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如玥這邊才聽說蕭如雪的奶娘回來,那邊蕭如雪便帶著人上她紫竹院來了,還拎了大小不一的好幾包特產。(.好看的小說)舒榒駑襻


    雖然已經有心理準備,但真的看到蕭如玥的時候,王翠錦還是嚇了一跳。


    就五官而言,姐妹兩太像了……簡直一個模子印出來的,而真要說哪不同的話,就是六小姐的臉色沒有五小姐的好,人也相對清瘦一些,但眼下是冬天,大家穿得都多,不夠仔細還真是看不出來,還有就是……氣質!


    與五小姐的高貴優雅不同,這六小姐看上去是渾然天成的溫婉恬靜,尤其是那雙鳳眸,半點沒有被捧慣了的五小姐的清傲獨尊,有的是柔光漣漪,幽幽道不盡委屈似得,一下就紮進人心裏去,讓人忍不住就想憐惜她,可……


    就是這麽一個小人兒,近來卻將蕭府攪成這樣?甚至那位蕭老夫人都倒下了?而且,曉雨曉露竟然成了她的武婢!


    武婢不是一般丫鬟,不但要有毫不猶豫豁出性命護主的覺悟,更要有不被利益動搖的忠誠!所以,她當初相中了曉雨曉露,隻是萬萬沒想到被畫錦畫帛那兩小丫頭鑽了空子……


    自己的失誤,她認了,而一直沒將畫錦畫帛踢走,是因為她發現畫錦畫帛兩丫頭還有點意思,怕她把她們踢出嬌園而將曉雨曉露帶進去,背地裏沒少聚眾惡意打壓曉雨曉露,甚至誤導年紀還小的小姐們挑武婢的標準……也為了看看曉雨曉露到底有多“扛”,她便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由著她們鬧,反正“標準”已經被扭曲,她又一旁看著,曉雨曉露是肯定沒法從武房到哪個小姐的院裏去的,隻要關鍵時刻她站出來拉她們一把,所能得到的忠誠絕對遠遠不是錢財堆起來的所能及!


    隻是人算不如天算,公公忽然病逝,她又怕匆忙間太突兀讓大夫人瞧出端倪來從中作梗,才一咬牙沒把曉雨曉露換進嬌園,結果三年一別,這等同不存在的六小姐不但回來了,竟然還將曉雨曉露給領走了……


    聽說,人是六小姐自己開口要的,隻是沒人說得清到底是她自己的意思?還是那個傳說中的醜姑教的?


    王翠錦神思飛轉,不動聲色的往垂頭低眸的醜姑睃去,卻沒不知道,自己的視線才離開蕭如玥,自己也成了被觀察的目標。


    五官本身挺標致,但刻意修飾過,配著鵝蛋型的臉和別了兩朵不大不小的珠花的圓鬢,黃裙藍襖簡單大方,恰到好處的給人傳達一種她很務實但並不木訥的信息……


    這人一看就不簡單啊~


    也難怪,蕭家門檻本來就高,沒後台沒本事也擠不得進來,更何況還要通過層層篩選最終成為蕭家天女蕭如雪的奶娘!說不定,當奶娘之前的經曆就不簡單……


    不過,若不是她要守孝三年,蕭如雪應該也不至於被某些存心不良的人捧成現在這樣吧~


    蕭如玥也是個能裝的,微笑著請蕭如雪坐下,因為王翠錦是蕭如雪的奶娘又兼顧了教養媽媽的角色,身價自然不一般,當然也要請她坐下。


    王翠錦倒也落落大方,恭敬的謝過之後,便坐下了,沒有一般仆婦的扭捏,卻也不會讓人有被輕視的不舒服。


    “六妹你可能還不知道吧,當初,你也是喝過幾天奶娘的奶的。”蕭如雪笑著打開話題。


    所以……是要她吐出來還回去,還是要知恩圖報一下把王翠錦當佛供起來?


    蕭如玥莞爾,這種話題實在不知道怎麽接,便隻是禮貌的微笑,可由於天生的好皮相,卻陰差陽錯給人一種因為應不上話而尷尬不知所措的感覺。


    蕭如雪看著就一肚子火。就愛裝!


    “都是那是奴婢上輩子修來的福氣。”王翠錦微笑中透出一股榮幸感,很自然,這時曉雨曉露剛好端來茶和糕點,她不經意似得一眼,目光就停在了糕點上,驚訝道:“府裏的廚娘換了嗎?這點心似乎比以往的更別致呢。”


    “這些點心都是醜姑做的,奶娘不嫌棄的話,嚐嚐看。”蕭如玥道,隨著孿生姐姐一起稱呼王翠錦了,算是尊重。


    “是嗎?那奴婢就不客氣了。”王翠錦也不客氣,大大方方捏了塊如意糕嚐了一口,立即“呀”了一聲,扭頭就兩眼晶亮的對醜姑道:“這如意糕做得可真是絕了,妹妹是怎麽做的?能不能教教我?”


    “王媽媽過譽了。”醜姑禮貌應道。


    “哪有,我說的可是大實話,妹妹太謙虛了。”


    王翠錦笑著說道,那邊蕭如雪也接上話來:“奶娘,醜姑可不止糕點做得絕,她做的小菜就是府裏的廚娘都比不上呢!”說著說著,就酸溜溜一副妒忌得不行的樣子:“怪不得六妹要在院裏弄個小廚房,學廚藝是幌子,解饞才是真吧!”


    “是嗎?”王翠錦笑應。


    “當然是啊!誒喲~,說得我都饞了……”蕭如雪轉眸看向蕭如玥,笑得一片期待的:“要不,六妹今兒個就賞個臉,留我們在這裏吃個午飯唄,也好讓奶娘見識見識醜姑的手藝,要是能學了回去,我往後也有口福了,饞了也不用再厚著臉皮到紫竹院來蹭吃蹭喝。”


    “好啊。”


    蕭如玥很幹脆的就答應了,而建小廚房本來就是掛著學廚藝的幌子,食材每天都充裕,倒也不用費心去準備了,而一些特殊工具,不用的時候都分批藏著,除非王翠錦真當這裏是她的地頭那麽大刺刺東翻西找,不然也瞧不出什麽端倪來。


    一餐過後,又閑聊了會兒,蕭如雪和王翠錦才告辭離去。


    “六小姐,那王媽媽不簡單,可能以前在京都的哪位親王府上當過差。”醜姑道。


    “哦?”蕭如玥挑眉,笑看著醜姑:“姑姑怎麽知道?”


    醜姑神態自然的應道:“在廚房那王媽媽挽袖子幫忙時,手腕上的玉鐲子露出內側雕刻的花紋,形狀很像鳳國親王府才可以刻的徽紋,不過也隻是晃眼的功夫,奴婢看得並不大仔細,也不敢肯定是不是。”


    “這個奴婢以前聽說過。”


    曉露接話道:“不過已經有些年了,奴婢也不記得是聽誰說的,反正大概是說五小姐的奶娘王媽媽的祖父,以前是瑞親王府的老管家,王媽媽因為跟當時的小郡主年紀差不多,就留在王府裏伴著小郡主一起長大,不過她並不是賣身王府的奴,所以後來年紀到了,就跟指腹為婚的人成親嫁到了通城來,當年蕭府找奶娘的時候,正好她那二小子也不用喂奶了,就來試試看,憑著出身和教養被老夫人相中了,再後來,她把她相公也弄進蕭府來了,好像是在外院當個什麽管事吧,而夫家原本的那間小飯館就由她公公和大伯管理著,三年前她公公去世……”


    比想象中的還詳細!


    蕭如玥看著曉露笑,搞的曉露怪不好意思的,好在她也沒再多問什麽,而她沒多說,醜姑知道她是心裏有數了,便也不好再說什麽,這事就算告一段落了。


    而另一邊。


    “照您說的近來的事和奴婢所看到的,這六小姐還真是邪乎了……而且……”王翠錦蹙眉道:“奴婢沒有看錯的話,就是那個醜姑,也大有來頭!”


    “奶娘瞧出什麽了嗎?”蕭如雪問。


    “不……”王翠錦搖頭:“六小姐有些邪乎姑且不說,就是那醜姑奴婢剛才也沒探出什麽來。”


    “不會吧。”蕭如雪有些不敢置信。


    “真的。”王翠錦點頭:“剛才我故意跟進廚房幫忙,處了也不算短,可那醜姑還真就沒主動說過一句話,而我問的,她也答得十分簡單,可以的話,都直接用‘是’或‘嗯’來回答的,瞧不出掩飾什麽的樣子,身上也沒有佩帶任何飾品,就那雙粗糙的手看著像是幹粗活的,但……她談吐舉止這麽分寸,隱隱偷出來的教養,可不是一般大戶人家能教養出來的,又怎麽就到山野庵堂裏當起廚娘來了呢?”


    這麽一提,蕭如雪也不禁蹙眉了,以前她就覺得醜姑確實不太一樣,卻一直說不上來,如今聽王翠錦這麽一分析,她猛然想到了,那醜姑不一樣的地方,是舉手投足間不經意透出來的氣質!


    隻怕,一般人家的小姐都比不上……


    而,這樣的人,竟跟在六妹身邊當個仆婦,豈會不怪?


    “其實,奴婢聽說……”


    畫帛終於等到機會表現,小小聲開口引得蕭如雪和王翠錦轉頭過來,才繼續道:“奴婢聽說那醜姑原來是想到庵堂出家的,隻是那庵堂不幹淨,好像逼她做什麽,她不肯,硬是劃花了自己的臉蛋兒,然後就成了那間庵堂的廚娘……”


    蕭如雪聽得糊塗,而王翠錦卻是心頭一跳,打斷畫帛:“你聽誰說的?”


    “畫……畫錦……”


    王翠錦盯著畫帛的杏眼微微眯起,唇卻驀地勾了起來:“猛然想起來,聽說畫錦受傷了,現在怎麽樣了?瞧我,回來一通亂忙,都還沒去看過她呢~”


    被王翠錦那麽看著,畫帛感覺心髒有條蛇盤住了似得,冰涼冰涼的陣陣發緊,喘氣困難。


    蕭如雪訝異王翠錦忽然這麽說,奇怪的看著她,就聽到王翠錦轉頭過來笑道:“五小姐,奴婢想去看看畫錦,您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雖說那個六小姐也是吃過她幾天奶的,可卻終究不是她喂養著一手帶大的,嚴格算起來根本沒有情分,如果六小姐跟五小姐沒有衝突,她倒也能看在五小姐的份上一並照顧六小姐,可……沒辦法,五小姐喜歡上了那位晉安侯潘二公子!


    眼下也不管六小姐對人家潘二公子是什麽心思了,反正五小姐已經切斷了本該兩人的聯係,姐妹兩的戰爭遲早是免不了,隻是在那之前,她得好好替五小姐籌備籌備,不然……“好啊。”


    蕭如雪雖然心裏有些犯嘀咕,卻也看得出王翠錦是要提示她什麽,便點了頭。


    爪白爪勁驚人,上次賜畫錦那兩爪也算爪下留情,卻還是讓畫錦傷得不輕,為了傷口更好更快的愈合,大夫在她昏迷時剃光傷處附近的頭發上藥包紮,這還不算,還告訴她直接被鷹爪撕裂的部分就算是愈合了,也不會再長頭發……


    換言之,眼下她頭頂那片地中海,往後,將永久性綻放一朵燦爛滴變形菊花!


    而,她還為這事消沉著,竟又聽到了更恐怖的消息——五小姐的奶娘,王翠錦回來了!王翠錦本來就不喜歡她們,隻不過看在五小姐的份上和她們確實夠努力,才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沒把她們踢出嬌園,三年前離開時還警告過她們,要是五小姐有個閃失,她就撕碎她們,隻是她走後,沒了威脅的她們仗著五小姐的勢不知不覺就傲慢起來了,更覺得隻要哄住了五小姐,就算她回來也威脅不了她們,所以,她們無所不用其極,為保住地位卑鄙下流無恥又如何?卻哪想人算不如天算……


    六小姐回來了!


    然後,一直被她們惡性打壓著的曉雨曉露進了紫竹院,猛的就翻了身!


    雖然畫錦早有心理準備,但王翠錦真的來到她跟前,她還是控製不住的心直哆嗦,而且,這老女人好狠啊,明知道她讓畫帛引她來這裏的目的,卻竟然還帶著五小姐一起來!


    咬牙,掙紮著要起身行禮,卻……


    “躺著吧,你傷著呢。”王翠錦微笑著把畫錦按回了床上。


    畫錦心一慌,不由就望向了蕭如雪。


    “奶娘讓你躺著,你就躺著吧。”蕭如雪雲淡風輕的話,讓畫錦的心更往下沉了一層,眸光也暗了些。


    她這是傻了,竟然以為這三年不擇手段的鞠躬盡瘁,能勝過王翠錦的喂養之恩……算了算了,她怎麽可能鬥得過這隻老狐狸?她們從以前開始,就沒脫離過她的股掌!


    畫錦暗歎一口氣,“謝五小姐,謝王媽媽。”


    屋裏沒多餘的人,王翠錦開口也直接:“說吧。”


    蕭如雪狐疑,看向畫錦。


    畫錦暗暗深吸一口氣,豁出去了:“五小姐,請高抬貴手,容奴婢和畫帛繼續留在嬌園侍候您!”


    聽到這話,蕭如雪忽然明白了王翠錦讓她來的意思,故而挑眉:“我還留著你們做什麽用?繼續丟人現眼嗎?”


    畫帛一聽,麵色頓時煞白一片,慌張的看向畫錦。


    “奴婢可以給五小姐引薦一個人……”被褥中的手緊張的握成拳,畫錦繼續道:“一個知道六小姐過去的人!”


    蕭如雪微訝,扭頭看了王翠錦一眼,見她微微頷首,略微有些不滿的緊了緊眉,卻還是應了畫錦:“雖說不過是多養兩張嘴而已,但是……也總得有些價值!”


    算是得到承諾,畫錦也自信起來:“奴婢相信,這點價值還是有的!”


    “說吧。”蕭如雪有些不耐煩。


    “不知五小姐還記不記得去接六小姐回來的陳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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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奶娘……真的要這樣嗎?”


    看著從廚房拎了食盒出來已走遠的畫帛,蕭如雪忽然有些不忍,畢竟……畫錦畫帛也是盡心盡力侍候她好些年的。


    “五小姐,您不能太仁慈了……”王翠錦正色道:“您想想,今天她們竟然為一席之地都敢威脅您,那麽日後,若是有人許諾她們利益,讓她們加害您呢?”


    蕭如雪一怔,瞪大眼。


    “奴婢知道,您念著多年的情分現在心裏非常不好受,但是……”王翠錦輕輕吐聲,卻字字清晰有力:“五小姐,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您要記住,想得到自己想要的,想從別人手裏搶到自己想要的,你就得狠!非常狠!狠到遇神殺神!遇魔弑魔!”


    蕭如雪的瞳孔,一瞬間又大了一圈,但很快,似領悟了當中真諦,不但恢複過來,還驀地勾起了笑:“奶娘,你說得沒錯!”


    見她明白,王翠錦也笑了,慈愛的輕揉她頭:“五小姐,看過傀儡戲嗎?”


    蕭如雪愣愣點頭,猛然大悟,笑容多了一抹邪魅。


    王翠錦笑容更大了:“五小姐,您記住,您尊貴無人能及,任何人,任何事,都不值得您親自弄髒哪怕一根手指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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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畫錦畫帛先後忽然開始拉肚子,起初還沒在意,不想沒多久就竟然開始拉血,還伴著嚇人的高燒,畫錦本來傷就沒好,當天都沒挺住,而畫帛,雖然硬撐了兩天,卻最終也沒了。


    自己的人吃了不幹淨的東西死得稀裏糊塗,蕭如雪大怒,求端木芳兒清整廚房,否則她們往後吃得也不安心。


    “這王翠錦果真不是省油的燈,不但滅了畫錦畫帛的口,還逼著我們不得不把廚房的人都換掉以安眾心……”


    本是讓人惱怒的事情,端木芳兒卻勾唇而笑,看得蕭如月不禁蹙眉:“娘,您就這麽由著她們?廚房大多都是您的人吧,就這麽換掉也太……”


    “傻丫頭,有我們的人,不也有別人的人麽?”端木芳兒嗬嗬直笑。


    蕭如月一愣,恍悟:“哦~”


    “換!當然要換!”端木芳兒翹高的嘴角,卻多了一抹冷冽:“身為蕭家當家主母,事關蕭家上上下下的飲食安全的大事,我豈能怠慢?所以,不但要換了東院廚房的人,其他五院的廚房,也要徹徹底底的清清整整!”


    所以……除了私用的小廚房外,內院六大廚房,統統躺著中槍!


    而這場混亂,蕭老夫人隻能眼睜睜的看著。


    “老夫人,您要保重身子啊……”洪媽媽憂心忡忡。


    老夫人的情況比大夫預計的要樂觀的多,並不是癱在床上一動不能動,但也要有人出勁扶著她才能勉強下床走動,說話也因為舌頭不利索而吐字不清,已然沒了往日的滲人威嚴!


    最重要的,是她不能太激動了,否則再倒下去,就難在起來了……


    西院。


    “二爺怎麽還沒回來?”二夫人陶氏眉頭輕擰,不自覺的摩挲著指間的血紅玉戒。


    “晚些應該到了。”隨侍的方媽媽應道。


    “算了,誰讓是老大掌權呢?由著那女人去鬧吧……”二夫人陶氏很快想通了:“這個家,遲早總歸是要分的,分了之後就不用再看那女人趾高氣揚的嘴臉了。”


    “哼……不過就是個賤蹄子~”


    南院。


    砰,四夫人房氏玉掌重重打在身邊的茶幾上,咬牙切齒:“端木芳兒那個賤人簡直欺人太甚!她們東院廚房出了事,那是她自己沒管教好,憑什麽連我們南園也要跟著清整!”


    屋裏的下人都噤若寒蟬不敢搭腔,唯有蕭如梅恍若未聞,一手托腮一手執書,似看得正入迷。


    “四爺呢?”四夫人房氏忽而橫眉沉聲問道。


    下人們生怕自己站前了被點名似得,不自覺往後退了小步。


    “娘,您這不是明知故問嗎?”蕭如梅眸不離書,懶懶應了一聲,翻頁。


    本就火氣上衝,再聽女兒說這話,四夫人房氏簡直要爆炸了,可,自己女兒什麽脾氣自己還是清楚的,就算她現在氣得掀了房頂,這孩子也還是那副無所謂懶得理會的態度,她也不能怎麽她,最終不過是白氣一場!


    “娘,您這樣有意思嗎?”


    蕭如梅又翻了一頁,語氣還是那麽輕:“省點力氣吧,您明知道隻要大伯父還當這個家,您就是鬧翻了,也是鬥不過大伯母的~,說難聽點,您得罪了她,說不定哪天忽然分家的時候還要被她多多刁難。”


    四夫人房氏一口氣堵在那裏,出不去下不下,麵色鐵青發黑。


    上北院。


    三夫人沈氏好似專心於照顧受傷的兒子,對這次大規模人事變動根本沒在意……


    而大少爺蕭勤鑫,一年到頭多不在家,就是在家也住外院,莫說是廚房,就是整個內院的人事都變動,也跟他沒有直接的關係,更輪不到他一個後生小輩出聲,與其多事自尋麻煩,還不如趁著難得的休假,好好享受,空閑就去福臨苑陪陪老太太……


    下北院。


    比起廚房的人事調動,五夫人李飛燕更在意的是別的事情……


    她從方媽媽口中得知,那夜動了胎氣,城裏有名的大夫都說她和腹中的孩子沒救了,是五爺蕭雲卿將蕭如玥帶來將她救活的,既然如此,那……“如玥那孩子醫術如此了得,為何不肯出麵治治娘呢?興許她一出手,娘便好了。”


    紙上遊走的筆驀地頓住,腦中浮上那張稚氣未褪盡的笑臉……


    【五叔知道這些年我在外麵是怎麽活的嗎?】


    脊背一寒,蕭雲卿回過神來,筆尖的墨已將紙上的字毀了……


    “雲卿?”等不到回答,五夫人李飛燕不禁扶著腰靠過來,看到紙上毀掉的字不禁一怔:“怎麽了?”


    蕭雲卿隻是搖頭,沉默的放下筆,本是要將那頁廢掉的紙撤走,卻不知為何拿在手,竟盯著壞了整幅字的墨漬不知所思起來。


    五夫人李飛燕愈發不安了,輕拽了拽他:“雲……”


    “知道為什麽娘不折手段也一定要讓大哥接管蕭家大權嗎?”冷不丁的,蕭雲卿忽然問。


    五夫人李飛燕一怔,搖頭。


    “曾有高人預言蕭家有一大劫,輕則傾家蕩產,重則滿門絕盡,唯一有可能渡劫的辦法就是……讓大哥繼承蕭家所有!”


    蕭雲卿低聲,竟略顯有些平板:“不知為何,爹娘對那預言都深信不已,可能是為了讓渡劫的幾率更大些,大哥從小就接受著超乎我們所能想象的教育,爹娘覺得,大哥越是優秀,我們蕭家的希望就越大……”


    嫁進蕭家十幾年來,五夫人李飛燕還是第一次聽到這事,不禁瞠目結舌,脫口而出:“你怎麽知道?”


    “……”蕭雲卿轉頭看向她,墨眸竟蒙著一層灰似得暗,出聲卻很淡:“你不是一直問我,我生母怎麽死的嗎?”


    看著他這樣,五夫人李飛燕心頭就是一跳,剛張嘴想要讓他別說了,他卻已經開了口:“大哥很優秀,優秀得嚇人,雖然沒有現在這麽恐怖,但他以前就很少話,甚至從來都不笑……在遇到蘭兒大嫂之前,我從沒見大哥笑過……不過,爹娘都覺得那是大哥的天性,並沒有在意,但我生母覺得大哥會那樣是爹娘的原因……”


    “我生母是隨娘陪嫁過來的通房丫頭,因為懷了我,才被抬了姨娘,但她依舊像以前一樣本分的侍候著娘,所以娘對她不錯,待我自然也比待三哥親厚一些,可也因為這樣,才讓她無意間聽到了這個秘密,才……招來殺身之禍!”


    五夫人李飛燕倒吸了口涼氣。


    “我假裝頑皮撞翻娘賞她的有毒雞湯,引她離開做過手腳的閣樓,一次又一次……我以為我能救她,可惜……”蕭雲卿慘然一笑:“也不過是逼得她為了保護我,不得不引火自焚而已。”


    心突兀漏跳一拍,李飛燕大驚失色,張嘴,卻似有塊石頭卡在嗓子裏,發不出聲音……


    “就算爹娘在那裏,我也還是想去救火的,可是……有人在身後把我打昏了,再醒過來,就看到了大哥……我很生氣,什麽也沒想就撲上去打他,結果……”


    蕭雲卿突兀的嗤笑了聲:“反而被打得很慘,足足躺了兩個月才下得了床!而當時畢竟年紀小,我好了一些後又去找他,倒也知道明著幹是動不了他的,所以使了些當時自認為很高明的手段,結果……又被修理了一頓,還被吊起來放火烤……”


    李飛燕蹙眉,搞不清楚這有什麽好笑的,就見蕭雲卿看著她,幽幽道:“就算沒有直接燒上身,也很熱,很熱很熱……如果燒上身,不知道會有多熱……”


    猛然間,李飛燕似乎明白了什麽,卻因為太不可思議而不敢相信。


    “很意外是不是?”蕭雲卿笑著,卻有些說不清的怪異複雜:“我也很意外,何況他放我下來之後,還給我一封信,一封……我生母生前托他轉交的信……保存了兩個多月原封不動,寫著那個秘密的信……”


    屋裏,一片低壓的沉默。


    李飛燕故作輕鬆主動岔開話題,看著蕭雲卿手裏那幅字道:“誒呀,好好一幅畫,就因為這一點墨給毀了,真可惜。”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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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蕭府為各種事情鬧哄哄的時候,運送糧草到克吉烈族的人回來了,並帶回了塔娜的信和蕭如玥要的兩種礦石。


    不過,信和礦石並沒有直接遞進蕭府來,而是買通了後院的小廝,輾轉送的口信。


    而這一次,蕭如玥決定親自出去。


    以回到通城這麽久,還沒逛過為由一說,端木芳兒就幹脆的應了,隻是要求一定要帶上曉雨曉露,也絕對不許到外城去。


    蕭如玥滿口答應,回紫竹院就讓醜姑多準備一套衣服,並問:“姑姑,你要不要也出去逛逛,買些東西?”


    醜姑搖搖頭:“奴婢沒什麽好買的,倒是六小姐,您早去早回。”說著,遞過來袖箭和短刀:“以防萬一。”


    蕭如玥沒反對,將袖箭裝在腕上蓋在袖子裏,短刀則綁在小腿上。


    醜姑隻是看著,沒說話,末了又給蕭如玥遞來鬥篷:“外麵冷,您自己多注意些。”


    她多希望,醜姑真的能一直一直這麽下去……


    笑著披上鬥篷,蕭如玥領著曉雨曉露出了門。


    前後兩撥人,跟著蕭如玥的馬車出了蕭府,一前一後跟著……


    見蕭如玥挑開馬車窗簾子往外望,曉露不禁奇怪:“六小姐,怎麽了?”


    “看風景啊。”蕭如玥嗬嗬笑應,往後的瞥的視線調回,不經意間看到一抹眼熟的身影,道:“停車。”


    馬車一停,蕭如玥便戴上麵紗往外鑽。


    曉雨曉露驚愕,趕緊跟上。


    難得回家一趟,秋月想給弟弟妹妹買點布料加做冬衣,正在挑花色,肩頭突兀搭了隻手……


    嚇了一跳,回頭,驚見是一身形跟自己差不多,戴了麵紗的女子,還沒來得及鬆口氣,就看到了那女子身後牛高馬大的兩武婢曉雨曉露,魂險些就此出走了!


    “六……”


    “噓~”


    秋月關閘似得合上嘴抿緊,睜睜的看著那笑眸彎彎的人靠近過來,語氣親切的問:“相中了嗎?”


    點頭,又搖頭,秋月不知道怎麽回答。


    “要~不~,再多看幾家吧……”


    這回,不知是秋月,曉雨曉露也瞪大了眼,脊背一片陰冷。


    不多久,三人又回了馬車上。


    “曉雨……”曉露低聲,想哭。


    曉雨憋了半天,擠出兩字:“……沒事……”大概!


    “我有事……”


    細弱一聲,戴著麵紗的人白眼一翻直接暈了。好在天氣冷,馬車裏鋪了厚厚的褥子做墊,不然保準得咚一聲。


    “現在怎麽辦?”曉露使勁瘋狂的抓頭,問聲卻很輕很輕。


    曉雨也好想抓頭……


    醉香樓。


    二樓角落靠窗一桌,柳翊優哉遊哉的喝酒吃菜,狀似無聊的看著窗外街上來往行人,實則在等醜婦魁婢二人,但……


    大宅大院規矩多,該不是今天出不來吧?誒~,出不來也好歹捎個口信呀,搞得他現在走也不是,守又不知道要守到什麽時候,他好歹也是堂堂神鷹鏢局少主,也很忙的好不好?


    這時,有腳步聲行近,還到了自己這桌就不打招呼的直接坐下了……


    喲~,敢情接頭人換了?


    柳翊挑眉,轉頭,目瞪口呆……桌對麵兀自坐下的小姑娘,竟毫不客氣自己取了筷子就吃了起來!


    瘦瘦小小十三四歲的樣子,雙丫鬢除了發帶沒有任何飾品,巴掌大的鵝蛋臉膚色黃黃的,雀斑點點就算了,還有個巴掌大的暗紅胎記覆蓋整隻左眼並不規則延伸至半張左臉,乍一看,醜得實在觸目驚心,但……


    通城可是他的管轄地盤,有醜得這麽有特點的一號人在,他怎麽可能不知道!


    “小姑娘,你是不是坐錯桌了?”柳翊笑問,非但沒有嫌棄,反倒仔細起那張觸目驚心的小臉來。


    巴掌大的鵝蛋臉,撇開那些亂七八糟的髒東西,五官應該很標致,但那些髒東西實在太紮眼,渾然天成也並不像什麽特殊東西抹上去的,讓他沒法完全無視的掘出純五官的麵貌……


    怪了~,不是易容不是偽裝,那這丫頭哪來的?天上掉下來的還是地裏長出來的?


    醜丫頭抬眸看向柳翊,咧嘴一笑,露出一排整齊漂亮的白牙:“起碼看得到的地方半點淤青都沒有,似乎真沒被搶,小玉哥哥眼光不錯。”


    柳翊略微怔了一下,慵懶靠窗的身子一下坐直起來,定定看著對麵的醜丫頭好一會兒,忽的把座邊的粗布大包裹拎上桌麵,笑:“姑娘可知,這是什麽?”


    “砸得死你的東西。”醜丫頭邊吃邊說。


    “……”柳翊默默,心中暗道:主子主子,您真威武……


    對麵的醜丫頭卻當他不存在似得,起身走過來就不客氣的直接解開包裹,仔細端詳起包裹裏一大一小兩塊石頭來。


    果然不出所料,其中一塊真的是隕鐵!


    醜丫頭眼底一閃而逝的欣喜光澤,看得柳翊又是一愣,不禁目光一轉,看向她指尖摩挲的黑色石頭。


    幹鏢局的,哪能沒點眼色,他自然第一次看到這兩塊石頭的時候就知道是鐵礦石,眼下她手中摸著那一塊,黑中隱隱透紅,極沉,他之前也從未見過,難怪肯用那麽多糧草換……


    “有信得過的鑄劍高手麽?”醜丫頭冷不丁忽然問道。


    柳翊驚愕:“你要鑄劍?”


    “不然呢?花那麽大價錢買它當饅頭啃?”醜丫頭好笑的問。


    可是你……柳翊麵色說不出的怪異,想起某人之前交代,便點點頭:“認得,說來也巧,現正好在我府上做客。”準確的說,是前不久來了之後就賴著不走了!


    “帶我去見他。”


    醜丫頭幹脆了當得,讓柳翊又一次錯愕……


    神鷹鏢局,通城分局。


    說實話,自己的地盤後門偷偷溜著進,柳翊長這麽大還是頭一次,怎麽想都覺得……特麽別扭!


    不過,看到某個不要臉賴著蹭吃蹭喝的人噴茶什麽的,他的心,一下就平衡回來了……


    “聽說你會鑄劍,可不知道煉鐵技術如何?”白衫俊臉,一身紈絝子弟範兒,但那雙暴露在袖子外的手,倒還有點鑄劍師的樣……


    唐鏡明呆滯的表情從兀自坐下的醜丫頭臉上,轉到柳翊臉上:這個人……該不會……是我現在腦子裏想的那個人吧?


    柳翊咧嘴,聳肩:誰知道呢?


    “姑娘貴姓?”幹脆的,唐鏡明直接問。


    醜丫頭輕歎,失望開口:“原來是個不會煉鐵的偽高手嗎?”


    “噗~”


    看到唐鏡明那張瞬間崩了的俊臉,柳翊真心沒忍住。


    “誰說我不會煉鐵?不會煉鐵我拿什麽鑄劍?”反駁的話出口,唐鏡明立馬後悔了,他一個成年人一個大人,為什麽要跟個小丫頭這麽計較呢?


    為什麽呢為什麽……


    “那就好。”醜丫頭端起茶喝了一口:“明白人使起來總是要簡單容易些。”


    使……?


    唐鏡明和柳翊都是一愣。難道……


    “我要造一把短刀,價錢不是問題,但從煉鐵到鑄造,全程必須按照我說的做!”


    回應她的,是兩張被雷劈的俊臉……


    不多久,這事完完整整半點不落的匯報到京都某武王大人那裏。


    “噗~”皇甫煜忍俊不禁笑出聲來。


    藥癡在他身後墊腳探頭,小眼精光閃啊閃:“喲~,這丫頭好大的口氣,竟要老四聽她安排,什麽來路啊?”目光轉向皇甫煜的臉,霎那間宛若見鬼。


    這這這……這死孩子也會有這種表情的嗎?


    揉亮眼睛再看,他已轉頭過來看著自己,那一臉如鍍佛光的不染纖塵,差點閃瞎他一雙綠豆眼!


    皇甫煜好像根本就沒被問過,反問:“瞧了這些天了,二師兄查出我到底什麽問題沒有?”


    “你……容我再仔細觀察觀察……”藥癡一口氣衝出來,卻軟趴趴的收了尾。


    “要不~,我給你點提示?”皇甫煜滿臉純良。


    藥癡頓時喜笑顏開:“好啊好啊,最好順帶把做藥丸子那人也一並供咳咳,提示提示,一並提示了。”


    皇甫煜微笑。


    僵持一會,藥癡又跳腳抓狂了:“你個死孩子,小時候明明那麽可愛的,長大怎麽就成這樣了?”


    “不是虧得師兄們孜孜不倦教~導~有~方~嗎?”


    “我呸!你本來就不是什麽好……”對麵微微下彎少許的眼角,讓花癡猛就收回後半句,顧左右而言他:“奇了怪了,今天怎麽沒看到爪白?那畜生又野哪裏去了?”


    “二師兄……”皇甫煜忽然斂了微笑,正色問道:“我現在的情況,是不是有些像我兄長當年?”


    藥癡抿唇,難得不瘋癲的正色,好一會兒才應聲:“……嗯。”


    “你現在也還是沒有辦法?”


    藥癡什麽也不說,扭頭就往外走。


    “二師兄已為我兄長之死自責避我一年不肯相見……”皇甫煜輕歎:“好不容易來了,卻始終不給我機會讓我說說心裏話,還這就要走了?”


    “……你放了我吧……我……我實在無……”僵在門邊的藥癡澀聲求道。


    “是嗎?糟到連你都喪氣成這樣,看來我遲早也會像兄長一樣……”皇甫煜深歎:“既然如此,還勞煩二師兄看在同門一場的份上,到時候記得喊上其他師兄一起來給我收……”


    “收收收收什麽收!收你個頭!你根愛裝蒜的蔥,少拿那張臉忽悠人,爺爺我火眼金睛早看清你那黑心黑肺一肚子壞水的本質,想幾句話就忽悠爺爺給你做白工?做夢!還有,他奶奶的你哥那筆醫藥費你什麽時候付?”


    薄唇微勾,皇甫煜給那個氣勢洶洶揪著自己前襟卻哭得稀裏嘩啦的小男人,遞上錦帕:“師兄,注意形象。”


    “¥,¥,¥……,……”


    通城,蕭府。


    某些某些風靡之後,紫竹院果斷清靜很多,那些個堂妹堂弟,就像忽然間集體殷勤起來的一樣,忽然間又集體消失了。


    蕭如雪和蕭如月跟她畢竟同房姐妹,不來怕被人背後戳脊梁,所以也還是像以前一樣偶爾來客串一下,唯一不得不每天往紫竹院跑的,就隻剩下蕭如鳶了……


    “六姐,能陪鳶兒去個地方嗎?”


    一向能不說話就不說話的蕭如鳶,竟提出這樣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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