要不是葛司令好你們家爺們那一口,你以為你們能幹到今天?別他媽給臉不要臉,這冰城裏麵還沒他媽輪上哪個廚子說了算!”


    本來還在中間欲圖和稀泥的廚子聽到這話也拉下臉來。[.超多好看小說]任誰去拉架卻被打架的揍的鼻青臉腫也壓不住火氣。“小夥子,說話別那麽大火氣。這冰城沒有說了算的廚子,但這家店有這家店的規矩,你家葛司令沒教過你,我們這家店的規矩是有理才提條件?就是天王老子進了這家店的門,也得給我守這個規矩!什麽你們當兵的缺錢,當兵還不拿老百姓一針一線呢!你們葛司令就是這麽教你們的?”


    胡懷禮和卜一卦看見這邊吵起來了,也往這邊走了幾步。胡懷禮拉著宋禦,給廚子和老板娘賠不是:“羅姐趙哥,都自家人,宋禦不會說話,你們擔待擔待。這事是我們辦的不對哈,你們別和葛司令說。”說著話扯了扯宋禦的袖子。宋禦卻不依不饒:“我他媽錯了?我他媽錯哪了?抹個零頭比起他們上的那些不夠分量的菜碼哪個過分?奶奶的,惹急了老子直接砸了他家店,我看他們能怎麽樣?”胡懷禮聽著宋禦越來越不靠譜的話急忙捂住了他的嘴,心說,這貨今天這是怎麽了?平時沒這麽大脾氣啊。但他沒有發現,宋禦每次提高嗓門的時候目光都左顧右盼,而借著胡懷禮捂著他嘴的力度向後撤了一步。


    這一步落在卜一卦眼裏就沒那麽簡單了,剛開始的架勢是卜一卦和胡懷禮並身,宋禦在他們和老板娘中間,廚子站在宋禦的身側。這胡懷禮沒注意到的一步,瞬間局麵就變成了胡懷禮站在老板娘、廚子以及宋禦三人的夾縫中間。卜一卦暗自盤算,如果宋禦這一切都是為了退這一步,那麽接下來胡懷禮麵對的局麵就異常凶險了。


    卜一卦的思考還沒有落到實處,老板娘忽然抄起手邊的圓珠筆擲向宋禦,嘴裏罵罵咧咧的說:“你他媽要砸我的店,你來試試,你看誰先整死誰?”這一瞬間,東北老娘們身上爆發出的氣場直衝霄漢。老板娘回過頭找著能扔的家夥,胡懷禮這陣趕緊上前擋住了老板娘。“羅姐羅姐,你別激動哈,宋禦今天可能有點心情不好,你別和他一般見識,我們現在就走哈,下次給你來賠禮道歉。”胡懷禮轉過身欲圖拉宋禦離開,可是他剛一轉身,就覺得小腹一涼,剛才老板娘扔過來的圓珠筆已經彈出了半截刀刃,此時已經完全沒入了他的小腹裏。


    胡懷禮不相信的望著對麵站著的宋禦。胡懷禮跟了葛嬰九個年頭,從四年前宋禦來到葛嬰身邊,便一直是胡懷禮和他一組。當時的宋禦剛剛轉作警衛員,從葛嬰的起居習慣到言行舉止,都是胡懷禮一點一點教給宋禦,而宋禦也一直將胡懷禮當成哥哥對待,每到他們兩人休息的時候,宋禦總會找地方請胡懷禮喝上幾口小酒,吃上幾個小菜。在胡懷禮心中,宋禦就和他弟弟一樣,胡懷禮本來打算在今年請宋禦去他的老家看看,看看他未過門的媳婦和年過半百的父母親,但此時,小腹裏的匕首讓他不僅身體發涼,更是心裏發涼。


    宋禦抱住胡懷禮的身體,緩緩的抽出匕首又再次深深的捅了進去。“胡哥啊,是弟弟對不住你!可是有些人有些事情我和你說了你也不明白,這個孩子我們一定要救的。哥哥,這些年弟弟一直覺得瞞你瞞的好苦,你放心,你走了之後,你爹娘我一定替你照顧好。唯一對不起的就是未過門的嫂子,但是哥啊,弟弟也是*不得已啊,你恨我吧!”宋禦手中動作沒停,但已經涕淚橫流,鮮血從胡懷禮身上噴出來,噴的他滿頭滿臉鮮血淋漓。


    卜一卦手腳冰涼,他按照站位考量出胡懷禮可能會遇伏,但從未想到會是這麽一個血腥的場景。被稱作趙哥的廚子此時目放精光,繞過仍然抱在一起的胡懷禮和宋禦走到卜一卦身側:“孩子,現在時間緊張,我沒辦法和你解釋些什麽。但有一件事可以告訴你,這家店就是當年你父親開的,我、宋禦、你羅姨都是你父親留在這裏等你的。”卜一卦已經無法理解此中的緣故,宋禦是葛嬰的警衛員,趙姓男子是廚子,老板娘,這風馬牛不相及的幾個人竟然成了父親留下的棋子。“我爹還活著?”卜一卦瞬間捕捉到了問題的敏感處,如果父親還活著,這一切都迎刃而解了,畢竟,他一直覺得他父親是這個世界上最有本事的男人。


    “你父親…”趙姓男子欲言又止。“你父親我們不知道是不是還活著,但是我們在盡力查找他還活著的證據。”羅姐也走到近前。“我們相信你父親仍然活著,畢竟他曾是我們這些人裏最出色的。”


    宋禦此時擦了擦眼淚,將胡懷禮的屍體慢慢放平,對幾個人說:“我們先離開這裏,離開冰城再說。葛嬰對這裏早有懷疑,隻不過他懷疑的方向出了問題,他懷疑你們是那些家族派來的,但由於咱這裏掛了這張同彭哥有些神似的照片讓他也不敢確定我們究竟是誰的人。這一次讓卜一卦來這邊,如果不是我早得到消息,估計就會露出什麽馬腳。胡懷禮來的目的是帶著卜一卦去上海,看看上海有什麽人接他,再看看那些人有什麽安排,我們借著這個機會,給他來個金蟬脫殼,一起去上海。”


    卜一卦此時才明白,自己的父親曾經是這個神秘組織的一份子,並且官職頗高,而趙羅宋是為了讓自己脫身不惜暴露自己隱藏已久的身份。卜一卦心裏冒出一個疑問,我究竟哪一點值得他們這麽做?但是這個疑點稍微冒了一下頭就在離開的匆忙中被遺忘了。


    幾個人稍微做了一番商討便決定,將胡懷禮的屍體藏在飯店的地窖裏。幾個人開著胡懷禮開來的車取道上海,而由於胡懷禮本來就應該去上海,至少這兩天一夜,他們是安全的。至於以後的事情,到了上海便脫離了葛嬰的掌控,他們也就安全了。事情布置完畢,幾個人動手收拾起現場,一個多小時之後,羅老板娘在門上貼上了一張字條“家中有事,三天後營業。”後,鎖好大門鑽進車內。車子慢慢啟動,向著上海開去。


    而卜一卦不知道的是,在那張和他父親有幾分神似的照片背後有一行娟秀的字:“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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