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唔唔。[]”啞娘同時發現了兩層元寶之下藏著的東西,不由得伸出右手指著顯露在陽光下的物件,滿眼皆是震驚。


    玉輕塵收起眼中的驚訝,右手拾起最上層的一本冊子,翻開第一頁,隻見泛黃的宣紙上,用隸寫著《比目》二字,字跡娟秀,隱約之中卻又透著一抹勁挺,仿若是兩人共同書寫而成。


    平靜的心因為這兩個字猛然一緊,深入心中的那股如何也根除不去的心疼再次席卷心頭,玉輕塵秀眉淡攏,翻過第二頁,印入眼簾的字跡行雲流水,一整頁的內容竟是一筆寫成。


    隻是,對於眼下的字跡,玉輕塵隻覺十分熟悉,竟不用分辨便已看清書頁上所書寫的內容,“悠悠比目,纏綿相顧。婉翼清兮,倩若春簇。有鳳求凰,上下其音。濯我羽兮,得棲良木。悠悠比目,纏綿相顧。思君子兮,難調機杼。有花並蒂,枝結連理。適我願兮,歲歲親睦。悠悠比目,纏綿相顧。情脈脈兮,說於朝暮。有琴邀瑟,充耳秀盈。貽我心兮,得攜鴛鷺。悠悠比目,纏綿相顧。顛倒思兮,難得傾訴。蘭桂齊芳,龜齡鶴壽。抒我意兮,長伴君處。”


    玉輕塵聲音清淺平靜,奈何這首《比目》古曲卻飽含深情,即便玉輕塵此時心無雜念,但落在他人耳中依舊帶著絲絲情義。


    “唔唔唔。”啞娘聽著玉輕塵將冊子上的內容讀出,整張臉早已變了顏色,忙奔到玉輕塵身邊,伸手捂住玉輕塵的唇,用眼神示意她小心行事。


    黑眸輕轉,玉輕塵看向啞娘大驚失色的臉,心下了然,微微點了下頭,告訴啞娘,自己不會再讀出聲,這才見啞娘放下手。


    “將東西抬入房內。”語畢,玉輕塵彎腰握住木箱一側的銀環,與啞娘一同將箱子抬入內室。


    隨後二人清點了兩隻木箱內的物件,共有黃金一千兩、白銀三千兩,珍珠項鏈三十六條以及各色翠玉翡翠瑪瑙。


    而最是引得玉輕塵注意的,還是藏於這些錢財之下的東西。


    隻是,玉輕塵卻隻讓啞娘清點了最上層的財物,對於壓箱底的東西,包括她自己,除去方才翻看的那本小冊子,兩人均沒有動一下。


    親自將房門關上,玉輕塵領著啞娘坐下,兩人腳下放著打開蓋子的木箱,玉輕塵為二人各自倒了一杯茶,視線一掃腳下的木箱,緩緩開口,“啞娘,你認識這些東西。”


    玉輕塵口氣肯定,顯然這不是一句問話,而是確定啞娘認識這些東西。


    啞娘順著玉輕塵的目光看向腳邊木箱內的物件,隻見那本寫著《比目》古曲的小冊子上壓著一隻白玉長簫,啞娘的眉頭驟然緊皺,臉色依舊十分難看,眼中更是夾帶著真切的擔憂與關心,忙對玉輕塵打著手勢,將藏在心中許久的疑惑問出。


    看懂啞娘的手勢,玉輕塵抬手輕撫額頭已經幾乎看不出顏色的傷疤,輕微地點了下頭,開口道:“我的確不記得湛然的事情了。[]上一次在玉龍雪山中見到湛然時,我已不認識他了。你應該記得這事。”


    聞言,啞娘臉色驟然蒼白,整個人猛地站了起來,似是不相信玉輕塵竟真的將湛然盡數忘了,雙手扶住玉輕塵雙肩,啞娘的眼底滿是震驚,滿腹焦急卻隻能發出難聽的“啊啊啊”。


    見啞娘如此激動,玉輕塵輕蹙眉,抬眸看向麵前滿目焦躁的啞娘,目光微微閃動,伸手將啞娘煩躁的身子按坐下來,低聲說道:“上次出事後,我便不記得了。啞娘,你在我身邊十數年照顧我的起居,又識得湛然送來的這些東西,想必也清楚我之前與湛然之間的事情吧。”


    語畢,玉輕塵視線射向啞娘,目光淩厲,絕不允許啞娘如上次隻在她手心寫一個字那般糊弄於她。


    見玉輕塵打算一次性問清與湛然之間的事情,啞娘眉頭猛地皺起,眼底藏有為難擔憂之色。


    玉輕塵將啞娘眼中神色看透,口氣冷硬道:“如今他送來這些東西,你以為他會允許我避開?與其躲著避著,倒不如弄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免得將來行事被動。”


    見玉輕塵眼底隱隱泛出堅定神色,似是不會再被湛然之事所困擾,啞娘原本猶豫不決的心神漸漸歸於平靜,隻見她低頭凝視茶盞中碧綠茶水半日,這才抬起頭來認真地看向玉輕塵,慢慢抬手比劃了起來。


    玉輕塵細細看著啞娘所打的手勢,眉頭卻漸漸輕皺了起來,遂出聲詢問,“湛然自小便拜天罡道人為師,因而我自小便認識湛然,久而久之便對湛然心生愛慕之情。那我又是為了何事離開玉龍雪山?又為何獨獨忘記了有關湛然的所有記憶?這一切,與湛然有關吧!”


    說到最後,玉輕塵語氣加重,目光緊盯啞娘,不讓其打馬虎眼糊弄自己。


    奈何啞娘卻隻是滿臉無奈地搖了搖頭。


    玉輕塵眼中乍現精光,遂起身俯視啞娘,逼問,“我記得,當我回到玉龍雪山時,你曾滿臉擔憂地立於雪山前發愣。啞娘,你當真不知這其中的原委?你可知,我此生最恨被人欺騙,若你欺騙於我,我再不能將你留在身邊。”


    玉輕塵口氣肯定,麵色堅決,黑如點漆的眸子直盯著啞娘,絲毫不放過啞娘臉上眼中任何一個表情神色。


    聽出玉輕塵話中的堅決之意,啞娘猛地抬眸看向麵前的少女,隻覺今日的玉輕塵不但與自己相處十數年的少女有了極大的不同,更與這些日子以來的她亦有了不同之處,其神色之堅定、表情之堅決是往日那名嬌柔的少女不曾有過的。


    啞娘心頭如遭重錘,腦中不斷回響玉輕塵最後的那句話,眼底緩緩劃過一絲不忍,最終慢慢落下淚來,泣不成聲地點了點頭,雙臂無力地抬起將自己知道的一切告知玉輕塵。


    而隨著啞娘手勢的越來越多,玉輕塵眼中的神色越來越淩厲,直到啞娘畫下最後一個手勢,玉輕塵已麵若寒霜,眼底一片冷寒之色。[]


    “唔唔唔。”啞娘擦了擦臉上的淚痕,卻發現玉輕塵久久沒有回應,不禁有些擔心,支支吾吾地想開導玉輕塵,卻無從說起。


    “我很好。你下去休息吧。”玉輕塵突然出聲,聲音透著徹骨的寒意。


    此聲驚得啞娘心頭猛地一顫,忙注視著玉輕塵的表情,擔心再次發生之前的不幸,卻發現玉輕塵神色極為冷靜,這才稍稍放下心來,悄聲退出內室。


    此時夕陽西下,紅霞透過白棉木窗射入內室,映照得內室一片火紅。


    玉輕塵低頭看著茶盞中被紅光調和地變色的茶水,不禁勾唇一笑。難怪乎這具身體每每在聽到湛然的名字時總是有著別樣的感觸,難怪乎這具身體僅僅在聽到這個名字時便會有錐心的痛,原來已故的玉輕塵早已對這個人用情至深。


    一曲《比目》,寄托的是一名少女對青梅竹馬少年郎的情真意切。對於久居深山老林的玉輕塵而言,湛然等於是她的一切。卻不想在他對她吹出一曲《比目》後,轉身便傳出他與別家小姐即將大婚的消息。而玉輕塵卻心性剛烈,竟為此事尋了短見,待她再次睜開眼時,事過境遷,代替她活下來的是宋玉。


    彎腰伸手從木箱中拿起那隻光潔白潤的長簫,玉輕塵眼底目光清漣,心底為那名逝去的少女惋惜不已,卻也恨其不爭,竟為了男子弄丟了自己的性命。


    長簫觸手冰涼卻並不刺骨,一如湛然給人溫潤的感覺,總能感覺到他的如沐春風,仿若從未有動怒的一日。


    看著滿箱的懷舊物件,玉輕塵秀眉輕蹙,心底冒出不同啞娘所說事實不同的疑惑。


    若真如啞娘所言湛然與旁人大婚,他又何必送來這些?且自己來到京城這些日子,也從未聽過有關湛王府郡王已成親的任何消息。


    玉輕塵紅唇輕抿,右手輕撫長簫上垂掛的白玉珠,眼底冷光漣漣,這個局又有多少人參與,又有多少人被算計?最慘的,還是那香消玉殞的玉輕塵吧。


    “咚咚咚。”門外傳來清淺的敲門聲,打斷了玉輕塵的深思。


    “何事?”玉輕塵將長簫放入木箱中,蓋上蓋子將木箱鎖好,這才出聲問道。


    “大小姐,夫人命奴婢送來新衣服與首飾,請大小姐過目。”門外傳來長孫氏身邊得力嬤嬤的聲音。


    聞聲,玉輕塵起身打開房門,果真見前來的婢女手上均端著嶄新的衣衫與首飾,而領頭的嬤嬤卻在玉輕塵打開房門的一瞬間抬眸看向閨房內,那雙精明的老眼四處打量,最後將視線落在那兩隻已經上鎖的木箱上。


    “將東西放下。”玉輕塵側身,讓婢女們將帶來的所有衣物放在桌上,同時注意到嬤嬤的小動作,緩步走向她,低聲問道:“看清楚了嗎?”


    “奴婢不敢。”嬤嬤忙不迭地低下頭來,隻是目光卻始終落在木箱上,老眼中盡是探究的神色。


    “在書瑤房中,你也敢這般放肆嗎?”玉輕塵臉上始終不見半絲怒意,隻是聲音卻越發孤寒,讓人心頭發緊。


    嬤嬤趕緊收回視線,隻是臉上卻並未有過多的慌張,隻見她不慌不忙開口解釋,“大小姐,奴婢……”


    “混賬東西,大小姐的閨房也是你能窺視的?來人,將這個老貨拖下去打三十大板。”卻不想,宋培臣的聲音突然從門外傳了進來。


    嬤嬤一聽,渾身一抖,整個身子突然軟了下來,忙轉身跪下,朝著宋培臣不斷磕頭求饒,“相爺饒命、相爺饒命,奴婢隻是奉命給大小姐送來入宗時所穿的新衣衫,並無冒犯大小姐之意,相爺明察啊。”


    “拖下去。”奈何宋培臣素來嚴厲,豈容自己說出去的話再次收回?隻見他不耐地揮了揮手,讓宋管家拖著不斷求饒的老嬤嬤離開了宋園。


    其餘婢女見夫人身邊的得力嬤嬤被罰,紛紛嚇得麵色蒼白,不敢再有不敬的舉動。


    “都下去吧。”宋培臣揮手讓所有人退下,自己則緩步走到木箱前,雙目饒有興味地打量著兩隻木箱,沉聲問著玉輕塵,“這就是堯郡王送來的賀禮?”


    “是,父親請過目。”玉輕塵應聲,隨即走到木箱前,將兩隻木箱一一打開,讓宋培臣看清裏麵所裝的銀兩首飾。


    隨著木箱的打開,宋培臣目色微微一緊,帶著一絲試探道:“堯郡王對你可真是不一般啊。”


    “這一切都是托父親的福,堯郡王所做一切,隻不過是看著父親的麵子。”玉輕塵半垂著眼眸,濃密的睫毛遮擋住眼底微冷的目光,口氣清淺開口,將一切功勞歸於宋培臣。


    見玉輕塵這般懂事,宋培臣不禁麵露滿意之色,隻眼底依舊帶著精銳之光,出聲提醒玉輕塵,“堯郡王文武雙全,的確是良胥之選。隻不過,大夏男兒眾多,德才兼備之人更是數不勝數,輕塵,你可不能因此失了自己的心。”


    “輕塵明白。”依舊是淡淡淺淺的回話聲,玉輕塵麵色坦然,不見半絲女兒家嬌羞之色。


    這樣的表情落在宋培臣的眼中,卻格外地滿意,眼中審視的目光漸漸轉為一抹淺笑,宋培臣吩咐玉輕塵近日好好休息,隨後便離開了宋園。


    隻是片刻的喧嘩後,宋園再次恢複平靜,玉輕塵緩緩抬起眼簾望向宋培臣離開的方向,眼中一片清冷之色。


    看來,宋培臣並不滿意湛然這個堯郡王,狡猾如狐的他,隻怕兩個女兒的終生大事也要利用到極致。


    半月後,入宗這日。


    玉輕塵早早起來,長孫氏領著婢女來到宋園為玉輕塵梳洗妝扮,待一切準備完畢,玉輕塵被宋培臣領到後山宗祠敬香磕頭。


    宋家祠堂與別家無異,隻是裏麵焚燒的香片卻極為濃鬱,玉輕塵幾欲睜不開眼,隻覺祠堂內煙霧繚繞且香氣極重,鼻尖充斥著的滿是焚香的香氣,幾次差點輕咳出聲。


    待出了祠堂,玉輕塵忙不迭地深吸幾口氣,這才換掉鼻尖胸口悶重的香氣。


    “今日是你入我宋家族譜的好日子,為父將京中小姐公子請來,一會讓書瑤帶你一一識得,你可要用心記下。”宋培臣與族長交談了幾句便尾隨玉輕塵步出祠堂,輕聲叮囑著玉輕塵。


    “是。”玉輕塵點頭,又見宋書瑤已立於祠堂圍牆外等著她,便辭了宋培臣走向宋書瑤。


    “恭喜姐姐。”見玉輕塵走進,宋書瑤淡笑著恭喜道。


    “多謝。”玉輕塵點頭,二人順著後山緩緩往宋府後花園走去。


    “看來大家對姐姐真是好奇不已,尚未到晌午,已來了這麽多人。”望著山下相府花園內的人影,宋書瑤輕笑出聲,眼中雖不見嫉妒之色但卻也不曾見半分笑意。


    玉輕塵卻榮辱不驚,絲毫不為自己今時今地所改變的地位而偷偷竊喜,隻平靜地說出事實,“隻不過是父親麵子大,與我何幹?且在明雪郡主及笄宴上眾人已見過我,又何來好奇一說?”


    聞言,宋書瑤不再開口,兩人安靜地走下後山穿過後山門來到相府花園。


    各府公子小姐早已領著各自的婢女小廝來到相府,眾人三五成群或站著或坐著閑聊,神態輕鬆,氣氛頗為融洽,而其中最為耀眼的便是坐於涼亭中的湛然與湛子慕。其兄弟二人雖樣貌相似,但湛然之溫潤、湛子慕之瀟灑讓人極易區分二人,加之二人總是麵前淺笑溫文有禮,引得各府千金紛紛擠入涼亭與之攀談。


    讓玉輕塵意外的是,前不久剛被平治帝打壓的許炎周竟帶著許嫣兒杜明雪出現在相府內。許炎周乃是日後掌管大長公主府的男主人,加之其不似京中公子隻顧吃喝玩樂,亦是引得許多千金紛紛側目偷看。


    隻是,當玉輕塵與宋書瑤一同出現在花園時,眾人的談笑聲驟然停止,所有人轉目望向現如今名副其實成為相府大小姐的玉輕塵,眼底皆是不可思議的神色。


    隻不過,當所有人看清今日的玉輕塵後,原本疑惑的目光中卻又紛紛閃過驚豔之色。


    玉輕塵一身淡紫色的玫瑰長裙,裙擺邊繡著精致的淡粉色花瓣。如黑緞的長發柔柔飄逸在纖細而柔美的腰間,發緞間精致地梳起鑲著水晶鑽石的象牙簪,唯美典雅,款款走來,舉手投足之間莊重而典雅,毫不做作。清澈的眼眸間滿是淺淺的淡笑,姣姣動人,讓人移不開眼。


    一時間,花園內響起交頭接耳之聲,均是議論玉輕塵之語。


    “難怪乎宋相將她接入相府,這等容貌的確引人注目。”立於涼亭內的一名千金低聲開口。


    “是嗎?女子容貌固然重要,才情卻也不可缺。”同在涼亭的杜明雪一聲冷哼,看向玉輕塵的眼中盡是輕藐之色,語畢便收回視線看向湛然,卻發現湛然的目光早已遺落在玉輕塵的身上。


    ------題外話------


    本來萬更的,碼到一半接到工人電話,又馬不停蹄地奔赴新家,唉,今天食言了,寧兒很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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