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六,小保姆何蓮回到了大荒地,何桃很高興,終於能從“繁重的家務”中解脫了。


    “小妹,你耳朵怎麽了?”,何桃心疼地看著何蓮紅腫的耳垂:“這是長凍瘡了?你沒有擦油脂嗎?”


    村裏大多數人身上都有凍瘡,何桃離開張家時也是手腳生滿了凍瘡,手指腫得像蘿卜一樣,一捂暖和了就癢得要命。她以前聽人說過,隻要生過一次凍瘡,以後每年冬天都複發,所以入冬後她每天都用麵脂擦手擦腳,做足了防護工作,何蓮也是被她要求著每天擦的,效果一直不錯。沒道理何蓮離開幾天就生凍瘡了啊,除非她自己忘了擦油脂。


    “嗯,有幾天忘記了。”,何蓮有些心虛地看了何桃一眼,低著頭悶悶地回到道。她沒實話實說――其實是因為被大周氏扯傷了耳朵,油脂抹上也無濟於事。


    其實她自己也不太清楚為啥沒把實情說出來,可能是覺得自己傻,明明知道大周氏貪財還不遮掩地把銀子帶到她麵前;也可能是怕何桃和大周氏因此起了衝突,總之心裏亂七八糟的。


    “你呀!”,何桃戳了她腦門一記:“早就跟你說過一定要記得的,以後可千萬不能忘了啊!”


    “嗯!”,何蓮點點頭。


    “咋了?看起來一點都不開心的樣子,是不是想多在家裏玩幾天?”,何桃摸摸她的腦袋,心想是不是太過壓榨小保姆了?


    何蓮用力地搖搖頭,抬頭露出一個大笑臉,很誇張地說:“才不要呢!我可想冬枝、冬葉了!”


    傅石適時地擠過來說了一句:“冬枝和冬葉也想你了,今晚上你帶他們倆睡吧!”


    何桃踹了他一腳――能不能有點羞恥心啊!


    傅石笑著摸了摸被何桃踹著地方。


    何蓮看著無聲互動的夫妻二人,瞬時間就笑了起來,恢複了以往嘰嘰喳喳的樣子,跟他們倆說起過年期間的八卦來。


    初二那天何蓮、何有梁跟著小陳氏回娘家去給外公外婆上墳,自然少不了去那個名義上的堂舅家陳德清家拜年。


    為什麽說是名義上的堂舅呢,因為陳德清是小陳氏的親弟弟,隻是剛出生不久就由族長做主過繼給了族內一對無子的夫妻做嗣子。小陳氏沒嫁人的時候經常偷偷跑去看這個小弟,姐弟兩之間不說親密,但是總歸沒有斷了聯係。每年回家除了給父母上墳以外,就是為了跟這個弟弟見一麵,用她的話說就是陳德清是她唯一的娘家人了。


    這次陳德清告訴了小陳氏一個消息,有人在省城見到陳德洪了!


    陳德洪,小陳氏和陳德清的親大哥,二十年前自賣其身去了大戶人家當了家奴,一直以來音訊全無。


    傳出這個消息的是耳東村的陳大戶。陳大戶開春要嫁寶貝閨女,年前特意趕去省城置辦嫁妝,在銀店的時候正好遇到了為東家辦事的陳德洪。陳德清還向陳大戶打探過小陳氏的消息,聽說她嫁到了姑婆家後,還說要給她捎信啥的。


    小陳氏一聽完就哭了,先是說“沒想到大哥還記得我”,哭了一陣又罵“二十多年前他咋就沒想著自己還有個妹子啊”,然後是一路哭著回了榕樹村,回到何家了又一直自言自語說“也不知道啥時候信能到”之類的。


    何蓮說到最後以後手一攤:“娘已經瘋了,她現在就念叨上了這事了,成天在說不知啥時候信會到啊。”


    何桃覺得那個便宜大舅其實就是說說場麵話而已,正如小陳氏自己說的“二十多年前咋沒想著自己還有個妹子啊”,她注定會失望的。


    不過,這些跟何桃又有什麽關係呢,她聽完也就算過去了。


    晚上夫妻倆食飽饜足後,傅石抱著何桃有一下沒一下地摸著她的手臂發呆。


    “你想啥呢?”,何桃趴在他胸口問。


    “我想起我大舅了!”,傅石回答說。


    “跟我幹這事完了你居然想你大舅?!!!”,何桃聽了就是一陣猛捶,傅石咧著嘴任她打。何桃捶完了才正經地問:“以前沒聽你說過你大舅呀,你咋就突然想起來啦?是不是聽到小妹講起那個大舅,所以你就想你大舅了?”


    “也不是。其實年前的時候,二叔就跟我說過,說大舅去咱鋪子裏賣皮毛,他們還聊了幾句。二叔說他叫大舅來咱家,大舅說不好意思上門!”,傅石歎了口氣,最近,尤其是翻過年後這幾天,他一直在猶豫是不是也應該去舅舅家拜個年,再把這門親戚走起來。


    “媳婦啊,你是不知道,村裏人都以為我訂過兩次親、娶過一個媳婦,哦,是在你之前啊,其實我是定了三次親,第一個就是跟我大舅家的表妹訂的娃娃親……”


    “擦,你是想你大舅呢,還是想你大舅家的小表妹呢?”,何桃在他腰間擰了一把,醋意橫生。


    “哪能啊,當然是想我大舅!”,傅石捉住她的手,有些無奈地說:“我那表妹比我小五歲呢,對我來說就是……”


    “就是啥?說呀!”,何桃齜牙。老娘比你小了整整八歲呢!


    “我的意思是說,那啥,我對她真沒那意思!”,傅石就差賭咒發誓了,趕緊說道:“我那壞名聲剛有了點苗頭,我舅媽就跑到家裏說要退親了。”


    “沒退親的話,你還想娶她是吧?”,何桃繼續無理取鬧。


    傅石啞口無言,沒退親的話他確實得娶呀――但是這不是退了嘛!


    “行了,不逗你了,”,何桃拉過他的手臂當枕頭用,躺下了很是愜意地說:“你接著說吧!”


    何桃自己的“以前”是不能說的,能說的“以前”是原主的經曆,她一點都沒有傾述的欲望,因此她一向是避免跟傅石聊“我小時候怎麽怎麽樣”的話題的,就怕說了啥不能說的,最後落到一個被淋狗血再燒死的下場。現在傅石主動講他以前的事情,又不需要何桃用自己的情報交換,她自然是樂意聽的,就當聽睡前小故事了。


    “後來我爹去了,村裏都在說是我克的,沒人願意理我,還合起夥欺負我。一開始娘見我在外麵挨了打還會跑去跟人吵架,可是後來娘也沒辦法了,每個人都這麽說,她隻能把我關在家裏,不讓我出去。但是還有人說閑話,說我克完了自己家裏人就會克村裏的其他人,有些小孩還趁著我娘出去幹農活的時候跑到我家來鬧事!”


    傅石想起那時候的遭遇,越說越激動,何桃趕緊撫摸他的胸口安慰:“都過去了,是那些人蠢!”


    傅石平靜了一些,把手掌蓋在她的上麵,接著說:“娘實在是沒有辦法了,就帶著我去了大舅家,讓我在大舅家住兩年。”


    “你舅媽都因為這個讓你表妹跟你退親了,他們還肯收留你啊?”,何桃瞪大眼睛。


    “一開始是不肯的,主要是大舅媽不同意,可是我又沒別的地方去,我娘就跟舅媽說,就算我兒子是喪門星他也是克姓傅的,姓傅的還沒死完呢,輪不到你們!”,秦氏是逼急了才口不擇言,那是傅石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從秦氏嘴裏聽到“喪門星”三個字。


    “這樣你大舅媽就同意了?”,何桃嘴角一抽,也太容易了吧!


    “咋可能!”,傅石歎了口氣說:“最後還是多虧了銀子!娘說如果大舅家收留我的話,每年給他們二兩銀子……”


    “你舅媽肯定對你不好吧?”,何桃想當然地說。大舅媽肯定是貪婪自私的性格,銀子拿到手了才不會管傅石的死活呢,準定是把傅石當長工用,跟周扒皮一樣的壓榨他!


    “大舅媽就是說話難聽了些,其實對我也還行,反正沒短過我吃喝。”


    就是吃得比她自己的孩子要差了那麽一個等次,不過,完全能理解,畢竟不是親生的。


    “我外家世代都是獵戶,打獵就是跟大舅學的。那邊對我最好的就是大舅了,雖然嘴上說我沒出息丟人,被人打出家門,可是他一直很認真地教我,說讓我好好練練,以後誰要再敢欺負我就用拳頭打回去。他為了我還跟大舅媽打過一架呢!結果打完架舅媽就把我趕了出去,說就是因為我他們家要散了,讓我哪來的就滾回哪去!”


    傅石那年也就八歲,被趕出去後隻想著回自己家,結果半路迷了路,躲在林子裏凍了一個晚上,第二天才被秦大舅尋了回去。傅石回去就發了高燒,大舅媽照顧著他嘴裏依然沒停過罵,一直重複說讓他病好了就立馬滾。當然,這一次傅石沒滾,病好了繼續留在秦家,一住就是近五年,直到秦氏病重才回了榕樹村。


    “娘去了以後,就隻剩下我一個人了。我收拾包裹又去了大舅家,大舅媽站在門口死活不讓我進門,當著我的麵又跟大舅打了起來,說傅家人已經被克死完了,再留在她家的話就要克姓秦的了!”


    “那時候二叔呢?二叔不是一直對你很好嗎?你咋會回秦家啊?”,何桃不解地問。


    “二叔那時候也怕我呢!”,傅石笑了起來說道:“那時候家裏也沒餘糧,我回來後,餓了好幾天才想起來自己去打獵。家裏又沒獵具,我把門拆了,自己做獵叉。我在院子裏做,做著做著就暈了,迷迷糊糊的我聽到有人在叫我,一看原來是二叔趴在牆頭喊我名字……”


    何桃想想如今的傅泉,再聯想他十年前趴在牆頭小心翼翼地樣子,兩相一對比她也樂了。


    “二叔見我醒了,就扔了一包饅頭過來。後來,每天二叔都會隔著牆給我點東西。”


    “……”,何桃臉頰一抽,這是給投食?把傅石當狗兒養了!


    “時間長了,二叔偶爾也會跟我說兩句話,再後來二叔也不怕我了。到了冬天,他還想從牆頭給我扔柴火過來,結果沒扔過不說還差點扭了腰。第二天,二叔就扛著柴火直接過來了。從那以後,二叔也再也不避著我了。”


    哎,果然,凡事都有個過程!何桃搖搖頭,這裏還真沒幾個人是不迷信的,傅泉能做到這一步已經很不錯了,至少後來他是真心地想對傅石好的。


    “後來我學二狗哥報了名參軍,二叔用扁擔打了我一頓,說我不孝,對不起我爹娘。我走的時候二叔駕牛車送我去鎮上,一路上都在罵我,等我真要跟校尉走的時候,二叔都哭了,反複跟我說,一定要活著回來。”


    何桃聽得眼淚嘩嘩地流,這叔侄兩個的事情還挺感人的!


    “媳婦,你咋哭了啊?”,傅石幫她擦眼淚,有些手足無措地說:“你哭啥啊?”


    “沒啥,就是聽了你說的,想哭。”,何桃抽抽鼻子說:“對了,話都讓我給帶偏了,明明說大舅的事,你是想去看看你大舅嗎?”


    “嗯!”,傅石點點頭。大舅對他的好他也一直記得,現在他日子過得平順,也不怕登門了。


    “我想著大年裏是不是也該去拜個年啥的。”


    何桃眼睛一轉問:“你那個表妹嫁人了嗎?”


    表妹神馬的最危險了,況且還是訂過親的表妹!


    “早就應該嫁了吧,她今年該有十九了!”


    萬一沒嫁呢?十九歲沒嫁人的也有的吧!


    何桃糾結啊又糾結,最後還是多疑勝出,她咬了咬嘴唇說:“要不還是明年再去吧,明年冬枝、冬葉也大了點,能出遠門了,到時候咱一家子一起去給大舅拜年。”


    傅石看了何桃一眼,小心眼的媳婦!不過,他還是點點頭同意了何桃的提議,十年都等了,還在乎多等一年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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