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幾乎沒有受到任何阻礙的張虛穀看到眼前的一幕,終於明白了自己心裏一直隱約的不安來自哪裏。[]這間宅子太過沉靜,甚至連他準備好對付的那幾條出了名的惡犬都沒有出現。加上對麵這幾位老人環坐桌旁雲淡風輕的樣子,讓他可以確定,自己從剛進洛家的時候就被發現了。


    可事已至此,無暇再做任何揣測的老爺子緩步走入門內,對著幾位一抱拳說道:“不請自來,見諒見諒。”


    坐在主位上的一位老人頭發花白精神矍鑠,兩條眉毛斜斜的挑向天空,冷硬而跋扈。一身整齊的功夫打扮的老者輕輕一笑,指著一旁空著的椅子說道:“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坐!”


    張虛穀聞言落座,輕輕的問出一句:“等好久了?”


    幾位老者統一搖頭,還是上座的那位老人說道:“從棲梧開始有自己的想法開始,我們一直在等這一天,說久還真很久了,可今天,沒等多久。”老人開口就點出了問題的核心,他們對洛棲梧的所有舉動早有所知!


    “還有,我們也想不到棲梧能請得起黑道第一。張老弟,算起來江湖上已經有接近二十年沒你的消息了。”還是那個老者繼續說道。


    “十八年多一點。[]”張虛穀接茬道:“沒想到還有人記得我,不容易啊。”


    “怎麽會忘呢?”一直開口說話的老者答道:“當年的黑道第一,差點掀翻了我們洛家,算起來我們也算是老熟人了。我叫元稹,你還記得?”


    張虛穀一愣,這個名字他依稀有印象,可怎麽會出現在洛家的宅子裏?他仔細打量了一下元稹說道:“你是元稹?沒去台灣?”


    在老爺子的印象裏,這個元稹可謂是個傳奇。在他之前的黑道上,雖然沒有黑道第一的牌子,但所有人都知道,元稹就是當之無愧的黑道第一。殺富濟貧這四個字可以簡單的總結出元稹當年的人生,可後來,富人漸漸的不僅僅隻代表財富之後,元稹的日子就變的越來越難過。最後一次出手,元稹在幹掉了津門一家富戶之後終於惹怒了執政府,通緝令貼的漫山遍野,甚至連地下勢力都有一些因為巨額懸賞再不講究什麽江湖規矩,幫助政府不停的設局伏擊元稹,這其中,也不乏當年困頓時被他接濟過的窮苦人家。


    心灰意冷的元稹據說在那次之後跨海離去,有人傳說在台灣見過他的蹤跡,而大陸依然沒有取消對他的通緝,隻是隨著時間太久,慢慢被人淡忘。


    元稹微微一笑:“去了,又回來了。我是皇城根腳底下長大的,吃甜豆腐腦還是不習慣。對了,我現在代表洛家,你不覺得納悶?”


    張虛穀搖搖頭,又點點頭,終於發現這件事不是擺腦袋能回答清楚的,開口說道:“是有點納悶,不過又覺得無所謂。人各有誌,就好像洛家這輩說話管用的兩位,鳳棲梧鵲踏枝,和別人沒什麽關係。”


    元稹點點頭,揉搓著手指頭上套著的一隻大扳指說道:“確實啊,人各有誌。你現在是不是特瞧不起我?心裏是不是琢磨著,怎麽元稹就混到了給別人看家護院的地步?”


    張虛穀毫不客氣的點點頭:“元老哥,這句話你說在我心口上,我也不瞞你。當年的元老哥殺富濟貧,雖然手上鮮血無算,但每一筆賬都算的清楚,今天你出現在這兒,讓您之前的賬本上都顯得有點糊塗了。”


    “嗬嗬!”元稹麵色淒苦咧嘴大笑:“是啊,我當年殺富濟貧,做掉的全是別人敢怒不敢言的家夥。我以為我為了正道,隻要心安就成,可後來呢?我親眼看著我救過的人落井下石,也路過那些我散過財的窮人的家門口,連一口水都沒有。最後我才想明白,魯迅先生說的對啊,國人的冷漠是骨子裏的,奴性也是骨子裏的,於是我們這種一力反抗的反而成了另類。所以我回來了,馬上找了一個能讓我安安穩穩一輩子的大腿,能怎麽樣呢?既然都冷漠,又憑什麽譴責我見風使舵?!”


    張虛穀啞口無言,雖然這些事與他無關,但讓仍然能體會到如果這件事壓在身上時候的悲涼。元稹可以算是一代梟雄,可仍然被不間斷的打擊變了模樣,這不是他的問題,而是時代的悲哀。


    看著張虛穀啞口無言,元稹站起身來指著一旁的幾位老人挨個介紹道:“程誌程鵬哥倆,侯順,李劉殤你都聽過吧?今天都坐在這,你還不明白?”


    張虛穀從進屋就發現坐著的幾位老人有些麵熟,聽到元稹的介紹恍然大悟。這幾位算起來都是黑道巨孽,可無一例外的都是赤子之心。用文藝點的言語來說,他們是堅持著自己心中的正義。但最後的結局,除了程誌程鵬傷人之後僅僅判了個防衛過當,其他兩位都在a級通緝令上掛了號。其中李劉殤更是被送到了國際刑警的大名單上。這讓幾位老人心涼到底,隱姓埋名渾噩度日,直到被洛家找上門來,才重出江湖。


    張虛穀點頭示意算是打過招呼,看到現在的架勢他才知道,洛家不是防守鬆懈而是有恃無恐。那幾隻雜種狗恐怕也是刻意的藏了起來,他們這輩的老人彼此了解,誰都有對付這種牲口的秘法,與其白白被幹掉,自然不如拴起來安穩。


    元稹繼續說道:“張老弟,你今天也看到了。真要動起手來,你不占什麽便宜。另外,我開門見山的告訴你,那間小屋子裏有洛家壓箱底的秘密,我不知道是什麽,可如果我們真留不住你,這間屋子有能量留下你,這是洛踏枝說的,他不會騙我。”


    老爺子輕輕一笑,手掌摁在桌子上站起身形說道:“老哥哥們,話已經說的差不多了。你們說服不了我,我也沒想過能說服你們。手底下見吧!”說完話,張虛穀轉身走出屋門,輕撩衣衫下擺紮在腰間,雙腳不丁不八站穩,擺出一個請的手勢。


    元稹輕歎一聲微微搖頭,他知道張虛穀這是不死不休的架勢。在老輩人凋零的今天,他並不想和張虛穀正麵衝突,加上他知道一些關於洛家同張虛穀的內幕,給洛家站台已經是他的底線,因為這件事擊傷甚至擊殺張虛穀,會讓他心有愧疚。


    屋子裏半晌沒人出手,老輩人都聽過張虛穀的故事,對他的人品也都讚賞有加。在如此的情況下對麵,誰都覺得心裏有些疙疙瘩瘩。


    又輕歎一聲之後,元稹剛打算站起身形,哪想到李劉殤先行一步跳到院子裏,雙手抱拳對著張虛穀說道:“張虛穀,我托大叫你一聲老弟,你做過的事,我李劉殤佩服。可食君之祿忠君之事,我們先比劃比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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