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


    沐小木將將醒過來,就被一雙烏黑分明的眼睛嚇了一跳,她呆滯的擦了一把口水,才恍然的道:“阮糖,你醒啦?”


    對麵阮糖收回目光,笑著點了點頭。(.)


    “你好些了麽?”沐小木忍不住搭上他的額頭,發現還是有些熱度,並未完全褪去,便道,“再養養,再養養。”


    “就是身子乏力,其他倒還好。”阮糖回道,又上下打量她一番,道,“你怎的來了?不是走了麽?”


    “此事麽,說來話長。”沐小木訕訕笑道,打了個馬虎眼,“對了,你餓不餓?我去煮點兒東西。”


    經她一提醒,阮糖才察覺自己腹中空空如也,想必是昨夜本就沒吃多少,還吐了個精光,如今早已饑腸轆轆,便道:“如此甚好。”


    沐小木應了一聲,歡快的跑進了廚房,麻利的收拾食材,燒火煮水,會的著實不多,隻抓了一把米淘洗了一下便丟進鍋裏,又切了些醃好的小菜,用碟子盛了,片刻後,非常簡單的小米粥配鹹菜被她擱在了阮糖麵前。


    “小木真是賢惠。”阮糖由衷的讚歎道。


    “哪裏哪裏。”沐小木十分謙虛。


    阮糖莞爾一笑,勉強撐著身子坐起來,隻是稍稍一動作,麵上便盡顯疲色,沐小木急忙上前幫忙,又仗義的道:“我來喂你吧。”


    阮糖動作一滯,眸中彌漫笑意,道了聲“好”。


    沐小木挨著他坐在床沿,一手捧著粥碗,一手用瓷勺舀了一小勺,吹了吹便送到他唇邊。阮糖絲毫不見停頓,眉頭亦沒有皺一下,溫順異常的張口便吃。


    沐小木有條不紊的喂著,嘴裏忍不住問道:“你怎的好端端把自己弄的這麽慘?”


    阮糖張開口,將勺中的白粥吞進去,慢條斯理的咽下後,舔了舔嘴角,道:“記不清了,似乎有人把我推下去的。”


    “誰這麽缺德?”沐小木憤然道。


    “不記得了。”阮糖又吃下一口白粥,無奈的搖搖頭。


    “你昨夜同誰在一塊兒?”沐小木試圖從這裏找出蛛絲馬跡,一邊毫不停歇的將勺子遞到他唇邊,匆忙間忘了吹一口,那邊阮糖順著她的思路往下想,習慣性的一口含、住,驀然一陣灼熱感竄了上來,他痛苦的捂住嘴,袖子帶翻了沐小木的勺子,剩下的粥盡數灑在了腿、間。


    沐小木急忙道歉,趕緊拿軟布去擦,生怕燙壞了他,她俯□正忙活的時候,大門卻被突然踹開了,這麽不講道理的開門姿勢,怕是也沒別人。[]


    沐小木抬起頭,正對著那人逆光的麵容。


    “你最好給我解釋清楚,那白白的究竟是什麽鬼東西!”來人咬牙切齒,聲音裏藏著噴薄欲出的怒氣。


    “白白的東西?”沐小木頭腦一陣短路,下意識的用手指沾了一粒米,送進口中,一舔,疑惑的道,“你說的是這個嘛?”


    湛然一頓,無形的火焰驟然升起,向她席卷而來。


    沐小木見他來勢洶洶的走過來,嚇的一哆嗦,來不及說話,就被他一把拽離了床邊。


    湛然目光駭人的伸出手指,狠狠的擦上她的唇。養尊處優的手指帶著男人特有的強硬。


    “湛大人……”沐小木怯怯的把擱在背後桌上的碗捧起來,擱在他麵前,道,“你說的,可能是這個……”


    湛然默了片刻,一揮手便將她掌心的粥碗打翻了。


    “大人……”沐小木淚目,“您這是惱羞成怒了麽?”


    湛然冷冷的瞪過來,沐小木識相的跑走了。不一會兒,又討人嫌的出現了,隻不過手裏又多了一隻碗。


    “大人,這是阮糖要喝的藥。”沐小木見他疑惑,開口解釋。


    湛然看著那碗乳白色的液體,心情明顯的不好了。


    沐小木小心翼翼的擦過他的身邊,端著藥碗挪到阮糖麵前,對著阮糖斟酌道:“你自己喝吧,我可能有些不方便……”


    阮糖虛弱的笑了笑,伸手接過藥碗,可惜這次的病來的迅猛,又伴著並發症,導致他虛浮的厲害,藥碗剛接到手中便一歪,盡數灑了。在阮糖灑了三碗之後,沐小木終於鼓起勇氣扯了扯湛然的袖子,道:“我能不能幫幫他?”


    湛然利落的從她手中拽回自己的衣服,冷硬的道:“不行。”


    沐小木垂下眼睛,十分哀怨及痛苦。湛然煩躁的不行,嫌惡的將她撥到一旁,挽起袖子,惡狠狠的道:“本官來喂。”


    沐小木和阮糖的表情同時一僵。


    湛然利落的接過粥碗,又用腳尖勾過一隻椅子,不情願的往上一坐,舀了一勺藥送到阮糖嘴邊,一揚眉毛。


    阮糖很是痛苦,他抿著唇,滿臉都是屈辱。


    “不喝?那就是好了。(.)”湛然快速的下了結論,轉身就要走。肩膀卻被沐小木按住了,她從上方望著阮糖,無聲的懇求道。阮糖抬眸看她,終是閉上眼,張開了口。


    一勺藥被粗魯的捅了進去。阮糖被灌的直咳嗽,湛然在一旁冷笑,又蠻橫的塞了一勺給他,阮糖嗆的不行。


    沐小木於心不忍,急忙拿了手帕,剛想上前,被湛然的目光掃過來,識相的將手帕遞給阮糖。阮糖勉強擦了擦,湛然已經耗盡了耐性,將整個藥碗湊到了他的唇邊。他站起身,一手按著他的腦袋,一手將藥碗挨著他的唇,手腕一翻,便朝阮糖灌去。


    沐小木看阮糖十分痛苦,剛想上前阻止湛然,許是湛然灌的急了,阮糖來不及喝,掙紮間便打翻了藥碗,剩餘的藥汁隨著滾翻的碗潑在了下、身。


    “湛大人……”沐小木有些生氣。


    湛然一手攔著她,一邊俯身去撿藥碗,正在這時,大門又一次不合時宜的開了,隻見林賢、施亦、蘇默三人僵直在門口,目瞪口呆的望著裏麵。


    湛然一擰眉毛。


    “林大人,你說……”施亦遲疑了一下,開口道,“那白白的東西是什麽?”


    一旁蘇默看著臉色鐵青的湛然,恨鐵不成鋼的道:“施大人,你下回說悄悄話的時候,敢小點兒聲麽?”


    施亦一愣,後知後覺的捂住了嘴。


    湛然驀然直起身,麵容罩在一片陰影裏,聲音裏含、著森森寒氣,“若是讓我知道誰害他感染了風寒,我一定讓他生不如死。”


    林賢的扇子“吧嗒”一聲掉在了地上。


    “林大人,你臉色怎麽這麽差?”施亦在蘇默的教訓下,又學到了生命的真諦,於是這回湊在林賢耳邊,小聲道。


    “憂國憂民、憂國憂民。”林賢彎腰撿起扇子,臉色煞白。


    沐小木見氣氛有些不對,急忙上前,對著林賢道:“林大人,阮糖身上髒了,你快幫他換件衣裳吧。”


    林賢掃過一旁立著的湛然,又看看滿臉屈辱將眼睛藏進額發裏的阮糖,再加上方才進來的一幕,似是有所頓悟,為了將功補過,便機靈的道:“我方才傷了手指,不甚靈活,如若湛大人不介意,能不能幫小糖換一下?”


    頓時一屋子人都愣了,連呆滯的沐小木都感受到了不同於往的壓迫力。


    “大家一定餓了,我去做飯。”機智的施大人朝蘇默使了一個眼色,蘇默就心領神會的跟他逃命去了。剩下沐小木還來不及發表意見,林賢便走到她身邊,道:“肯定有很多食材要處理,小木你和我去幫幫施大人吧。”


    沐小木眼睛睜的老大,一副我走了,阮糖一定會被湛然殺掉的模樣。林賢經過她身邊,將她往外拉去,沐小木生怕回來滿地都是血,急忙哀求的眼神看湛然,拚命憋出了點兒淚花。


    那頭湛然麵無表情的看著她走遠,滿臉都是焦躁。


    沐小木一邊洗菜一邊豎著耳朵聽動靜,袖子都沾上了水漬,濕了一片。


    “小木啊。”林賢蹲在她身側,同她一起摘葉子,水流從指間汩汩流過,他開口道,“湛大人是不是有喜歡的人了?”


    “啊?”沐小木一激靈,水珠撒上了臉頰。


    “你同他走的這麽近,應當知道吧?”林賢歎息道。


    “可能知道,也可能不知道……”沐小木含糊的捏著菜葉子。


    “感情這事,最是傷人。”林賢忽然感慨起來。


    “怎麽說?”沐小木來了興致。


    林賢上下打量了一下沐小木,略有些疑惑,按說他也閱人無數,奈何眼前的小子就是看不透,他一看阮糖,就知道阮糖為這小子癡迷,一看湛大首輔,就知道,咳……咳……是為阮糖癡迷,可是這小子真叫人捉摸不透啊。


    “你有喜歡的人麽?”林賢想了想,忽而道。


    “啊?”沐小木臉頰一瞬間就紅了,手指無意識的捏緊了菜葉子。


    林賢一瞧她的模樣,覺得頗有戲,便道:“那人什麽樣?”


    “什麽樣?”沐小木陷入了沉思,俄頃,一揮菜葉子,水珠全甩在了林賢的臉上,“脾氣不好。”


    林賢摸了一把臉,無語的望著她。


    “你是不知道,經常發脾氣……”沐小木抖了一抖,將洗好的菜葉子丟在框裏,又取了一捧出來,“還喜歡教訓人。”


    “教訓人?”林賢見她激動起來,不動聲色的往後挪了挪。


    “是啊。”沐小木心有餘悸,想起每一次的經曆就悲從中來,“手段狠辣,極其殘忍。”


    林賢默了一默,拿著菜葉子,報複性的甩了她一臉水,道:“那你還喜歡?”


    沐小木被他問住了,陷入了矛盾之中。


    林賢看著眼前明顯沒吃藥的沐小木,懶得同他說話。忽然一抬眼,麵色尷尬的道:“湛大人……您來多久了?”


    沐小木察覺到背後火辣辣的目光,頓時覺得自己似乎又惹事了。


    林賢本能的站起來,將菜葉子塞了沐小木滿懷,道:“我去廚房看看施亦有沒有什麽要幫忙的。”說完就跑了。


    沐小木亦是尷尬的站起來,懷裏的菜葉子撲簌簌的全掉在了地上。


    “脾氣不好?”湛然走過來,看著滿身水汽的沐小木,斂下睫毛道,“手段殘忍?”


    沐小木猶豫再三,咽了一口唾沫,垂死掙紮道:“大人,其實您仔細想想,是不是還挺中肯的?”


    “中肯?”湛然搖搖頭,道,“本官比你說的不堪多了。”


    沐小木心頭一跳。


    “既然你對本官也頗為了解,那麽本官便不用顧忌你的小小恐懼了。”湛然開心的笑起來,一步一步的逼近她,“你昨夜怎麽同本官說的?”


    “因為阮糖他……病了,我一時大意,就……”沐小木小聲辯解道。


    “你可認識到自己錯了?”湛然用一根手指戳著她的下巴,抬起她的小臉。


    “沒有信守諾言?”沐小木試探道,見湛然毫無笑意,便道,“你別生氣啊,我同阮糖……”


    “你想想。”湛然打斷她,道,“如果我昨夜答應你‘去去就回’,卻跑去照顧一個姑娘,徹夜未歸,你是什麽感受?”


    “我很難想象……”沐小木一愣,為難的道,“大人你會去照顧一個姑娘一晚上……畢竟大人你的耐性……”


    “我說的是如果!”湛然幾乎要失手掐死她。


    “如果?”沐小木眨巴著眼兒,暗自琢磨了片刻,道,“那姑娘說不定會很痛苦,畢竟大人你也知道,您……”


    “給我閉嘴。”湛然閉上眼睛又張開,勉強壓抑住怒火,道,“我很有耐心很溫柔的照顧她一晚上。”


    沐小木頓了頓,拚命讓自己陷入他勾畫的場景之中,雖然難度十分高,但性命攸關,溫柔的湛大人溫柔的湛大人,她催眠了自己片刻,終於做到了,她沉默了許久,終於開了口,聲音低低的道:“我會很難過。”


    湛然聽她如此回答,滿身的怒氣這才散了點兒,心裏的焦躁也不再明顯,他鬆開她,道:“所以,你一夜未歸,想想看,我該是何種感受。”


    “對不起。”沐小木順著他方才的話,越想越難受,這才明白他究竟如何度過了一個晚上,遂誠懇的道了一聲歉。


    “知道錯了就好。”湛然偏過頭,眼眸中滿是肆無忌憚的笑意,“不過,道歉管什麽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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