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霜緊緊將耳朵貼在門上聽了會兒,才速速的走回夕情身邊,小聲道:“小姐,那幾個婆子都走遠了。現在該怎麽辦?外麵守得嚴實,我們怕是沒那麽容易走到前院去尋將軍。”


    說罷,傲霜一臉擔憂的看著夕情。她家小姐是個苦命人,一顆心都撲在了將軍身上,從不為自己多做打算。可偏偏將軍這新迎進門的夫人是個厲害的,樣貌身段長得好不說,家世又硬挺,還將府裏唯一的小公子給籠絡在了手裏。所以這行事就越發的囂張起來,可偏偏將軍也由著她。


    再看看她家小姐,如今哪還有當時那將軍府主事者,雒城第一人的半分風采?!這些都不說,最讓人無法忍受的是,那夫人竟是半點兒都容不下小姐了。明知道小姐是將軍的人,竟還敢私自將小姐給嫁到那不上台麵的小戶人家去。真正是個心狠的人哪!要知道,小姐可是最早伺候將軍的人,這麽些年下來,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啊!


    如今她傲霜隻盼著,將軍知曉了這些,能還她家小姐一個公道啊!


    夕情朱唇緊抿,沉思片刻,她開口道:“偷溜不成,我們換個方法就是。”無論如何,她今日是一定要見到將軍的。


    傲霜抬頭,便見她家小姐一臉豁出去的堅決表情。她心一沉,猛地拉住了夕情的袖子,開口道:“小姐,不管今後怎麽樣,傲霜都陪著你。你……你可不能做傻事啊!”


    夕情低頭,怔楞的看了傲霜一眼。忽而輕笑出聲,本就精致漂亮的容顏更是如同萬花齊放般璀璨奪目,眩人心神,見之難忘。她輕輕將被傲霜扯住的袖子拽了出來,柔聲道:“傻丫頭。別瞎想。你家小姐我可舍不得做什麽傻事,我還要留著這條命,好好地活著呢。”


    犧牲自己讓對手看好戲這種事,她也是不願做的。


    傲霜聽了夕情這話,才稍稍放下心來。小姐是從不曾騙過她的。而且她也知道,小姐向來比她聰明,若是在情之一字上想通了,定是能有法子讓自己過得舒坦的。想到這兒,傲霜對著夕情露出一個大大的笑臉,用力點點頭。道:“嗯,傲霜知道了。不過小姐,我們到底要用什麽法子出去啊?”


    夕情微微一笑。對著身前的雕花銅鏡細細地補了補妝,又伸手將梳妝盒裏的一支碧玉飛凰逐月簪給插到頭上,這才站起身來,理了理身上的大紅嫁衣,對著傲霜問道:“傲霜。你看我美麽?”


    傲霜雖有些不明就裏,但還是認真地對著夕情道:“小姐,你當然很美了。”


    夕情美目微轉,又問道:“那你看,我今日這妝容,比之我進將軍府那一天。哪個更好看呢?”


    “這……”傲霜咬唇,有些遲疑。


    夕情眉角一挑,嗤笑道:“怎麽?不好回答?我看怕是你也忘了我當日的風采吧!”這偌大一個將軍府。當時有多少人巴結討好她,如今就有多少人嘲諷奚落她!


    傲霜聽夕情這麽說,急忙擺手搖頭,大聲道:“小姐,小姐我沒有。我隻是。隻是……”


    夕情看傲霜這樣子,忽然輕歎口氣。道:“你急什麽?你是個什麽樣的人,我還不知道麽?我不過是剛剛心裏有些不痛快,說話不由心罷了。”頓了頓,她又有些好奇地問道,“倒是你,有什麽話不妨直說。依著咱倆的情分,我是怎麽都不會怪你的。”


    傲霜張了張嘴,突然閉上眼大聲道:“小姐,我覺得你今兒個這一身,可比當日進府時穿的好看多了。”略停了停,她又接著道,“而且我覺得,小姐你天生就配這大紅色,比其他什麽顏色穿在身上都好看!”


    夕情愣了愣,她沒想到傲霜竟然說出這麽一番話來。呆了片刻,夕情望著傲霜,扯扯嘴角,眼淚忽然就無聲無息地落了下來,怎麽都止不住……


    傲霜等了良久,也沒見夕情發作她。(.無彈窗廣告)就大著膽子睜開眼,誰知竟見夕情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樣在那兒哭。她一下子就慌了神,猛地撲過去抱住夕情,急急地說道:“小姐,都是我的錯。你,你可別哭了。你……你,你要是心裏不痛快,就罵我幾句,打幾下也行。可千萬別哭壞了身子啊……”


    說著說著,傲霜自個兒也哭了起來。她在青樓的時候多半是跟在夕情身後,有什麽事都是夕情護著她。比起其他丫頭,是個沒受過大罪的人。所以她對夕情的感情也就格外的深。如今見夕情委屈哭泣,她又勸不住,所以也就隻能陪著一起哭泣。


    倒是夕情,見傲霜這麽一哭,把她很是嚇了一跳。很快,她止住眼淚,掏出帕子輕輕地擦了擦臉,又輕輕地拍了拍傲霜的後背,安撫了她片刻,這才長長地輸了口氣。


    傲霜鬆開夕情,有些不好意思的接過帕子擦了擦淚,就聽夕情笑著問她:“你這勸人的,怎麽倒跟著我一起哭起來了?最後還得要我來安慰你,這天下哪有這樣的道理?”


    傲霜聽了,心裏更是愧疚,說不出話來。


    夕情見狀,也不打趣她。隻又重新補了補妝,這才開口道:“這一哭,心裏倒是暢快多了。說不得呀,倒是連著那委屈都哭出來些。”


    傲霜聞言接口道:“小姐你就是得這樣,什麽事不能總憋在心裏。久了會生病的。你不願跟我說,就是像剛剛那樣哭一場也是好的……”


    夕情靜靜地聽著傲霜的念叨,臉上盡是一片笑意。片刻,她揮手打斷傲霜,道:“好了,我們走吧。”說吧,她便朝著門口走去。


    傲霜緊緊地跟在後麵,還不忘問一句,“小姐,我們這是做什麽去?”


    夕情淡淡地回了一句,“去見將軍”,便打開門閂,抬腳往外走去。


    “哦”傲霜應道,旋即便回過神來,尖叫道,“什麽?!”


    夕情回頭瞪了傲霜一眼,傲霜才恍然大悟般緊緊捂住自己的嘴巴,眼睛還不忘朝院子四周查看一番。她小跑幾步到了夕情跟前兒,這才壓著嗓子道:“小、小姐,我們就這麽出去啊?”


    夕情邊走邊回道:“當然了。”她可是想了那麽久才明白過來,她想出這個院子,就隻有從院門走出去一條路!


    傲霜卻放佛受了驚嚇般,完全沒有夕情的一分淡定。她緊緊地扯著夕情的袖子,小聲道:“小姐,這樣不好吧?”她們跟夫人來硬的,那根本就是拿著雞蛋撞石頭――以卵擊石啊!


    說話間,倆人就已經走到了院子門口。兩個膀大腰圓的健壯夫人正站在那裏守著,夕情走上前去,從腕上褪下兩隻分量十足的銀鐲子,一人遞了一隻。看著倆人不動聲色的將鐲子給塞到袖子裏,她才開口道:“勞煩兩位姐姐幫忙傳個話,就說夕情感念夫人的大恩,想過去給夫人磕個頭,謝個恩。”


    兩個婦人對視一眼,又伸出指頭撚了撚。


    這時傲霜終於有些明白過來,忙從袖子裏掏出兩個沉甸甸的荷包,恭敬地遞了過去。做了這麽些年的下人,她比誰都明白,閻王好見,小鬼難纏。哦不,她家這個將軍夫人,比小鬼都要難纏!


    收了傲霜的荷包之後,左邊的那個婦人這才對著不遠處亭子裏的丫頭喊了聲,又比了幾個手勢。夕情主仆二人就見一個丫頭從亭子裏走出來,悠悠的往前院而去。


    夕情看了這一幕,就知自己是猜得有些差不離了。隻是心頭那剛剛好不容易壓下去的火氣,又有些上湧。她伸手緊緊攥住傲霜的手腕,俏臉緊繃,心裏狠狠道,李青竹,我是不會讓你好過的!


    一雙動人的眸子裏忽然迸射出驚人的光彩,夕情忽然改了主意,即使今日注定無法挽回局勢,她也不能讓李青竹得了便宜。


    右邊的婦人瞅見夕情這副模樣,冷哼一聲,嗤笑道:“行了,快別作怪了。你就老老實實在這兒等著吧。話我們是幫你傳了,至於夫人什麽時候要見你,可就不是咱姐妹能管的了。”


    “你――”傲霜有些氣不過仆婦對夕情的態度,待要上前理論,卻又被夕情緊緊抓住。她一臉委屈的看著夕情,夕情卻隻是輕輕地搖了搖頭。


    雖然這些年都是被人捧著、敬著,可夕情也沒忘記,在沒遇見葉拓之前,她也是過過做小伏低倚樓賣笑,甚至是比那更不堪的日子的!比起傲霜,她更明白身為弱者,什麽時候該做出什麽樣的姿態來。


    “我什麽?!”那仆婦上前一步,怒瞪著傲霜。“咱姐妹可是這府上掛了名號,正經做差事伺候主子的人。你又是哪一號的?敢來跟老娘找茬?!”


    “我,我是伺候――”


    傲霜突然有些詞窮。她家小姐夕情,雖然曾做過這將軍府上上下下心照不宣的半個主子,可到底不曾過了明路。而且,她突然想到了一個極其重要的問題,她和小姐的賣身契,都不在自己手裏!


    傲霜有些驚慌的看向夕情,卻見一向沉穩有主意的夕情,此時眼中亦是充滿了慌亂。


    賣身契?!


    夕情心中一陣陣發涼。她忽然覺得,她活了這麽二十幾年,這是她最清醒的時刻。


    ps:


    拾月好久沒更了,今天開始恢複更新。如無意外,大概不會再斷更了……嗯,謝謝那些一如既往支持拾月的親們,祝大家十一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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