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初七,正是雙胞胎滿月的日子。傅家二房是全體出動,連出嫁的大女兒傅雨及小女兒傅玉也領著丈夫、孩子們提前一天回了榕樹村,一大家子大人小孩加起來近二十人,排成一溜浩浩蕩蕩地到了大荒地。


    因為為碎布小生意的原因,傅家二房的三個媳婦裏麵就數唐文妹跟何桃還算是親近,兩小出生後她來看過好幾次了,女眷們就由她領著來到了臥室。


    唐文妹指著兩個麵生的媳婦子說道:“這是大妹傅雨,小妹傅玉。”


    出嫁女一般是不輕易回娘家的,何桃第一次見到二房嫁出去兩個女兒,她笑著跟傅雨、傅玉兩姐妹打了招呼,雙方寒暄幾句諸如“你孩子好乖啊”“大家都是親戚,以後常來往”之類的。


    雙方認識了以後才又湧到床前看滿月酒的主角。冬枝、冬葉兩姐妹正躺在大床上,身上穿著大紅錦緞棉襖,頭上戴著精巧別致的老虎帽,脖子上掛著長命富貴的小銀鎖,喜氣洋洋的特別招人喜歡。兩個小家夥你看我、我看你,偶爾嘴巴一咧像是在衝對方笑。


    “喲,這才幾天沒看到,像是又長大了!”唐文妹湊到床邊,看著兩小家夥不住地感慨:“越來越好看咯!”


    二堂嫂程妙和三堂嫂薛丫則都是是第一次見到兩個小家夥。


    “兩個丫頭長得一模一樣!”,程妙湊了上來,伸手抱起其中一個小家夥仔細地看了看,又瞧了瞧床上的那一個,咂咂嘴吧感歎:“雙胞胎就是雙胞胎!”


    薛丫懷裏抱著自己不滿一歲的女兒傅芸芸,一臉好奇地問道:“這個是大丫還是小丫?”


    何桃一臉黑線,明明有名字的,幹嘛還死咬著大丫小丫不鬆口啊,活該你大名就叫薛丫!她心裏吐著槽麵帶微笑地回答:“這個是大的,叫冬枝,小的叫冬葉!”


    “我來告訴你訣竅,”,唐文妹伸手接過程妙懷裏的冬枝將她放在冬葉旁邊,指點道:“你們看耳朵,冬枝左耳有顆小痣,冬葉是右耳垂上也有一顆小痣。”


    “還真是!”,程妙湊近了看。


    何桃在旁邊附和著說笑道:“感謝老天爺,如果不是這痣長的地方不一樣,我這個當娘的都分不出來誰是誰!”


    眾人聽了“哈哈”大笑,氣氛正好。


    幾個人輪流著抱起孩子親親又摸摸,然後送上了準備好的禮物。唐文妹準備了的是小衣服,程妙繡的肚兜,薛丫做的虎頭鞋,傅雨做的帽子,而傅玉則是送的背帶。


    正說著話何家來人了。大周氏、小陳氏、小周氏,以及剛進門的新媳婦王瓊花。張大花至今還在娘家住著,倒不是大周氏不準她回來,而是因為張高氏夫婦兩個都生病了,她必須留在娘家照看著。


    王瓊花不愧是王家村的村花,一出現就豔壓全場。白皙的鵝蛋臉,眉毛彎彎,杏目圓圓,瑤鼻櫻唇,實在是天生麗質。


    這麽漂亮的姑娘居然讓何有田給娶了,何桃心想真是鮮花插在牛糞上!


    兩幫人馬短兵相接,自然是先相互介紹認了輩分稱呼,然後又再次將注意力投向了兩小。


    大周氏的眼睛首先是被雙胞胎脖子上的銀鎖給吸引了。鎖片小得沒比指甲蓋大多少,鏈子細得就比頭發絲粗一些,加起來也不超過一錢銀子吧!傅石有大把銀子修房子、買荒地,咋連個像樣的銀鎖也舍不得給孩子買?因為是閨女才舍不得的嗎?也不對啊,他舍得專門請人來整治酒席,進來的時候她可是瞄見了的,雞鴨魚肉樣樣齊全,十桌下來也得好幾兩銀子呀!


    她哪知道這是何桃怕孩子帶重的東西脖子不好,故意讓銀匠往小巧精致了做的,因此還多花了一百文工錢呢!


    小陳氏是自洗三以來第一次看到外孫女們,眼淚花花的抱抱這個又抱抱那個。


    吳氏最是見不得她哭哭啼啼的樣子,暗自“呸”了一聲,作!


    王瓊花雖然才進門一個月,可是有何有田跟她細細講解,早就摸透了何家大大小小、前前後後的事情,包括何家下聘的二十兩的來路。何有田說何桃心底對何家人——何富國、何有梁、何蓮三人以外的何家人始終是不親近的,僅僅是維持這麵子上的香火情,讓她也麵子上過得去就是了。


    但是王瓊花卻有自己的看法,嫁到何家一個月來她明白了一個道理,啥事都不能草率地下定論,啥事都要多想想。


    當初喜婆子上門說媒的時候把何家誇得天花亂墜,何家有十多間青磚大瓦房,婆母老實不會磋磨兒媳婦……親事是她自己應下的,可是到了何家才發現,雖然喜婆子沒有說謊,可是事實卻跟字麵上有很大的偏差。青磚大瓦房是祖輩賣田修的,房子多地卻少,堪堪隻夠吃到不饑不飽;婆婆小周氏倒是真的老實,連跟她說話都帶著小心,可是太婆婆大周氏緊握錢糧大權,小周氏再好也起不了啥作用。


    這門親事也就是麵光裏糙!


    反觀何桃的親事,雖然是被賣給了喪門星,可是人家日子卻過得紅紅火火呀!


    王瓊花在何桃的事情上也多想了幾分。就好比她自己,她的親事被父母明碼標價,她也怨過恨過,可是打斷骨頭連著筋,她也不能一輩子不理他們呀!


    隻要她誠心地待何桃,何桃也會回報真心吧,關係好了,要有啥事求著何桃幫忙了何桃也不好拒絕呀!畢竟,何家也就這麽一門光鮮的親戚!


    “喲,兩個侄女長得可真夠好的,長大了準定是大美人一雙!”王瓊花說著臉上的笑容就多了幾分,更顯得美豔動人。


    何桃被她的熱情搞得有些措手不及,她心底是把何有田歸到“不再來往”這欄的,自然何有田的媳婦她也不想過多接觸。可是人家誇你的閨女,你總不能馬著個臉吧!何桃隻能擺出笑臉應酬道:“小孩子哪看得出好不好看的。”


    “大姑子可別謙虛,”,王瓊花說著抱起冬葉:“我覺得侄女們都像你呢,長得漂亮。”


    “哪有,哪有。”,何桃說著把孩子抱回自己懷裏:“二嫂才是真的是好相貌。”


    尼瑪,頂著一張貌美如花的臉誇我漂亮,是故意寒磣我呢還是遞話等著我誇你呢?


    “這是我特意給侄女們做的,手藝不好,不要嫌棄。”,王瓊花掏出兩件小肚兜。


    亮紅色的絲綢上繡著子魚臥蓮,繡工精巧不失為精品。


    “你繡得真這麽好我咋可能嫌棄,那是有眼無珠呢!”,何桃一見就十分喜歡,她雖然繼承了原主的記憶,做衣服啥的不在話下,可真讓她繡點東西的話她還真沒那個耐心。她嫁給傅石快一年來就做過一件繡花衣,還隻是在袖口衣領上繡了幾朵小桃花。


    小周氏犯了疑惑,這布料一看就是作為聘禮送到王家的尺頭裏最好的那塊,咋兒媳婦就大手大腳地拿出來給了何桃?而且,這圖案紛繁複雜,針腳細膩工整,可不是一兩天就能做完的,估計她這進門一個月以後就隻做了這麽兩件繡活了。


    這是在討好何桃?


    大周氏跟小周氏想到了一處去,臉上的笑容少了幾分。


    大周氏不開心了,孫兒媳婦進門不討好她這個掌舵人,卻對嫁出門的大姑子示好,不就是看著人何桃有錢嘛!見錢眼開的,跟她那貪財的爹娘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小周氏則是覺得兒媳婦大手大腳,這麽好的東西就這樣送人了,要是賣了能換不少錢呢!看來以後還是要跟她好好說道說道咋過日子。


    “這娃娃繡得真好!”,不知啥時候進了門的何蓮也大聲誇獎:“二嫂你不知道,大姐可懶了,我早就讓她給冬枝冬葉繡兜兜呢,她嫌麻煩,就做了幾身衣服,連片葉子都沒繡……”


    王瓊花靦腆地笑著說道:“大姑子事情多呢,要照看孩子,別的事情我是幫不上忙……”


    “媳婦,快把孩子們抱出來,太叔公到了!”


    傅石一聲喊打斷了王瓊花的話,何桃也覺得自己被解放了,立馬讓何蓮抱上冬葉,她自己抱著冬枝對房裏的人說道:“該開席了,大家都出去坐吧!”


    當初暖房酒時她就想請太叔公坐席,事不湊巧太叔公出了遠門,這次滿月酒才終於如願以償。何桃想著腳步也輕了幾分,抱著冬枝出了門。


    大周氏趁機把她準備的禮物放在了傅家眾人帶來的禮物堆裏,然後若無其事地跟著出了門,小周氏向來以大周氏為主的,也是將禮物偷偷放下出了門。


    薛丫眼尖發現了他們婆媳兩個的動作,故意落在後麵翻開看她們送的啥。結果一看,居然是一套舊的嬰兒單衣褲,估計是婆媳兩個一個拿衣服一個送褲子,湊成的一套!


    “小氣吧啦的!”,薛丫呸了一句:“還真做得出來!”


    過年送節禮時傅石說了的,傅何兩邊都是一樣的禮,她粗略算過七七八八的加起來估計得花差不多一兩銀子。傅家就送這麽個玩意兒慶祝雙胞胎的滿月,傅石送出去的東西全成了都肉包子打狗,一去無回!


    何桃和傅石此時一點也沒關注別人送了啥禮,一人抱著一個閨女站在太叔公跟前。


    “這就是你們家的雙胞胎?”,何大梁摸著胡子問道。他想起當初傅石如年老士子中舉般的動作,臉上露出一絲好氣又好笑的神色問道:“可取了名字?”


    “取了取了,我媳婦取的,”,傅石樂嗬嗬地回答:“我大閨女叫傅元瑾,小名冬枝,我小閨女叫傅元瑜,小名冬葉。我覺得很好聽!”


    說完站了個軍姿。


    太叔公被他的模樣逗得更樂了,摸摸胡子讚了一句“確實是好名字!”,又扭頭看向何桃說道:“沒枉費你二哥當初教你識字!”


    大好的日子您提何有田那個斯文敗類幹啥!何桃心底吐槽,麵帶微笑回道:“嗯,確實多虧了二哥教我識字,更多虧了您給了二哥識字的機會!”


    躲在角落的何有田聞言站起來恭敬地朝太叔公行了個大禮。


    不止是何有田,在座的所有人都附和著奉承太叔公。若不是有他開館授業,隻取很少的束脩,這一片估計沒有幾個人能認出自己的名字。


    何桃倒沒有覺得太叔公有多偉大,從她的角度看,太叔公用的是以數量取勝,走低端、薄利多銷的路線!不過嘛,這些話可是不能說出來的,她抱著孩子不方便隻能朝太叔公行了半禮:“太叔公請上座!”


    太叔公依言落座,坐了堂屋那桌的主位後,幫辦們才吆喝著開始上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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