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姿特別留意地看了看當日晚上的天氣預報,期待明天會是個晴天,可是事實令她失望了,手機上顯示出的是天氣是小雨。(.好看的小說)【.新.】


    安雅看了看灰蒙蒙的窗外,又看著她,問道:“明天還是下雨嗎?”


    “嗯。”她合上了手機,語氣顯得無奈了。


    安雅對天氣的好壞倒是無所謂,“其實下雨也沒有什麽不好,你看打落在玻璃上那些雨滴,眯著眼睛去看,倒映出的世界多麽渺小,就在幾毫米之間。”


    世界若真是幾毫米之間就好了,沒有那麽無邊的寬廣。


    在住院其間,君陌來病房看過安雅多次,腳步都放得很輕,大多是在她睡著時,他會坐在床邊看著她很久很久。


    那時候,何姿會主動離開病房,留給專屬於他們二人的空間。


    她對君陌該怎麽說呢?那樣一個男人,在知道真相後,心裏是極其矛盾的,但母親卻是心甘情願的,讓她能去說些什麽呢?


    就算有話,所有的話也都變成沉默的無話了。


    隻剩下對母親的憐惜和心疼了,那些豈是能用一些詞語就能說得了的?千言萬語,都遠遠道不盡。


    隻要一想,心裏就沉得喘不過氣來。


    君喻陪她去外麵漫步散心,撐著雨傘走在樹下,腳下踩著沾了泥土和雨滴的落葉。


    她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氣,雨中空氣沁涼,以此來紓解心中的煩悶。


    “太過憂思,頭會疼的。”他走在她身旁,眉目清淡,檀口輕啟對她說道。


    何姿聽了他的話,也想放空腦子不去憂思,可是這怎麽可能呢?壓在心裏太多東西了,想要清空不去想似乎有些難度。


    “頭還不疼。”她靜靜說道。


    君喻聽見這話,眼底難得有了些笑意,她的意思是說頭還不疼,還會接著憂思嗎?


    路上周身的壞境很靜,隻有雨點落物,細碎腳步的聲音,看不見其他人。


    何姿的眉頭一直在皺著,“自從那日盛惠然來病房大鬧,聽見她說出的話,緊接著君陌揭露開的舊事,你叫我怎能不去憂思,我母親這些年走來獨自背負的太多太多了,不好受的。”


    她在她麵前總是笑著的,麵對他人也是在笑,可是這笑的背後覆蓋了太多的傷痕了,以至於眉頭總是在縈繞著若有若無的憂傷。


    “我爺爺和我媽因為私情而做出的決定,傷害了太多人,其中也有我表姐,他們都在為此付出了代價,你母親無怨無悔地陷入了這段感情並為此付出著,事已至此,我們還能說什麽呢?你母親說她很幸福,對你露出笑容,也許她是有幸福的,也有開心快樂的時光,我哥迫不得已,但是深愛她的,陪伴在她身旁。”


    君喻安慰著她,盡量地去減輕她內心積壓的憂思。


    如果在一個天平上,幸福和憂愁各占一邊,她想著兩邊對等也是好的。


    她還是希望幸福可以多一點。


    “人人都把第三者的帽子往我母親頭上去扣,說我母親是破壞人家姻緣的惡毒女人,冷眼嘲諷,可我始終相信母親是善良的,連隻螞蟻都不敢踩的人怎麽會那麽壞呢?當盛惠然掐住她脖子,直罵她殺了孩子時,我看見母親臉上那生死由命的表情,真的怕了,就算孩子流產不是她有心造成的,可她的心裏卻還是有愧疚的,那畢竟是一個鮮活的生命,她是那樣喜歡向往一個孩子。”


    外公去了,外婆老了,母親怎麽還能出事呢?


    “不怕,她不會有事的,她很愛你怎麽舍得你呢?良善的人會好好的。//”


    挽不回已經發生的,隻能留意去看當下和今後了。


    “嗯。”她不舍得的,不都說好人會有好報的嗎?母親做過的善事不少了,不知道老天爺有沒有在看?


    散心回去時,君陌已經離開了,安雅醒了。


    “要喝些水嗎?”她走上病床前,問道。


    安雅露出了一絲笑,添了些亮度,“不渴。”


    她的氣色好多了,恢複了些血色,也有了力氣。


    “你和君喻多出去走走也好,不要天天總呆在病房裏守著我,我沒事的。”安雅對她勸道,看著他們兩個人。


    何姿握住她的手,放在臉上摩挲著,淡淡笑著:“我更喜歡在病房裏陪著媽。”


    安雅打趣笑著,看著君喻,“小心讓人吃醋。”


    君喻不語,眉間溫和,淡笑著看著何姿。


    氣氛溫馨,話語格外深入人心,就這樣也挺好的,拋去其他東西,不再理會。


    盛惠然手術被摘除子宮,再不能生育的事,身邊的人不敢和她提起,流產都已經讓她受了這麽大的刺激,若是再將此事說出會要了她的命的。


    她脾氣很壞,常常在病房中摔砸東西,都是靠醫生強製性注射的鎮定劑才陷入昏睡的,看著蒼白瘦削的樣子,也是心疼。


    看著她這模樣,古淑韻幾乎天天是以淚洗麵,抹著眼淚,但也沒法子可尋,隻能讓君陌多陪陪她。


    古淑韻不堪重負時,趴在古淑敏的肩上哭過,早年喪夫,我隻有這麽一個女兒啊,看著她神誌不清,你叫我該如何啊,我真恨不得代她去承受啊!


    作為母親,看著自己的女兒這樣,誰不心如刀割。


    偏偏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身邊的人不說,並不代表她就什麽也聽不見。


    走廊上,從護士們小聲的談論中,盛惠然還是知道了,她受了刺激,但腦子心智還不傻。


    聽見這事時,她頓覺得天都要塌了,天昏地暗,腦子裏的某根弦繃得斷裂開來了,僵硬地站在原地久久動不了,再一伸手摸臉上時,才發現滿手都是淚。(.)


    她想著怎麽不幹脆一刀殺了她算了。


    流產沒了孩子已是很殘忍的了,今後再不能生育不亞於要了她的命,再也沒有做母親的資格了。


    君陌回到病房,察覺到她的異樣,在她麵前蹲下了身,“怎麽了?”


    她隻是把頭深深地埋在膝蓋裏,久久都不說話。


    良久,她紅著眼對他說:“君陌,我愛極了你,如果沒有安雅,就不會有後來的那些事了,我們會有孩子和一個溫暖的家。”


    如果不是愛極了他,怎麽會為了他,去和君老爺子和姨媽說,哪怕沒有名分隻和他生孩子也好,希望用孩子來束縛住他。


    因為他,她在國外日日喝酒度日,想到他和安雅的幸福生活,就心痛妒忌得怒火中燒。


    可是現實中有了安雅,就有了後來的事,也就接連著沒有孩子和一個溫暖的家。


    都是因為安雅。


    想到這裏,她的眸色變得極其駭人,豁然起身,甩開了他的手,衝出了病房。


    君陌頓覺不妙,連忙在身後追趕上去。


    “惠然,站住。”走廊上,他在身後喊叫著她,可是喊不住她快速奔跑的腳步。


    在半路上遇見了來探望的古淑敏和古淑韻,耽誤了點時間。


    盛惠然衝向安雅所在的病房。


    何姿此時正坐在病床邊的椅子上,見了推門進來的人,心中警惕得很,一直盯著她,怕她再做出對母親不利的事來。


    盛惠然看著倚靠在床頭的安雅,又看了看她身邊的女兒,她還有女兒作伴,又想起自己,悲涼嘲笑著。


    大聲冷笑著:“安雅,我們真是上輩子的仇人。”她是咬牙切齒說著這句話的。


    安雅不語,看著她。


    “我的丈夫,你搶走,君太太的位子,你搶走,我的孩子,是你害死的,我再也不能生育了,你說是誰的錯!”這話說的聲音越來越低,到最後像是悲切的嘶鳴了,低沉極了。


    她堂堂一個從國外留學歸來的服裝設計師,生活在眾人羨慕掌聲中的人,耀眼無比,到現在的一無所有,可憐至極,什麽都沒有了,弄得如此狼狽的樣子,落到如此地步。


    安雅隻知道她流產,並不知她再不能生育的事,得知後少不了震驚,緊接著又有了更深的愧疚,她知道女人不能生孩子的痛,若不是她在摔下樓梯前不小心碰了她一下,也不會這樣。


    “對不起,我不知道??????。”她的道歉真摯十分,事到如今除了道歉,她還能做什麽呢?


    話還沒說完,就被她狠狠不留情地打斷了,“君陌被你搶走時,你也是這樣說的,有用嗎?你從一個幹低級卑微的雜活的下人一躍成了名門君家的大少奶奶,風光無限,飛上枝頭變鳳凰,我居然給你當了最重要的墊腳石,給你送上了這個輝煌的台階,到頭來卻害了我自己一無所有,真是個世上天大的大笑話!”


    何姿一直在注意著母親的神情,她並無任何想要辯解的意願。


    盛惠然一步步走近病房,一步步走來,臉色駭人。


    “現在,我們這對仇人,我來做個了結,我死也要你先死!”她腦中浮現了荒唐的決定,她沒有活下去的意思了,她也別想活得快活。


    何姿一驚,見她伸出了雙手,急忙拉住了她的手。


    “冷靜一些,別衝動。”她還在試圖勸著她。


    可是現在的盛惠然哪裏還聽得進去,一把就甩開了她,何姿撲通一聲摔在了地上。


    “來人,快來人!”她不顧身上的疼痛,起身阻礙著她。


    君陌很快就趕來了,見了盛惠然失去理智瘋狂的樣子,心下一抖,一把就拉開了她。


    “我要殺了她,拉她去陪葬!”


    君喻也來了,快步走到何姿身旁,見她如此,蹙著眉頭,很是擔憂,“你有沒有受傷?”


    何姿搖了搖頭,“無礙。”


    安雅喘過了氣,看著女兒如此,也是擔心的,“還是去找醫生看看,剛才被她那麽用力地甩在地上,身上肯定傷了。”


    如今她哪裏還顧得到自己,一心都在母親身上。


    古淑韻和古淑敏也緊接著來了,古淑韻一直在低聲安撫著女兒。


    大家從來都是在安慰她,卻從沒認真地和她談過話。


    盛惠然滿嘴都是在罵安雅,話也是難聽。


    何姿可以忍耐,和母親一樣默默承受,但這是以前,如今知道了母親的事,再聽他們如此辱罵,倒覺得不值了,一點都不值。


    “您也是大家裏出來的有修養的人,算是長輩了,作為長輩就應該有著理智成熟的思想,端正的姿態,怎能不去考慮您母親,大家的感受,肆意用話語傷人。”


    對於他人,何姿一直都是在以禮待人的,話語委婉,淺淺笑著,少見她話語犀利,無情見血的時候,那時便是她真的無情時了,有情也是她,無情也是她。


    良善要有個限度,並非被人肆意用腳肆意踐踏也不吭聲。


    就算此時話出傷人,她的聲音也是一如既往地冷靜,不曾有過怒極喊叫的時候,目光透徹。


    盛惠然不說話了,停止住了聲音,雙眼憤憤地瞪著她,病房裏的人都在看著她。


    她如是接著說道:“您一直都在說,當年當了我母親的跳板,讓她搶走了你的一切,如何得知是她搶的?她當年是多麽謹慎感激您救了她,讓君叔叔給了她一份安定的工作,不用再勞走奔波,當年她從t市打電話回外婆家時,是多麽感激有一份穩定的工資,細數著你們種種的好,還說就算讓她免費幹活也是願意的。哪怕關心君叔叔,也是在回報他的恩情,哪知會讓君叔叔對她生情,知道後,也是能躲則躲,從沒想到過搶走他,甚至離開t市,狠狠地拒絕了他。君叔叔以前也許喜歡過你,可最後放在心上的隻有母親一人,婚禮上逃婚,您把一切罪責都歸結在了母親身上,卻不知就算您和君叔叔結了婚,沒有真心實際的愛情,就靠一紙婚書捆綁,就像一棟沒有柱子的房屋,不會牢固的,一碰就倒了,怎麽還會幸福呢?那也會害了您自己,心不在這裏,不亞於背叛。您還是不肯放手,三個人的糾纏,您又得了什麽好處呢?因為你們定下的那個契約,我母親親手打掉了腹中的孩子,您成了現今這個樣子。您說您一無所有,怎麽會一無所有呢?您有母親在一旁關心,姨媽在安慰著,還有君叔叔的照顧。可是我媽媽有什麽呢?外公離世,外婆年老,我一直都在國外,就連丈夫也是和你分享,她到底有什麽?您一直是受害者的角色,受人安慰嗬護,可我母親呢,無辜十幾年來背負著狐狸精,第三者的罵名,默默承受著。”


    何姿的語速平緩,不急不緩,卻字字珠璣砸落在骨子上。


    她的眼神正視著她,不偏不移,絲毫不懼。


    “就算是我母親沒有出現,君叔叔還這麽年輕,誰能保證今後會不會出現陳雅,陸雅,張雅,他若是深愛你,又怕什麽?”


    她說的話傷人得很了,把所有隱晦的東西攤開在了陽光下。


    盛惠然那麽傲氣的人怎麽會承認,承認自己的一廂情願,是自己的錯。


    “你和你母親一樣,都不是什麽好東西!”


    尖銳的話語依舊不知悔改,刺耳難聽。


    君喻冷眼望去,眼神陰寒,“最好適可而止,你的孩子流產,再不能生育,你怒安雅,可是怎麽會從樓梯上摔下來?安雅怎麽會站在樓梯邊緣不小心碰到了你,若不是你一通電話把她叫了來,言語刺激,又把她逼到樓梯台階邊緣,試圖想要將她推下去摔死,又怎麽會牽連到你自己?就算是在摔下樓梯時,她也依舊是在護著你,抱著你摔著自己滾下去,她摔成了腦震蕩,雙腿嚴重骨折,這怨誰?傭人看得清清楚楚,你當時的話有多難聽,她默默愧疚承受你的辱罵,你就真的沒去反省過自己做過的醜事!”


    這話一說,病房中徹底死寂了,連灰塵飄落的聲音都能聽得見。


    古淑敏看著兒子,眼神複雜。


    古淑韻看著女兒,又看了看君喻,一愣。


    君喻是站在何姿身前的,大半個身子護住了她,坦然接受著射來的各種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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