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華生再次把戒指放在了桌麵上,還是原來的位置,另外抽了一張紙巾,蓋在戒指上麵,為了顯示戒指還在紙巾下麵,他再次用手掌壓了一下,戒指的形狀便在紙巾上凸顯出來。


    隨即,華生用眼神示意譚宇去拍戒指,“記得,要用力,越用力越好。這個魔術的關鍵就在於你是否用力喔。”


    譚宇白了華生一眼,高抬起右手掌,照著桌麵便猛地拍了下去。


    隨著一聲短促的吃痛的驚呼,譚宇迅速把手掌抬起來,他怒氣衝衝地質問華生:“你故意耍我?戒指明明就還在……”說著,譚宇的左手快速掀開紙巾,可是紙巾下卻是空空蕩蕩。


    華生一歪身子,湊過去看桌麵,一邊湊過去一邊驚奇地問:“不會吧,戒指還在?”


    “明明不在啊?”初雪也看到了紙巾下的桌麵,反問譚宇,“難道你感覺到自己拍在了戒指上?”


    譚宇也有些發愣,剛剛他明明就感覺自己拍在了戒指上,他攤開自己的右手掌,那個戒指的印痕清清楚楚印在他的掌心,這就是證據啊。就在三個人全都陷入短暫沉默的空檔,一聲清脆的聲響從下方傳來,正是金屬戒指掉落在地麵瓷磚上的聲音。


    初雪隻見華生的臉色一變,她馬上明白過來,華生是要趁此時大家陷入驚奇的第一時間,這個防備最薄弱的刹那間,迅速把戒指悄無聲息地放進譚宇的口袋的,結果卻失手,戒指竟然掉在了地上。


    華生會失手!這怎麽可能?初雪馬上回憶了一下整個魔術,這才反應過來,第一次的時候,華生恐怕是在蓋上紙巾後用手掌按壓紙巾的時候,就以高超的手法和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取出了戒指,在輕拍自己肩膀的時候把戒指放進了自己的口袋。當然,在當時她是一點都沒有感覺出來。而第二次,華生為了故意整譚宇,並沒有在按壓紙巾的時候取出戒指。而是在譚宇一掌拍下來,手掌吃痛之後,生氣地掀開紙巾的那一瞬間,華生才不知道用了什麽手法讓戒指消失,其實是轉移到了他自己的手裏,接下來他歪著身子假裝去看桌麵,實則是不著痕跡地靠近譚宇,為的就是趁譚宇驚訝於戒指不在桌麵上的片刻間,把戒指放進譚宇的口袋。可是,在魔術最關鍵的最後這個步驟。華生居然失手了!


    譚宇的臉色慢慢浮現出笑容,他得意地說:“我們中國人有句話,叫偷雞不成蝕把米,華生先生,你明白這話的意思吧?”


    初雪明白譚宇的得意和他的意思。意思是華生本來想故意整譚宇,讓他的手掌吃痛,可是自己卻在魔術的最關鍵部分失手,丟了麵子。


    華生怔了片刻,彎腰撿起戒指,戴回左手食指。用仍舊呆滯的口吻低聲說:“不好意思,我竟然失手了。看來我真的退步了。”


    初雪望著華生落寞的神色,那張比自己還要驚訝的臉,那種不敢相信不願相信無法相信的神態,初雪不禁心疼,她恨不得馬上抱住華生給他安慰,可是眼下有譚宇在場。她忍住了這個衝動。初雪知道,如果不是傑西莫名消失,此刻的華生仍舊是國際舞台上萬人矚目的男神,他跟傑西一定過著甜蜜如神仙眷侶的生活,可是現在。華生就像是墜落人間的天使,命運已經奪走了他的最愛傑西,難道現在又要奪走他的另一個最愛嗎?初雪在心底大聲呐喊著祈禱,不要,不要!


    這頓飯初雪吃的如鯁在喉,她看得出華生也像是丟了魂一樣,期間華生一言不發,餐桌上隻有譚宇會時不時跟初雪搭話。而初雪也是心不在焉地附和著譚宇,她滿心想的都是華生,她擔心華生從此後會一蹶不振,畢竟這個男人至少在魔術方麵,至少是在出道以後,從未嚐過失敗的滋味。


    飯後,初雪和華生回到兩人的房間,初雪本來想安慰華生幾句的,可是又怕自己的安慰會起反作用,好不容易才醞釀出幾句話要開口,華生卻十分不配合地說要出去打個長途電話。初雪當然忙問是打給誰,華生隻是敷衍似的告訴她,是有關於魔術的事情。


    華生這樣說,初雪自然也就不再追問,她想,華生一定是想跟自己從前的魔術團隊的人說一些有關魔術上麵的事情吧,或許是他想到了什麽新點子,或許是想找行內人聊聊天排解鬱悶。


    因為太過疲乏,初雪沒等到華生回來便睡著了,一覺醒來時,發覺華生正睜著眼仰麵躺在一旁的床上發呆,右手一直在緩緩轉動左手食指上的戒指。初雪猜到,要華生接受這次的失敗,恐怕是需要一段時間的。


    又經過了一整天的輪流駕駛,三人在傍晚的時候到達了距離m縣最近的一個城市,按照原定計劃,在這裏休息一晚,第二天一早出發的話,不到中午便可以到達m縣。


    距離自己的家鄉m縣越近,初雪便越發的緊張,她知道,他們進縣城的方向正好就會經過那棟距離高速不遠的鬼樓,甚至還可以透過車窗看見那棟鬼樓。時隔近十年,即將再次回到闊別已久的家鄉,再次見到那棟改變了她一生的鬼樓,再回想起11年前到今天的種種,初雪的眼睛和鼻子都有些酸澀。


    此刻的初雪正跟華生一起坐在車後座上,她透過車窗望著窗外的景色,眼看著指示牌顯示他們已經進入了m縣的區域,她禁不住攥緊了拳頭,凝神等待著,等待著一幢斑駁的建築物進入視野。


    “快到了,前麵不遠處應該有個小飯店,咱們就先去飯店裏吃頓飯吧,順便跟飯店老板娘打聽一下鬼樓的事。”初雪示意駕駛的譚宇注意看公路的左麵。


    “看到了,真的有一家飯店呢,”譚宇一邊說一邊準備掉頭,把車子往飯店那邊開,“怪了,這棟飯店還是奇怪啊,自己孤零零地開在這裏,還真是特立獨行。這裏真的能賺錢嗎?”


    初雪沒有回答譚宇的話,她的全部精神已經被右邊不遠處的那個建築物吸引了過去。遠遠望去,在接近正午的陽光下,鬼樓卻似乎仍舊籠罩在陰森的氛圍中。依稀能看見的斑駁牆體,半敞開的院門,還有破碎的玻璃窗上偶爾反射的光。一時間,初雪有種錯覺,這棟鬼樓,似乎是被陽光和上帝遺忘的角落,它根本不屬於這個世界,而是另一個世界在這裏開拓的一個入口。


    恍惚間,初雪已經被華生拉著下了車,麵對的正是這個名叫“金鑫飯莊”的小飯店。看見了熟悉的招牌。十幾年前有關家鄉的種種,一股腦全都湧上了心頭。


    初雪像是在盡地主之誼一般,招呼著華生和譚宇進去,一進入飯廳,就看見百十來米的空間裏。稀稀拉拉隻擺了七八個圓桌和方桌,有兩桌的客人正在吃飯,看這八九個男人,再看門口停的幾輛貨運的車輛,便可以猜出,他們是來往的司機。


    初雪選了一張靠窗的方桌,招呼華生和譚宇坐下。然後便去看桌上的菜單。華生則是四下打量著這間飯店,他把目光投向熱鬧的後廚,後廚那裏傳來了掌勺的聲音,還有一個女人的催促聲。


    沒過一會兒,一個身材窈窕的、風韻猶存的中年女人端著兩大盤子菜大垮步走了出來,一邊爽朗地笑一邊把菜放在司機師傅們的桌上。又客套了幾句,這才回頭看到窗邊還坐著三位新客人。


    看得出,中年女人很驚喜,她笑著走到桌前,“歡迎三位。請問吃點什麽?我們飯店的招牌菜是……”


    聽女人熟練地介紹了幾道招牌菜之後,初雪才笑問道:“請問,這裏之前的老板娘常阿姨呢?”


    女人先是怔了一下,隨即不好意思地紅了臉,她低頭嬌羞地說:“我,我就是啊,你是?”


    初雪驚得張大了嘴,她懷疑對方沒聽懂她說什麽。當年那個縣裏麵有名的鬼見愁,五大三粗的醜女常春陽,也就是這間飯店的老板娘,怎麽可能會是眼前這個窈窕而又風韻猶存的女人?


    “啊,你是初雪吧?”女人突然一拍腦袋,“你就是有一年暑假跟幾個女生一起來我這裏做什麽社會調查的那個小雪,對不對?”


    初雪呆愣愣地點頭,小學的最後一個暑假,她確實跟著班上的幾個女同學來過這個飯店做過所謂的社會調查,其實無非就是來這裏看了一天的熱鬧,回去寫了一篇作文而已。那個時候,幾個小女孩都跟老板娘常春陽關係不錯,常春陽當時就是個遠近聞名的老處女,三十歲的年紀,連個對象都沒有,所以她十分喜歡孩子,還招待她們幾個女生吃了一頓大餐。初雪還記得當時,常春陽還千叮嚀萬囑咐地告誡幾個小女孩,千萬不要靠近路對麵不遠處的那棟破樓,還講了個樓裏麵有吃人妖怪的故事呢。


    “你是,是常阿姨?”初雪不可思議地歪著頭問,心想,難不成鬼見愁常春陽為了把自己嫁出去,居然整容了?


    “是啊,說來不好意思,那個,我,我,”常春陽不自在地搓著雙手,“我減了肥,而且,也,也整了容。”


    常春陽話音剛落,後廚那邊便傳來一個粗啞的男人聲音,“小陽,快來端菜!”


    常春陽答應了一聲,然後笑嘻嘻地跟初雪介紹,裏麵掌勺的就是她老公,現在飯店的老板,人雖然長得醜了點,但是老實又肯幹,最重要的是,願意入贅過來,在這個小飯店裏陪她過一輩子。


    老板娘常春陽轉身離去的時候,還不忘指著菜單讓初雪快點菜,說自己馬上就回來。可是初雪看得清楚,常春陽在轉身之前,灼熱的眼神一直粘在一旁的華生身上,上下來回打量了不下三遍,好像是看不夠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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