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及的王弟眨了眨紫羅蘭色的大眼睛, 瞅了瞅左邊, 又瞅了瞅右邊。


    他試著縮一縮自己的左手,察覺到他的動靜,亞頓轉過頭對他微笑, 金色的發絲在火光下折射出的微光讓那張俊美的臉越發明亮起來。


    不知為何突然覺得有點尷尬地遊戲下意識放棄了縮回手的舉動。


    他想了一想,又嚐試著縮了縮右手。


    可是他的手才微微一動, 少年王抓著他的那隻手頓時就一緊。


    淺褐色的手指扣著他的手腕,扣得極緊, 勒得他都有點隱隱作痛起來。


    年少的王弟忍不住轉過頭向他的王兄看去, 卻發現亞圖姆並沒有看著他,緋紅色的眼隻是冷冷地盯在對麵那個不管是相貌還是身型都和自己頗為相似的金發少年身上。


    而對遊戲微微一笑之後,亞頓的目光再一次回到了少年王的身上, 唇角仍舊是上揚的, 隻是多了幾許冷厲。


    是不是有點……不對勁?


    遊戲覺得自己冷汗都快要流下來了。


    饒是他在某方麵神經大條也能察覺得出來,此刻這兩人正處於地震海嘯天動地搖激烈對撞火花四濺的對峙之中。


    “喵~~”


    神經比他還要大條的小黑貓仍舊是興致勃勃地蹭著小主人的腳踝, 完全沒感覺到自己周身的空氣幾乎已經被兩股完全不同卻又勢均力敵的煞氣充斥了起來。


    “那個……”


    仿佛是以遊戲的聲音作為信號, 簡直可以稱之為心有靈犀的兩名少年王在遊戲開口的一瞬間同時舉起了手中的劍。


    鏗——


    清脆的劍刃的撞擊聲再一次響起,這一次是近在眼前,那明晃晃的架在自己頭上的兩隻長劍劍刃上閃耀的寒光頓時就把遊戲剩下的半句話嚇得縮了回去。


    他試圖向後縮著身子,但是兩隻手被人死死地抓著讓他動不了。


    兩柄明亮的長劍一次又一次在他的眼前交擊,碰撞, 卻又因為勢均力敵而無法壓製對方。


    因為持有它們的主人都不曾後退過一步。


    年少的王弟一臉冷汗地看著那兩柄劍在自己頭上揮舞著,時不時在他眼前呼嘯而過,感覺上下一秒就會刺到自己身上來一樣。


    他努力想要甩開那兩人抓著自己的手, 但是怎麽都甩不開。


    終於,他忍不住向後退了一步。


    埃及王室現存的三位血脈繼承者都是站在陷坑的邊緣的。


    這個陷坑因為剛才兩度地麵的震動而非常不穩定。


    他們三人腳下踩著的是一塊微凸出的青石板,而這塊青石板因為震動而向外微微傾斜的,由於此刻承受了三個人的重量以及兩人大幅度的動作而傾斜得越發厲害。


    可是隻顧著互毆的少年王們和被頭上的刀光劍影嚇得直冒冷汗的王弟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己腳下的這塊石板正在瀕臨它所能承受的保持平衡的極限。


    就在這個時候,年少的王弟向後退了一步。


    於是,這個到達了極限的微妙平衡就此打破。


    青石板猛地向下一歪——


    隻覺得身體向後一倒的王弟反射性地反手一把拽緊了那兩隻剛才還想要甩開的手——


    戰鬥之中的兩位少年王此刻正處於一劍對撞完舊力盡去新力未生恰好身體重心還偏偏向遊戲那一邊傾斜的狀態——


    遊戲:“啊!”


    亞頓:“……嗯?”


    亞圖姆:“…………”


    轟!


    埃及碩果僅存的三位尊貴王室血脈的繼承者全軍覆沒。


    關鍵時刻敏捷地從碎裂的石板上跳到一邊的小黑貓從上麵小心地探出頭來。


    它歪著毛絨絨的小腦袋,睜大圓溜溜的金色眼睛看著那塵土飛揚的坑底。


    “喵~~”


    ***


    一片混亂中之後,經過年少王弟拚命地勸說,兩位少年王終於決定暫時停止內杠。


    先安外,再攘內。


    當前處於兩人都失去魔力的狀態下,先一致對外解決了窺竊他們偉大祖先墓地的罪人們再說。


    此時,他們一個坐在左邊的石柱下,一個遠遠地坐在右邊的石壁邊上。


    一個向左偏著頭,一個向右偏著頭。


    遊戲看著這彼此互不搭理簡直就像是幼兒園兩個小孩子吵架後冷戰的兩人覺得有些哭笑不得。


    他歎了口氣,低下頭,淺紫色的眼睛半掩起來,讓人有些看不清楚。


    就立場而言,亞頓和亞圖姆是天生的敵人。


    遊戲無法否認這一點。


    或許現在在墓地之中還能暫時保持這種微妙的平衡,可是一旦出了墓地……


    年少的王弟搖了搖頭,將這種讓他不舒服的念頭驅逐出去。他低下頭在腰間翻了翻,將剩下的最後一點白色的藥粉翻出來,向坐在右邊石壁邊上的亞圖姆走了過去。


    “王兄。”


    他把手中的藥粉遞過去,在亞圖姆身前跪坐下來,有些擔心地看著亞圖姆身上的傷。


    那些傷口都不深,但是很多,基本都是擦傷。而遊戲那個時候被亞圖姆抱在懷中護著,被石頭砸到的擦傷很少。


    要是有水洗一洗就好了。


    遊戲這麽想著,忍不住伸手想要碰一下亞圖姆手臂上的傷痕。


    剛要碰觸上的時候,他突然想起來自己的手也很髒,趕緊縮了回去。


    淺褐色的手伸過來,抓住他想要縮回去的手。年輕的法老王看了他一眼,另一隻手按了按他的左肩。


    左肩上突然傳來的刺痛感讓年少的王弟發出一聲悶哼,下意識低下頭向自己的肩上看去。


    在混亂中他那狠狠撞上了石柱的左肩此刻一片淤青,顯然撞得厲害。


    剛才突然發生的一係列事情實在太多太亂他還沒有注意到,現在一看到,本是麻木得沒什麽知覺的左肩立刻火燒似的疼了起來。


    淺褐色的手指在那片淤青的肌膚上似乎有些遲疑地輕輕揉了一揉,王弟發出的疼痛的抽氣聲讓它立刻停了下來。


    注意到亞圖姆皺著眉一眨不眨地盯著自己的左肩看了一會兒之後就把目光投向了手中的藥粉,遊戲趕緊站了起來。


    “我沒什麽事。”他說,對他的王兄露出了笑容,“愛西斯說那藥粉隻能用來治外傷的。”


    他仿佛是要證明一般揮了揮右臂,肌肉拉動時抽痛讓他的唇角忍不住抽了一抽,但是他也感覺得出來,雖然那淤青看起來可怖,不過右肩並沒有傷到骨頭。


    他再一次對他的王兄笑了起來,然後趕緊轉身向亞頓那邊跑了過去。


    坐在對麵石柱腳下的亞頓正低著頭自己處理著傷口,察覺到遊戲走過來,立刻抬起頭來。


    他和遊戲的目光對上,然後起身站了起來。


    “亞頓,你沒事就好了。”


    遊戲的臉上露出毫不掩飾的開心的笑容,伸出左手,將一個生命之符樣式的黃金耳飾遞到亞頓身前。


    亞頓怔了一怔,他看著遊戲,目光緩和了許多。


    深色的瞳孔微微彎了起來,像是撒進去的火光讓他的瞳孔越發變得溫暖。


    他伸手接過耳飾,直接戴在了自己缺了耳飾的左耳之上。


    紫羅蘭色的眼睛隨著他手的動作盯著那個黃金耳飾看著,年少王弟稚嫩的臉上有著明顯好奇的神色。


    “隻是暫時將魔力存放在裏麵以便在危險的時候放出來的小飾物而已,用一次就廢了。”


    亞頓說,指了指自己的右耳,那個黃金耳飾明顯比左邊剛戴上去的那個要明亮上許多。


    他的眼睛閉上,似乎想了一想,又睜開。


    “遊戲,你和那些人遇上了?”


    遊戲點了點頭。


    “還剩下多少人?”


    “一個老人,還有一個……王兄說是下埃及的一個將軍。”


    “他們手上應該抱著一個嬰兒吧?”


    “嗯?”遊戲仔細想了想,搖了搖頭,“沒看太清楚,那個男人手上的確抱著東西,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嬰兒。”


    “那應該就沒錯了。”亞頓說,“遊戲,你聽著,那個老家夥是我的父王阿克那丁以前的部下,他手中阿赫摩斯墓地的地圖大概是我父王遺留下來的東西。”


    他看著遊戲說道。


    他的話很清晰,因為同時也是在對不知何時走過來站在王弟身後的少年王做出說明。


    “我從拉茲那裏曾經聽過說一件事……那個老家夥的獨生女在今年因為難產而死去,留下的遺腹子似乎也是生命垂危,不過是依靠祭司的力量勉強吊著性命。”


    “所以,遊戲,我大概猜得出來他們來到這裏的目的是什麽。”


    亞頓注視著遊戲的目光並不銳利,但是此時此刻卻顯得頗為嚴肅。


    他抬起手,指尖輕輕點在遊戲胸口的正中間。


    “……【死者蘇生】。”


    亞頓的聲音很輕,他深色的眼睛和遊戲在那一瞬間輕微地顫了一顫的紫羅蘭色的瞳孔對視。


    目光嚴肅而銳利。


    “他想用這個神聖的石板來挽救那個瀕死的嬰兒的性命。”


    他說,“很可惜,神聖的石板世上僅有一塊,而且就算還存在,也隻有擁有王室血脈的人才可以使用。”


    金發的少年瞳孔深處的目光很冷。


    “他不過是癡心妄想罷了。”


    注意到亞頓瞳孔深處那道森冷的厲光,遊戲有些不適應地眨了眨眼。


    他後退一步,想要躲開那隻點在他胸口那個印記之上讓他不知為何覺得很不舒服的手指。


    他剛一動,那略有些僵硬的舉動立刻讓兀自想著什麽的亞頓反應了過來,注意到遊戲臉上不自在的神色,那雙深色瞳孔裏的冷光散去,取而代之地是一抹懊惱的神色。


    “抱歉,遊戲,讓你感到不舒服是我的錯。”


    亞頓很幹脆地道歉,臉上的神色也顯得柔和了許多。


    看見遊戲對自己搖了搖頭表示不介意的時候,他微笑了起來,下意識伸手想要揉一揉站在他身前許久未曾見到的堂弟柔軟的發。


    遊戲看著他,張嘴想要說什麽,冷不丁有一隻手從後麵伸過來,抓住他的右臂向後一拽。


    不知何時走過來的亞圖姆將他拽回了自己身邊,摟緊了他的肩。


    緋紅色的眼睛冷冷地瞥了亞頓一眼,便轉過身去。


    “走了。”


    亞圖姆說,右手抓緊了遊戲的手向前走去。


    遊戲被帶著,不由自主地跟著向前走。


    “等、等一下,王兄……”


    他回頭看了一眼後麵的亞頓,手上一股大力卻又是將他拽得向前踉蹌幾步,不得已趕緊回頭看向前方。


    可是,沒走幾步,他又忍不住回頭看去。


    亞頓似乎並沒有生氣,遠遠地衝他笑了笑,然後自己跟了上來。


    遊戲這才舒了一口氣。


    他剛放下心來,立刻想起了一件事,趕緊使勁拽了拽亞圖姆的手。


    “等一下,王兄。”


    他急切地說,“等一下……劍,我的劍扔在那邊忘記拿了,讓我回去拿一下!”


    亞圖姆扣著他手腕的手指本來還握得很緊,聽完他的話後稍微遲疑了一下,便鬆了開來,轉過身來站在原地看著他。


    “我馬上就回來。”


    注意到那不耐煩地盯著自己的緋紅色瞳孔,遊戲趕緊如此承諾道,轉身就向自己的劍丟下的地方跑了過去。


    路上和亞頓擦肩而過,亞頓也停下腳步,回頭看著他從自己身邊跑過去。


    王弟的長劍躺在不遠的一處半坍的石柱腳下閃著金屬特有的銳利光澤,讓人一眼就能看見。跑到一半,遊戲由跑變為走,因為剛才跑太快而微微喘著氣。


    他向他的劍走過去,臉上露出了開心的笑容。


    “喵!”


    亦趨亦步地跟在遊戲身邊小步跑著的艾瑪突然撲到了遊戲的腳下,攔住他的去路,讓他不得不得停下腳步。


    “艾瑪?”


    平常很乖巧聽話的小黑貓此刻弓起繃得緊緊的身子,露出尖銳的獠牙,全身的毛都豎了起來。


    它又叫了幾聲,金色的瞳孔注視著前方的石柱,滿是警惕的神色。


    年少的王弟順著艾瑪注視的方向看過去,一瞬間似乎明白了什麽,下意識後退了一步。


    急促的腳步聲在他身後響起,同時注意到艾瑪異常舉動的兩位少年王正快步趕來。


    離遊戲較近的亞頓先一步來到遊戲身邊,他越過遊戲之後微微揚起左手,示意遊戲後退,然後自己握緊劍向前走去。


    遊戲後退了幾步,有人從後來扶住了他的肩,他回頭看去的時候正對上趕過來的少年緋紅的眼,於是心裏頓時越發覺得安穩了幾分。


    看見遊戲在原地站定,亞圖姆便鬆開剛才為了安撫王弟而扶了扶他的肩的手,繼續快步向前走去。


    有人從對麵石柱的陰影裏走了出來。


    那是一個中年男子,他的神色看起來很苦悶,情緒也很低落,臉上那道猙獰的疤痕更是讓他的容貌顯得滄桑了許多。


    遊戲注意到他的手上是空著的,看來他開始抱著的那個嬰兒此刻應該在老人那裏。


    男子抬起頭,看著向自己逼近的兩個同樣擁有著讓人畏懼的銳氣和魄力的少年王,目光更是苦澀上了幾分。


    他自知不是他原來的主人對手,再加上那個強大的法老王……他今天必死無疑。


    本來他若是能在剛才抓住機會除掉那個能讓魔物消失的王弟,再依靠召喚出來的魔物的話,就可以對付他們,可是現在……


    男子的唇中發出一聲長長的歎息,苦笑了起來。


    他和那個人為了追求一個虛無縹緲甚至不知是否真的存在的東西,不惜一切來到了這裏,最終還是功虧一簣。


    那個東西應該是存在的……可是那畢竟是神留給尊貴的埃及王室的神聖之物,神是絕對不會允許他們這些卑下的人得到它的。


    他們所作的一切不過是癡心妄想。


    想到這裏,烏摩斯忍不住再一次看向他過去的主人。


    三年前,他真心實意地臣服於他這位強大而高貴的主人,奉上了自己全部的忠誠。當他跪在主人腳下的時候,他從未想到自己會有背叛的一天。


    哪怕到了現在,他仍舊將其視為自己唯一的主人。


    烏摩斯看著亞頓,他的瞳孔微微顫抖著,唇也動了一動,似乎想說點什麽,可是剛一開口卻又遲疑了。


    他背叛了他的主人,無論有怎樣的理由,這一點毋庸置疑,他驕傲的主人永遠不會原諒他。


    他是一個可恥的叛徒。


    看著向他走來的亞頓注視著他的銳利而冰冷的目光,烏摩斯唇角的笑容越發苦澀。


    他深吸一口氣,握緊手中的劍,擺出了迎敵的姿態。


    不戰而敗不是他烏摩斯的性格。


    哪怕結局已經注定。


    ……


    當喉嚨被割破的時候,他的身體也向後倒了下去。


    此刻浮現在他腦海中的,是一個對他甜甜笑著會用清脆的聲音喊著烏摩斯叔叔的年幼的小女孩,他看著那個小女孩一點點長大,長成美麗的少女,然後嫁為人婦。


    無數的畫麵在他腦海中一一閃過,最後定格的,是她那張已經失去了全部血色的蒼白而毫無生機的臉。


    他在她臨死之前許下了保住她的孩子的承諾。


    諾之必行。


    他選擇放棄一切去實現對她的承諾。


    對不起。


    他在心底默默地向她道歉。


    他終究還是沒能實現他的承諾。


    他躺在冰冷的石板上,意識逐漸恍惚了起來。鮮紅的血從他的頸上蔓延下來,染紅了他身下的大地。


    他慢慢地閉上眼,就像剛才在他懷中沒了聲息的嬰兒一樣,停止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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