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小木背對著湛然往遠處跑的時候,總覺得身後飄來一陣陣變態的氣息,一邊緩慢逼近一邊仿佛在說,你跑啊你跑啊,我看你能跑到哪裏去,連如糖似蜜的夕陽都為他的莫測染上了濃重的一筆。(.)


    沐小木寒毛一根根的豎了起來,不由自主的回頭看去,結果發現他隻是站在原地,微微昂起下巴看她,一絲一毫都沒有移動。


    “你到底要去哪兒?“湛然見她回頭,終於不耐煩的開口了。


    “離你遠一點兒。”沐小木實誠的道。


    “為何?”


    “你究竟有沒有照過鏡子?”沐小木膽子大了許多。


    “照過,很英俊。”湛然平靜的道。


    “……”沐小木挫敗的道,“你真是不了解自己。”


    “我發現。”湛然見沐小木中氣十足的停在遠處跟他嚷嚷,緩慢的朝前走了兩步,道,“許久不見,你較之先前,真是可愛多了。”


    “啊?真的麽?”沐小木沒料到他會說出這句話,臉頰“騰”的就紅了,她捧著臉蛋子猶自問著,全然沒發現他又往前走了兩步。


    “自然。”湛然揚起輕笑,走路的節奏緩慢而沒有侵略感,在一片橘色的夕陽裏十分融洽,此時的他離她隻有幾步之遙,他眯著眼睛道,“活潑膽大還不聽話,想想我就很興奮。”


    “興奮?”沐小木這才意識到什麽,立馬警惕的朝他看去,不看不知道,一看才發現他就在眼前,嚇了一跳,危機感撲麵而來,什麽都顧不上就要撒丫子跑,結果被他伸過來的手一把勾住了衣領。


    “還想去哪兒?”湛然將她勾進懷裏,從後麵抱著她,他微微俯下腦袋,貼著她的麵頰,用牙齒輕輕含住她的耳垂。


    沐小木渾身一個激靈,道:“離您近一點兒,湛大人。”


    湛然低聲笑了起來,笑的沐小木頭皮發麻,道:“這會兒怎麽是湛大人了?方才不還湛然湛然叫的歡麽?”


    “尊重大人是我的本分。”沐小木誠懇道。


    “你這麽懂事聽話,可真叫我為難。”湛然的聲音從她的耳邊響起,綿密的帶著清香的潮濕將她籠罩。


    “哈哈。”沐小木尷尬的笑著。


    “我記得你方才說都怪我?都怪我什麽?”湛然雙手攬著她的腰,看她硬邦邦的在自己懷裏真的僵成了一根木頭,笑的更加開心。


    “大人聽岔了,我說的不是您,是施亦,對,就是他,我是說都怪他。”沐小木語無倫次。


    “嗯?”湛然顯然是又給了她一次機會。


    沐小木欲哭無淚,湛大人您怎麽這麽難伺候,隻好道:“我說錯了,大人有大量,不要跟我一般計較。”


    “是麽?”湛然忽然按著她的肩膀將她轉了過來,讓她麵對著自己,目光裏滿是橘色的柔光,道,“跟我道歉。”


    “大……”沐小木剛想說大人,我錯了,這幾個字隻說了開頭的第一個,就被麵前的男人堵住了,他忽然笑起來,一俯身就吻住了她的嘴。


    沐小木呆愣愣的眨著眼睛,唇舌之間卻滿是思念已久的氣息,仿佛帶刺的薔薇,又溫柔又尖銳。她不由自主的閉上了眼睛。


    夕陽悄無聲息的往下墜去,被染紅的雲霞鋪展在天邊,兩人的影子在老槐樹的懷抱裏愈拉愈長。


    “我想你。”


    遠處長風掠過青石板,飛鳥滑過絳紅天空,小舟蕩開子午河的蒼藍河水,沐小木聽見湛然開口說話了,他說,我想你。他這樣一個溫柔而動情的時刻,仿佛一整個潮濕季節突如其來的雨水,又震撼又理所應當,沐小木覺得自己似乎被淋的濕透,這輩子都幹不了。


    “大人……”沐小木喃喃的開口。


    湛然卻將她抱到更緊了些,柔軟嬌小的身子手感甚好,一揉一叫喚,心情也格外好,湛然親的很滿足,一時太有性致就又往她脖頸處襲去。


    “大、大、大人……”沐小木慌了,手忙腳亂的推開她,道,“這這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


    湛然絲毫沒有理會她。


    “大、大、大人……”沐小木再接再厲,道,“這這這舉頭三尺有神明……”


    湛然一頓,抬起頭,涼涼的斜她一眼。


    沐小木欲哭無淚,往前一指,道:“前方就是我家,大人可願意進去小坐?”


    “哦?”湛然明顯雀躍起來,道,“才見麵你就邀我去你家,可見這些日子確實很思念我。”


    沐小木傻傻笑著,心裏直嚷嚷,大人你想的真多。


    “這什麽表情?”湛然同她並肩往家走去,一邊瞧她一眼,隨口道。


    “哦,我是在想大人果然機智。”沐小木狗腿。


    “那應該是這種表情。”湛然掐上她的腮幫子,往兩邊一扯。


    沐小木吃痛,扁著嘴,兩眼淚汪汪的看他。


    “對了,就是這個表情,待會回去多照照鏡子,找找感覺。”湛然鬆開她。


    沐小木敢怒不敢言的揉著臉蛋,心裏直氣苦,這家夥竟然還記著照鏡子的仇,真是小心眼。


    “這又是什麽表情?”湛然不懷好意的笑了起來。


    沐小木急忙捂住臉,警惕的悶頭往前走去。


    “哈哈哈哈哈哈。”湛然爽朗的笑了起來,伸出手臂一勾,就把腿短也沒走多遠的小禦史勾了回來,往懷裏一塞,優哉遊哉的往家裏走去。


    不過會兒,沐小木那小宅小院的破門就映入了眼簾。


    沐小木從湛然的懷裏逃出來,跑上台階,上去開門,似是許久沒人住了,大門一打開就撲簌簌往下掉灰塵,門上的鎖都帶著一絲鏽跡。湛然從後麵看到了,微微皺起眉頭。


    “大人進來吧。”沐小木見他杵在門口,回頭去拉他,以為他是受不了自己的簡陋,剛要表示歉疚,他卻動了。


    屋子裏沒有一絲生氣,有些地方甚至蒙上了蜘蛛網,被夕陽一照,就顯出清晰的輪廓。她先前並不富裕,宅院亦不向陽,買的家具本就質料下乘,有人在打理還好些,一沒個人,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腐朽了下去。


    “我許久沒回來了。”沐小木尷尬的笑笑,急忙解釋。


    湛然環顧四周,屋子裏的木質桌椅都鋪上了一層薄薄的塵埃,再也看不出原來的色澤。床榻邊緣的紋理盡數剝落,袒露出脆弱的內部,仿佛用手指輕輕一戳便會坍塌下去。桌沿上的小巧銅燈也顯出老舊的模樣,宛若風燭殘年回憶往昔的遲暮老人。


    唯有立在一片灰蒙蒙之中的小禦史,還如從前一樣鮮活跳脫,似乎從來沒有變過。


    湛然不由得有些出神,尷尬笑著的小丫頭稚氣青澀一如往昔,充滿幹勁毫不畏懼的樣子在一片破敗殘骸之中格外醒目。湛然有些奇怪,他並不明白,為何有人在經曆了這麽多事兒之後還能一如既往。他位居高位的日子並不短,來來回回在眼前晃的人他不知道見過了多少,像她這樣的一個也沒有。她並不像一個真正的人,更像是他的一個美好願望,他等了很多年,已經死心之後,卻又等到的一個願望,簡直就像一個奇跡。


    他年輕的時候,也曾相信過,可是看的越多見的越多越失望,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改變初衷是一個再簡單不過的事兒,他也是個俗人,孤掌難鳴,獨木難支,索性便放任自流,位居高位之後,由於站的更高,反而看的更加透徹,有些命運的齒輪,他隻能看著崩壞,卻無力去挽救,人生真的很無奈,很多時候,他都無能為力。


    小禦史微微偏過腦袋察看他的表情,似是擔心他生氣,所以一副小心翼翼的樣子,眉眼間卻又綻開掩飾不住的歡喜,她總是一個藏不住心事的人,什麽都寫在臉上,這樣的人本來一入官場就該是個炮灰命,奈何她一副懵懵懂懂的樣子,竟沒心沒肺的活到了現在。


    自己如今站在這裏,她是否是唯一一個打從心眼裏開心的人?湛然驀然有點想笑。


    “你是不是傻?”湛然看著小禦史,忽而沒頭沒腦的問道。


    “啊?”眼前漂亮而英氣的小丫頭微微一皺眉,似是有些惱,不過很快就悶悶不樂的把惱壓了下來,甕聲甕氣的道,“很多人說我傻,大人你就不要再提醒我了。”


    困惑湛然許久的問題仿佛在一瞬間得到了解答,他啞然失笑,直到看到小禦史警惕的往後瑟縮,才止住笑聲,興致大好的走過去,一把扣住她的腦袋,毫不在意自己的衣袍擦過了無數的灰塵。


    “怕什麽”湛然察覺到小禦史的抗拒,不由一挑眉。


    “大人,你要聽實話麽?”小禦史怯怯的望著他。


    “你說呢?”


    “那你不能生氣。”小禦史梗著脖子討價還價。


    “好。”


    “你剛才笑的……好變態啊……”小禦史說完就害怕的一縮脖子。


    “咦,大人,你說好了不生氣的啊,你出爾反爾說話不算話。”小禦史被他折騰的直嚷嚷。


    “所以說你傻啊。”湛然不以為然,將她像小貓一樣拎起來。


    “哼”沐小木用隻有自己能聽見的聲音很沒氣勢的抗議了一下,別扭的轉過腦袋。剛一轉頭,臉蛋就被湛然一把捏住,嘴裏道:“往哪看啊?”


    “我連往哪看的自由都沒了嘛?”沐小木揮著拳頭怒道。


    “沒有。”湛然利落的丟下兩個字,俯□將她的嘴唇堵住,沐小木象征性的掙紮了兩下,羞澀的從了。


    湛然在一片塵埃中將她抱緊,一個深藍一個素白,卻是屋子裏最鮮活的色彩。


    他看著緊閉雙眼羞澀卻順服的小禦史,禁不住笑了,可不就是傻麽,因為傻,看不遠也看不清,就悶著頭走自己的路,而那些所謂的聰明人,自認為看清局勢看懂仕途,走的都是捷徑。因為傻,才忠於本心,認為一切繁華利祿都抵不過心中的小小夢想,這在聰明人看來,又是多麽的不值一提。而自己呢,看透了朝代更替曆史進演,卻不過是給自己上了一層又一層的枷鎖,變得束手束腳,失去了鬥誌。


    還真是可笑。


    “大人。”小禦史忽而推開他,叫喚道。


    “怎麽?”


    “你怎麽出來了?”小禦史期盼的望著他,道,“你沒事了麽?”


    “哦,我認罪了。”湛然輕描淡寫的道。


    “什麽?”沐小木震驚的瞪眼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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