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分三路,圍攻寧州。


    古爾紮率兩萬大軍夜間主攻,其它兩路人馬則白日從側方攻城,日夜兼並,鍥而不舍,寧州城裏的百姓在被圍困的半個月來日子過的苦不堪言,被厥人日夜輪番攻城擾的沒睡過一個安生覺,連百姓都是如此,便不難想象守城的鎮戎軍此時的境地。


    半月來鎮戎軍日夜戒備不敢有絲毫怠慢,無奈劣勢還是漸漸顯露出來,厥兵的車輪戰成效已現,鎮戎軍上下已經疲憊不堪,如今隻是艱難控製局勢。


    “如此輪番攻城,鎮戎軍必定維持不了多久,待他們精疲力盡之時,守備自然鬆懈,到了那時,攻城便容易許多,”畢納將古爾紮的信放在燭火上燒毀,道:“大汗,我們何時與古爾紮會合?”


    端坐在床榻上的人考慮片刻,緩緩開口道:“再過半月,半月後,全軍拔營,行進寧州。”


    知道了烈丹的意思,畢納趕緊提筆給古爾紮回信,也好讓他吃下這顆定心丸,不料正寫到一半之際,營帳外傳來手下稟告聲,烈丹看過呈上來的密報後神色微變,沉聲道:“不必寫了。”


    將密報扔給畢納,烈丹吩咐那屬下道:“傳令下去,即刻拔營,全軍連夜行進寧州。”


    畢納將密報看過後不禁神色凜然,好半晌才開口道:“援軍怎麽會來?宣國督軍的信可是都被我們截下了。”


    “是我們小看那督軍了,”烈丹眯起雙眼,目露凶光:“他定是用了什麽辦法,才神不知鬼不覺的將求援信在我們眼皮底下送出。”


    畢納又將手裏的東西看了一遍,道:“再有十日援軍便可到達寧州,大汗,此刻啟程多有風險,那十萬大軍雖是從盛京過來,作戰能力與鎮戎軍不可同日而語,但勝在人多,我們不能輕敵。”


    “所以在援軍未到之時攻城是最好的時機,”烈丹道:“無論如何,十日內定要拿下寧州,到那時援軍即便來了,也是無力回天,鎮戎軍都已被我們攻下,那些京裏來的援軍則不足為懼。”


    事到如今,鎮戎軍日見衰竭,他們絕不能空手而歸。


    將軍府內,嚴青山與楊衝看完兩封密報,喜憂參半。


    “撫遠將軍?他老人家不是在北邊駐守麽?怎會率十萬大軍從盛京趕來?這事蹊蹺啊!” 楊衝想了半日也沒想明白,一臉糾結道:“麻煩這下都趕一起了,古爾紮這幾日沒了動靜是在等烈丹前來,兩日後必有大戰,可局勢一定,那邊的援軍也該到了,咱好不容易對付完厥人又要應付援軍,連個喘氣的工夫都沒有!”


    “先別急著想那些,眼前應對厥人才是要緊,”嚴青山道:“六萬敵軍一旦集合,大戰便即刻開場,半月來弟兄們守城不易,才休息兩日就又是一場大戰,這仗我們雖有幾分把握,卻不能掉以輕心,當年阿史那老賊見勢不妙,趁亂撤回,最後病死厥國,這才幾年光景?咱原以為十年內不會再作亂的厥人就東山再起,這次若想斬草除根,怕是也不容易。”


    “這有何難?”楊衝挑眉一笑,道:“既然烈丹已經入了圈套,咱隻管等他上門轟他個片甲不留就是,寧州城於我們是邊疆要地,於他,可就是有來無回的鬼門關!”


    霍衍從始至終都是默默聽著兩個屬下的言談,並不出聲,一雙鷹眸卻變得深邃異常,似是有什麽東西不再隱藏於心底,終於破蛹而出。


    兩日後,厥國大汗阿史那烈丹親手敲響戰鼓,隨即下令,命厥國第一勇士古爾紮率六萬大軍,兵分三路,不分晝夜,強攻寧州城。


    宣國一方則由霍衍主帥,左右驍衛嚴青山、楊衝緊隨其後,九千餘鎮戎軍出城迎戰。


    兩軍皆知,今日一戰,便可分出勝負。


    六萬對九千,勝算自不必說,烈丹披掛上陣,親自帶兵攻城,一時間厥兵氣勢如虹,大有勢不可擋之象,霍衍所領的九千將士沒一會兒便被厥兵前後夾擊,身陷重圍。


    戰鼓聲和寧州城外的廝殺聲響起不久,一直按兵不動的車營終於有了動作。


    這幾個月來憋屈壞了的車營弟兄個個摩拳擦掌,就等著大顯身手的機會,待看見烈丹與霍衍在包圍圈中交上手,二話不說,依命開始火力攻擊敵軍後防。


    炮聲響起,烈丹早有準備,並不在意,而是集中精力與霍衍交手,可那炮聲連響十餘下幾乎從不間斷,烈丹才知情況不妙,自己八成是中了計,宣國那些大炮根本不曾有過問題!


    鎮戎軍的戰馬對炮聲似無所覺,依舊穩穩馱著主人征戰沙場,厥兵的戰馬可就沒了這份氣度,雖不至於受驚狂奔,卻也躁動不安,無心戀戰。


    霍衍用心良苦,這一戰是想將厥國連根拔起!烈丹想到霍衍的意圖心下登時一緊,稍一分神便被迎麵而來的大刀砍傷了右肩。


    “護大汗回營!”古爾紮一錘擋住霍衍的刀,用厥語高喊道:“我來對付他,大汗快回營!”


    回營?車營的大炮可不是擺設,豈會讓他們撤回軍營?如今六萬大軍都在車營的射程內,根本無處可退,隻能前進。


    “阿史那的勇士們無所畏懼!”烈丹一手捂住傷口,高聲下令道:“今日隻可前進,不可後退,繼續攻城!”


    眼下隻有城下和兩軍混戰的地方不會遭炮火攻擊,原本被轟散的厥兵後守軍看破這一點,皆向兩軍混戰處駕馬狂奔,加入戰圈。


    車營的炮火突襲讓敵軍頃刻間便折損數萬士兵,加上不斷轟擊厥兵軍營,連天的炮聲讓厥人的戰馬狂躁不安,作戰能力大大降低。


    混戰中,千餘厥兵衝到城下,騎兵向城樓處不斷放箭,步兵則架起雲梯意圖爬上城樓,皆被守軍用石頭砸了下來。


    大戰從清晨一直持續到午後,宣國一方無論是城樓上的守軍還是與敵軍交戰的騎兵皆感到疲憊。


    鎮戎軍經半日拚殺折損了近三千弟兄,如今隻剩六千人在與兩萬餘敵軍廝殺,城牆下想爬進城裏的厥兵更是不斷湧來,城樓上準備的石頭早已用光,如今守軍隻能一邊躲過箭雨,一邊用兵器阻止不斷想爬上來的厥兵,原本近千人守著的城樓上也隻剩下幾百人。


    霍衍與古爾紮幾番交手,雙方都沒占到便宜,古爾紮被霍衍砍傷腰腹處,霍衍的左臂也被古爾紮輪了一錘,楊衝嚴青山滿身血汙,皆負輕傷。


    兩軍打的焦灼之際,城樓上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鑼聲,繼而有隱隱的喊話聲傳入耳中。


    “聚在一起!回城!”


    這句話隨後不斷由百姓口中喊出,第一個喊出的聲音則漸漸被其他聲浪淹沒,古爾紮耳朵動了動,借著手下人掩護之機轉頭看了城樓一眼,隻一眼,便看見了立於城樓之上的陸行遠。


    “泥巴!”古爾紮青筋暴起,大吼出聲:“這次我絕不饒你!”


    陸行遠此時注意力不在這裏,自然聽不見古爾紮的吼聲,與古爾紮幾步之遙的霍衍在聽到此話後神色一變,招式間又狠戾了幾分。


    城樓上此時人影憧憧,仔細一看,竟是寧州百姓占了大半。


    數個身材壯碩的老漢一手持水缸蓋子擋箭,一手持鐵棍不斷將雲梯上的厥人打落,動作竟比身邊的年輕人還要迅猛有力,陸行遠與一身男裝的阿什莉則緊隨其後,用長竹竿合力將架在城牆上的雲梯頂落。


    原本的守軍被百姓替換下去,難得有了喘息的工夫,一眾百姓不過守了兩刻鍾便漸漸沒了力氣,好在他們人多,輪番上陣之下竟也擋住了敵軍大半個時辰的進攻。


    陸行遠趁著休息之際又看了眼戰場,原本被厥兵衝散的人馬果然在聚攏,鎮戎軍又恢複了被敵軍包圍的陣型。


    “能否用炮火攻擊他們外圍?”陸行遠蹲下身,詢問在一邊休息的車營弟兄。


    “不行,離城牆太近,敵軍已經不在大炮射程內了,”車營弟兄笑了笑,道:“總管安心,今日打的雖艱苦,卻已是勝利在望,敵軍一旦進入了將軍設的伏擊圈,想撤回去可就得問問咱手裏的大炮答不答應了!”


    陸行遠點頭,有些遲疑道:“想必敵軍已經知道他們此時的境況,才會如此拚命攻城,不過我軍人數與之相差仍舊懸殊,怕是撐不了多久……”


    見陸行遠神色擔憂,車營弟兄也不好再隱瞞,隻得道:“總管安心,再過半個時辰,我軍必能回城。”


    寧州百姓老壯齊上陣,守了整整一個時辰的城樓,待守軍恢複體力,車營向遠處連放三炮,炮聲一響,遠處的鎮戎軍便不再戀戰,而是齊齊向城門方向突圍。


    “不能讓他們回城!”


    烈丹見勢不妙頓時大吼出聲:“他們回城,我們便是死路一條,守住前方,不能讓他們回城!”


    霍衍聽見烈丹的喊話並未在意,而是將右手舉過頭頂,輕輕一揮。


    “弓箭手,準備!”守軍總領得令,吼道:“護弟兄們回城,放箭!”


    話音剛落,城樓上頓時箭如雨下,每支箭仿佛長了眼睛,避開不斷奔回的鎮戎大軍,精準的沒入阻礙弟兄們回城的厥兵體內,陸行遠雙眼一掃才發現,弓箭手裏有不少竟是白虎營的弟兄。


    一刻鍾後,寧州城門大開,楊衝率軍先行奔入城內,片刻,霍衍與嚴青山最後進城,城門隨即關上。


    見大勢已去,烈丹與古爾紮火速率兵撤退,無奈車營的炮火早已為他們備好,根本無法突圍,最後隻得在炮火攻擊不到的邊界一邊頂著鎮戎軍的箭雨,一邊用兵器在地上艱難挖溝。


    天色全黑之時,厥兵終於挖好暫時的藏身之處,隨即不足兩萬的人馬便擠在了長長的土溝裏恢複體力,等待第二日的來臨。


    隻這一日,勝負已見分曉,厥國大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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