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憂立刻按品大妝帶著三個孩子坐車進宮,她剛被引進懿坤宮,太子妃和莊靈便迎上來,喜氣洋洋的笑道:“弟妹(五弟妹)大喜!五弟很快就回京了……”


    無憂忙福身還禮,她還沒來的及開口說話,她懷中的寶兒卻先叫了起來:“大姑姑,大伯母,娘哭了!”太子妃和莊靈一聽這話都驚呆了,不知道無憂怎麽了,忙關切的問無憂道:“無憂,你怎麽了?”


    無憂真是哭笑不得,她天天親自帶著寶兒,自然最清楚這是什麽回事。原來寶兒雖然學說話比一般孩子早,可是太長的句子說起來還是很吃力,所以寶兒就偷了個小懶,將中間那句極為重要的“娘聽說爹回來”給省略了。便造成了這樣的誤會。


    無憂忙不好意思的說道:“剛聽到大軍得勝,我那是喜極而泣,並沒有什麽。”


    太子妃和莊靈這才鬆了口氣,莊靈輕輕捏了捏寶兒的小臉,笑著說道:“你這孩子大喘氣,可嚇了大姑姑和大伯母一大跳呢。”


    三人說笑著進正懿坤宮正殿,莊靈和太子妃走到一旁,無憂則帶著三個孩子給隆興帝和皇後見禮。隆興帝和皇後忙叫起賜座,又將三個孩子上前,莊旭莊曦和莊曉都正是學走路的時候,再不肯讓人扶著,三個小人兒搖搖晃晃的走到帝後麵前,他們三個是想跪下磕頭的,可是腳下沒根兒,三個孩子齊刷刷撲倒在帝後腳邊的地毯上,直接行了個五體投地的大禮,可把滿殿的人給樂的不行。


    隆興帝和皇後還有太子趕緊上前將三個孩子分別抱了起來,兩個男孩子皮實的很,被皇後和太子抱起來之後還咯咯直笑,而小莊曉被隆興帝抱入懷中,則嬌滴滴的嗔叫道:“皇祖父,疼,吹吹……”


    隆興帝尷尬的哈哈一笑,竟然真的按小莊曉的要求,在她雪白的額頭上輕輕吹了一下,小莊曉這才心滿意足的坐在隆興帝的懷中,安靜的打量起殿中的每一個人。


    小插曲過後,皇後才將大軍得勝之事細細說與無憂,無憂對於所有有關莊煜的任何事情都是百聽不厭的,聽的極為認真,仿佛聽到這些能感覺莊煜離她會更近一些。


    因為嚴信在奏折上並沒有寫莊煜被毒蛇咬傷但未中毒之事,所以大家都認定除了那一千四百餘名陣亡及受傷的將士之外,其他人並沒有一絲一毫的損傷,所以殿中的氣氛極為融洽,大家都熱切的談論著,盼望著親人的早日歸來。


    中午懿坤宮設家宴,眾人盡歡而散。皇後知道無憂回府之後必要好生準備迎接莊煜回家,所以便將三個孩子留在宮中小住,莊旭和莊曦兩個小子皮實,平素並不粘著無憂,所以皇後一提這話,倆小子就張著雙手奔皇後去了,都不帶一點兒猶豫。而小莊曉卻不一樣,一聽說要被留在宮中,立刻張開小手緊緊抱著無憂的頸子,一臉生怕被拋棄的可憐表情,逗的大家哈哈大笑,忙都連聲哄著寶兒說不留她在宮中。可寶兒卻還是不放心,一直到出宮之時,她的兩隻小手就沒鬆開過,一直緊緊抱著無憂的脖子。


    家宴過後,隆興帝歇了晌,然後才回到勤政殿開啟莊煜的密折,看罷之後,隆興帝的眉頭微微皺了皺,可臉上卻沒有什麽不悅之色。他將密折遞給侍立一旁的太子,沉聲說道:“耀兒,你看該如何處置?”


    太子看罷眉頭也微微皺了起來,這個問題的確有些棘手。他想了好一會兒,方才說道:“父皇,五弟既然特意發了密折,想必已經認定了莊炅的身份,他一定會做好該做的事情。兒臣以為還是先將他押回京城,再以勾結柔然人犯邊的罪名將其與前些日子揪出的內奸一並處死,不知可當否?”


    隆興帝點點頭道:“嗯,就這樣辦吧。朕不發密詔了,你給你煜兒寫封密信,著最可靠之人火速送去。”


    太子趕緊應了下來,隆興帝揮手命他退下,去隔壁屋子寫信。太子退下去,隆興帝點了點頭,如今他的大兒子總算開始用帝王的視角來考慮問題了。等大軍還朝之後,他就能禪位享享清閑了。


    太子很快寫好給莊煜的密信,先拿過來給父皇過目。隆興帝看罷滿意的說道:“很好,就這樣封起來吧。”


    太子親手將信封好,對隆興帝躬身說道:“父皇,兒臣以為這封信由您派去傳旨的內監轉交給五弟更合適。”隆興帝點頭允了,命太子將信放下,回頭一起交給傳旨太監送往軍中。


    數日之後,傳旨太監趕到鎖雲山下的大營之中傳旨,嚴信率眾將擺開香案恭迎聖旨。內監宣罷旨意,等香案撤去之後方才對莊煜行禮道:“小的請睿王爺安,王爺,太子殿下極為惦記您,特意命小的帶給您一封書信。”說罷,小太監將信高舉過頭送到莊煜的手中。


    莊煜接過來一看,見上麵以火漆封印,心中便有些明白了,便笑著點了點頭,向嚴信告了罪回帳看信。看罷之後,莊煜徹底明白了父兄的意思。他想了想,將密信放到炭盆裏,看著密信徹底化為灰燼四散開去之後才去了帥帳。


    得到皇上的明旨,嚴信立刻下令拔營還朝。經過十天的曉行夜宿,十數萬大軍終於來到了京郊的折柳鎮。按照計劃大軍要在折柳鎮休整一天,第二日才正式舉行進城與獻俘儀式。


    大軍剛剛在折柳鎮外紮好營帳,守轅門的士兵便飛跑來報告,說是太子殿下和敏郡王爺已經到了轅門之外。


    嚴信立刻帶著眾將出迎,太子與莊熾一看到嚴信他們,便加快腳步疾走而來,同時口中還高喊:“嚴老元帥辛苦了……”


    嚴信笑著迎上前來,正要抱拳行禮,卻被太子一把扶住笑著說道:“老元帥快快免禮,您一路辛苦了,父皇命孤與十皇弟先行一步看望迎接老元帥。”


    嚴信忙笑道:“不敢不敢,皇上抬愛,太子殿下和敏王爺太客氣了。”


    嚴信被太子扶住沒有拜下去,可莊煜無忌還有其他的將軍們都已經拜了下去。太子鬆開嚴信的手,上前一步抓住莊煜和無忌的手,用微有些打顫的聲道:“煜兒,無忌,快起來!眾位將軍請起。”


    莊煜和無忌先站了起來,他這一抬頭,太子便皺眉問道:“煜兒,你的臉怎麽了,受傷了麽,怎麽折子上都沒提起?”


    莊煜忙搖頭笑道:“大哥,我沒受傷,你看,我好著呢。”


    太子捶了捶莊煜的胸口,笑著說道:“更壯實了,真是好樣的,父皇和大哥都為你驕傲!”


    無忌跟太子極熟,立刻湊到太子的麵前,歪著頭叫道:“太子大哥,那我呢?”


    太子親昵的摸摸無忌的頭,寵溺的笑道:“無忌也是好樣的,讓大哥看看,個頭又長高了不少,等論功行賞之後,大哥一定為你請旨讓你早日娶媳婦兒!”


    眾將一聽太子打趣無忌,都湊趣的笑了起來。無忌臊的滿臉通紅,氣惱的跳著腳叫道:“誰說要娶媳婦兒,我才沒有!”


    太子聞言故意逗無忌道:“唷,無忌不想娶媳婦兒,那孤見到毅國公,可要好好說一說的。”


    無忌氣的撅著嘴背過身子,氣悶的低聲叫道:“大哥作弄人,我告訴姨丈姨媽去。”


    莊煜一把將無忌扯過來,笑著說道:“逗你玩兒你也當真啊!”


    太子見無忌真的要惱了,便也不再說下去,隻在眾人陪伴之下進了帥帳,命人將帶來的禦酒禦饌抬上來擺好,與眾將道乏。


    用罷酒宴,太子便去了莊煜的營帳休息,而莊熾卻去了無忌的營帳。眾將知道太子敏郡王與睿郡王忠勇郡王關係極好,大也沒有覺得有什麽異常。


    進帳之後,太子立刻低聲問道:“煜兒,你臉上到底怎麽回事?這麽黑黢黢的一片,快仔細說說。”


    莊煜隻笑著說道:“大哥,我真沒事兒。”


    太子皺眉道:“別嘻皮笑臉的打馬虎眼兒,我好糊弄,難道父皇母後大姐姐無憂也是好糊弄的,你可別說大哥沒事先提醒你,你家那個小丫頭可愛幹淨著,仔細她不要你。”


    莊煜一聽太子提到父母妻兒,神情立刻柔和了許多,他趕緊說道:“大哥,是這麽一回事兒……”


    聽莊煜將事情的經過細細說了一遍,太子不由倒抽一口涼氣,無比慶幸的說道:“得虧你如今百毒不侵,要不然後果真的不敢想,煜兒,不是大哥說你,你也太大意了。”


    莊煜低頭老老實實的受教,事後他細細一想,也是嚇出了一身冷汗,倘若他沒有百毒不侵的體質,隻怕此時早就是一具死屍了。他倒不怕死,可是他一想到自己死了,父母兄弟和無憂還有孩子們得痛苦成什麽樣子,他都不敢往下想了。這一次他運氣好,遇上對方下毒,若是對方采取其他什麽手段,在大意之下,隻怕這條小命真的就交代了。


    “大哥,我真的知道錯了,以後絕對不會再讓這種事情發生。”莊煜老老實實的認錯,太子才不再訓他了,轉而問起莊炅之事他是如何安排的。


    莊煜趕緊細細稟報了一遍,太子點點頭,又低聲問道:“此事還有什麽人知道?”


    莊煜搖搖頭道:“除了我之外再沒有人知道莊炅的真實身份。連無忌我都沒告訴。師傅那裏我也隻說了一句此人身份特殊,師傅便什麽都沒再問,將他交給我處置了。”


    太子拍拍莊煜的肩膀,欣慰的笑道:“煜兒,做的好。”


    莊煜嘿嘿一笑,他又不是真缺心眼兒,關鍵時刻當然定的住場子。莊煜一笑太子就知道他在想什麽,立刻抬手拍了莊煜的腦袋一記,笑罵道:“不許得瑟!”


    兄弟二人說笑了一回,莊煜問道:“大哥,你想不想去看看莊炅?”


    太子搖搖頭道:“先不看了,其實看不看都一樣,他的罪名與處置都已經定了下來。就算是帝室貴胄,犯下叛國之罪也必死無疑。”


    莊煜點點頭道:“這是自然,大哥,柔然軍師杜陵,也就是寧王從前的謀士,放毒蛇襲擊我的那個人,他已經於四日之前血枯而亡。因其死後屍體烏青,停屍三丈方圓以內草木盡凋,所以我們便將他化了,他已經不能回京受審了。”


    太子恨聲道:“真真是便宜他了!若無此人興風作浪,又豈會有這百靈塗炭之災!其他人呢,那個柔然大王子哈赤丹的情況如何?”


    莊煜一聽太子提到哈赤丹,臉上不由露出哭笑不得的神情,沒好氣的說道:“那家夥沒事,吃了一頓飽飯之後,就鬧騰著要莊炅,鬧的沸反盈天的,把我們鬧煩了,幹脆每頓就給他一個饅頭,裏頭再摻些蒙汗藥,天天昏昏沉沉的睡著,這才算是再沒鬧騰了,安安穩穩的被押到京城。”


    太子聞言立刻緊皺雙眉,沒好氣的說道:“混帳東西!”莊煜當然知道大哥罵的是哈赤丹和莊炅,隻能無奈的點了點頭。他還是得客氣隱諱裏說的,事實上那哈赤丹大王子鬧的都快炸了營,莊煜他們才不得不想了這個法子讓他安分一些,否則是要影響行程的。好不容易得勝還朝,憑是誰也不願意讓哈赤丹拖延了行程。


    該說的都說完了,莊煜眼巴巴的看著太子,一臉想問又不好意思問出口的表情,太子當然知道莊煜想問什麽,可他就是故意不說,成心吊著莊煜。


    莊煜到底沒忍住,厚著臉皮小聲問道:“大哥,明天無憂會不會……”象這種迎接大軍還朝之事,通常女眷們要麽在家裏等著夫婿兒孫歸來,要麽在大軍進城必經道路兩旁的茶樓中包下包間,坐在樓上透過窗子觀看大軍進城的盛況,並沒有女眷也出城相迎的慣例。


    太子看著莊煜笑了一陣子,挑眉問道:“你說呢?”


    莊煜急道:“大哥,我要是知道我還問你啊!”


    太子拍了拍莊煜的肩膀,徑直走到榻邊坐下來,打了個哈欠之後方才懶懶的說道:“累了,明天還要早早起身,煜兒,歇了吧。”


    莊煜氣的咬牙說道:“大哥,這裏是我的營帳!”


    太子拍拍寬大的床榻笑著說道:“知道知道,你小時候沒少睡大哥的床,我都記不清你尿過多少次床了。怎麽,現在反不好意思和大哥擠擠了?”


    莊煜惱的臉都漲紫了,氣極大吼道:“有你這樣當大哥的,一見麵就取笑無忌,現在又拿我說笑,我……”


    太子閑閑笑道:“你也去向父皇母後告狀啊!我說無忌怎麽長進了,原來是跟你這個好姐夫學的。”太子特意將“長進”二字咬的很重,臊的莊煜臉上燙的都能烙餅了。


    次日金雞初鳴,莊煜便被太子叫醒了,太子神秘的笑道:“煜兒,快起來,騎上無忌的閃電往得勝門走,趕緊的,別耽誤了時辰。”


    莊煜還迷迷瞪瞪的一時沒反應過來,隻傻乎乎的問道:“大哥,幹嘛啊,天還沒亮呢!”說著他翻了個身裹裹被子又睡了。


    太子沒好氣的一巴掌拍在莊煜的背上,笑罵道:“傻小子,你不去以後可別後悔!我可去叫無忌了啊!”


    莊煜被太子這麽重重一拍,可算是徹底醒了,他猛的翻身坐起瞪著太子問道:“大哥你說什麽?”


    太子笑著說道:“你懶的起來,大哥就叫無忌無去得勝門了。”


    莊煜騰的跳了下來,套上靴子飛奔到衣架前,一把抄起架上的衣棠,邊穿邊往外飛奔,這會兒他可是徹底醒了。太子隻來得及說一句:“路上當心些……”莊煜便已經跑的無影無蹤。太子搖頭笑笑,蓋好被子又睡了。


    莊煜衝到馬廄,解開韁繩將閃電牽了出來。馬夫見睿郡王突然牽著閃電出來,忙上前服侍。莊煜擺手笑道:“本王有事出營一趟,季王爺問起,你照實說就是了。”馬夫應了一聲,目送莊煜翻身上馬飛奔而去,方才搖搖頭回馬廄去了。


    莊煜一路狂奔,在東方現出魚肚白之時他便衝到得勝門外。此時得勝門剛開了不到一刻鍾,莊煜想著無憂必定還沒有出來,所以便牽著閃電站在得勝門外目不轉睛的看著,希望在第一時間看到無憂的車駕。


    莊煜站了足足一刻鍾,可還是沒有看到無憂出來。他正在著急之時,突然聽到身邊傳來一聲清脆的輕笑,莊煜循聲扭頭看去,隻見一個身著月白男裝,俊俏非凡的翩翩佳公子正含笑望著他。


    莊煜興奮的連話都說不周全了,隻一聲“無憂……”便已經讓他叫的百轉千折。那少年不是別人,正是女扮男裝的睿郡王妃季無憂。


    季無憂向莊煜嫣然一笑,輕嗔道:“傻子,你準備就站在哪裏麽?”


    莊煜這才回過神來,趕緊衝到無憂的身邊,緊緊抓起無憂的雙手就想將無憂抱入懷中。可是無憂卻轉過身子,反牽著莊煜的手輕道:“五哥,跟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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