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如雪沒來,說是受了風寒。


    那次暴風雪大病一場讓蕭如雪留下了病根,身子骨弱容易受了風寒也不奇怪,隻是昨晚某王……應該不會那麽狗血,兩人回晉安侯府之後那啥那啥了?


    蕭如玥越想越雷,沒一會兒就放棄了,卻是又讓曉雨親自帶禮品過去走一趟確認。


    不知道是不是蕭如梅在場,蕭如月明明一副有話要跟蕭如玥說的模樣,卻愣是憋著沒吭聲,更在聽了蕭如梅幾句勸慰之後,直接翻身說累了,變相趕人走。


    蕭如梅麵色頓時不好,卻也沒有表現太多,婉柔依舊的輕哄了兩句,便起身準備走了。


    人要出門回去,當主人的蕭如玥自然是要送的,順理成章的和蕭如梅一塊兒離開了蕭如月暫住的王府內院留香園,說是晚些再來看她。


    “八妹也真是,好好的跑出來給人添亂,現在還鬧出這樣的事來,傳出去她名譽不好聽,做姐妹的我們也跟著難看……”出了留香園,蕭如梅就忍不住抱怨了:“也就六妹你脾氣好,連八妹這樣闖禍都能容著。”


    蕭如玥笑得無奈:“不然怎麽辦?”她都報上姓名求救上門來了,還能將她拒之門外不成?


    “也是。”


    蕭如梅輕歎,幾不可見的撇撇嘴鄙視蕭如月卻也沒說出來,又看了看一派恬靜無心事無壓力的蕭如玥,忍不住皺皺眉,左右斜了斜沒旁人,才湊近過來低聲:“六妹,不是當姐姐的說你,你啊,別看著是自家妹子就對她少個心眼……”


    聽到這話,蕭如玥倒是不禁有些驚訝的看向蕭如梅。所謂旁觀者清,這四堂姐一向都是旁邊坐著喝茶看熱鬧的,自然看人看事都比人細,上次蕭如月攔武王架也著實突兀怪異,她就此聯想到什麽也不算太奇怪,可……她竟然會跟自己說!


    稀奇了……


    蕭如玥不收斂的驚訝,卻讓蕭如梅誤會成了另一個意思。


    這六妹畢竟還是年紀太小,別的事再聰明,卻對妻妾什麽的還是不夠敏感,不像她拜那個爹所賜,從小看到大看到惡心不想看,練也練敏感了……


    男人三妻四妾理所當然,她綿薄之力無法阻止,卻總有權力在自己心裏討厭惡心無限製憎恨吧?


    而,就算撇開這層不說,就說武王不死武王妃的光就能沾多少可沾多少這層,肥水不流外人田呀,這武王妃的位子肯定得自家姐妹坐著,而六妹和八妹比起來,莫說六妹聰慧不是八妹能比,就是脾氣,八妹也遠遠及不上六妹,至少不惹六妹的話,她脾氣是相當好的,還有求必應……既然如此,她為何不果斷支持六妹滅了八妹?


    所以,蕭如梅拉住蕭如玥的手,大顯誠摯的道:“六妹,聽姐姐一句勸,你就讓八妹住個兩三天的盡盡當姐姐的心意,就尋個借口送她回通城去吧,反正她隻是手臂多了個口子,不深不淺也要不了她的命。”


    蕭如玥似懂非懂的模樣點點頭,而……算了,看情況吧,說不定端木芳兒收到信後就急急忙忙派人來接了。


    基於對長輩的禮貌,蕭如玥又帶蕭如梅去拜見了老王妃皇甫佟氏。


    蕭如梅畢竟年長一些,也確實要比蕭家其他女兒要沉穩許多,隻陪老王妃皇甫佟氏閑聊了些趣事便告辭了,讓人不覺她有賴著不走巴結的嫌疑,幾位表小姐非但沒有對她表示嫌棄,還笑著送到寧景苑門口。


    蕭如月受的刀傷在手臂,雖說不深也不淺,可對向來養尊處優的她來說也是不小的苦頭,倒是老實呆在留香園等蕭如玥去看她,可左等右等,到了晚上卻竟然是醜姑來送飯。


    “我六姐呢?”蕭如月蹙眉,滿臉不悅。


    “回八小姐,王爺身體不適,王妃正照看著。”醜姑淡淡應。


    蕭如月一聽,眉頭更緊了:“他……我是說王爺,他真的病得很重嗎?”


    醜姑依舊垂首低眉:“這裏是武王府,請八小姐謹言慎行,否則,就是王妃有心,也護不了您。”


    “你……”蕭如月氣得說不出話來,卻,又不得不承認醜姑這話不好聽,卻是事實。


    武王病重天下皆知,可以在外麵茶餘飯後的偷偷說起,卻不意味著可以在武王府裏說三道四,一個不小心,指不定就被有心人傳成詛咒了!而六姐以衝喜新娘的身份新進門,雖然是禦賜正妃,卻頭頂上還有一老一長兩位王妃壓著……


    抿了抿唇,蕭如月不再說話。


    曉雨從晉安侯府回來時,聽秋月說蕭如玥去了後山斷崖下的溫水潭泡澡,輾轉上後山,卻看到了在林子裏閑聊的曉露和白易,頓時明白某王在房中休息是假的,真的……


    在斷崖下!


    終歸是未出嫁的姑娘,一不小心想了不該想的,就忍不住的紅了紅帥氣的臉龐,壓壓麵色才敢往曉露那頭走去,卻看到白易一見她,就主動往旁邊縮開。


    他縮什麽縮?她是生了什麽病會染他怎地?


    頓時來氣。


    斷崖下,溫暖的水霧嫋嫋迷蒙人眼。


    以細臂為枕,蕭如玥趴在潭邊平石上假寐,青絲盡散不著寸縷,白皙的肌膚被溫熱的潭水蒸出誘人的粉紅色,小臉恬靜婉柔,似誤落凡塵人界的仙子,又像水潭凝靈氣而化的精靈,美豔脫塵,不可方物……


    讓身旁的人,怎麽看都看不夠。


    “在想什麽?”輕聲帶著淡淡的粗嘎,磁性得迷人,大手也同時落上那柔順如綢的青絲,愛不釋手的揉撫著。


    蕭如玥沒吭聲,卻一隻眼咧了道縫,睨著大手的主人,那個同樣三千墨發鬆散,身上不著寸縷,白皙的皮膚被溫熱的潭水蒸成粉紅色,此時正一手支在平石上托腮,一手揉著她的發,無限慵懶的姿態凝視著她的……大妖孽!


    清秀得脫塵的五官,幹淨得透稚氣的臉龐,這個人深刻的讓她領悟到物極必反的真理——很仙很仙仙到極致仙到頭,就會逆天的妖化!


    “死妖孽。”


    嘟囔著,她轉頭向另一邊,免得又被那股妖氣蠱惑,撲過去。


    妖孽,不祥之物,但皇甫煜卻每每聽到二字從他的小王妃嘴中逸出,就莫名的自豪無限放大,次次都自動轉換成這是他羞澀的小王妃誇耀他魅力不可擋。


    “你爹若真這麽容易對付,蕭家早就不複存在了,所以……”大手順著如瀑的青絲下遊,緩緩,緩緩撫上光潔的背,才觸及就引來一陣輕顫和緊繃,讓他很有成就感,柔聲更柔:“不用擔心。”


    “五姐的事,能幫就幫,別太深入,那畢竟是她的人生,她自己選的路,你插手管太多不好,免得日後有個什麽偏差,反倒回頭怪你。”遊至纖腰的手猛然被扣住,皇甫煜笑得嘴都咧開了,跟她玩拔河的同時,話也不斷:“你是妹妹又不是娘。”


    “還有留香園那個誰來著?過兩天就送回去吧,以免有人插足瞎攪弄得戲不如意,徒惹不快。”她不鬆手,他也樂得繼續跟她扯來扯去,扯著扯著人也貼近過去了:“還有別的嗎?”


    “喝~”


    蕭如玥張嘴卻還沒來得及說話,腰上忽的一緊,他另一隻長臂陡然一圈,就將她卷進懷裏去了。


    他讓她側坐他一腿上,另一腿微曲正好抵住她的背,給她當了靠背,都不著寸縷,如此貼近,能清晰無比的感受到他身體的變化。


    比潭水還燙人!


    “沒別的,就該輪到我了。我有事,就現在,很有事。”長臂牢牢圈住她的腰,大掌捧著她的臉,低頭傾近,低啞喃喃著輕啃她轉瞬緋紅的耳朵,眉飛色舞。


    他的小王妃樣樣強,害他比來比去老不知道怎麽表現自己,卻意外的,這方麵隻嘴上彪悍,實際……嗬嗬,好可愛!


    桎梏細腰上的手,長指水下漫步,惹得她陣陣輕顫,忽的一繃夾緊腿,橫眉瞪上那雙笑意都漫出的墨眸:“你敲門啊?”


    皇甫煜一聽頓時笑得不行:“這比喻不錯,那麽,乖乖小王妃,開開門吧。”


    蕭如玥頓時想扇自己兩耳光,又氣又羞麵紅脖子粗,卻沒骨氣的隻用眼不是那麽狠的瞪他,模樣說不出的可愛動人。


    “玥玥,我又比上一刻更愛你了……”


    吻密密輕落,如蝶戀花,細致描繪著她的眉眼,鼻兒,小嘴,一路貪食芬芳,啃上細致優美的頸項,貪婪糾纏直至將她化得如水柔軟,為他嬌吟如歌。


    “玥玥,你是我的!”


    *分啊分啊*


    端木芳兒的人還沒來,蕭勤玉卻竟然先來了。


    一大清早,滿身風雪,青稚未褪的俊逸臉龐疲倦難掩,而眉宇間,卻又多了三分老成,有點……


    不堪入目!


    至少,不堪入蕭如玥的目,所以她直接賞他響亮的兩聲:“嘖嘖。”


    蕭勤玉怔了怔,莫名心虛低眼。總覺得對上六姐的眼,會無所遁形。


    “吃早飯了嗎?”蕭如玥問。


    不自覺就搖了一下,立馬改成點頭已經遲了,張嘴來不及出聲,她揚聲就道:“姑姑,給他和那些可憐的侍衛弄點吃的。”


    蕭勤玉莫名的窘,再張嘴,她卻又略顯嫌棄般的道:“瞧你一身風雪的。”轉頭吩咐秋月:“準備熱水,等七少爺吃飽喝足好沐浴。”又轉頭看著他,嫌棄多了三分:“至少把你那一臉的疲憊給刷幹淨了再出來。”


    蕭勤玉被她說得不禁麵露訕訕,但是他這麽匆忙的來,是有別的事:“六姐,我是來接……”


    “知道你現在在什麽地方嗎?”蕭如玥打斷他的話,鳳眸一挑瞥過去:“先?先什麽先?你個不爭氣的,我告訴你我忍你很久了,不想被扔出去就少廢話讓你幹嘛幹嘛。”


    蕭勤玉懵了。六姐聲音不高,甚至語氣都很淡,但內容,明顯是在罵他,可……為什麽?


    “怎麽?姐幫你扛包袱還不許發泄一下?”蕭如玥瞪眼。


    蕭勤玉更懵了。包袱?什麽包袱?


    這時候醜姑折了回來:“王妃,吃的已經準備好了。”


    “聽見沒?”蕭如玥下巴一抬,眼瞪得更大:“還要我去侍候你嗎?”


    蕭勤玉趕緊搖頭,雖然一腦袋問號,卻還是識趣的乖乖先去吃飯,沐浴,至少看著一身清清爽爽,再回來。


    “你挺喜歡他。”皇甫煜笑著從屏風後出來。


    “不,我想打他。”蕭如玥嘴上這麽說,卻端茶喝了一口,舒服的眯了眯眼,明顯欺負人之後心情十分暢快。


    皇甫煜嗬嗬直笑:“他還小。”


    “我也小。”蕭如玥哼哼。


    皇甫煜讚同得直點頭,抱起她坐了她的椅子,讓她坐自個兒腿上:“挑個時間,跟嶽父大人抗議去。”


    蕭如玥斜他一眼,沒吭聲,捏了塊鹹味的點心,咬了口。


    “我這麽支持,你好歹給點麵子的附和一聲啊。”抱怨著低頭,把那塊咬了一口的點心吃掉,眉頭一下皺起來:“天,太甜了。”


    隨侍的人不約而同往屋外瞥:王爺的舌頭重度殘廢,鑒定完畢!


    蕭如玥默默追念當初那個羞澀可愛的“小玉哥哥”,斜他:“病人就該有點病人的自覺。”


    沒你事,滾回床上墊高枕頭做夢去。


    皇甫煜笑著端起茶送她嘴邊:“病了又不是殘了,適當走動走動有益身心,病才好得快。[.超多好看小說]”。


    昨晚睡得很飽,枕頭墊再高也睡不著了。


    斜眼變瞪眼:“七弟等下就回來了。”


    “哦。”


    “哦什麽哦,我是讓你趕緊滾。”


    “你坐著我,起不來。”他表示很無奈。


    瞪了眼那隻擱在她腿上的大手,橫眉上他那張騙死人不償命的臉:“我真想扇你。”


    皇甫煜抿唇不語,用那種“就算你打我也不會還手可是你舍得嗎舍得嗎?”的眼神定定的看著她。


    蕭如玥捂額,陣亡。


    蕭勤玉一路顧著想該怎麽說而出神,以至於等他看到他的武王姐夫旁若無人的抱著他的武王妃姐姐坐在那裏時,已經一腿門外一腿門內,進也不是推也不是。


    明顯受驚,卻習慣性的故作淡定,俊逸微紅的小臉頓時呈現怪異的扭曲。


    “確實有趣。”皇甫煜唇不動,低聲隻有坐腿上的人才聽得見。


    “廢話。”唇不動吭了一聲,蕭如玥邊離開皇甫煜的腿坐到旁邊的椅子去,邊對蕭勤玉道:“進來吧。”


    莫名發毛的蕭勤玉,在廳裏隨侍眾人的一片憐憫目光注視下,硬著頭皮走了進來。


    “沒外人,七弟不必行大禮。”皇甫煜淺笑,溫和的聲音如春風拂麵般的讓人舒服,無法設防。


    蕭勤玉欠身謝恩,坐進了左側的椅子裏,舉手投足,倒是從容得體很有教養,可也終究是熬不住王爺姐夫的客套來客套去,直接對蕭如玥道明意思:“六姐,我是來接八妹的。”


    雖然巴不得蕭勤玉現在就把人帶走,但皇甫煜卻隻是低頭喝水,好像沒聽見。


    “雖然還是有一點,但好歹也能見人了,走吧……”蕭如玥煞有其事看了好一會兒他的臉,才起身往外走:“帶你去拜見老王妃。”


    經她這麽一說,蕭勤玉才猛然想起老王妃的存在,不禁暗暗汗顏一把,乖乖起身要跟上,就聽到王爺姐夫道:“今天精神不錯,我也去吧,七弟,能不能扶扶我?”


    蕭勤玉愕然回頭,滿頭問號,卻隻愣怔一瞬就回了神,趕緊過去攙扶:“好。”


    走前麵的蕭如玥白眼一翻,懶得理會,出門煞有其事讓人準備步輦。


    蕭勤玉忍不住偷偷的斜瞥身邊這位雖然麵色蒼白很不好,卻淺笑讓人怎麽看著怎麽舒服的王爺姐夫……


    也不知想到了什麽,目光一轉,定向了蕭如玥,眉幾不可見的凝了凝,又凝了凝,糾結!


    “告訴你個秘密……”


    輕聲入耳,驚回蕭勤玉的神,轉眸,就看到皇甫煜笑看著前方蕭如玥,柔和似水的眸,仿佛出了那一抹身影,再也容不下別的東西:“我每天都在慶幸,慶幸嫁進武王府的是你六姐。”


    蕭勤玉微怔一瞬,旋即猛然想到了什麽,心頭咯噔一下就猛跳起來,狂顫至麵上變色。


    “你很聰明……”皇甫煜笑著轉頭看了他一眼,又轉向蕭如玥:“難怪你六姐這麽喜歡你。”


    聞言,蕭勤玉不由的就扭頭看向蕭如玥。


    已經走到門外的人兒似感應到了什麽,驀然回首,眉已飛挑,鳳眸柔光幽幽,卻有一股子無法形容的隱斂的銳利,似淡淡一瞥,就能將人看透……


    五姐跟六姐最不同的,就是那雙眼!


    很奇怪……


    很不可思議……


    僅僅就是那雙眼,僅僅隻是那眼中時不時迸射出的鋒芒,就總讓他覺得,那小小的身體裏其實暗藏著驚人的力量,足以支撐那小小的臂膀撐出一片廣闊的碧藍天空,足以讓那小小的人兒,高高在上,睥睨眾生!


    而,這雙眼的主人,卻是隻比他大一歲多的他的姐姐……偏偏是姐姐……女子……


    如果是哥哥的話……多好!


    啪一聲脆響,蕭勤玉腦中思緒生生被震斷,劇痛的眉心讓他忍不住抬手去捂,不敢置信的瞪著不知何時到麵前來,毫不掩飾罪行的慢悠悠收手的蕭如玥。


    “叫你一身破綻,活該!”下巴微揚,蕭如玥理直氣壯。


    蕭勤玉瞪她,猛然想起皇甫煜在旁邊,心,咯噔一下。她瘋了?這種麵目暴露在王爺姐夫麵前,可以嗎可以嗎真的可以嗎?


    倏地轉頭,明明很快,卻還是先聽到了那王爺姐夫忍俊不禁的笑聲,而後,才見到他伸手揉了揉王妃姐姐的頭,寵溺絲毫不掩飾:“別欺負他呀。”


    莫名的,看著皇甫煜的蕭勤玉眼中滿滿欽佩。


    蕭如玥沒瞎,自然看得到,還一清二楚,莫名的就有種想踹蕭勤玉的衝動。欽佩毛?欽佩個毛!


    姐弟兩的神色盡在皇甫煜眼中,壓著爆笑的衝動,勾了一抹淺笑自己上了步輦:“好了,走吧。”


    往寧景苑的路上,皇甫煜有一搭沒一搭的問著蕭勤玉在國子監念書的情況,又問了他喜歡什麽書等等無關緊要又無比尋常的話,蕭如玥多是靜靜的聽,偶爾插個聲,一派溫婉恬靜……


    蕭勤玉心頭那股不安,更濃重了,卻不敢表露出來。


    寧景苑外,遇上銘王妃皇甫韋氏。


    畢竟是嫂子,又是在自己家,就讓了她先進。


    發覺蕭如玥的目光不動聲色的粘著銘王妃皇甫韋氏,皇甫煜傾近兩人聽得見的音量低問:“二嫂怎麽了?”


    男女有別,又是寡嫂,目光不好在她身上多做停留,疏漏難免。


    蕭如玥低應:“妝比平時濃了。”


    他還以為是什麽……皇甫煜失笑,卻聽她又道:“眼裏血絲明顯。”哭過?吐過?


    皇甫煜還真不知道說什麽,退了回去,餘光就見蕭勤玉不動聲色往這邊瞥。


    假裝沒看到,進了寧景苑,不一會兒來到老王妃皇甫佟氏麵前。


    行罷禮,一一入座。


    蕭勤玉果然不笨,老王妃皇甫佟氏問起時,就說是接到消息知道蕭如月出了事在王府養傷,受母親的命特地連夜趕過來的,沒說就要接走,也沒說不接走。


    說笑著,老王妃皇甫佟氏轉向銘王妃皇甫韋氏:“淑君,你是不是哪不舒服?”


    眾人聞聲才驚訝的紛紛看向銘王妃皇甫韋氏,蕭如玥也隨波逐流一般轉過去,也才注意到的樣子。


    “果真還是瞞不過娘的法眼。”銘王妃皇甫韋氏低眉垂眸,輕輕撫臉訕訕而笑,有些牽強:“隻是做了夢沒怎麽睡好,沒事……”


    她那個樣子,可不是沒事的樣子……


    眾人第一反應就直接聯想到了上一代武王皇甫銘,默默不知說什麽,紛紛轉向老王妃皇甫佟氏。


    老王妃皇甫佟氏明顯也是如此想,不禁眼簾微低,蓋去內中疼痛,溫和的聲音染了一絲惆悵:“既然沒睡好,就早些回去歇息吧,別累了自己。”


    銘王妃皇甫韋氏淺笑應諾,暗暗鬆口氣,沒一會兒便起身告辭了。


    那麽一提,老王妃皇甫佟氏也不禁想起了過世的二兒子皇甫銘,再加上前段時間忽然知道他病逝的真相……


    看了看麵色蒼白的皇甫煜後,笑中多了一絲牽強,擺擺手:“我也有些累了,都回吧。”頓了一下,看向蕭如玥:“如玥,好好照顧煜兒。”


    很尋常的囑咐,可蕭如玥這一瞬卻讀到一絲別的東西。


    錯覺?不管是不是錯覺,蕭如玥都起身似平常一般的應諾了,與皇甫煜和蕭勤玉一起離開。


    難得的,表小姐們都沒有出來送,而是圍著老王妃輕聲安慰……


    送皇甫煜回房,蕭如玥才領蕭勤玉去留香園。


    “六姐……”


    路上,蕭勤玉忽然輕喚,卻欲言又止。


    “想好再說。”蕭如玥卻是若無其事的一派淡然。


    “……哦……”


    乍見蕭勤玉,蕭如月就跟見了鬼似的,而後目光怨毒的射向他身後,那裏,有個人被他的身子擋著。


    盡管眼神和麵色都很快恢複,但是……她知不知道,直到剛才六姐還是走在他前麵的,隻是快到門口時,忽然讓他先走,為什麽?這意味著什麽她懂嗎?


    蕭勤玉的唇抿得緊緊的,心卻在發抖。


    驚的!氣的!


    而且……


    才進屋還沒坐下,就來了人,直接把蕭如玥請走了!


    林媽媽等人也是有眼色的,蕭勤玉一擺手,二話不說就全退了出去,將偌大的房間,留給兄妹兩。


    “七哥,你怎麽會來?”蕭如月又問,比起剛才的笑眯眯一派歡喜,這回,氣憤得扭曲:“是六姐讓你來的還是娘讓你來的?不,不對,不可能是娘……”


    不可能是娘……


    “不可能是娘?”蕭勤玉略微驚訝了下,麵色一沉,愈發難看:“為什麽不可能是娘?”


    驚覺自己說錯話,蕭如月倉惶別開眼,似怕蕭勤玉拖她,還往床內側縮了縮。


    不想,蕭勤玉沒動,卻忍俊不禁的笑了,隻是笑聲古怪的有種破碎感,有點讓人毛骨悚然的恐怖,邊笑邊說,話聲,有氣無力:“學誰不好,你偏偏學娘……”


    “七哥,你什麽意思?”


    蕭如月聽得糊塗,回頭,被蕭勤玉鐵青的麵色嚇了一大跳,驚懼的愈發往裏縮:“七哥,我可是你妹妹,親妹妹,我跟你可是一個娘一個肚子生的……”


    “別做夢了,不是你的,就永遠不會是你的。”蕭勤玉鐵青著臉大步走過去,伸手一把扣住縮閃的蕭如月的手臂:“跟我回去。”


    “不要!我不要!”


    “七哥,我可是你親妹妹去,你怎麽可以這麽殘忍,你怎麽可以……”


    “七哥,我求你,求你了……”


    不管蕭如月謾罵還是求饒,蕭勤玉都一聲不吭,用力拖她下床,甚至點了她的啞穴讓她出不了聲,往外拖,明擺著非要帶她回去不可,回蕭家。


    他沒笨到聽不出那個王爺姐夫給的警示,那個傳說中平庸無能病的快死的王爺六姐夫,竟然給他那種警告!


    還有,六姐跟那位王爺六姐夫之間……太熟稔了,太默契了,簡直就像成親之前兩人就認識還很熟很熟!而,他們卻竟然毫不掩飾的在他麵向表現出來,在人前卻又默契的都收斂了起來……


    為什麽?


    來之前,他覺得他知道的那些事情都很大,可真的來了之後,他才知道,他知道的那點事情其實根本不算什麽,有更大的事情如同巨型龍卷風一般,將他以為的大事卷帶著,而他所以為的大事,不過是這陣龍卷風的零星!


    腦中警鈴大響,轟轟隆隆震得他心亂,但至少他還知道,在事情鬧得不可收拾不可挽回的地步之前,一定要把八妹帶走。


    蕭如月辦法用盡,卻完全阻止不了蕭勤玉把她往外拖,肩膀的傷口也在拉扯中裂開了,好痛,痛得她大腦發暈怒火衝天,兩眼腥紅的猛一低頭,狠狠咬上蕭勤玉的手腕……


    “啊嘶~”


    蕭勤玉痛呼甩手卻沒竟然沒一下甩開,不敢置信的回頭,卻還沒瞧清蕭如月,就覺身側一陣風掠過,而後手影掠動,跟著蕭如月便癱軟鬆了咬他的口,被一隻小手輕輕鬆鬆拎在手裏才沒撞到地板上去。


    “嘖嘖……”蕭如玥探頭很近的看了看蕭勤玉被咬傷的手腕,才轉向那張驚愕不敢置信瞪著她的臉,道:“與其看我,還不如看看你自己被咬廢了的手。”


    廢了?!


    蕭勤玉驚慌才低頭,就聽到噗哧的笑聲,又望去,就見蕭如玥拎拖著蕭如月往床上去,扔包袱似得把人往床上一丟,就了事般的轉頭走回來。


    “跟我來。”她頭也不抬的,衝他勾了勾手指。


    蕭勤玉抿了抿唇,放低袖子擋住已經滴血的手腕,看了眼床上的蕭如月,才跟了出去。


    出了門,蕭如玥讓曉露進屋“收拾”好了,才去把林媽媽她們叫回來,自己則帶著蕭勤玉抄近路往後院去。


    怕隔牆有耳,蕭勤玉一路憋著愣是一聲沒出,還忍著痛藏這袖子下不斷往外滲的血,撐出一片尋常的麵色,可……


    蕭如玥時不時的斜他一眼,又斜他一眼,赤果果斜得他渾身不舒服,卻硬是一聲沒出,擺明耍他玩。


    “六姐……”再也忍不住的出聲,卻,不知道說什麽。


    “信不信,你們回不去通城?”蕭如玥卻很突兀的反問。


    蕭勤玉怔怔搖頭,但很快又點頭,可點頭了,臉上還是一片懵懂。


    “啊,不對,可能連京都都出不去。”蕭如玥咧嘴,好像說的不過是今天天氣不錯。


    好一會兒,蕭勤玉才遲疑的問:“到底……到底怎麽回事?”


    “怎麽回事?”蕭如玥歪頭看他,賞他白眼:“你問我,我問誰去?”


    蕭勤玉又懵了:“可是……那你怎麽會知道我們出不去京都?”


    “猜的。”


    理直氣壯的一句,對蕭勤玉而言卻無疑是天雷滾滾,劈得他外焦裏嫩麵目扭曲。


    許久,他才突兀的又問:“為什麽?為什麽要告訴我這些?”麵色怪異的複雜。


    “為什麽?”蕭如玥負手在後,仰頭認真思索狀,卻想了好半天,回首就又給他一道雷:“我不知道。”


    蕭勤玉看著她,抿唇不語。


    蕭如玥帶蕭勤玉進後院新房小院,就已經讓他很驚訝了,而當他看到那位王爺姐夫正好整以暇坐在那裏喝茶,見到他一點不意外時,就更驚訝了!


    蕭勤玉忽然停住了,低頭,定定看著腳前那道門檻。


    明明是矮矮的一道門檻,他卻忽然覺得,那是一道巨大的溝,這一刻邁過去容易,可下一刻想回頭縮回來,就絕不可能!


    微微挑眉,皇甫煜看向蕭如玥,她卻向他聳聳肩,無奈又無所謂的模樣,倒是說:“曉雨,包包他那隻血爪子。”


    “噗~,咳咳……咳……”


    蕭勤玉回過神來,抬頭看向那個被茶水嗆了的王爺姐夫,又看了看那個蹺腿托腮正好整以暇看著他的六姐……


    生怕遲疑一瞬自己就會後悔似得,蕭勤玉一伸腿就匆匆大步不停的踱了進來,不用招呼,自己直接找了個位子,重重坐下。


    曉雨不一會兒就把創傷藥和紗布拿來,已經處理好事情回來的曉露則跟著端了盆水,兩人合作著給蕭勤玉清洗包紮了傷口,退下。


    這段時間,蕭勤玉整理了思緒,待兩人走後廳裏隻剩下他們三人,才暗暗深吸一口氣,問:“蕭家……會怎樣?”


    不是我會怎樣?不是八妹會怎樣?不是某某或某某會怎樣?而是……蕭家,會怎樣!


    皇甫煜笑了,轉眸看向蕭如玥。


    他隱約可以猜到小王妃給出什麽樣的答案,卻,還是非常期待那句話自她口中出——


    “誰知道!”


    蕭如玥聳肩攤手,話音剛落,蕭勤玉還沒反應過來,皇甫煜先噴笑出口。


    “咳咳……你們繼續,別管我。”皇甫煜擺擺手,表示當他空氣就好。


    蕭如玥還好,隻是斜他,而蕭勤玉臉上則明顯的寫著——怎麽可能!


    瞪著眼,蕭勤玉不說話,說不出話,他嚴重覺得自己的腦子跟不上這兩個人的節奏,明明一句沒漏,卻總覺得漏了很多的一直沒聽懂。


    “對了,有件事我覺得我有必要告訴你。”蕭如玥說著,掏出把老舊短刀。


    刀超短,連刀柄一起算也不過她的兩指那麽長,而且刀柄明顯比刀身還長,配的是硬度極高的鐵樺木柄和鞘,刀柄頂部刻了個比平常蕭家令牌更奇怪形狀,有點醜的古蕭字……


    蕭勤玉蹙眉,看著蕭如玥指間轉動把玩的那把刀好一會兒,猛然想到了似得瞪大眼:“這難道是……”


    話沒說完,那頭蕭如玥就忽的揮手,扔破爛似得毫不留戀,直接把刀甩給了他,驚得他本能慌忙伸手去接。


    開什麽玩笑,這東西可是蕭家當家的信物啊,怎麽能摔倒地上去,雖然摔不壞,可……可是……


    可是什麽他也解釋不清楚,總之就是不能摔地上!


    而,某王看到某妃如此不留戀的扔垃圾似得扔那玩意,心裏別提有多高興啊,真的真的希望這小舅子就這此貪了去,別再還回來了,而……


    蕭勤玉忽然間明白,蕭如玥之前說的包袱是什麽了。


    看著手中的短刀,蕭勤玉雖然麵色十分複雜,卻也隻是一會兒,便恭敬的將刀雙手捧過頭頂,送了回來,甚至在蕭如玥麵前毫不猶豫的就膝蓋一曲,跪了下去……


    “蕭家子孫蕭勤玉,聽候當家差遣。”


    “我可以踹你嗎?可以吧?可以吧?那我不客氣了!”


    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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