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沐小木手中握的茶險些潑出來。(.)


    “嗯。”林賢點點頭,“我同蘇默查的時候便頗覺蹊蹺,因為線索輕而易舉的就指向了他,我們也不是沒料到這種可能性。”


    “他死了,施大人不是百口莫辯了?”沐小木想到了其中的關鍵,瞪圓了眼睛,手指也握了起來。


    林賢立起身,緩步踱到窗邊,眺望著熙來攘往的行人,道:“這樣說也沒錯。”


    “怎麽像是故意要致施大人於死地一般?”沐小木思索道。


    “大概就是這個目的。”林賢倚在窗口,轉過頭對沐小木道。


    “據我們猜測,施大人令蕭泰入獄,擋了隨仁的道,隨仁自然咽不下這口氣。畢竟這事兒湛然都不管,等於默許蕭泰入朝,結果半路殺出了施大人,這種虧他怎麽肯吃,自然要一解心頭之恨了。”一旁的蘇默沉默良久,也是開了口。


    “你的意思是,這人是隨仁指派的?”沐小木順著他的話往下思索,遲疑道,“隨仁遣他偷了試題,然後再將他滅口,就是為了弄死施大人?”沐小木說完後,又道:“不對啊,那人偷試卷的時候,隨仁還不知道施大人會出此下策呢。”


    “除非……”林賢提點她。


    “除非隨仁偷試卷是為了某人高中,穩進朝廷,那人不消說便是蕭泰了。”沐小木想了想,又道,“結果卻碰上施大人攔路這等事兒,於是便放出消息,再將那人滅口,嫁禍施大人,逼他改口不曾泄題,若他不識相,亦能致他於死地?”


    “恩,差不多是這樣。”林賢點點頭。


    “是猜測,還是事實?”沐小木追問道。


    “根據我們同施大人的調查來看,大抵是這樣沒錯了。”林賢看了蘇默一眼,回道。


    “照這麽說,蕭泰確實拿到了試題,那麽……並不無辜了?”沐小木腦袋一轉,驚訝道。


    “似乎是的。”


    沐小木頓時無語了,想起這麽多日子的掙紮猶豫彷徨便覺得有些不值,若早知道是這樣,根本用不著思前想後弄的一眾人都隱晦的開導她。


    “那現下該如何辦?”沐小木苦惱的陷入沉思。


    “他不會有事的。”蘇默看上去並不焦慮,很是平靜。


    林賢扭頭看窗外,似是知道他要說什麽,但一副不是很想聽的樣子。


    沐小木扭頭看著他倆,不明就理的對著蘇默道:“怎麽說?”


    “我去承認偷試卷的人是我不就得了?”蘇默緩慢卻清晰的道,“這樣施亦就不用死了。(.無彈窗廣告)”


    “真是胡來。”沐小木一惱,道,“你跟施大人關係這般好,即便你去自首,也不會有人信你的,即便有人信,施大人也脫不了幹係。”


    “這你就有所不知了。”蘇默不為所動,依舊很是淡定,道,“刑部尚書是湛然的人,大理寺卿是隨仁的人,還有一個是正在窗口賞景的林大人。三個主審官有兩個都會幫我的。”


    “林大人?”沐小木不解的看著他。


    “他敢去自首,我就會定他的罪。”林賢撇了一眼蘇默,冷冷的道。


    “你們……”沐小木無計可施,隻得又道,“湛大人也不見得會幫你。”


    “他不是幫我,是幫他自己。”蘇默解釋道,“這事兒拖的太久,遲則生變,說不定哪天隨仁棋高一招就把蕭泰弄出來了,還是盡早結案比較有利。”


    沐小木不知道怎麽會演變到這一步,心裏堵的難受,卻又不知道該怎麽辦,手指緊緊捏著茶杯,驀然往下一頓,低聲道:“我先走了。”


    蘇默同林賢並未應她,沐小木便撞開大門走了。


    天氣轉暖之後,街上的行人多了起來,衣衫色彩亦鮮豔了不少。沐小木滿腹心事穿過長街的時候,還不小心撞了人,被好一頓數落,她直彎腰道歉,心情更加抑鬱。


    途徑子午河的時候,驀然想起第一回同施亦蘇默相遇,那時的氣候便如此刻般愜意,垂楊綠柳,煙輕紅軟。


    施大人少年般朗潤,直嚷嚷著要跳河,而遠遠立在河岸柳邊的男人,正是蘇默。


    這一回,蘇默終是不嫌施亦吵鬧尋死了,他要替他去了,就如同這些年做的一樣,沉默卻堅定。


    沐小木下意識的往河岸瞧去,那裏煙柳漠漠,河水粼粼,模模糊糊之間仿佛還能瞧見蘇默的樣子,她便不知不覺的邁步前去。


    走的近了才發現不過是自己的臆想,不過往日這裏景致好,少不得些許遊人學子,此刻卻安靜的隻餘微風與斜陽。


    沐小木略有詫異,便拂開細嫩的柳條探頭一望,頓時愣了一愣,一人在岸邊置了躺椅,正躺在上麵仰麵曬太陽,一隻手臂抬起來,輕輕遮了眼,甚是悠然自得。他深色的衣衫隨著風上下起伏,跌落下來的時候便露出了右側擱在一旁的魚竿。


    沐小木麵色一僵,轉身欲走。


    “站住。”那人眼睛都未睜開,隻是懶洋洋的開口道。


    沐小木假裝沒聽到,硬著頭皮就要走。


    “沐小禦史……”那人意猶未盡的止了音兒,喉間泛出一絲輕笑。


    沐小木身軀一緊,不得不定在原地。


    “就這麽討厭我?”男人慵懶的坐了起來,落在身上的嫩黃葉片紛紛滑落,他大大的伸了一個懶腰,惺忪的雙眼帶著熟睡後的幾分迷蒙,看上去既無害且溫和,甚至有幾分不滿足的撒嬌意味。


    沐小木不肯轉過頭,用背影表達了意見。


    “話也不願同我說了,嗯?”男人揉了揉頭發,似是略帶苦惱,見她別扭的背對著他,自語道,“果然是哄不回來了。”


    沐小木聞言鬆了口氣,以為他膩味了,便抬腳準備走,驀然又聽他的聲音帶著幾分為難響了起來。


    “看來哄人我果然不在行,那隻能用強了。”


    沐小木一凜,沒膽子走,轉過身不情不願的道:“湛大人。”


    “還是這個管用。”湛然略有得色,道,“過來。”


    沐小木緊閉著嘴唇,不肯上前。


    “罷了,上回的事兒是我不好,別再鬧脾氣了可好?”湛然見她依舊執拗,竟耐著性子哄了又哄。


    沐小木見他如此,也不好再扭捏,遂點了點頭。


    “過來。”湛然勾了勾手。


    沐小木一點一點的挪過去,見他笑的有些曖昧,便趕緊坐在他身側的草地上。


    湛然看著身側盤腿而坐的小禦史,又望望自己的膝蓋,略顯失望。


    “還是不肯同我說話麽?”湛然伸出手掌,想摸摸她的頭頂,卻見她眼中閃過驚懼,快速的別過身子,躲了開來。


    “別……”沐小木脫口而出。


    湛然的無奈的表情在明亮而溫和的光線裏格外清晰,仿佛隱隱藏著幾分難過。沐小木一時之間有些心軟,便坐直了身子,道:“我頭發髒,怕汙了大人的手。”


    湛然收回手掌,垂眸看了她一眼,稍稍歎了一口氣。


    沐小木愈加不忍,想了想,用腦袋蹭了蹭他的袖子,聊作安慰。


    湛然試探般的將手掌輕按上她的頭頂,見她皺著眉,強忍著逃開的衝動接受了,頓時心情大好的勾起了嘴角。“這便是好了,往後可不許鬧了啊。”


    “隻要大人別再像那天一般,下官絕不敢怠慢。”沐小木誠懇道。


    “方才瞧你來的時候,臉色不大好,可是有什麽心事?”湛然不置可否,轉移了話題。


    “還是施大人那樁事兒。”沐小木小心翼翼的道,生怕又惹的他不高興。


    “聲音太輕,不甚清楚,你湊過來點兒。”湛然將耳邊側過去,示意她靠過來。


    沐小木不能理解為何聲音太輕不是加大音量而是湊到耳邊小聲說,不過既然湛大人要求,她也不能不給麵子,遂兩隻爪子扒著軟椅的把手,將嘴唇湊上他的耳邊,剛要說話,冷不丁他忽然轉過頭來,那張柔軟的薄唇便與自己的嘴唇貼在了一起,意識在這一刻停滯,隻聽見子午河一波一波流動的聲音,仿佛不斷跳動的心口。


    “你也太不小心了,這要怎麽賠我?”湛然貼她很近,呼出的氣息撫上她的麵龐。


    沐小木臉“騰”一下就紅了,被他這般一問,竟什麽都想不起來,一邊往後退一邊道:“對不起。”


    隨著一聲輕哼,後退的趨勢便被止了,湛然的手掌扣著她的腦袋,按向自己,道:“本官可沒打算原諒你。”說罷,便放肆的吻上她的唇,用舌尖撬開她由於緊張錯愕而咬住的牙關,尋著她柔軟的舌頭嬉戲逗弄,她稍稍後退,他便攻勢欲烈。


    沐小木被他親的措手不及,他如此輕車熟路的調戲她已經不是一次兩次,沐小木都快要習慣了。習慣總是令人放鬆警惕,此時的她竟難以推開他,無意識的跟隨著他的指引一步步淪陷。神識愈發模糊,隻隱隱集中在他專注的那點兒,身子也止不住的發軟,若不是他從後麵攬著她,她幾乎要握不住椅子的把手。


    湛然伸手遮了她的眼兒,見她乖巧的倚在自己手臂上,眸中氤氳,便一使勁,將她抱進了懷裏。此時的小禦史被他親的嬌喘籲籲,似是無法再張牙舞爪了,她不過同他慪氣一日,他便覺得份外無趣,遠不如抱她來的實在。


    這個吻著實綿長,湛大首輔依依不舍的離開沐小禦史的唇舌,小禦史顧不得害羞,揪著他胸口的布料便窩進他胸口喘息。


    湛然失笑,將小禦史好生抱在懷裏。


    沐小木察覺到他有力的雙臂,先前的那番抗拒竟小了很多,真的又被他攬在懷裏,到沒有想象中那般不能忍受。她喘了片刻,將腦袋埋在湛然胸口,忽而道:“我不明白。”


    “哪裏不明白?”湛然的視線落在她稍顯淩亂的頭頂。


    “人人都說,高處不勝寒,以大人如今的地位,更是不可行差踏錯,一子錯滿盤皆落索。可是大人卻似毫不憂心,每每閑情逸致,還有空來此釣魚。”沐小木鬆開他的衣料,不知該將手放在哪裏,幹脆交錯而握。


    “不在乎便不怕失去。”湛然不動聲色的握住她的手,沐小木縮了一下未能成功,便認了命。


    “大人可有在乎的東西?”沐小木聽他如是說,不由好奇道。


    “以往不曾有,可如今……”湛然看了她半晌,眼睛是罕有的認真。他本就英俊至極,平日鋒芒畢露,令人不敢直視,如今他慵懶溫和,直看的沐小木心裏一跳,說不出的感覺密密麻麻的侵占了胸口。


    “如今怎麽?”沐小木喉嚨有些幹涸,悄悄咽了一口口水之後,不知不覺的追問道。


    湛然不說話,隻是看著她笑,手指摩挲著她的頭頂,仿佛在照料自家寵物一般。


    幾次三番之後,沐小木也深刻了解了自己的地位,不過就是這膝上半尺而已。她見他不語,亦不多問,隻是湛大人神祗一般沒有煩惱,她這等凡夫俗子可少不得紅塵糾葛。


    “大人……”她掙紮了片刻,仍是猶豫開口。


    “本官知道你要說什麽。”湛然開口道,“本官可以幫你。”


    “真的麽?”沐小木一喜。


    “自然。”湛然回的很快。


    “先前大人還不肯的,怎麽此番又……”沐小木遲疑道。


    “心情好麽。”


    湛大人的心情規律沐小木向來鬧不清,他開心她自然也鬆了一口氣,焦慮糾結了這麽多日子,聽他親口應了,心裏一塊大石便落了地,一身疲憊重擔便也消弭了蹤跡。她心裏也暗自奇怪,為何這位喜怒無常又精神分裂的大人能帶給她這麽強烈的安全感,他隻是淡淡的應了一聲,卻讓她覺著他是天底下最可靠的男人。


    沐小木越想越奇異,不由得悄悄望向他的側臉,不曾想望著望著臉頰竟燒了起來,心口也“普通普通”的跳了起來。她不敢再看,急忙垂下腦袋。


    “陪本官睡一會兒吧。”湛然忽然出聲,攬著她的肩頭往後一拉,便抱著她躺在了軟椅之上。


    沐小木驚呼一聲便被他摟在了胸膛上,她掙紮不過,亦知掙紮無用,便乖順的伏在他胸口,耳朵裏傳來他平穩而緩慢的心跳,一下一下,仿佛撞在她心上,而她自己的心髒,卻不受控製一般,劇烈的跳動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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