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六娘的信寫得幹幹巴巴,沒有任何辭藻潤色,也不講究工整呼應之類的行文習慣,通篇隻是簡單的敘述和請求。開頭一句“王爺”,結尾落款“張氏”,連個“妻”也不肯自稱。


    信是吉祥回稟了如瑾之後,如瑾讓她直接拿回來的,既然張六娘堅持要找人經手,如瑾也有些好奇她是不是私下有什麽盤算。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讓拿,便拿。


    吳竹春心細,事前事後都叫了府裏的醫婆過來,將吉祥仔仔細細查了一遍,看是否有什麽不妥,恐怕那信上被做了手腳。兩個最擅長這類事情的醫婆輪番查完,都秉說那信紙是正常的,安全的,從用紙到用墨都沒有異常,可以放心。


    不過吉祥見了吳竹春的做法,自己也多了個心眼,沒將那信帶進如瑾的房間,而是重新謄寫了一份給如瑾看。


    如瑾拿著信猶豫了一下。


    雖則張六娘親口允許她們拆看,但私下裏閱讀人家的信件總是不好的行為。不過,這念頭隻轉了一下,如瑾還是將信打開了。宮變之時張六娘的種種作為,的確不容易讓人對她放下戒心。


    信隻寥寥數語,前頭說自己對以後不抱希望,後頭請求長平王將府裏的小佛堂讓給她清修,並承認自己曾經做過錯事,也起過不好的心思,所以準備用後半生的吃齋念佛來清洗過錯,請長平王不要再與她計較。


    “主子,王妃這些話能有幾分真?”先看過信的吉祥早就有了自己的想法,“她這麽低聲下氣,不會是想博取王爺的惻隱之心,準備著以後東山再起吧?”


    當時藤蘿抱著她的腿哭得情真意切,吉祥也有一些動搖,可隨後回來冷靜想想,總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勁似的,至於哪裏不對也說不上來,可心裏就是不踏實。宮變時候的種種情形,她已經拽著吳竹春聽了好幾次,從大事到細節都了解得清楚,當時張六娘不顧生死,趁著賊人慌忙逃竄之際孤身從鳳音宮跑到弘度殿“保護”陳嬪的做法,讓她感到非常驚訝。[.超多好看小說]


    此刻她就想,連自家性命都置之度外,隻圖在陳嬪麵前買好的張六娘,真得能突然變得如此清心寡欲,拋卻一切遠離塵世嗎?若說是因為當時的小盤算被如瑾識破,顏麵盡失之後又得不到長平王的憐憫,變得心如死灰,似乎也能說得過去。


    但,一計不成再生一計的可能似乎也有?


    吉祥不能徹底相信張六娘,於是提醒主子。


    如瑾將信折好遞給吉祥,“給王爺送去吧。他看與不看,答應不答應這上頭的請求你都別管,隻送信就是。王爺自有他自己的主張。”


    吉祥略遲疑。


    “主子……這、真要交給王爺嗎?”


    王爺對王妃什麽樣子滿府人都看在眼裏,但男人對女人……總是容易起惻隱之心的吧……王妃姿態放得這麽低,以退為進萬一奏效……


    如瑾十分清楚侍女在猶豫什麽,遂笑道:“送去吧,無礙的。”


    她對長平王如果連這點信心都沒有,那還做什麽夫妻。


    又叮囑道:“就拿著這封信去吧,將原來那個毀了便是。雖然嬤嬤們已經驗過沒事,還是小心為上,不讓我碰,也不能讓王爺碰。”


    “主子……我將原來的信交給關亥去重新謄一份吧。”


    不拿原信過去,王爺會不會以為信件內容被篡改了?讓關亥見著原件,最起碼洗清了辰薇院動手腳的嫌疑。吉祥覺得夫妻之間信任是一回事,細微之處的謹慎也是必須的呀,免得生出些不必要的誤會,因為一個外人讓主子和王爺生分了豈不是憋屈。


    如瑾說:“不用,就拿你這份去便好。”


    丫鬟的提醒和擔心都很中肯,可如瑾認為自己和長平王之間,已經不是尋常貴門夫妻的關係了。共同經曆過生死,互相知道彼此的秘密,那是超越了舉案齊眉、相濡以沫的感情,女子與丈夫相處的方法和忌諱,在她這裏盡可以省去。[]


    念頭轉過這裏,如瑾索性將送信的吩咐都放棄了。長平王這些日子在家告病休息,私下裏其實也是很忙的,她何必拿這種小事去打擾他。


    遂跟吉祥說,“算了,不用特意跑這一趟了,晚上王爺回來若有空閑我直接和他說吧。”


    吉祥覺得這個主意好,大為支持,“主子想得周全。所謂見麵三分情,什麽信都抵不上當麵說話。”王爺若是有了惻隱之心,主子還能察言觀色,就地解決呢!她笑盈盈地退了下去。


    如瑾也沒和她多解釋什麽,低頭繼續翻閱鏢局送來的冊子。


    冊子上表麵是賬目往來,其實大部分內容記錄了很多投鏢之人的身份地位、所保之物以及從他們身上打探和推測到的消息。鏢局開張不久,名聲還沒打出去,上門的客人大多是底層的商人、小官吏之類,或者幹脆就是普通人家,也有豪門大戶的,但來的多是裏頭的奴仆,瞞著主子轉移財產,怕被大鏢局的人透露給主子才跑到新開的小店裏來。如此,投鏢之物不會有太貴重的,鏢銀進項也不多,但如瑾開這個鏢局本來就不是為了賺錢,能從客人身上揣摩出有用的消息才是重要的。


    於是,看冊子,她也不關心收入多少,隻撿著上頭記錄的人和事細看。從包羅萬象的零散記錄中挑揀出有用的,然後重新謄在另一本冊子上,就像整理唐允送來的消息。這本該底下人做,不過開張初期,如瑾想多了解一些情況,就親力親為起來。


    正看著,碧桃從藍府過來送吃食,如瑾就暫時放下冊子和她說話,問母親秦氏和妹妹的情況。


    碧桃穿了一身淺碧色的細綢裙衫,腰間用一條同色略深的絛子係著,越發顯出高挑的身段和白皙的皮膚。吉祥端茶上來,見了便打趣她,“幾日不見,越來越會打扮了,比月亮上的嫦娥還耐看些。這哪裏是來給主子送東西,莫不是趁機出門見什麽人去了?”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碧桃登時兩頰通紅,直了眉毛瞪吉祥,“姑娘跟前你這說的都是什麽!你就見過嫦娥長什麽樣子了?難道你是她懷裏的兔子不成。兔子三瓣嘴說話漏風,你倒是伶牙俐齒地慣會編排人。眼看著要嫁人了,什麽話都敢往出說,以後成了彭家嫂子你可別往姑娘跟前湊了,免得滿口村言村語地嚇壞了姑娘。”


    吉祥也被說得臉紅了,給如瑾添了茶,將給碧桃的茶杯重重放到她跟前,“我才誇你一句,你倒有十句對著我發起脾氣來。怪道主子總說你不肯吃虧,我這番算是領教了。”


    兩人都是帶著笑說話,但碧桃明顯有惱意,吉祥不好再繼續開玩笑,反駁兩句就抱著茶盤子退下了。這邊如瑾看兩個丫鬟鬥嘴好笑,作勢罵碧桃道:“你隔陣子才來一回,來了就數落我的人,真真越來越難伺候了。整日讓你在囡囡跟前晃,可別帶壞了她,我還指望有個淑女妹子呢!”


    碧桃委屈:“姑娘眼裏隻有吉祥姐姐她們,拿奴婢當外人了!”


    如瑾笑:“喲,那怎麽敢。碧桃姑娘快請喝茶,我說錯了話,以茶代酒給你賠罪好不好。”


    碧桃從繡墩子上站起來,“姑娘這是攆奴婢走呢。”


    主仆兩個互相看看,全都笑起來。碧桃重新坐下,說起這次帶來的吃食,“都是太太在廚房裏親自看著人做的,姑娘平日愛吃的東西,剛已經交到後頭廚房了,一會擺飯您就能看到。”


    又說起囡囡,“姑娘還怕我帶壞了四小姐,我可差得遠。蔻兒丫頭才是整天在小姐跟前晃的,那一副快嘴快腿的,全被四小姐學了去。孫媽媽老抱怨呢,說等四小姐再長大一點肯定得安排兩倍的人服侍,不然還不知要闖什麽禍。”


    小囡囡一歲多了,正是蹣跚學步的時候,也開始說話了,每天被乳母和丫鬟們牽著哄著,精力旺盛,特別能鬧。走路還不穩,卻偏偏喜歡跑,一個盯不住就被她邁著小短腿晃晃蕩蕩跑掉,然後啪嘰一下子摔在什麽地方,鬧得身邊丫鬟婆子們如臨大敵,日夜不敢懈怠地輪番盯著。


    這幾次如瑾回娘家,覺得妹妹越來越有趣,但因為秦氏被宮變的事嚇著,生怕如瑾出閃失,每次見了麵就拽著女兒問東問西不肯放手,如瑾也沒空和妹妹玩。聽了碧桃這麽說,如瑾笑了半日,說:“就是這樣子才好,我讓蔻兒服侍囡囡,就是為了帶帶她的脾氣。我的脾氣是太悶了,又生性孤僻,要是妹妹也長成我這樣可怎麽好,蔻兒那丫頭整日蹦蹦跳跳說說笑笑的,最合適不過。”


    “是誰說要淑女妹妹來著……”


    “不是還有青蘋麽。”如瑾對妹妹的成長完全不擔心,提起青蘋就問,“上次恍惚聽說她家裏捎信,說要給她定下婚事?”


    碧桃道:“別提了,青蘋正不自在呢。私下裏總說,太太和姑娘待她好是主子的恩典,她是賣了死契在侯府的,家裏人怎麽能仗著主子的寬容就管起她的婚事來?等過陣子府裏有人回青州她就要給家裏帶信,讓家裏消停些。”


    “青蘋就是太重規矩了,她家裏給說的親事如何你打聽沒有?要是好親應了又怎樣,總歸最後母親是要放她的。”


    “就是沒打聽到呢,她不肯說。”


    主仆兩個正拉著家常,那邊張六娘又遣了藤蘿過來,懷裏抱著一個沉甸甸的匣子。


    吉祥進來通稟:“就是之前說要散給府裏所有下人的金銀珠寶,藤蘿拿了咱們院子的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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