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石聽了容老太的話,第一反應就是查看四周,看看扔孩子的人還在不在附近,他沿著村道和小河一路戒備,一路小心地查看。


    李有嗣把燈籠給了何桃,他自己則把那孩子抱了起來,聽他哭得連嗓子都有些啞了,不禁心生憐憫,拿袖口給他擦了擦臉上的眼淚、鼻涕,有出聲哄他:“別哭了,別哭了......”


    這孩子是被家裏人給拋棄了嗎?是親爹親娘不要他了,還是沒了爹娘別的親人願意收留他?


    他從有記憶開始就是以乞討為生了,對於親身父母他一點印象也沒有,甚至可以說在被收養之前,他連父母是什麽概念都沒有。最初,他是跟著一個老乞丐生活的,老乞丐叫他“小乞兒“,讓他喚他“老乞丐”,一老一少相依為命。他們住在一個死巷子裏,白天在巷口乞討,天黑了就退到巷子裏睡覺,這樣日子日複一日,直到老乞丐死了,他落了單。


    應該是七、八歲的時候吧,他遇到了挑著擔子走街串巷的李老四,被撿回去成了李家的嗣子。在李家生活後,他才漸漸明白了爹娘是什麽。


    明白了以後他就經常在想,想自己的親爹親娘是死是活。如果死了,是咋死的?如果是活著的話,他又是因為啥淪落成了乞丐,是他們不要他了?還是他自己頑皮走丟了?還是說他是被人拐走了的?


    所有的問題他都沒可能找到答案了!


    但是,他依然覺得自己很幸運,即使經曆了李家的事情,他最後還是遇到了有著慈父、慈母心腸的傅石和何桃,他們願意收留他,願意做他的爹、娘。


    對於何桃會說出“我絕對不會養這個孩子的”,李有嗣大吃了一驚,他一向覺得何桃是最有慈悲心腸的。


    這個孩子跟他與念祖、念宗一樣,都是無依無靠、無家可歸了,為啥嬸嬸不願意收留他呢?是有啥特別的原因嗎?


    他這麽想著就問了出來:“嬸嬸,為啥不收養他啊?您都收下我們跟念祖念宗了……”


    何桃知道李有嗣一向把她貢得很高,差不多就把她當成佛光普照、救苦救難的觀世音了,每次看她的眼神都閃爍著虔誠的光芒,她飄飄然的同時又十分地不自在。她覺得這是個讓自己走下神壇好機會,於是很認真地對李有嗣說:“我當初之所以會收留你跟念祖他們倆,就是因為你們年紀也大了,這個這孩子太小,我沒有精力照顧他。”


    她言下之意很清楚:我真心不是聖母!收留你們三個是因為你們生活可以自理,隻要給你們吃穿住就行了。這個小破孩領回去養著的話就真的是養孩子了,我沒那麽高尚!


    何桃在內心咆哮:好不容易挨到雙胞胎能自己走自己玩,不用一直抱著、扶著,要看就要熬出頭了,誰特麽還要撿個大麻煩回去啊!


    誰知道她的狂熱崇拜分子李有嗣給發散成了另外一個意思:我要為你們大的謀劃將來,兩個小的又時刻離不了人,實在是沒有多餘的精力再照顧另外一個孩子。我精力有限,領回去照料不好的話,不僅對這個孩子不公平,對你們也是不公平的。


    李有嗣默默地感動:嬸嬸真是太好太好了!


    傅石查看了一圈沒發現任何可疑人的蹤跡,又回來到何桃他們身邊,他問何桃:“沒人,估計早走了!那這個孩子咋辦?”


    “是呀,咋辦啊?”,李有嗣也問何桃。嬸嬸雖然不願意養,但是也不能就扔這了吧?


    何桃轉過身,背對著在李有嗣懷裏哭鬧不停的小孩。她覺得自己又被道德考驗了。


    不理睬是應該的(必須的!),但是又總覺得良心不安,領回去吧,她又是肯定心不甘情不願的!


    什麽破事兒這是,媽蛋,要是附近有派出所之類的就好了!哎?對呀,有困難找警察,沒有警察找衙門啊!


    “找裏正去!”


    裏正的本職就是“課置農桑,催納賦稅,掌控戶籍,檢查非法,保一方平安”,這種遺棄嬰兒的事情不正是他的管轄範圍嘛!


    “找裏正?”,傅石覺得不太靠譜。村人之間起了爭執,一般都找裏正評理,可是裏正向來就是和稀泥的,從來都是說“大家各有各的道理,不如雙方心平氣和坐下來商量商量?”,但是自己從來不做決斷。而且,裏正這人忌諱很多,很怕他跟何桃,傅石擔心這大半夜的他們倆上門的話,說不準會把裏正嚇出個啥毛病來也是有可能的。


    “要不,咱明天,天亮了以後再去吧?”


    何桃連連擺手:“不行,不行,現在就去!”


    小孩子就跟小動物一樣的,隻要一沾上手就會有感情的,想再推出去就難了!


    容老太十分支持何桃的觀點,開口道:“我也覺得現在去好,免得夜長夢多,要是這孩子在你們手裏出了點啥就不好了……”


    “那行,咱現在……”,傅石看了眼何桃的打扮,扭頭對李有嗣說:“有嗣,你在這等著,看著這孩子。我跟你嬸嬸回去換身衣服再過來!”


    “嗯!”,李有嗣點點頭。


    容老太道:“我跟有嗣做個伴,等你們過來。”


    “好。”,傅石拉起何桃的手往家裏去了。


    何桃一邊走一邊說:“我心裏還是覺得不太安穩……如果扔孩子的人真的隻是想把孩子留下還好說,要是他們還留在附近……那啥,我也不是不相信你,但是這大晚上的,他要是有心躲的話,你沒看到也很正常。我就怕丟孩子的人起了啥壞心眼!你想啊,等會子咱們倆都走了,家裏就隻剩下幾個孩子……”


    傅石點頭道:“沒事,我把巨石衛的人都叫到前院來守著,不會出事的!”


    進了院子後,何桃和傅石兵分兩路,傅石去大後院叫人,她則去把睡得不知今夕是何夕的何蓮叫醒了,把事情簡略地說了一遍。


    “……他們人來了也就是在小院門外守著。你還是呆在屋裏,該睡覺就睡覺,嗯,你要是實在害怕的話,我就去把念祖叫過來陪著你。(.)”


    何蓮一點都沒覺得害怕,反而還挺興奮的,她還是第一次遇到這種奇事呢!而且,居然還有四十個人保護他們的安全,地主婆的家丁也沒這麽多人吧!她笑嘻嘻地說:“沒事的,大姐,那麽多人守著我才不害怕呢!你讓念祖睡他的覺吧,他明天早上還要早起去喂豬呢!”


    何桃點點頭,又說道:“我們這一去肯定是要扯皮的,估計一時半會兒回不來。要是到做早飯的點我們也沒回來的話,你別去做飯了,就待這看著冬枝、冬葉她們兩個,免得你做飯的時候他們醒了,你手忙腳亂反而容易出事故。”


    “嗯,我知道,你放心吧!我就在屋裏待著等你們回來!”


    安排好家裏的事情後,何桃和傅石又回到了李有嗣身邊,到那兒一看容老太也整理好了儀容,頭發盤了起來,衣服也穿規整了,見到他們後,容老太道:“我跟你們一起去,算是做個見證,免得就你們一家之言,裏正又拎不清了!”


    “謝謝容大奶奶!”,何桃過去扶住了容老太的手。


    傅石走在最前麵打著燈籠,後麵跟著抱著孩子的李有嗣,何桃和容老太則打了另外一個燈籠走在最後麵。他們帶著這個來路不明的孩子,一路快步前行,不到一刻鍾就到了裏正家門口。


    “裏正,開門,我們是大荒地傅家的,有急事找你!”,傅石把裏正家的大門拍得“砰砰”大響,生怕裏正的龜毛性子犯了,躲在裏麵裝作沒聽到。


    其實就算他不叫門,裏正也已經醒了。村裏這邊不比大荒地,家家戶戶的院子都是挨著的,他們一路走來,孩子就哭了一路,驚動了不少人家的狗,現在四處都是狗叫聲。


    這麽不尋常的聲響,別說是被拍門的裏正家了,連附近好多人家都陸續點了燈,裏正還沒出來他們家隔壁、對麵的人家的人都出來了。


    “出啥事了啊?”


    “大半夜的你們自己不睡覺還不讓別人睡了啊!”


    “誰這麽缺德半夜三更帶著個夜哭郎出來晃啊!”


    大半夜的被吵醒,沒一個人有好臉色的,都紛紛出口指責站在裏正家門口的何桃等人,容老太怕他們說過頭了,趕緊出聲解釋:“鄉親們,對不住啊,實在是事情太突然了,不知道誰家孩子大晚上的跑我們那邊了,我們也是心裏急,怕丟孩子的人擔心啊,趕緊就來找裏正了!”


    村人甲問道:“容大嬸子,這不是你們的孩子啊?”


    “不是啊,傅石他們一家子不經常在村裏走動的,我也年紀大了,這記性不好,都認不出來是誰家的,這才來找裏正了!”,容老太解釋了一句,又抬手拍裏正家的院門:“裏正,你趕緊的,這可是急事啊!”


    “哎,來了,來了……”,裏正果然如同傅石猜測的一般,早就醒了,就是不出來,還悄悄跟家裏人說了誰也別出去。直到現在,他見實在是躲不過了,這才揚嗓子應了一句,然後裝作很急的樣子跑了出來:“來了,來了,大嬸子啊,這事出啥事了啊,您這大晚上的……這幾天忙著地裏活,白天太累了,睡得太沉了。”


    裏正的龜毛性子大家都知道,也沒戳穿他――忙地裏的活?誰家不是一樣的!


    “裏正,您看看,這是誰家的孩子?跑到我們家那邊去了……”,何桃也順著容老太的話,沒有說出他們的猜測。


    傅石舉起了燈籠,讓裏正看得清楚些:“您看看,這是誰家孩子啊?”


    裏正看了看,這誰家的也不是啊!他咳嗽了一聲,指了指站在旁邊看熱鬧的一個上年紀的村民道:“哎,你看看,你覺著這是誰家孩子啊?”


    “這……不像是咱們村的!”,那村民很肯定地回答。


    “哎?!還真不是咱們村的……”,一個老婆子湊了上來,也不知道他是處於什麽心態,搖頭晃腦地說了句:“真是怪事到處有,咱村特別多啊!”


    “怪事”兩字一出口,圍觀群眾一下子安靜了下來,隻餘下那孩子的哭聲。


    怪事,啥怪事?榕樹村出過的最大的怪事不就是“容藍尋仇”嘛,村民們估計也跟何桃一樣腦洞大開了,原本圍上來看稀奇的人都一下子全散開了,還有越躲越遠的趨勢。


    “是不是哪家親戚家的孩子啊?”,何桃趕緊讓李有嗣把那孩子舉了起來,伸手擦了擦他的臉蛋,裝作無意識地說道:“臉都哭燙了,太可憐了……”


    臉燙?原來是真人啊,不是鬼啊!


    散開的人又圍了上來,都試探著摸了摸那孩子的臉,又開始議論紛紛。


    何桃也懶得跟他們多廢話,抱過李有嗣懷裏的孩子直接塞給了裏正,不等他說話趕緊歌功頌德:“裏正,您老人家負責咱們榕樹村的一方安寧,這事情就交給您啦,除了您沒人能解決這個事情!”


    “哎,這,這個,這哪成啊!”,裏正被塞了個孩子,又不是物件,他覺得燙手無比,又不能扔出去,一時間急得滿頭大汗。不過,他雖然是個慣會和稀泥的,腦子還是轉得挺快的,不然也不可能在這個位置上做了這麽久,他擺出一副笑臉道:“傅石家的啊,這一時之間我也找不出來是誰家、誰家親戚的孩子。這孩子既然是你們發現的,還是你們先領回去,我找到人了再上門領孩子去!”


    “這可不行啊!”,何桃直接拒絕了,又擺出一副“我為你著想”的樣子道:“還是放您這才省事啊,免得您到時候還要多跑一趟大荒地,多費事啊!”


    “不費事,不費事……也沒多遠的路……”裏正哪兒肯就此罷手,抱著孩子走向何桃。


    何桃拉著傅石和李有嗣就走:“裏正,就交給您了,我們家還有孩子要照顧,我們就走啦!”


    “你們不能走!”,裏正也是急得沒有辦法了,直接擋在路中間:“這孩子來路不明的,我不能讓你們說放我家就放我家了!”


    傅石道:“那您想咋的?”


    “你們領回去,我找到家裏人了,再去找你們。”


    傅石又道:“憑啥放我家啊,又不是我們家孩子。”


    “這不是你們找到的嘛?!”


    傅石慢騰騰地說:“我要是領回去了,要是有人找上門來說我拐帶人兒子的話,我就是渾身上下張滿嘴都說不清了。人口本來就是裏正的事,誰找到不都得交給你啊!”


    “傅石,我看這是有人給你們送兒子來了!”,剛才那個說“怪事”的老婆子喊了一聲,得意洋洋地對眾人說:“我猜啊,這孩子肯定是誰家不要的,聽說傅家沒兒子,專門送給他們養的!”


    村裏人一聽都覺得挺有道理的。


    傅石媳婦已經不能生了,還聽說他們不大中意以前養的那個叫做念宗的,送給大秀才(何有誌)做書童了……


    何桃聽到周圍人的“悄悄話”,氣得差點就沒破口大罵,你們才不能生呢,你們全村人都……不對,你們全家人都不能生!


    “誰說我媳婦不能生了!”,傅石大吼了一聲,站在何桃跟前對著那些“竊竊私語”的人道:“誰說的,有本事站出來!”


    他這一吼別人都沒敢再說話了,那說“怪事”的老婆子卻笑得陰陽怪氣地道:“傅石,你也別惱,不管你媳婦能不能生,這不是都有一個現成的兒子了麽?”


    這人怎麽這麽嘴賤啊!何桃從傅石背後站了出來瞪向那人,這時候才看清楚了,那人原來是戚家的戚老婆子!戚家跟傅家二房有仇,兩家的人對上了就算不對罵也是要相互甩兩個眼刀子的。


    “放你……”


    “桃丫頭!”,容老太拉住何桃的手,打斷了她即將說出來的話,扭頭對戚老婆子道:“戚老婆子,你少說些沒根沒據的,一大把年紀了好的不學盡學會了喜婆子的絕活!”


    “我……”,戚老婆子被頂了一句,如今村裏人最討厭的就是搬弄是非的長舌婦,她麵紅耳臊的說不出反駁的話來,隻能自己嘟囔了句什麽,沒敢再繼續說風涼話。


    裏正咳嗽了一聲,走到傅石跟前半米左右,他道:“傅石啊,那啥,雖然戚家的話說得不好聽,但是,你看,這個,我覺得說不準還真有可能……”


    傅石眼睛圓瞪,向前兩步走近裏正,甕聲甕氣地反問:“你覺得啥?”


    裏正像是生怕沾上了什麽不幹淨的東西一般,他連連往後退了幾步,要不是後麵的人扶住了他的話還差點跌倒。他站穩當了才幹笑了一聲,略顯不自在地說:“沒啥,沒啥,這孩子的事,我會好好處理的……”


    他真是怕這對雌雄雙煞,一個掃把星,一個喪門星,哪個他都不想惹啊!


    算了,算了,要是有人存心要給傅家養的話,傅家不收家裏人也會來領回去的,要是不來領,真是存了心思要棄了這孩子的話,大不了,他就送到縣城的安濟坊去,也沒多大個事,就是辛苦點跑跑腿而已……總比跟掃把星、喪門星攪和的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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