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殿內昏暗燈光下,墨柔然立在藥案前,看著石蘭將所有藥草一一檢查之後,心中微有些不解道:“太醫說這些藥草大都含有毒性…”


    案前,已一身侍女裝扮的石蘭抬頭:“怎麽,妹妹不信我麽?”


    墨柔然搖頭:“在這王宮裏,除了姐姐,然兒還能再相信誰呢?”


    “這世間有很多藥草,用的好是救命良藥,用不好便是致命毒藥…”石蘭轉過頭指著案上一味藥,幽然道,“比如這鉤吻,又名斷腸草,人人都知道它含有劇毒,可它卻又主治惡風,咳逆上氣,殺蠱毒…”


    墨柔然微一驚訝:“這麽說,這鉤吻才是治盅最重要的那一味藥?”


    石蘭點頭:“最重要的便是這一味。[.超多好看小說]可俗語說以毒攻毒,若沒有這其他藥材彼此毒性相克,我們配出的便是毒藥無疑!”


    墨柔然這方恍然,急道:“那就請姐姐快些配藥吧,過些天,我會借口藥材不齊出宮一趟,到時候,我們就可趁機逃走。”


    “可是…”石蘭頓了頓,看向墨柔然道,“妹妹曾說過,你手中握著皓月致命死穴,石蘭想知道那到底是什麽?”


    墨柔然微微一愕,思忖良久,方開口告訴她道:“皓月患有先天惡疾,不光是他,幕月及整個掬月王族似乎都患有同樣的病。”


    “先天之疾?”石蘭睜大了雙眼,一時搖頭不解道,“我從小到大從未聽說過掬月王族患有什麽惡疾,也從未聽爹爹提起過啊…”


    “這一點也是我所疑惑的…”墨柔然微微咬唇,道,“可也正因為世人聞所未聞,才可稱為‘秘密’不是麽?”


    石蘭不由點頭。墨柔然凝思著道:“可我卻是見過弧月發病的…”


    石蘭一怔道:“是真的麽?”


    “那是去年八月中旬左右。我與弧月一路作伴同往北疆,可路上他卻莫名發病,十分的可怕…”回想著那一夜弧月麵容可怖,墨柔然不寒而栗。


    “八月中旬…”背後石蘭暗暗思索,“那不是掬月王族祭拜月神並閉宮齋戒的日子麽…”抬頭又問墨柔然道,“那你可知他得的是什麽病?”


    墨柔然搖頭:“我也曾請了郎中與他,可卻沒一人治得了他的病。”


    “那後來呢?”


    “後來…”墨柔然回想著心中一悚,吱唔著搪塞道,“他…他自已硬捱了幾日,不知怎的。便好了起來…”


    石蘭輕“哦”了幾日,一時思及幕月尚流落在外,不由思道:“或許找到幕月。我才可知曉一切…”轉又向墨柔然道,“可皓月又如何會允我隨你出宮?”


    墨柔然道:“那便要再委屈姐姐似那日園中那般,與然兒多演幾場苦肉計了!”


    那日園中,她戴著那支明晃金簪與石蘭園中“偶遇”,明裏彼此記恨翻算舊帳。暗裏卻早自石蘭裏拿到了治盅之方。或許連皓月都不會想到,他費盡腦汁讓墨柔然配出來的,竟全然不是他想要的冰魄玉露。


    【華璨殿】


    已是七月月末,可墨柔然仍拖拉著不肯將藥配好,皓月一怒之下,召墨柔然來殿前問罪。


    轎輦自華璨殿前停下。墨柔然下輦步上高階行至殿門前,卻見華璨殿一雙殿門緊閉,正不知如何。殿外侍立的鈞善走過來道:“王後且在殿外等候,方才幾位大臣入宮,陛下正與他們在殿內議事呢。”


    正說著,卻突聽得裏麵皓月一聲暴吼,摔碗砸碟道:“他不是向孤王立下軍狀。說不出兩個月便可叫龍祈全軍覆沒的麽?可孤王方嘉賞了他不到一月,他便叫敵軍夜襲了糧草!”


    裏麵一大臣聲如蚊呐道:“陛下息怒。勝敗乃兵家常事…況立此軍狀的,是石…而非費將軍…”


    墨柔然正側耳傾聽至緊要關頭,未料鈞善忽出聲擾道:“估計一時半會兒陛下還不能召見王後,王後這般站著隻怕累乏,先請上輦轎上等吧。”


    “也好…”墨柔然點了點頭,笑道,“那本宮且去園中走走,陛下若有旨意,還煩勞公公再來通傳。”


    “那是自然。”


    墨柔然說著,便扶了人下階往禦花園走。掬月軍中糧草被襲,看來邊疆戰勢已有些扭轉…越是此時,她當越早些設法將控治蠱疫之藥送出,以免掬月重兵反擊。


    在園中不過轉了半盞茶功夫,便有華璨殿的宮人來請她入宮覲見,墨柔然進殿時,皓月麵色已很是難看。


    “給陛下請安…”行至殿中央,墨柔然緩緩欠下身去。


    皓月瞠大雙目道:“夠了墨柔然,孤王要你來可不是要你請安的!”


    墨柔然笑笑,站起身淡道:“陛下要我來是要問冰魄玉露丸的事…”


    皓月睨她一眼道:“你知道就好!”


    墨柔然道:“其實陛下不用著急,而今隻差十味藥便可將玉露丸配成了。”


    “那你還不叫人趕快將那十味藥集齊!”


    墨柔然淺淺一笑:“可除了我墨柔然之外,再無人知道那十味藥是什麽…”


    皓月皺眉:“你這是什麽意思?”


    墨柔然抬眸瞧向他緩緩道:“這十味藥,然兒不會讓任何人知曉,包括陛下。”


    皓月一怔,眉頭越發皺的緊了。


    墨柔然繼道:“然兒總是要給自己留條退路的…”


    “墨柔然――”皓月勃然,“你再與孤王講條件麽?”


    墨柔然眸底波瀾不驚:“正如陛下對然兒常懷提防之心一樣,然兒也同樣的不相信陛下。所謂人心頗測,誰又能料到,日後陛下得了冰魄丸配製之法後,不會將然兒一腳丫子送上西天呢?”


    皓月強抑住心中怒火,努力平息著起伏心緒,良久方開口道:“那你…到底想怎樣?”


    墨柔然一笑:“那十味藥,然兒要親自出宮去采,且不想陛下派任何人跟隨我身後!”


    皓月冷笑一聲:“你想都別想!”


    “就知道陛下定然不會允準…”墨柔然複淡然一笑,“既然如此,然兒就乖乖回甘露殿歇息了。”說著,複欠身朝著皓月盈盈一福,退下身去。


    “站住――”背後皓月忽然厲聲。


    墨柔然在心中輕笑一聲,緩緩轉回身去,卻見皓月眸中笑意甚濃,悠道:“孤王若沒看錯,你心中還是記掛著七弟的…”


    墨柔然眸色微怔,偏頭強聲道:“沒有!”


    “沒有?哼!”皓月冷哼,“那日宴間他不過替石蘭出了回頭,你心中便不痛快了…想來石蘭這幾日在甘露殿裏,也受了不少罪吧?墨柔然,別以為孤王看不透你那點心思!”


    墨柔然漲紅了臉偏頭不語。


    “孤王給你七日時間,會命人隨你出宮采藥!可七日後你若采不回藥來…”皓月邁步繞至她身前,一聲冷笑,“別怪孤王也送了老七下黃泉與王叔們團聚!”


    “你――”


    “孤王就再給你最後一點恩德,你看是你自己挑人隨你出宮,還是孤王幫你挑呢?”


    墨柔然心中氣惱。這闔宮上下全都是他的人,自己挑與不挑又有什麽區別?可這,又正合她意。


    所謂明槍易躲,暗箭難防,與其要皓月明裏答應暗裏卻派人跟蹤於她,倒不如直接叫他派了人在她身邊的省心。


    殿外忽有人傳稟:“陛下,七王爺殿外求見!”


    “哦?來的正好…”皓月微微驚訝,瞧了身邊墨柔然一眼,隨即揚聲道,“那就快請進來吧!”


    墨柔然身子不由一顫,已見弧月邁進殿來,身後,尚跟著一身侍女裝束的石蘭。


    “臣弟參見王兄…”待抬眸看到一邊站立的墨柔然,弧月低頭微聲道,“見過…王後…”


    墨柔然不覺偏過臉去。


    朝弧月身後躲藏著的石蘭瞧了眼,皓月一臉狐疑笑問向他道:“七弟,你這麽急著見孤王,所謂何事?”


    “臣弟幾番入宮,都看到…”弧月說著頓了頓,回身自背後拉了石蘭出來,輕卷起她袖子露出滿臂青紫眸中憐道,“她滿身的傷,臣弟實在不忍…還望王兄許了太醫與她療傷。”


    未及皓月應聲,墨柔然已一聲冷笑道:“七王爺可真會憐香惜玉啊…”說著,眸鋒一轉冷喝向石蘭道,“石蘭,沒見到本宮的玉鞋髒了麽,還不滾過來給本宮擦幹淨了!”


    這一句,令皓月與弧月倍感意外。


    見墨柔然有心要在弧月麵前羞辱於她,石蘭眉間微蹙,咬了咬朱唇方要過去,卻被弧月一把拽住手臂止住。


    “她原也是千金之軀,而今落魄至此…還望王後不要再苛待於她?”弧月對著墨柔然深一作揖。


    “你在怪我?”墨柔然瞧向弧月,滿麵怒紅,忽一聲冷笑,“她而今一個賤婢,也配得太醫療傷!”


    弧月麵色一變,已慍然道:“那就不勞煩太醫,我會將她帶到府裏療傷。”說著,朝一邊冷眼旁觀的皓月懇道,“還望王兄…”


    “陛下!”墨柔然衝皓月微一福身搶道,“陛下方才不是說然兒可以自己挑人麽?聽聞石蘭略通藥石,然兒就先挑她隨行!”


    望著墨柔然強自弧月手中拉了石蘭走出殿去,皓月這方收回雙眸,目光落在了身前弧月紅潤麵頰上。


    “難得這個時候,七弟還有這麽好的氣色,當真令為兄羨慕!”


    “王兄…”


    “這幾日便不用回府了,留在宮裏直到齋戒之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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