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疆大帳內,龍宣赫一一翻閱著案前那疊奏折,滿麵喜形於色道:“龍宣銘這小子,朕果真沒有看錯他!朕離京之前可是扔了個爛攤子給他,沒想到時隔三月,他便已將一切打理的井井有條。[]這幾日的奏章,全都是為他表功的。”


    身後貓二和道:“是啊,奴才亦沒想到,平日裏遊手好閑的小王爺,竟還藏著這樣的本事。”


    龍宣赫讚道:“他原就天資聰穎,隻不過不務正業罷了。日後,朕可要多交些朝中政務與他打理…”


    “可是陛下…”貓二怔了又怔,向前探著身子不解道,“日後幫您打理朝政的,不應該是太子殿下麽?”


    一句話,問的龍宣赫麵上立時全無喜色,腦中忽而又響起他病中休養那幾日影衛統領無名稟與他的那一句話…


    “陛下,太子來了…陛下?”


    “哦…”龍宣赫回過神來,道,“進來吧!”


    太子龍風真緩步入帳,方跪身道了句“父皇…”,龍宣赫已開門見山問道:“怎麽,還沒找到鬧鬧麽?”


    “回父皇…”龍風真滿麵愧疚,深低下頭道,“都是兒臣不好,這幾日忙於軍務,不曾留心到鬧鬧已經失蹤…”


    龍宣赫一雙虎眸含威盯著地長跪的兒子許久,忽問聲道:“朕那日派人快馬傳與你的手諭,你當真不曾收到過麽?”


    龍風真麵上一怔,眸中一團疑惑:“父皇明鑒,兒臣若收的手諭,斷不敢將然兒送過境去…”


    身後貓二見太子麵上內疚,亦連幫語道:“陛下,定然是傳送手諭的侍衛路上出了什麽岔子才會…”


    “好了…”龍宣赫不由揪了揪漲痛眉心,揮手向龍風真道。“你下去忙吧…”


    “是…”起身退出大帳,龍風真滿麵憂容看向送他出帳的貓二道,“貓公公,父皇他…不信我…”


    “太子殿下不要多心!”貓二忙寬解他道:“都近三個月了,小主子不曾找回卻又丟了條狗…陛下心中自然會不高興,這一不高興,自然便會多嘮叨殿下幾句…”


    龍風真猶自責道:“都怪我,然兒臨過境前將鬧鬧留下托我照顧,我卻…不怪父皇生氣。”


    貓二笑道:“其實方才殿下未入帳前,陛下還誇獎殿下。說日後要多交些政事與殿下打理…”


    “是麽?”龍風真麵上添了絲笑意。


    “是…”貓二笑點頭道,“陛下對太子是愛之深、責之切。可無論如何,殿下您而今都是陛下唯一的兒子啊…”


    貓二最後一句頗含感慨。既似為落妃腹中那未出世的孩子歎息,又似為太子龍風真慶幸。


    龍風真聽此深一長揖,感激道:“多謝公公一番教悔…”


    貓二略欠了欠身,返身回入大帳,卻見帳內龍宣赫正抱隻滿是粘連裂痕的錦匣傷神。那錦匣正是當日他要與墨柔然恩斷義絕時。她一怒摔碎了的那隻…


    貓二輕聲打斷龍宣赫痛心的回憶,道:“陛下不必太過擔心,小主子吉人自有天向,不會出事的。”他伺候了龍宣赫二十多年,自然知道因錯逐墨柔然之事,龍宣赫內心受了多少煎熬。


    “其實…太子為此也很是自責…再說。這幾番勝戰,太子功勞頗高,應當…”


    “他已貴為太子。你還要朕給他什麽?”發覺貓二處處維護著太子,龍宣赫微抬眸瞧向他,冷道,“是要朕現在就將皇位傳與他麽?”


    貓二一怔,“撲通”慌跪在地道:“奴才多嘴!奴才該死…”


    龍宣赫一拂袖道:“下去領罰吧!”


    【掬月】


    這廂。墨柔然一覺醒來,竟昏頭脹腦的發現自己躺身在一張華美的紅鞘羅幔之內。望著幔上以金線鑲邊遍繡的一朵朵嬌豔芙蓉在搖曳燭火中妖嬈生姿。墨柔然不禁坐起身來,低頭見自己仍是那身男兒裝束,心中稍安,掀開芙蓉帳好奇打量向這屋內奢華。隻見榻上設著青玉香枕,地上鋪著織錦紅毯,玉案上古琴鑲金嵌寶,花架上盆花姹紫嫣紅。東窗鏡奩內珠釵玉環,西牆畫幅中金英翠萼…


    立身環視著這裝飾明豔華美房間,墨柔然緩身移步下床,手指自案上精致古琴弦上輕撫而過,發出一陣悅耳脆響,心中不覺奇怪道:“看這室內陳設,當是間女兒閨閣,隻是…這屋內裝飾的這般豔麗,又似乎不像尋常女子房間…”


    她正思尋著,一瞥眼目光落在西牆上那副懸掛的《迎春圖》上。畫中迎春花鵝黃攢枝,翠蔓纖長,花枝繁盛逶迤拽地。這原也是尋常畫作,隻是…


    墨柔然注視著隱藏於黃花之後的兩個人形,好奇移步近前看個清楚,這一看清間,不覺麵紅耳赤…原來那花後隱著的是一男一女,女子輕紗滑落肩頭,坦胸露背,蛇腰正攀附於一赤裸男子身上,笑麵妖嬈…


    “這等汙穢之圖也敢掛在牆上…這裏不會是…”墨柔然連拔腿撲至門前拽門欲走,然外麵門鎖叮當,自已卻是被人反鎖屋內。


    門外有絲竹管弦之聲飄入,墨柔然怔了又怔,疾步走至窗前,費了九頭牛的氣力方推開窗子,踩了凳子便翻窗…


    “妹妹…你在做什麽?”門外鎖鏈一聲脆響,仍著一身青灰男裝的石蘭推門而入,瞧著正蹲在窗上發愁的墨柔然蹙眉。


    “呃…”墨柔然咧嘴一笑,望著窗下池塘道,“看看風景而已…”


    窗外已是黃昏,天空中現著淺淺月牙。(.好看的小說)石蘭抬眸輕瞟了眼,關上門悠聲道:“這下麵是一片水塘,妹妹可仔細著點,別坐窗上看的忘了神,一不小心掉了下去!”


    墨柔然曉得被她看穿逃意,跳下窗道:“這是什麽地方?”


    石蘭將手中端著的點心放在屋內圓桌上,漫不經心道:“邊城啊!”


    “邊城?”墨柔然一驚,“這麽快便到邊城了麽?”


    “快?”石蘭微微瞠眸,蛾眉一轉道,“你那蒙汗藥果真厲害。我隻用了一丁點兒在帕上,便叫你整整昏睡了三日。”


    “三日?”墨柔然恍然如夢,一時憶起那夜石蘭用塗了藥的絹帕掩住她口鼻,心中不禁恨道:該死的石蘭,竟用她給的蒙汗藥來對付她…


    自盤中取了點心塞進嘴裏,墨柔然一時又記起方才牆上那副《迎春圖》來,向石蘭探身試問:“這裏又是什麽地方?”


    石蘭應道:“迎春樓。”


    “迎春樓…”墨柔然聽畢猛嗆了一口點心在喉,直咳的滿麵通紅道,“青…青…青樓?”墨柔然立時愁緒萬千。


    石蘭拾杯倒了水與她,邊道:“外麵到處是皓月暗地裏派來捉拿我們的人。這裏已經是最好的避身之所了。”


    好在不是要將她賣身青樓…墨柔然撫著胸口暗舒了口氣,一時複握茶杯飲了口,笑瞅向石蘭道:“也唯有這位四王爺。方能想起將這煙花之地當作避難之所。”


    石蘭頓時麵上無色,卻很快笑了笑,複提壺將墨柔然水杯加滿道:“我記得在宮中時,妹妹曾告訴我,掬月王族的人都患有先天之疾對麽?”


    墨柔然一怔。笑容凝在臉頰,一時想起那夜幕月無由吐血,不禁警惕道:“你怎麽突然問起這件事來?”


    “他…他這幾日不知怎的…”


    “蘭兒――”門外忽響起一聲高喚,陰沉逼人將二人談話打斷。


    石蘭霍地偏頭,待見到門口走進的那人,一時滿麵驚色。墨柔然順她目光看時。隻見門口處,幕月一身潔白寬鬆棉袍,長發飄逸走了進來。


    雙手輕落在石蘭雙肩。幕月神色無比親昵低湊至她耳邊:“原來你在這裏,害我好找…”


    眼前幕月膚色忽變得異常白嫩,長發如瀑布般披散在寬鬆白袍之後,倒顯出異於往日的風流俊逸來。墨柔然不禁看得癡了,心中吃驚而又疑惑道:“如何幾日不見。這廝倒生出了幾分姿色來?”


    旁邊石蘭亦是滿麵驚訝的瞧著幕月似是不解道:“幕月,你…你好了?”


    墨柔然眉心一動。隻見幕月瞅著石蘭笑問:“我何時不好了?”一時卻又回眸瞧向旁邊正盯著他一張嫩臉發癡的自已,疑向石蘭,“你怎會在這妖女房裏?”


    “我…”石蘭將身子依進他懷中柔道,“這妖女昏迷了整整三日,我隻怕她餓死了,因端了盤點心過來。”


    她當著自己時稱呼妹妹,當著幕月時又稱自己妖女…墨柔然心中冷笑:“她心中終究是誰都信不過!”卻忽聽得幕月向石蘭道:“你放心,自古惡人多長命,這妖女哪兒那麽容易就餓死了!”


    惡人?多長命?


    墨柔然樂了,當即起座對著幕月將身一福:“承您吉言!然兒在此也恭祝王爺長命千歲…”若連她墨柔然都是惡人,那這混球可不就是那千年的王八?


    “哼!”幕月鼻中冷哼了聲,轉向石蘭道,“蘭兒,我已命人往軍營去了趟,你現在回房準備一下,天一黑,就…”


    “嗯…”石蘭點了點頭,起身回屋去了。


    目送著石蘭匆匆離去,墨柔然心中猜測:“她既已與幕月聯手,此番夜探軍營,必是招集她爹爹舊部去了…”


    這邊石蘭一踏出門去,幕月立時換了張臉一般,調過頭來一把抓住墨柔然的腕子凶神惡煞的問道:“藥呢?”


    “什麽?”墨柔然一怔。


    幕月厲聲:“少裝蒜!你給老三配的藥呢?快拿出來!”


    “你是說冰魄玉露丸?”墨柔然一哂,“不妨告訴你,這世上根本就沒有什麽玉露丸,不過是我為保一時性命編造出來騙皓月的罷了!不然我何不留在王城等著邀功,非要費盡周折的逃出來。”


    “你說什麽…編的?”幕月仿佛受了極大的打擊一般,身子突然間不停顫抖,紅潤麵色很快變的蒼白,額頭亦不停滲下汗來,緊扼她玉腕的那隻大手亦漸漸變的鬆了…


    “是,這世上根本就沒有什麽玉露丸!”


    “沒有…”幕月瞳光渙散,神情略現呆滯。


    墨柔然眼見著方還神清氣爽,俊逸如仙的幕月很快便萎靡了下來,不禁大駭,邊自他手中抽回手腕,邊小心試探道:“幕月,你怎麽了?”


    “八月十二…”幕月忽對著窗外漸沉幕色喃喃自語,雙眸漸漸現出一團如火赤紅。


    看著幕月突如間異常麵色,墨柔然心中忽覺眼前這般形境好不熟悉,亦不覺抬眸望了眼窗外那輪月牙,屈指算了一算…


    她恍惚記得,去年弧月半途發病之時,亦是八月中旬左右,莫非…


    “沒有…沒有…沒有玉露丸…那我豈不死定了?”


    墨柔然聽到一驚,隻見幕月赤眸中現出絲絕望哀涼,轉瞬間卻又燃起了火焰,通紅目光射在了她身上…


    “你…該死――”


    墨柔然一陣驚嚇,卻已被幕月雙手扼向項頸。


    “鬆手!放開我…”墨柔然連用力掰捶他手臂,卻吃驚發現她雙手並未使出多少氣力,便已將幕月赤裸雙臂抓出片片血淤…哪怕是她隻是指甲輕輕一劃,亦會在他臂上現出道血痕來。


    他一個大男人,身上皮膚如何就變得吹彈可破?


    墨柔然吃驚,見幕月雖已滿臂血紅然似乎並不感到疼痛,隻是奮力掐住她的脖子,如同著魔一般,那表情,像極了那夜的弧月…墨柔然一時情急,自袖中抽出一塊絹帕,用力朝幕月口鼻捂去…


    這絹帕塗滿了蒙汗藥,她與石蘭一人一塊,用以路上防身之用…


    看著幕月漸漸鬆開雙手昏倒在地,墨柔然拉下他闊袖遮掩住他滿臂淤痕,這才放聲向外喚道:“來人――來人――”


    很快,守在門外的幕月手下聞聲跑了進來,待看到主子容若槁木昏倒在地,撲上前吃驚道:“怎麽回事?王爺…王爺――”


    一邊墨柔然月眉兒緊蹙在一起,眉眼恐慌道:“方還神清氣爽的說著話兒呢,轉眼就倒地上了…好不嚇人…”


    “王爺――王爺…”那二人複搖著幕月喚了幾聲,見不應聲,相顧使了個眼色,便扶了幕月出房。


    “奇怪,他們如何一點兒都不曾懷疑到我?”見兩名手下扶了幕月急匆匆離去,墨柔然心中好不奇怪,因見那二人離開的倉促竟忘了將門反鎖,當下急忙逃身出屋。


    “喲~”


    門外忽經過一位衣著鮮亮妝扮妖豔的女子,迎麵阻住墨柔然去路,頗為驚訝的上下打量著嘖嘖道,“怎麽這屋裏…還藏著位俊俏少年郎?”


    墨柔然一怔,不覺摸了摸臉,方知她那一臉粗豪的絡腮胡子早已不知去向,露出嬌嫩麵容來,被眼前這位青樓女子認作了少年郎。


    墨柔然連低頭向那女子作了個揖,粗聲道:“姐姐,我…我有事,請讓一下下…”


    未料那女子忽格格笑的花枝亂顫,蛇腰一擺往墨柔然身上一依嬌聲酥骨道:“你們男人呐,哪個不是有事兒才來咱們這裏呢?”


    “呃…”墨柔然無語。


    “小哥兒,你和那位幕爺是一塊兒的吧?不如去我屋裏一趟…”那女子將桃色絲絹兒往墨柔然麵上一撲,媚眼勾魂一般兒道,“那東西,我屋裏也有…保準叫你像他一樣受用不盡…”


    墨柔然愣了愣,一時想起幕月之膚容變化,不禁好奇:“你們給他用了什麽?”


    “自然是好東西…來,跟我來,到時你便知道那是怎樣的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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