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懸掛在天邊,被塵埃蒙蔽地隻透出沉悶暖光。(.好看的小說)


    吳菱額上的汗水,混雜了依稀的血跡,慢慢滾落到眼角,幾如淚水一般掛在麵頰,蟬燥聲越發沉重,喪屍一隻隻撲來,她握著犬牙的手已經微微發顫,幾乎拿捏不住,打光了所有子彈,士兵用刺刀開始搏擊,外城還殘留著一些破爛的帳篷,不知道哪裏先燃起的火,竟然難以熄滅,慢慢在外城蔓延開來,仿佛一條染血的錦緞,纏繞在聚集地。


    未有人可在此顧惜生死,他們若不出刀,就會被喪屍登上城樓。


    每個人已經被煙火熏紅了眼睛,看起來猶如一場惡鬼與邪靈的較量。


    蠕動在城下的喪屍嚎叫喧嘩,尖利的爪子在城牆上劃出一道道的痕跡,他們帶著火焰爬上來,又因燒斷了腿衰落下去。


    地麵的溫度高的嚇人,城牆上隻消不小心碰到,就會燙出來一個水泡。


    吳菱覺得自己似乎還在喊著,卻聽不到自己的聲音。


    朱悅一直默默的站在最後麵,緊咬著牙關,將難以抵擋的喪屍扔出去。


    不知是誰崩潰地大哭。


    也無人嘲笑。


    後勤也低了眉目,握好了柴刀。


    孩子們一個個蠕上飛機,在舷窗裏透出戀戀不舍的小腦袋。大一點的,就懷裏抱著小的。各自沉默不語,在茫茫人海與硝煙中尋找自己的親人。


    從飛機起飛的那一刻起,他們就要做好成為孤兒的準備。


    木公答應將他們送到島上,以後的生活,卻需得靠他們自己。


    tio1悵然歎息,對小瓦說:“你去吧。”


    這時候,吳菱大約是用不著一個不死的陪伴了。


    讓他完成夙願,也算積德。


    小瓦看了一眼tio1,豁然清醒過來,驚恐萬分地見著城樓的滿天火光。忽然哽咽了一下,握緊了雙手。


    看他驚惶地跑向城樓,tio1拉起木公,往一架尤為豪華的飛機走。幾個異能者如同收到指示一般撤出了戰鬥,尾隨著他們。


    飛機的轟鳴在聚集地回響。


    一旦他們升空,就是聚集地正式破散的哀鳴。


    吳菱霍然回頭,遙遙望著湖邊。


    那裏,水起波湧。


    天邊漫卷過層層疊疊的雲霧,似是隱了雷電暴雨,水麵下似乎藏了被封印的千軍萬馬,隻消一聲角令,就會破水而出,掃除天下。


    悠遠的嘶鳴響起。喪屍似乎受到了極大的震動,攻擊的越發猛烈了。


    “頂住,蛇神回來啦!”


    吳菱欣喜若狂地大喊,湖麵形成了漩渦,一點黃色的眼睛現了出來。蛇蟲蝦蟹紛紛上岸,如同青色的潮水蔓延過來。


    堅守的人群發出一聲聲歡呼,喜極而泣的同時被喪屍劃破喉嚨。


    以一敵一也無法抵消的攻擊,血灑落在城樓,被高溫焦灼出鐵鏽氣息。


    蛇鱷張開布滿獠牙的大口,以吞天之勢騰上岸來,水珠將那座蒙塵的墓碑洗得幹幹淨淨。就從這一秒起,豐碑依然是豐碑,後世依然有人可仰望。


    它畢竟是把吳菱當朋友的,畢竟並未舍棄聚集地!


    “小菱!”吳菱聽得一聲痛苦的喊聲,循聲去望,就見喪屍蜂擁而上。楊斌也已經在揮斷了鏟子,他困於喪屍中間,背上已經被抓出了幾道血口子。


    朱悅遠隔著人潮,捂著嘴拚命地扔著喪屍,也沒辦法把他從圍困中解脫。


    吳菱發了狠地衝過去。一刀刀割斷喪屍的身子。


    他拔了犬牙還在殺,但是血已經滲透了衣衫。


    “楊斌!”吳菱眼角一瞥,就見小瓦衝了上來,麵色慘白。


    “哈哈哈。(.無彈窗廣告)”楊斌忽然笑了起來,一雙眼睛亮得厲害。


    卻隻是火焰將熄時的閃爍,臉上的神采消散下去。


    吳菱驚訝地拉著他肌肉發達的手腕,就見他疲憊地哆嗦著嘴唇,上麵已經失了顏色。


    她牽著楊斌,發了瘋似地斬殺周圍的喪屍,身上不斷受傷,又不斷恢複。


    小瓦怒吼了一聲,似乎在怨恨自己來晚了,怨恨自己無法一力挽回頹勢,自變成喪屍人後,他身上的血都變成了濃稠的血漿,流淌極慢,數量稀少,故而吳菱不再讓他放血使用異能,他隻能憑著自己同喪屍一樣堅硬鋒利的一雙手爪,來抵擋刺殺。


    而今,他手臂上豎開了一道口子,分明是不要命的架勢。


    那些緩慢流淌的血漿形成了甚於從前的血色,一點點把他包裹。


    他眼裏都是紅絲,而腳步,已經分明地暴露出他久未進食的饑餓疲憊。


    “小瓦你不要。”


    他一路衝殺過來,麵上的表情猙獰可怖。


    每一下,都像是用了全身的力氣。


    恍然看到他來到她麵前,伸出一隻手,平靜地看著她。


    那手上帶了火焰,溫暖詭譎地跳動。


    楊斌吐出一口血來,手臂上再遭一擊,吳菱慌張地去找,就見小瓦還在十米之外,眼睛已全然變成了血紅色,不論擋在他麵前的是人還是喪屍,都是毫不留情地撕碎。


    “小瓦!”她聲嘶力竭地大吼,也無法從對方眼裏看到一點光芒。


    他沉默殘忍地如同撒旦。


    不免有人為了自保攻擊他,他受了那些傷,還是無意識地瘋狂殺戮著。


    這樣的他,讓她感到陌生可怖。


    吳菱左臂一陣劇痛,一隻喪屍扯下一塊肉來,吧唧吧唧塞進嘴裏,左手腕上紅繩捆著的木牌也斷了開來,落到地上。


    她手上還揮著犬牙。


    楊斌的氣息漸漸微弱。


    小瓦瘋狂地殺戮。


    火焰落到木牌上,霍然燃燒起來。


    紅繩蜷曲焦黑。


    木牌崩裂模糊。


    那少年拿了紅繩,微笑道,“你能用一隻手給自己打結?”


    她恍然聽見了死神的吟唱。


    薛紅雪閃了過來,身上不知是誰的血,將楊斌接了過去,似是在哭。


    蛇鱷衝上城樓來,速度極快地掃開那些喪屍,將吳菱從仲怔中驚醒。


    她沉默著穿越了人潮,一把握住朱悅的手臂――“你給我下去!”


    她癟了癟嘴,漏出一聲委屈的低呼。


    吳菱疲憊道:“你快走。這裏太危險。”


    我不能,再看見任何在乎的人受傷。


    朱悅和薛紅雪扶著楊斌走下城樓,扭頭見吳菱失了血色的臉,茫然地看著前方,那一團遠比其他火焰耀眼的血霧,在咫尺間收割著生命。


    蛇蟲蝦蟹蔓上城樓,他們到過的地方,就像是原始森林的蟻潮過處,喪屍連轉身都來不及就被吃地隻剩了骨架。


    吳菱忽然動了,她腳步蹣跚,走在硝煙異能彌漫的城樓,像是去奔赴一場訣別的盛宴。


    沒有人去拉她,遠遠地離開小瓦的攻擊範圍。


    他咆哮著,青紫的血管蚯蚓一樣布著,在血霧中掙動扭曲。


    剛見麵的時候,那個穿白襯衣青外套的俊美少年,似乎在這血霧中帶著微笑,將要消散。


    她含了淚,顫抖地伸出手,血霧沾染了她的手臂,慢慢翻卷出血肉,她卻含了笑,忍著火焰的灼痛握緊他,利爪劃破了她的手,一股濃稠,一股鮮豔,血混雜在一起,小瓦像是看見了什麽可怕的東西,連連倒退,痛苦的嘶吼著。


    吳菱的一隻手幾乎已經成了枯骨,但她還要踏上一步,用全部的自己去拉住他。


    旁人詫異地看著他們,生怕被這兩個瘋子靠近。


    小瓦的火焰緩緩息了,他臉上掛著淚痕,看著手上的枯骨慢慢長出新的皮肉,吳菱平靜地笑著,那眼中,似有溫暖詭譎的火光跳動。


    而後,卻是昏倒。


    他驚慌地抱住她,竟似抱了一羽輕飄飄的鴻毛。


    蛇鱷仿佛掌管四海水族的神龍,它鎧甲般的皮膚比之前看到的更加光滑堅硬,沒有絲毫猶豫地,它直衝進喪屍群裏,目標明確地往喪屍群後方去。


    所有的喪屍像是一下子瘋了,紛紛往蛇鱷身前擠去,就算是瞬時被壓成一灘血泥也毫不顧惜。城樓的喪屍跳下去,藍眼喪屍踏著普通喪屍追去,大批的喪屍試圖組成人牆抵擋蛇鱷,後方矮小的紫眼喪屍快速撤退。


    蛇鱷衝破了阻攔,大嘴一張,咬斷一群紫眼喪屍,即刻就有喪屍不聽了使喚。看來喪屍王畢竟不能控製全部的喪屍,紫眼喪屍就好像是一個個帶兵的大將,它還是需要依靠紫眼喪屍來進行全軍的調派,否則就會像現在這樣,明顯有些喪屍失去了控製,茫然地停在原地。


    它接連咬死了幾十隻紫眼喪屍,屍王被藍眼喪屍組成的海洋保護在最後,急速地撤退,此刻的蛇鱷也是瘋了一般,不肯停下,但凡阻擋,皆被碾壓。


    喪屍如潮褪去,聚集地似是在盛夏坐了一個氣悶的夢,落了一身黏濕的汗,驚醒在蟬鳴聲裏。


    相顧無言。


    刺刀跌在地上,鏗鏘有聲,人卻軟了下去,癡癡地望著麵前,不知目光落在了何處。


    飛機上的孩子吵吵嚷嚷地湧了下來,往各自死去或幸存的親人身邊去,進一場生死離別的痛哭。


    小瓦傻傻地抱著吳菱,忽然站了起來,向著四麵八方大喊――醫生呢!快救她!


    他忘了吳菱原不需要救,她會慢慢的恢複過來。


    隻是,終有一日,透支完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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