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樹根終於將傅家的馬車做好了,傅石得了信後就牽著牛上了門。(.無彈窗廣告)


    一般農家的牛車都是沒有頂棚的,何桃就受過冬日裏坐牛車被吹得“楚楚動人”的苦,所以她強烈要求自家的牛車必須要帶可裝卸的車棚。這個要求可費了林樹根不少心思,對車棚的選材用料做工再三斟酌,曆時近一月終於才做出成品。


    林樹根套好了車轅,隨後還實際演示了一番如何拆卸車棚。傅石表示很滿意,林樹根對酬勞表示很滿意,交易圓滿完成。


    傅石架著新牛車去了柳樹鎮,存車後直奔農集,把一條街的母雞買了個幹淨。牛車直接駛進了大荒地的前院。傅石叫停了牛翻身下車,想著跟媳婦打個招呼再把雞放後院去,一進小院門就看到何桃扶著堂屋的門框正吐得一塌糊塗。


    “咋又吐了啊?!”


    自從因為看到野雞血犯惡心後,這半個月來何桃基本上是吃啥吐啥,尤其見不得葷腥,好不容易養起來的小肥膘消失得無影無蹤。


    傅石昨天特意向多子多孫的二嬸吳氏討教了秘方,那就是醃梅子!二房三兒媳婦薛丫也懷著孩子,傅石厚臉皮從孕婦口中奪食,討了小半罐醃梅子回來,何桃一吃就說管用,昨晚上吃了一大碗飯許多菜,臨睡前還喝了半碗雞湯。可是這效果也太短了吧,他就出去一個上午,回來她又在吐了。


    “醃梅子不管用啦?”,傅石彎下腰拍了拍何桃的後背,讓她順順氣。


    “不是……”,何桃擺擺手說道:“就是因為有用,我就,吃多了,撐得反胃……”


    傅石被自己媳婦徹底打敗了。是誰老說不能吃太多,以免把孩子養得太大不好生?一天到晚地數落他喂豬一樣地養人的又是誰?


    何桃也挺不好意思的。這半個月她都快餓瘋了!好不容易有個能緩解她痛苦的醃梅子出現,她實在是忍不住啊!誰知道會這麽挫,挫到自己吃到吐,丟人現眼呐!


    “對了,我有事跟你說,剛才小弟來說太叔公回來了,你去求太叔公給咱們宅子寫個牌匾唄!”,何桃果斷地轉移了話題。


    “我去啊?”,傅石有些猶豫。


    “為啥不能是你去啊?之前的春聯不就是我去求的嘛,這次輪到你了!”,何桃可恥地轉換了概念。


    春聯完全是意外好吧!傅石心裏嘟囔,嘴上卻幹脆地應了下來:“行,等我把雞養到後院就去。”


    這事情也不是第一次說起了,自從年前得了太叔公賜的春聯後,何桃就起了心思,建了新房後一定要請太叔公來坐席,請他當場寫牌匾。誰知道搬家的時候不趕巧,一向深入簡出的太叔公居然出遠門訪友去了,這一走就是一個多月。


    “你又買雞了?”,何桃扭頭看他。好不容易才把之前買的十幾隻母雞消滅了,又買了?!


    “嗯,成奶奶說過的,你要多補補。”,傅石很嚴格地執行權威人士成老太的每一句吩咐。


    何桃晃了晃腦袋表示自己的不屑――吃了一個多月的雞了,能不能買點兒別的?況且現在山珍海味擺在麵前也吃不下,這不是折磨她嘛!她摸了摸已經顯懷的肚子,她最近吃啥吐啥,身上沒有幾兩肉,可是肚子卻見風長,一天比一天大!這才四個多月而已,她就覺得自己的脊椎有些吃力了。


    “要不這樣吧,你先送我去成奶奶家,然後你再自己去太叔公家。”


    “哪不舒服嗎?”,傅石立馬緊張了。早就該去了!當初曾九娘懷孕時,他也算是一路照顧過來的,他不記得肚子的變化有這麽明顯。


    小兩口到了成老太家,成老太一摸脈,嗯?不對勁!活動了下肩膀又再摸,哎喲!


    “這是雙生子的脈象啊!”,成老太驚呼。


    “啥?!”,傅石和何桃異口同聲,一個是驚喜,一個是驚嚇。


    “這,要不還是去找大夫確認下?”


    成老太畢竟不是專業的大夫,也就學了點診脈皮毛,摸一摸一般的喜脈她是沒問題,可是懷雙胎的本來就少,她是一次也沒遇到過!


    “我現在不能去!”,何桃果斷地擺手,她必須得有個心理緩衝期來接受這個“噩耗”。


    傅石本來還想問她為啥,一看她小臉煞白就知道原因了,跟當初被診出喜脈時如出一轍啊!又是被嚇到了!


    “也好,不急在今天……”,他摸摸腦袋小心翼翼地說。


    成老太沉默不語,她對自己的醫術沒信心,勸去也不是,讚同不去也不是。屋裏沉默了一陣後,傅石再次小心翼翼地開口:“媳婦,要不,我先去太叔公家?”


    何桃有氣無力地揮了揮手:“去吧,去吧,我在成奶奶這兒等你。”


    得了赦令,傅石這才邁動已經僵硬的雙腿,生硬地挪出了成老太家。一出門他就忍不住跳起來揮了揮拳頭,無聲地喝了一句。兩個!我就快有兩個兒子了!傅石傻笑著走向太叔公家。


    傅石不記得他是咋進的門,不記得周圍還有沒有人別的人在,也不記得他跟太叔公說了啥,他如同踩在棉花上一路都是輕飄飄的,比喝得大醉還要飄忽。反正他出門的時候,手裏是捧著太叔公寫好的“大福地傅宅”手書。


    他不記得,別人記得,有人將他當天的醜態學得活靈活現,傳遍了榕樹村。


    “那傅石是一路蹦著進的門,進去了就又蹦又跳地喊‘太叔公,我要有兩個兒子啦,我媳婦懷了雙胎!我就要有兩個兒子啦!’,就跟中邪了一樣!太叔公的朋友也在場呢,笑著跟太叔公說‘這小子就跟放榜時的白頭秀才一般’……太叔公嫌棄他到不行,寫了一張大字扔給他說‘趕緊滾回你的大福地去!’”


    這段故事是傅石在未來很長一段時間的噩夢,村裏的搗蛋孩子一看到他就會學他手舞足蹈的樣子,跟在他後麵鬧“兩個兒子,兩個兒子……”,搞得他一看到半大孩子就心慌。


    十天後,柳樹鎮的大夫證實了成老太的診斷,何桃確實是懷著雙胎。一回到家,傅石就抱住何桃“嗚啊嗚啊”地親了她一臉口水。


    “媳婦,你真厲害!”,


    何桃白了他一眼:“是你比較厲害!”


    播種機中的戰鬥機!


    “我就要有兩個兒子了!”,傅石緊了緊抱著何桃的雙手。


    “也可能是兩個女兒!”,何桃繼續翻白眼。


    “……”,傅石閉上嘴巴,很倔強地不說話。


    “概率是一半一半的。”,何桃很認真地說。


    “也可能是一兒一女的龍鳳胎!”,傅石再次陷入憧憬中。他想起不久前何有梁還跟他開玩笑說他會一下子兒女雙全。


    何桃扭了扭身子掙脫了傅石的懷抱,抱著被子哀傷去了!十五歲懷雙胞胎,這就是以命換命的買賣吧?


    何桃的哀傷沒有影響正陷入狂熱幻想中的傅石分毫,等何桃哀傷夠了睡了又醒了,傅石還在自言自語:“……如果是兩個女兒的話,名字就是大丫、二丫,一兒一女的話就是叫大郎、大丫,小名不能太講究,福氣重了孩子壓不住,等開蒙了再起大名,兩個兒子的話,就叫傅天、傅地……”


    何桃哀嚎一聲將枕頭砸了過去:“你丫閉嘴!”


    盡管何桃擔驚受怕,差點沒生生將自己逼成了產前抑鬱症患者,最終還是接受她懷了雙胎的這個事實。


    頹廢了幾天後,她打起精神開始做待產計劃。每天早中晚散步各半個時辰,鍛煉身體以免生產時體力不支;每日三餐都要吃得飽吃得好,要有瓜果蔬菜葷素搭配,保證營養均衡,為肚子裏孩子的健康成長提供完善的營養;每個月去鎮上的醫館接受“體檢”掌握最新的健康狀況……


    她把成老太請到大荒地來討論了各種可能出現的壞情形,如果遇到早產、難產、血崩、胎位不正等等情況,穩婆會怎麽對待,大夫又會開什麽方子。她讓成老太開了一份可能用到的藥品清單,催產、止血、鎮痛的,新生兒可能會用到的,全部提前買了放在家裏,以備不時之需。


    “對了,當初張大花是啥情況?都生下來了咋說沒了就沒了呀?”,何桃問道。


    成老太支支吾吾地說:“那啥,孩子在肚子裏就不好了,這個,生下來自然就,就沒能活下來……”


    何桃見成老太神色不對,似乎是有所隱瞞。這事情其實也跟她沒啥關係,但是她就擔心成老太之所以隱瞞是因為她技術不到家才導致那孩子早夭,她猶豫了一下放棄繼續追問,旁敲側擊地說道:“成奶奶,我是真的很害怕,你看張大花她身子骨也挺好的呀,生明哥兒的時候還是第一胎呢都挺順利的,這第二胎反而出問題了,我就擔心到時候我也會遇到同樣的問題……”


    成老太看了她一眼,斬釘截鐵地說:“你放心,你絕對不會遇到那種情況!”


    傅石娶個媳婦這麽不容易,別說是個啞巴閨女,就是生個斷手斷腳的閨女他都不會嫌棄!可是她又不能說出來,做一行有一行的規矩,她隻管接生,之後的事情與她無關。


    成老太的態度打消了何桃的疑慮,看起來不像是因為接生的技術原因導致的,她笑了笑說:“既然您這麽說了,我就相信了啊!其實我就想問問知道到底是啥情況,遇上該用啥藥,我也要提前備著……”


    “她那種情況啥藥也沒用!”,成老太歎了口氣,隨後又扯開話題道:“說起來,老婆子我做穩婆這麽多年了,還是第一次見到有人不忌諱那些不吉利的,哪個孕婦懷孕的時候敢說些的,連聽都不敢聽千方百計地避開,你倒好,專門打聽這種事情!”


    “我這不是怕死嘛!”,何桃攤攤手很認真地說:“求生不得的滋味我嚐過一次了,所以在我力所能及的範圍內,一定要做最充分的準備。對了,成奶奶,如果到了選擇保大人還是保孩子的關頭,誰也不用問,我先跟您說好了,保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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