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都底比斯的正中央, 華美壯觀的巨大王宮矗立在夜色之中, 俯視埃及大地。在一片沉寂的黑暗之中,隻有它還隱約透出幾許光亮,和夜空之上的星光交相輝映。


    在王宮最高處最接近天空的房間之中, 年輕的法老王在沉睡。


    他側著身子,在睡夢中將手向身邊探了探, 似乎是無意識地想要摸索到什麽。


    伸手之處所能觸及的隻有柔軟雪白的床麵,其上空無一物。


    年輕的法老王突然睜開眼, 坐起身來。他掃視了一眼這個奢華空曠的房間, 房裏隻有他一人,黃金色的積木靜靜地待在床頭,偶爾折射出一道金光。


    年輕的法老王低下頭來, 緋紅色的瞳孔看著自己的手。


    那細長的手指忽然縮緊, 他握緊拳,赤紅眼底燃起一絲火焰般的怒意。


    他猛地甩開那一層薄薄的潔白床被, 站了起來。


    “來人!”


    法老王的臥室的門被打開了, 今晚負責值夜的中年女官跪在門口輕輕地推開門,大概是聽出法老王聲音中的怒氣,她的臉色顯得有些惶恐不安。


    “王。”


    她恭敬地跪伏在地,額頭緊貼著地麵,等候尊貴的法老王的指示。


    “王弟呢?”


    少年王那張俊美的臉陰沉得厲害, 冰冷目光顯示出他此刻的心情有多麽差勁。


    雖然沒有抬頭也能聽出少年王語氣中的不快,中年女官按在地上的手因為畏懼而輕輕顫了一顫,她戰戰兢兢張開唇, 剛要開口回答,可是從身後傳來的明快的叫聲讓她立刻閉上嘴。


    “王兄?”


    有著稚嫩麵容的年少王弟邁著輕快的步伐從外麵走過來。


    他的肩上披著雪白的毛巾,頭發濕淋淋地垂下來,貼在他柔軟的頰上,淺色的發絲還在向下低著水。


    毫無瑕疵的白瓷色皮膚在黑夜之中仿佛半透明一般,散出一點熱騰騰的水汽,就像是在星光下披著一層淺淺的光華。


    他走到少年王的身邊,仰著頭對他的王兄露出可愛的笑容。


    “怎麽了?王兄,哎……”


    突然懸空被抱起來的身體讓他在驚訝之餘將剩下的半截話咽了回去。


    少年王也不等他的王弟說完話,突然伸手就將遊戲橫抱起來,一言不發地轉身走進房裏。


    跪在門口的中年女官微微直起身,卻仍舊低著頭,她輕輕地將門關上,退了下去。


    紫羅蘭色的大眼睛輕輕眨了眨,年少的王弟仰著頭看著抱著他的少年王那稍顯尖銳的淺褐色的下巴,臉上帶著點困惑。


    他的視線從下麵看上去看不到少年王的臉,更看不到那緋紅色瞳孔深處那一點放鬆的神色。


    “王兄?”


    他輕聲喊著,當發現亞圖姆是準備將他在床上放下來時,趕緊掙紮起來。


    “王兄,我的頭發還沒幹,會弄濕的。”


    “你剛才去哪兒了?”


    無視年少王弟的反抗和掙紮直接將其放在床上,少年王淺褐色的手輕輕摸了摸那濕潤的發,發梢的一點水滴讓他的手也沾染了一點水痕。


    緋紅色的眼睛盯著他的王弟,自顧自地問出自己的疑問。


    “半夜醒來的時候因為很熱又出了汗,所以就去洗澡了。”


    眼見反抗無效,王弟隨口回答道,他幹脆自己在床上跪坐了起來,使勁擦了濕淋淋的頭發。


    他可不想一晚上睡在弄濕的床上,就算喊侍女來換床單也太麻煩了。


    遊戲正使勁揉著自己的頭發,突然有人握住他的手,將他手中的毛巾拿了過去,幫他擦著頭發。


    隻是那動作顯得有些笨拙而且也太用力,讓他覺得有些疼。


    好在或許是不習慣,年輕的法老王隻是胡亂幫他擦了幾下就不耐煩地隨手將毛巾丟在床下,讓原本還打算自己再弄一下的遊戲都沒來得及出聲阻止。


    年少王弟看向少年王,眼中流露出不滿的神色,得到的回應卻是又被摸了摸頭。


    “睡了。”


    年輕法老王溫熱的唇輕輕地落在他的王弟柔軟的頰,赤紅的豔麗瞳孔也軟化了下來。


    紫羅蘭色的明亮瞳孔盯著他,然後隱約滲出一點笑意。


    “王兄是在擔心我嗎?”


    眼睛彎成月牙的弧度,年少王弟那張還帶著一點孩子氣的臉對亞圖姆露出明亮的笑容。


    白瓷色的纖細的手臂摟住了他的頸,柔軟的還帶著一點水汽的頰貼上了他淺褐色的頸,輕輕蹭了蹭。


    “我失蹤的那段時間王兄一定很擔心吧?很抱歉,因為想不起來所以沒能盡快和你聯係。”遊戲笑著說,“現在我已經沒事了哦。”


    年輕的法老王沒有回答,他隻是伸手環住懷中的少年。


    貼在肌膚上的那種熟悉的感覺讓他緋紅色的瞳孔暖了一暖,他的手輕輕撫摸著那還殘留著一點濕度的柔軟的發絲。


    他終於再一次開了口,聲音很輕很低。


    “睡了。”


    “嗯~~~”


    一夜安眠。


    當太陽神拉的光芒降臨埃及大地的時候,年輕法老王臥室的門再一次被輕輕推開。昨晚值夜的女官已經退去,清晨帶著幾名侍女走進來的是另外一名稍老的女官。


    她們安靜地站在房間的角落,低著頭一動不動。


    在她們進來之後,年輕的法老王立刻就睜開了眼睛,坐起身子向身邊看去。


    年少的王弟側身躺在他身邊,發出安穩的呼吸,閉著眼還在靜靜地沉睡,半張頰都陷入柔軟的床裏。


    注視著少年的緋紅色瞳孔在初生晨光之中湧起一點陽光般的暖意,年輕的法老王俯身,伸手撥開了那淩亂的金色發絲,低頭親吻了一下他的王弟的額頭。


    感覺到外物侵襲的年少王弟微微動了動頭,發出含糊不清的聲音,然後再一次沉入夢中。


    亞圖姆隻是再摸了摸他的發,並未打算讓自己沉睡的王弟醒過來。


    昨晚自己居然睡得那麽沉,連身邊的人離開都沒有發現。


    想起昨晚的事情,年輕的法老王微微皺了皺眉。


    是因為感覺變得有些遲鈍了嗎?這樣的話對於經常會被刺客刺殺的他來說太危險了……可是剛才侍女們一有動靜他立刻就察覺到了啊?


    他這麽想著,緋紅色的瞳孔無意識中又落在他的王弟那張和他相似的臉上。


    幾天之前,在那個偏遠的小鎮上,那個依仗著他的王弟的寵信而放肆之極的黑發侍衛所說的話再一次浮現在他的腦海之中。


    那一晚,一輪明月高掛夜空之上。


    空氣中隱約傳來不遠處的兩個小鎮裏的廝殺聲,顯然盜賊已經和埃及的士兵們正麵對上。


    年輕的法老王按住王弟想要摘下鏈子的手,還沒來得及說話,站在對麵的克雅已經搶先一步開了口。


    “很抱歉,王弟殿下,一直隱瞞著您是我的錯,但是這也是為了您的安全著想。”


    他再度上前一步,他接下來的說明與其說是說給他的主人聽,倒不如說是幹脆給年輕的法老王和神官們把事情講清楚。


    “王弟殿下,我曾經跟您說過,您是我的主人,因為我保護不周的緣故讓您被盜賊襲擊而差點喪命,多虧有人路過才能救了您的性命。所以我才暫時和您留在這個鎮上,希望能讓您養好傷或者恢複記憶了再考慮後麵的事情。”


    “很抱歉對您說了謊,您並非是前來埃及經商卻在盜賊的襲擊中和父親失散的外國富商之子,而是埃及的王弟。”


    “襲擊您的不是盜賊而是一直想將您置於死地的某些勢力,這次您僥幸逃得了性命……”黑發的侍從說,輕輕看了少年王和神官一眼,“我害怕您活下來的消息傳到他們耳中,所以才將您的身份隱瞞了下來,想等您恢複記憶了再作打算。”


    “現在,既然王已經來迎接您了,我也就沒有再隱瞞下去的必要。”


    在眾人愕然的目光之中,黑發的侍從平靜地說出了這樣的謊言。


    讓賽特疑惑不解的是,本來以為克雅既然一開始就對他們隱瞞了王弟複活的事實,接下來也會竭力阻撓他們帶王弟返回王宮——雖然那個所謂的竭力阻止對他們而言不值一提。


    後來,返回塔赫拉城之後,塔赫拉城主自然被梟首示眾,他的一眾手下也沒能逃脫厄運,全部都被少年王處死,讓城民們拍手稱快。


    塞西按照賽特的命令私下向克雅詢問的時候,克雅並沒有隱瞞什麽,而是一五一十地將一切都告訴了他。隻是克雅雖然說了亞頓的存在,卻也隻是輕描淡寫地將他歸類於一個路過的好心人。


    “雖然並不想讓王弟殿下再回到殺害他的那個地方,可是我更不想讓王弟殿下知道過去那些會傷害到他的事情,所以我不會說。反正,你們大概也不想再說起那件事。”


    黑發的侍從很平靜地回答,“如果他願意返回王宮……我遵從王弟殿下的一切意誌,無論他記得與否。”


    當塞西將這些話回稟給賽特的時候,年輕的大神官沉默了很久。


    最後,他揮手讓塞西退下,並開口讓塞西撤下了監視克雅的人手。


    埃及的王弟被利比亞人被下了詛咒,並被卑劣的利比亞人控製著去刺殺法老王。英明的法老王及時發現了利比亞人的詭計,粉碎了他們的陰謀,並救下了王弟。


    王弟因為自己傷到王兄而感到內疚,因為無法原諒自己,他自行離開了王宮,可是在路上又被利比亞的餘黨襲擊而生命垂危。


    法老王為了保護王弟,決定對外宣布王弟死去的消息,直到徹底鏟除了利比亞餘黨,而且王弟傷勢完全好了之後才再一次讓王弟出現。


    唯一讓人歎息的是,王弟因為傷勢過重而忘記了過去的事情。


    這一段時間,所謂的‘真相’在王都裏流傳,並迅速向整個埃及擴散,成為埃及人茶餘飯後所津津樂道的王家秘史。


    他們所能知道,或者說必須要知道的也隻能是這個由埃及大神官親口說出來的‘真相’。


    王宮之中,那些親眼看到所發生的一切事情的大神官們和法老王的心腹侍衛們自然心知肚明,而用性命忠誠於法老王的他們最終隻會將這個秘密帶入墓地。


    法老王是埃及的神靈。


    他的一舉一動,皆是真理,不容置疑。


    “王兄?”


    低低的叫聲讓沉默中的年輕法老王的目光重新落在他的王弟的臉上。


    不知何時醒來的年少王弟揉著眼睛,一臉困倦的神色,他注視著俯身盯著自己看的法老王,眼中帶上了一點疑惑。


    “你還不起來嗎?王兄。”


    他回頭看了一眼那些低著頭安靜地站在房間角落等候法老王召喚的侍女們,又揉了揉有些難受的眼睛。


    年輕的法老王嗯了一聲,下了床。於是等候已久的侍女們一擁而上,迅速地為法老王整理著裝。


    賽特大神官也已經站在門外等候著,隻是他的目光時不時地會掠過趴在床上的年少王弟。


    當一切都準備完畢,年輕的法老王走回床邊,發現遊戲不知何時又睡了過去,而且是四肢大張毫無形象不成體統。


    少年王注視著他的王弟稚嫩的睡臉,陽光滲入緋紅色的瞳孔,讓少年王的目光柔和了許多。


    他俯下身,親吻了一下對方柔軟的唇,這才起身離去。


    毫無所覺的年少王弟睡的很香,直到日上三竿才再一次醒了過來。


    在年老的女官卡琳那裏得知了王弟回來的事情之後,提婭遲疑了一段時間,最終還是請求卡琳讓她回到了王弟身邊。


    此刻,她笑盈盈地用溫熱的濕毛巾給年少的王弟擦拭著臉頰。


    她吩咐了幾句,很快有人端上了食物。


    經曆了那些事情,再加上跟在卡琳身邊一段時間,她已經褪去了過去尚算青澀的侍女的影子,越發穩重起來。


    年少的王弟似乎很滿意今天的早餐,吃了不少。可是讓提婭疑惑的是,王弟動都沒有動桌上一旁的一個乳白色的圓陶盒,那裏麵放的可是法老王特意吩咐下人送過來的東西。


    “王弟殿下,您不吃這個嗎?”


    她站在一旁小聲詢問著。


    “嗯?這個?”


    看著提婭指的東西,年少的王弟眨了眨眼睛,抬頭向提婭看去。


    “說起來我剛才就一直想問,這個是什麽?”


    “哎?不是您最喜歡的……”


    提婭哎了一聲立刻就反應了過來,因為王弟和以前完全沒有區別,所以她差點忘記了,王弟有很多事都不記得了。


    她笑著將陶盒端到了王弟麵前,“是一種很罕見的一種果實,叫杏仁,以前殿下您一直很喜歡它的。”


    淺紫色的眼睛瞅了她一眼,又看了看杏仁,年少的王弟看起來有點遲疑地從裏麵取出一個杏仁,扔進嘴裏,咀嚼了幾下。


    “嗯~~是很好吃。”


    他很開心地笑了起來。


    “王特地吩咐人送過來的,因為知道您喜歡這個。”


    提婭以前雖然對法老王有一點心存芥蒂,但是她現在已經得知了那眾所皆知的‘真相’,自然不會再多想。對她來說,法老王為了保護王弟而將王弟並未死去的消息瞞著她這個下人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她笑著對遊戲說,“王一直都是非常寵愛您的,您沒有事情真是太好了。”


    “嗯,我知道。”


    年少的王弟微笑著回答。


    從天窗透下來的一道光線落進他紫羅蘭色的瞳孔之中,讓他的眼睛明亮得看不到絲毫陰晦。


    “提婭,我想去外麵散步。”


    “是的。”


    低聲吩咐了那幾名侍女將剩下的東西收拾好,提婭取過王弟一直都很喜歡的一個淺碧色的貴重而精美的玻璃杯,迅速倒入了一些果汁。


    今天太陽很大,會有點熱,王弟剛才沒喝多少水,或許會有些幹渴。


    提婭這麽想著,端著杯子快步跟上了已經離開房間的王弟。


    太陽神拉那宏偉壯麗的神殿在陽光下閃耀著金色的光華。


    空曠神殿的深處,這裏在沒有祭奠的時候一直都是極為肅靜的,沒有人敢輕易來到至高神拉的神殿深處。


    突然一道金色的光在這個莊嚴神聖之地一閃而過。


    被高高地奉於祭台之上的黃金盒在那一瞬突如其來的閃耀之後立刻安靜了下來。


    啪——


    精美的淺碧色玻璃杯落在地上四分五裂,殘餘的一點紅色的果汁滲透到土裏,消失得幹幹淨淨。


    年少的王弟抬頭向太陽神拉的神殿的方向瞥了一眼,然後立刻低頭俯下身來,向那四分五裂的玻璃碎片伸出手。


    “王弟殿下,請住手,很危險。”


    “……碎了。”


    “還有其他的杯子。”


    “可是我隻喜歡這個。”


    年少的王弟蹲在地上,低著頭看著碎片。


    掛在細細的鏈子上的黃金指環懸空來回晃動著,邊緣閃爍的金光讓紫羅蘭色瞳孔的深處跟著它來回的晃動閃爍著亮光。


    “那麽,叫人修補起來可以嗎?”


    “……”


    “王弟殿下?”


    “不用了。就算補好了裂紋也遮不掉,天天看著隻會越看越煩。”


    年少的王弟站起來,半掩著眼,濃密的睫毛在淺紫色的眼裏撒下一層淺淺的陰影。


    微風掠過他金色的柔軟發絲,眼底那層淡淡的陰影讓他那稚嫩的臉上呈現出一種讓人說不出的奇異神色。


    “扔了吧。”


    他說,語調輕描淡寫。


    提婭注視著王弟,眼底透出一點疑惑,可是這點疑惑在她看見王弟抬起的那滲出血跡的手指時,立刻消失得無影無蹤。


    “殿下!您受傷了?”


    “好像是,提婭,去拿藥過來……”


    不需要遊戲攏徭謁姑豢諡埃圖貝掖業叵蜃呃缺劑斯ァ


    年少的王弟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被玻璃割破的手指,轉身向左方走去。


    隻是,剛走了兩步,提婭的聲音就又傳了過來。


    “殿下,請您稍等。”


    考慮到自己行走的速度並不快,提婭幹脆命令不遠處的侍衛去拿包紮傷口的繃帶和藥,而她自己則立刻轉身走了回來。


    她小心地捧起王弟的手,發現那隻是一點淺淺的傷痕後鬆了口氣。


    “王弟殿下,受傷了請不要隨便亂跑啊。”


    “……我隻是想去我的房間看看。”


    的確,自從王弟殿下回來以後,都是待在王的房裏。讓王弟殿下回去自己房間看一看,說不定可以想起什麽。


    提婭這麽想著,笑著開口。


    “您走錯方向了,那邊是去太陽神拉的神殿的路。”她說,“畢竟您很多事情都不記得了,所以想去哪裏的話,隻要告訴我就好了。”


    “說的也是。”


    年少的王弟看著那低著頭看著自己手的年輕女官,如此回答,“畢竟……我什麽都不記得了。”


    他這麽說著,抬起頭來。


    稚嫩可愛的臉上露出明亮的笑容。


    遠方,太陽神拉宏偉壯麗的神殿縮小的影子倒映在紫羅蘭色瞳孔的深處。


    耀眼的陽光在美麗的神殿邊緣閃耀出的金色光芒同樣也在年少王弟的眼底閃過一道亮光。


    【……原來在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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