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漵軒。//(.)


    入夜,寒意微涼,燈火闌珊。


    殿外宮燈的淡光自薄紙糊住的菱花格綺窗透入。蘭燼落撫摩著掌心間的墨玉,通體晶瑩剔透,觸手生溫。坐於妝奩前,任笙歌手執篦子,替她卸下珠釵,梳理青絲,其指尖如掂花般輕柔。


    笙歌梳著梳著,緩緩停了下來:“娘娘,奴婢的姐姐也有您一樣如緞的青絲。發長三尺有餘,鬢發玄髻,光可以鑒。人人都說姐姐的三千青絲堪比漢代衛子夫,南朝陳後主的張麗華。姐姐出嫁那會兒,奴婢就像這樣手執篦子,為她梳理著及腰長發。她坐在銅鏡前,穿著鳳冠霞帔,落著淚。娘娘您啊,像極了奴婢的姐姐……”


    “笙歌,為何我總覺得你有著無法釋懷的愁與恨。你,與尋常宮娥有所不同。”


    蘭燼落的話以利刃的模樣在她心頭劃過。


    笙歌手中的動作一僵,眸色低沉。再抬首時所有情緒不複,繼續替她梳理起秀發:“娘娘說什麽呢,奴婢隻是殿下派來侍候您的,何來的血海深仇。”


    她的言語沒有一絲情緒波動,可即便掩飾地再好,那一瞬間手中動作的僵硬卻出賣了她所有的情緒。


    “連我也不能說麽?罷了罷了,你不願意說,我也就不強迫於你了。”


    沉默半晌,淡淡如泉的聲音平靜一如往昔:“娘娘聽奴婢講一個故事罷。已故的雲丞相膝下有三子二女,嫡長女名為雲懿兒,庶次女名喚雲如歌。雲如歌自出生開始就不受寵愛,與娘親兩人守著西苑一間茅屋相依為命,就連連下人也處處踐踏,備受欺淩。”


    “雲府生活淒楚,常常食不果腹。全憑身為嫡長女的雲懿兒處處護著她們母女二人,方才得以存活下去。可是娘親早亡,雲如歌孤苦伶仃無人倚靠。一日,她想投井自盡,了結此生。雲懿兒製止了她,對她說:如歌,你沒了娘親還有我啊。我會好好照顧你的,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雲懿兒深愛著青梅竹馬的逍遙侯池吟風,並與他私定終身。可最終,她還是在雲丞相的逼迫下嫁入了宮闈,成了皇上寵愛一時的熙妃……”


    蘭燼落平靜的心緒瞬間風起雲湧――雲懿兒,雲懿兒?那她的封號“懿婧娥”,豈不是……


    笙歌在她身邊坐下,神情恍惚地望著銅鏡,繼續將往事緩緩道出……


    春山暖日和風,闌幹樓閣簾櫳。春風花草香,燕草如碧絲,啼鶯舞燕,彩蝶紛飛。


    藕絲琵琶襟衣裳,百花曳地裙,垂髻鬆挽,斜簪一支珊瑚流蘇珠釵。桃腮杏麵,兩頰笑渦霞光蕩漾,秀靨豔比花嬌,玉顏豔春紅。


    原本悵然信步走在花園中的雲懿兒,看到樹下佇立著一個頎長的身影,便丟下自己身旁的侍女,一個人提起裙擺,笑頰粲然地向樹下男子跑去。


    櫻花樹下煢煢孑立著一個身著素白瑞錦紋長衫,手執山水墨畫折扇的風雅男子。隻見得他背身而立,墨發輕揚,背影清寂而修長,素白色的長衫在輕柔的春風吹拂之下衣袂飄飄,恍若謫仙。落英繽紛,他的肩頭已撲落了些許粉嫩的櫻花瓣,唯美至極。


    “吟風――”


    雲懿兒甜甜地喚著,他聞聲一轉身,牽出了環佩叮當。看到小喘著跑來的她,亦露出了柔情似水的笑容。


    她一下子歡快地撲進了他懷中,帶著撒嬌的意味,纖手摟著他的腰,伏在他的胸前聽著他平穩有力的心跳聲,一遍遍地念著他的名字。


    池吟風亦摟緊了她,下頜抵住她的額頭,手掌輕輕地拂過她絲滑如緞的長發,仿佛在撫摩著一件珍貴的瓷器。他眸光似水,眼裏心裏隻有懷中的人兒,在她耳畔低聲呢喃著:“懿兒,找我來,可是想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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