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我說幾遍!法老王根本就是想借機除掉你這個王弟, 你到底明不明白!”


    麵對米坦尼二王子那恨鐵不成鋼的懊惱語氣, 埃及年少王弟卻是一臉不以為意的輕鬆神色。


    他搖頭,說:“王兄不會這樣對我。”


    “我真是不懂,為什麽你能對他信任到這種程度?”


    米坦尼的二王子苦笑著搖了搖頭, 這一刻,他是真的很困惑。


    明明那法老王派來的人的兩具屍體就在眼前, 這個埃及王弟為何能斷言那不是他的王兄所為。


    不是王兄。


    並不簡單的四個字,他卻說得那麽幹脆, 那麽肯定, 那雙眼中看不見絲毫猶豫和懷疑。


    年少的王弟用紫羅蘭色的瞳孔看著瓦特,然後,他笑了起來。


    即使是在這種時候, 那張稚嫩的麵容也能笑得很可愛。


    “我更不明白。”他說, “為什麽你會覺得,比起一直都在保護我的王兄, 我會相信才認識不到一天的你?”


    米坦尼的二王子頓時語塞。


    他沉默了許久, 才再一次開口。


    “像你這樣半途成為王室之人的家夥根本就不懂……法老王寵愛你?那隻是你的錯覺,所有人都知道那根本就是個笑話。”瓦特冷笑起來,“你說他一直在保護你?別太天真了,那不過是在裝模作樣而已,如果有機會的話, 你早就被他殺了!”


    他說,“就連我那個看似溫和的王兄都能做出殺死我的事情,你以為那個眾所周知以殘酷血腥著稱的法老王能好到哪裏——”


    “住口!”


    一聲怒喝打斷瓦特的話, 剛才還是一臉無所謂的埃及年少王弟的臉色在一瞬間沉了下來。


    他注視著瓦特,淺紫色的眼中是滿滿的怒意。


    “米坦尼的王子,我不說話,你就說個不停……就算沒腦子也給我有點限度!你在我的麵前說我的王兄的壞話到底是想做什麽!”


    “你根本什麽都不知道,少在我麵前自以為是的大放厥詞!我和王兄他從以前就——”


    雖然在那麽一瞬間被憤怒衝昏了頭腦,但是說到這裏,年少的王弟突然醒悟過來,他猛然閉嘴,硬生生將下半截話咽了下去。


    他深吸一口氣,又慢慢吐出來。


    他的臉色平靜了很多,但是看著瓦特的眼中仍然帶著不快。


    “米坦尼的王子,我和王兄的事情,我沒有義務向你解釋什麽。是的,或許王兄在你們眼中很殘酷……不,哪怕在我看來也無法否定這一點。”年少的王弟說,“可是就算是那樣又如何?”


    “不管其他人怎麽害怕他,畏懼他,那種事都和我沒關係。我隻知道,王兄對我比誰都好。我隻知道,從以前到現在,無論發生什麽事情,一直都是他在保護我。”


    年少的王弟說,他的語氣並不像前一刻那麽激動,聲音也不如前一刻的大聲。


    他與瓦特的目光對視,平靜的話語,卻是毫無轉圜餘地的幹脆。


    “如果這個世界上隻剩下一個人能讓我信任,我選擇他。”


    這一次,瓦特沒有再說話,他看著遊戲,目光很複雜。


    許久之後,他張一張唇,似乎是想說什麽。


    然而,就在他剛一張口,遠方傳來馬匹的嘶鳴聲,依稀還伴隨著許多人雜亂的說話聲。若仔細分辨,隱約能聽見一名男子稍大的嗬斥聲。


    遊戲向那個聲音的方向看過去,仔細聽了一會兒,臉上露出高興的神色。


    “是賽特……”


    賽特?


    那個跟著法老王來到舍易斯城的大神官?法老王的爪牙?


    瓦特心底頓時一沉,一把抓住轉身要向那個方向走去的年少王弟。


    “我跟你說了,不要去見他們,他們是來殺你的。”


    “我說你夠了——”


    王弟竭力掙紮著,不耐煩地想要甩開瓦特的手,但是那拽著他的手跟鐵箍一般,根本無法掙脫。他皺了皺眉,轉頭向那個傳來人聲的方向看去,隻希望賽特能盡快趕來,讓他擺脫這個煩人的王子。


    他才向那個方向看了一眼,黑夜中黑乎乎的一片什麽都看不到。


    突然後頸一陣劇痛,他眼前一黑,頓時就失去了知覺。


    真是一個又固執又天真的小家夥。


    一掌將年少王弟打昏的瓦特想著。


    不管怎樣,他總歸是救了自己一命,自己無論如何也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他送死。


    總有一天,這個少年會明白自己的苦心。


    不遠處,嘈雜的人聲已經越發接近這裏。米坦尼的二王子抱著被他打昏的埃及王弟,迅速隱入黑暗之中。


    就在他離去不久,一個毛絨絨圓滾滾的小毛球飛快地從空中飄過來。


    “噗哩~~”


    它在年少王弟昏迷前所在的那個地方的上空盤旋著打起轉來。


    “噗哩噗哩!”


    在發現無法找到它的小主人的時候,栗子球發出焦急的叫聲。它又在那個地方盤旋了好幾圈,這才垂頭喪氣地向來的方向飛了回去。


    埃及年輕的大神官一把勒住韁繩,棕色的駿馬發出嘶鳴,高高向上揚起前蹄。毛絨絨的栗子球向他飛了過去,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憐巴巴地瞅著他,似乎是期盼他能幫自己找到主人。


    “賽特大人!找到王弟殿下了嗎?”


    第二個衝過來緊急勒馬的黑發侍衛壓低聲音焦急地詢問道,他的身後,其他人也跟了上來。


    王弟被陌生男子脅持的事情理所當然引發了年輕的法老王的怒火,若不是卡琳拚命勸說,隻怕王弟的那名黑發侍衛已經被震怒的法老王當場處死。


    出於各方麵的考慮,少年王並沒有親自出宮尋找他的王弟,年輕的大神官賽特全權負責了這個事情。然而,當他剛從王宮出來時,正好飛到宮門口認出他的栗子球一下子就飛撲到了他臉上,抱著他的頭不放,拚命噗哩噗哩地叫著。


    額露青筋的年輕大神官扯了好久才把栗子球從頭上扯下來。


    很顯然,因為王弟無法自行脫身,所以他暗地裏召喚出了栗子球來找他們。身為王弟的契約魔物,栗子球毫無疑問可以帶著他們前往它的主人身邊。


    可是現在……


    賽特看著地麵的那兩具埃及士兵的屍首沉吟了一下。


    栗子球失去了和王弟的聯係,說明王弟因為某種原因失去了知覺。


    地麵的血還在流動,說明士兵死去不久,很可能是那個脅持犯剛剛將王弟打昏帶走了。


    “賽特大人,王弟殿下他……”


    看著沒頭沒腦到處亂飛的栗子球,還有地麵的屍首,克雅越發憂心忡忡。


    “如果王弟真的出了事,栗子球早就消失了。”年輕的大神官回答,他冷靜地對部下下達命令,“你們去查看這兩具屍體,還有,搜尋一下四周,看看有什麽奇怪的動靜或者蛛絲馬跡沒有。”


    賽特看了一眼垂頭喪氣地在空中飄著的栗子球。


    現在,隻能指望著王弟盡快恢複知覺,那樣就好辦了。


    那個除了闖禍以外什麽都不會的王弟,這一次絕對不能再輕易饒過他了。


    等找到他以後,一定要——


    麵無表情的年輕大神官在內心深處如此恨恨地想著。


    ***


    遊戲是一個很溫和的男生。


    哪怕是成為了埃及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埃及王弟,他依然是一個溫和的王弟。


    然而,這是第一次,也很有可能是唯一的一次,他是如此的想把一個人狠狠地揍一頓——好吧,他是說,如果可以的話。


    可是最大的問題是他打不過對方。


    那個讓人受夠了的自以為是的米坦尼二王子!


    本來眼看就可以輕鬆解決的一件無比簡單的事情,現在被那個瓦特王子越弄越複雜,他居然還敢以一副‘我這是為了你好,我這是救了你一命’的態度自居?!


    遊戲深刻地後悔沒有在課餘時間去學習一下劍道空手道柔道之類的東西,以至於自己此刻除了瞪著瓦特恨得牙癢癢之外,完全束手無策。


    “喝水嗎?”


    他瞪著瓦特,瓦特卻是從懷中掏出一個小水囊,對他笑了一笑。


    “折騰了這麽久渴了吧?”他說,然後先仰頭喝了一小口,然後遞給了遊戲,“看,沒毒。”


    年少的王弟遲疑了一下,但是喉嚨裏那種幹渴的不舒服的感覺還是讓他接了過來。他喝了幾口,雖然還沒滿足,但是看著剩下的一點水,他遞回瓦特。


    瓦特再一次推給了他。


    “你喝完了就扔了吧。”


    “你不喝?”


    “我幾天幾夜不吃不喝都習慣了,從小經常做這樣的訓練……你沒遭過那種罪,現在一定很辛苦吧?可是我身上也沒帶吃的,隻能讓你先喝點水。”瓦特有點內疚地笑著說,“對不起,我知道我打昏你有點太過了,但是你不聽我的話我也沒辦法。”


    他說,“我會讓你安全回王宮的,我保證……其實,如果不是為了幫我,法老王也不至於找到機會對你下手。”


    瓦特的話一時間讓遊戲不知道是該苦笑還是該生氣。


    幾天幾夜不吃不喝的訓練嗎……的確,這種事情他根本無法想象。在他長大的那個世界裏,別說是幾天,就算自己隻要一兩頓飯不吃,父母和爺爺就會擔心。


    以一個普通人身份長大的他根本沒有也不需要去做這種奇怪而苛刻的訓練。


    唉,其實說生氣他也沒有生太大的氣。


    歸根結底,人家的確是好心想要幫他。


    隻是好心辦了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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