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大人踹開大門黑著臉走出去的樣子令眾人久久不能釋懷,一時之間寂靜的空氣裏隻聽見彼此的呼吸聲。


    “你要死啊。”片刻後,林賢與施亦同時出聲,折扇扇柄和曲起的手指便在沐小木的頭頂喜相逢了。


    “施大人,您先請,這是您的地盤。”林賢將扇子挪開一寸。


    “不不不,林大人您先請,這小子是您的下屬。”曲起的手指稍稍一縮。


    沐小木趁著間隙捂住了腦袋,道:“不如就算了吧?”


    他二人眼睛一瞪,一人捉了一隻手臂,折扇和手指同時敲上了腦殼,沐小木慘叫一聲抱著腦袋蹲下來,痛感久久不能消散。


    “你這孩子究竟有沒有腦子?”施亦蹲在她麵前,擰著眉毛皺著臉,勉強才擠出一點點凶象,道,“那家夥喜怒無常,你還去惹他。”


    “臭小子。”折扇又怒其不爭的敲上了她的腦袋,“咱們倆跑禮部這是玩忽職守,玩忽職守你知不知道多大罪?要是害的大人我被罰俸祿,你走著瞧。”


    沐小木被他二人訓的耳朵嗡嗡直想,隻得用可憐的眼神求放過。那二人許是說累了,便又窩回去喝茶潤喉,沐小木見情形有所好轉,便笑嘻嘻的想當什麽都沒發生過。


    “施大人。”一旁沉默的蘇默忽然開了口,視線飄過去落在了門上,道,“門壞了。”


    施亦林賢瞧過去,果然見門被盛怒之下的湛大人踹裂了。


    “林大人,你看這……”施亦轉過頭,看向林賢。


    “施大人不用擔憂,小木做出這種事兒來,都是我管教不利,我也有責任,我保證都察院會負責到底的。”林賢立刻道。


    沐小木頗為感動,沒想到關鍵時刻林賢還是如此靠譜的男人,頓時熱淚盈眶的看著林賢。


    林賢對她笑笑,示意她沒事了,不要緊張,隨後扭過頭,對施亦道:“小木這個月的俸祿我會直接送到你手上,盡管用,若是不夠,還有下個月的,下下個月的。這門吧,我看也年久失修,這回就換個好點兒的吧。”


    “我也是這般想,上回瞧見湛首輔那門居然是用琉璃做的,我簡直是羨慕的不行,不如,這回就換個更貴氣的?”施亦亮著眼睛,一副人家也好想要的樣子。


    “沒問題啊,我說了我們都察院會負責嘛,你喜歡什麽花色?”林賢擼起袖子,那邊蘇默遞過來一張宣紙,又體貼的送來一隻蘸飽了墨的毛筆。


    林賢單手執筆就畫了起來,“你覺得這個花色怎樣?”


    “再添幾道紋路,到時候用金線勾出來。”施亦歡喜不已。


    “品味不錯。”林賢喜滋滋再度勾畫起來。


    “我喜歡玉。”一旁蘇默旁觀了許久,發表了意見。


    “那在這裏嵌一個。”林賢指指畫上的某處。


    蘇默滿意的點了點頭。


    沐小木在旁邊急的汗都要下來了,想擠進他們三人圍在一起的圈圈,奈何被施亦抵著腦袋推了出來,此刻聽到又是金又是玉的,更加悲憤難當,便哭著將門一推,跑了出去,林賢卻在那個當口溫柔的叫住了她。


    沐小木含著淚扭過頭來。


    “小木啊。”林賢語重心長的道,“你方才一推門,大梁好像晃了……”


    “看來半年俸祿不夠啊。”施亦捋著自己並不存在的胡須。


    “得重算。”蘇默默默的取過了算盤。


    沐小木“哇”的一聲哭出來,頭也不回的跑出了禮部。


    ……


    “咕嚕嚕咕嚕嚕”肚子沒出息的叫了起來,沐小木拖著沉重的步伐沿著漫漫長街往家挪,沿街飄來各色食物的香氣,香酥的烤雞、紅燒的蹄髈、煎炸的餡餅、清蒸的鱸魚。甚至街邊的小吃都快將她逼瘋。


    沐小木揉了揉肚子,眼淚都要掉下來,往後大半年都沒俸祿了,這日子可怎麽過啊。她猶豫躊躇了許久,終於默默咽下眼淚,用三個銅板換了兩個白麵饅頭。


    酥軟的白麵饅頭冒著熱氣,雖說是好吃,可是一想到要吃大半年,沐小木便禁不住打了個哆嗦。她一手捏著一個饅頭,小口的咬著,將怨氣都發泄在饅頭上,驀然耳邊傳來一聲吆喝“客官,您的香酥雞來了,請慢用。”


    沐小木忍耐不住的撇過頭去,隔著洞開的窗戶看著裏麵的人,那人背對著她,身影筆直,一派瀟灑,正撕下一隻翅膀,暗金色的雞翅看起來誘人極了,撕開來的肉也顯得美味四溢。


    “吧嗒吧嗒”什麽聲音砸在了地板上,那人驀然回首,便對上了沐小木渴望的眼神。


    “小木?”那人彎起眼睛,欣喜的一笑。


    “阮糖?”沐小木用袖子擦了一把口水。養了這幾日,阮糖的腿已無大礙,也開始在翰林院辦公了。


    阮糖看她一副饑渴難耐又期盼興奮的樣子,最終又擦了一把口水,不知道想到了什麽,竟然臉紅了起來。(.好看的小說)


    “你在那裏,看我多久了?”阮糖眼睛晶晶亮,語氣也異常的歡喜。


    “額……”沐小木又擦了一把口水,老實道,“從烤雞上上來的時候。”


    “……”阮糖短暫的沉默了一下,道,“你是在看烤雞”


    “是啊。”沐小木傻嗬嗬的點了點頭。


    “……”


    片刻後,沐小木坐在阮糖身邊,用餘光瞅他,雖然從他招呼自己進來後,他就一直在笑,可是如今這笑容,怎麽看怎麽不對勁。


    “小木,你吃過了麽?”阮糖終於在沐小木期盼的眼神中問出了她最渴望的問題。


    “沒有啊。”沐小木將饅頭藏進兜裏。


    “哦,那很巧啊,我也沒吃過,那我先吃了啊。”阮糖笑眯眯的將烤雞拉到了自己身前。


    沐小木眼睛一濕,正常不應該是“那我們一起吃嘛”,這節奏怎麽好像有些不對。


    “哎呀,小木,真是不好意思,竟然把你忘了。”阮糖忽然醒悟,匆忙撕下一隻翅膀,從沐小木鼻尖晃過,道,“你聞聞,這家酒樓就這個最出名呢,許多人都慕名前來品嚐,你有沒有聞出什麽?”


    “沒有。”沐小木的口水又掉在了桌子上,她勉強穩住自己即將失控的雙手,死死盯著烤雞道,“有時候吧,光聞是聞不出什麽的,得嚐一下。”她盡力讓自己的這個“嚐一下”像是隨口說出來的。


    “哦,對,瞧我糊塗的。”阮糖歉疚的笑了笑,快速的撕下一條雞肉,從沐小木眼前兜了一個圈,送進了自己口中,一邊細細品味一邊道,“來,我給你描述一下。”


    沐小木淚流成河,道:“不用麻煩你了。”


    “哦,那真是太可惜了,這滋味光靠想象可是很難品味呢。”阮糖眨著眼,惋惜的道,說罷,便在沐小木閃爍著淚光的眼神中緩慢而鄭重的吃起烤雞來。


    沐小木坐立難安,遂想著還是走了算了,這般殘酷的折磨當真不是她承受的來的,肚子已經咕嚕嚕咕嚕嚕的催促了她好多遍,這般一想,便要開口告辭,剛喚了一聲阮糖,就見他忽然朝一旁揮揮手。


    “小二,再幫我上一份香酥雞。”他衝著沐小木一笑,又慢條斯理的吃了起來,仿佛故意一般,吃的極緩極誘人,沐小木的視線幾乎移不開他的唇舌,那般性感,那般有光澤,那般……等等,不能再墮落了,沐小木甩了甩腦袋。


    “你方才叫我,是有什麽話對我說麽?”阮糖忽而抬頭問她。


    “你能一個人吃掉兩隻雞麽?”沐小木答非所問。


    “不能啊。”阮糖很快的回道。


    “哦,那我沒事,你繼續繼續。”沐小木口水漣漣的道。


    不多一會兒,阮糖手中的雞已經隻剩一隻骨架子了,他還很變、態的把所有的骨頭又拚成了一隻完整的雞,沐小木被折磨的胃酸都要倒流了。


    “不想一隻雞竟然就吃飽了,身為男人的我還需要多鍛煉啊。”阮糖心滿意足的眯起了眼。


    沐小木一聽他吃飽了,兩隻眼睛都開始放光。正巧這時,跑堂的又將第二隻香酥雞送上了桌子,一時香氣四溢,勾的人食指大動。


    阮糖又衝她笑了笑,一副“我很飽了這隻你來”的樣子張開了口,“小二哥,這隻幫我包起來吧,我要帶走。”


    沐小木幾乎昏過去,不甘心的道:“你帶去哪兒?”


    “哦,近日家附近來了隻流浪貓,日日挨餓叫喚,當真是可憐,便想著回去喂一喂。”


    “貓不吃雞。”沐小木扭曲道。


    “我可以鍛煉它嘛。”阮糖臨危不懼。


    “……”


    出了酒樓的大門,一陣清風襲來,油紙包中的食物味道又飄了出來,沐小木耷拉著腦袋,奄奄一息的對阮糖道:“這就告辭了,明日見。”


    “你怎麽知道我們不順路呢?”阮糖一笑,拎著香酥雞在她鼻尖處晃晃,便率先向前走去。沐小木聞著香酥雞的味道,一路失魂落魄的跟在他身後。


    不多片刻,沐小木家那株槐樹就映入了眼簾,沐小木道,“我到了,這便走了。”


    “恩,我也到了。”阮糖在她身邊止了步子。


    “啊?你住在哪裏?”沐小木詫異。


    “就在這裏啊。”阮糖閃開身子,沐小木便看見了自家屋子對麵那座空空的府邸,“你搬進去了?”


    “是啊。”阮糖對她招招手,道,“走了哦。”


    “恩。”沐小木一步三回頭,依依不舍的望著香酥雞,纏綿悱惻的道。


    手腕驀然被人拽住,熱乎乎的油紙包被塞進掌心,沐小木愕然回首,便瞧見阮糖笑意滿滿的眼睛,道:“那隻流浪貓似是跑去你家了,你若是瞧見,便幫我喂一喂,可好?”


    沐小木愣了半響,紅著臉點了點頭。


    之後的幾日阮糖每到夜幕時分便會去沐小木的屋子裏瞅瞅,帶些吃食托沐小木喂那隻流浪貓,他一轉身沐小木便盡數自己解決,再回眸時,她早就擦淨了油嘴。阮糖便笑眯眯的道,“哎呀,你真是喂的挺好,那流浪貓的色澤毛發越發滑亮了。”沐小木嘴上稱是,心頭卻腹誹,什麽流浪貓,她壓根連根貓毛都沒見到。不過,他指尖掠過自己越發黑亮的發絲時,那副滿意的神情,到底是個什麽意思?


    沐小木這幾日懷揣這這個疑惑過的很不安,這日一邊思考一邊走進都察院的時候,便被林賢攔住了。


    林賢蹲在院子裏侍弄他才種下去的小樹苗,招招手便將沐小木喚了過去,滿臉都是促狹的笑意。


    “小木啊,我這裏有兩個消息,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你要先聽哪個?”林賢笑的頗有幾分詭異。


    “好消息。”沐小木被他弄的緊張起來,一邊聽一邊幫他給小樹苗修枝。


    “好消息麽,就是今兒早上有人找施大人聊天,讓施大人深刻認識到奢侈糜爛是多麽不好的行為,輕則罷官重則送命,前車之鑒曆曆在目。於是施大人表示,他還是喜歡木門,當然紙門也可以湊合。”


    “真的?”沐小木喜上心頭,一想到再也不用跟流浪貓搶食就特別開心。


    “自然是了。”林賢瞅著她,道,“大人我什麽時候騙過你?”


    “那壞消息呢?”沐小木緊跟著問。


    “從今兒起,你的俸祿翻兩番。”林賢豎起兩根手指。


    “這是好事兒啊。”沐小木疑惑道。


    “但是有人不放心俸祿由別人發,怕別人存心克扣為難於你,於是從今往後,別人就不再給你發俸祿了,由那人親自發。”林賢說別人的時候,用扇子指著自己的鼻尖。


    “您一直有人有人的,那人是誰啊?”沐小木升起不詳的預感。


    “湛大人啊。”林賢幸災樂禍的道。


    “啪”沐小木手中的小樹苗被她攔腰斬斷。


    林賢倒抽一口涼氣,用扇子哆哆嗦嗦的指著她,心痛的不能自已。


    “大人,您別生氣,我一定負責到底,絕對賠給您。”沐小木哭喪著臉,“如今我的俸祿都在湛大人那,您……親自去要吧。”


    作者有話要說:更新來拉~小夥伴麽,我不會冷落來給我點讚的小夥伴,如果我沒有回複一定是看漏啦~~小夥伴們不要桑心,提醒我一下就好了麽~~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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