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奸巨猾!”尉遲鋒一時落了下風,沒好氣地低罵了簡玨一聲,突然間似是想起了什麽,出聲告知簡玨,“方才在城門外,我瞧出宋培臣在看到赫連昊德身旁的侍衛時神色微變,隨後又頻頻注意那名侍衛,隻怕這裏麵有貓膩。(.)”


    語畢,尉遲鋒窩在軟榻上閉目養神。


    簡玨看了眼斜躺在軟榻上的尉遲鋒,視線落在他的頭盔上,表情認真地看了半晌,目光微微閃動,緩緩開口,“哥,你當真記不起五年前的事情了?”


    聞言,尉遲鋒隻皺了皺眉,隨即翻了個身在軟榻上找了個更舒服的姿勢,這才懶懶地嘟噥道:“那麽遙遠的事情,誰還記得。”


    簡玨聽之,眉梢微挑,臉上露出一抹若有所思的表情,腦海中劃過一道冷豔的身影,黑眸微沉,繼續問道:“五年前你率領先鋒隊追擊匈奴,卻中了匈奴的陷阱消失半年。半年後你回來時竟是一身戰傷,卻忘記了那半年內發生的事情。為此,姑姑為你尋了多少名醫皆是找不出病因,你難道就不想記起那半年內發生的一切?”


    尉遲鋒始終沉沉地躺在軟榻上,表情自然舒適,隻是在聽到簡玨提及那件事情時,嘴角微微抿緊,眼皮稍稍翻動了下,直到簡玨聲音消散在書房內,尉遲鋒這才聲音低沉地開口,“名醫都查找不出的病因,你還想讓我如何?既然想不起來,那就順其自然吧。”


    語畢,尉遲鋒緩緩自軟榻上坐起身,轉身看向簡玨,眉心微皺,目色中帶著一抹沉思地望向簡玨,問道:“你怎麽無緣無故提起這件事情?”


    看出尉遲鋒的狐疑,簡玨隻是淡然一笑,隨即起身走到尉遲鋒麵前,伸手替尉遲鋒取下頭上的偷窺,露出他完整的一張臉,隻見尉遲鋒俊逸瀟灑的臉上卻因從頭皮延伸至左眉骨的一道暗紅色傷疤而顯得有些猙獰。


    看著尉遲鋒原本一張完美的俊顏竟被匈奴人破相,簡玨黑眸中浮上一層冰雹,他的親人豈能讓異族欺辱?


    思及此,簡玨自衣袖中掏出一隻瓷瓶丟入尉遲鋒的懷中,叮囑道:“這是我從浮雲老禿驢那搶來的去疤膏,你試試吧。”


    尉遲鋒一手接住瓷瓶,卻並未急著打開,修長有力的手指把玩著圓形瓷瓶,臉上卻露出一抹無所謂的笑容,“這五年來,你丟了多少這樣的東西在我身上,你何時見我用過?男子應頂天立地,何須在乎容顏?”


    聞言,簡玨冷笑一聲,毫不留情地戳破尉遲鋒的謊言,“我看,你是為了嚇跑姑姑為你相中的姑娘吧。”


    麵對對自己了解甚深的簡玨,尉遲鋒神色坦然地一笑,將手中把玩的瓷瓶收於衣袖中,懶懶地打了個哈欠,略顯疲態地嘟噥道:“知道就好,我這些日子累了,你讓袁天去香雪樓吩咐錢俊一聲,替我準備一桌好酒好菜,待我睡醒了就去大快朵頤。”


    語畢,尉遲鋒直接躺會躺椅,閉上雙目沉沉睡去。


    見狀,簡玨深深地看了尉遲鋒一眼,見他一如以往那般不願提起五年前的事情,便不再多話,領著袁天無聲地離開了將軍府。


    書房內屬於簡玨的氣息消失,原本深睡的尉遲鋒卻突然睜開了雙目,右手重新拿出那隻瓷瓶把玩著,半斂的眸子中卻閃現出迷茫的神色。


    他可以肯定,自己至今心中無一人,卻在五年內潛意識地拒絕了多少母親為他安排的千金小姐小家碧玉,莫說簡玨好奇,就連他自己亦是感到不可思議。


    簡玨今日突然重提此事,絕非是因為自己母親前來京城之事,看來,自己也必須趁著這段休整的時間將以前的事情整理一番了。


    “宮裏可有消息傳來?”離開將軍府,簡玨坐入簡王府的馬車內,待馬車開始往前行駛,這才出聲問著袁天。


    “平治帝在禦書房召見了宋培臣,二人議事期間就連陸公公也被遣出了禦書房。宋培臣進宮時麵色陰沉,步履極快,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袁天挺直腰杆坐在簡玨右手邊,低聲將宮中剛剛送出的消息說了出來。


    聽之,簡玨雙眸微細,眼底放出好奇的神色,冷笑道:“表哥方才亦提到宋培臣在接應匈奴使臣時,看到赫連昊德身旁侍衛時神色微變,隨後又十分在意那名侍衛,隻怕他此次進京與此事脫不了幹係。宋培臣身為大夏重臣,卻對一名匈奴的侍衛如臨大敵十分緊張,倒是好笑。”


    說著,簡玨自衣袖中取出一塊令牌遞給袁天。


    袁天看清簡玨遞過來的令牌,原本平靜的眼眸中劃過一抹詫異,卻是恭敬地接過令牌,對簡玨點了點頭,遂起身先行走出馬車。


    馬車內一時恢複了安靜,簡玨一手挑起車簾往外望去,在將軍府逗留了許久,此時已是傍晚,夕陽映照在大街上,鋪灑下一層橘紅色的光澤,遮蓋住了這片大地上所發生的一切,卻不妨礙他將一切揪出來。


    天色漸暗,街道兩旁緩緩盡數點亮了燈籠,各府門前更是升起了燭火。


    “相爺,您回來了。”一陣馬蹄聲踏響相府門前的街巷,得到消息的宋管家立即放下手上的事情迎出大門外,立於馬車外等候宋培臣下車。


    一陣下車的輕響聲傳來,宋培臣一身正一品朝臣官服立於相府門前,目色深沉地看向宋管家,出聲問道:“今日府中一切都安好吧。兩位小姐呢?”


    “一切都好。兩位小姐均待在各自的院子中。”察覺出宋培臣平靜的麵色中略微夾雜著的陰沉,宋管家不敢有絲毫懈怠,立即小心翼翼地回道。


    聞言,宋培臣微點了下頭,便舉步走上相府大門前的石階跨入門檻走入府內。


    “相爺,您是在書房用晚膳,還是去夫人院中?”一路跟隨宋培臣來到書房,宋管家瞧著天色已經全黑,便小心地出聲問道。


    宋培臣轉身走入屏風後,自己動手脫掉身上的官服換上常服,這才出聲吩咐,“將晚膳送到書房,沒有本相的吩咐,所有人不得踏入書房。”


    “是。”得了宋培臣的囑咐,宋管家不敢再多逗留,忙躬身退下,離去前更為宋培臣關上了書房的大門。


    宋培臣則轉身走到書桌後坐下,一手搭在桌上輕敲著桌麵,麵色深沉、眼神狠厲,回想起方才在宮中與皇上的一番密談,宋培臣的目色中更是閃過一抹辛辣。


    從今日匈奴的舉動看來,對方顯然是來者不善了。


    而尉遲鋒突然將簡玨私建騎兵營的事情上報朝廷,顯然是受了簡玨的指使。這兩者之間是否有聯係?簡玨明知皇上容不下簡王府,如今竟將自己的把柄主動交了出來,他想從中得到什麽?亦或者他手中已經握有其他的把柄,因而變得有恃無恐?


    而湛然卻也在這個節骨眼上向世人公布了他與玉輕塵之間的關係,且那天自己細觀湛然對待玉輕塵的態度,的確不同一般。湛然文韜武略無一不精,是大夏大家閨秀心中的良婿,卻願意為了玉輕塵冒險,隻怕這其中定是受到了另一方的莫大威脅,否則憑著湛然的人品相貌家事,想要求娶玉輕塵並非太大的難事。


    除非,這個對手,是簡玨!


    思及此,宋培臣原本輕敲桌麵的手猛地握成拳,眉心一皺,眼底卻射出一絲寒芒。


    午夜、宋園。


    月色闌珊,眾人均已入睡,宋園內一片寧靜,袁珊卻在此時躡手躡腳地來到內室,走到玉輕塵的床前,低聲道:“小姐。”


    玉輕塵早在袁珊踏入內室時清醒了過來,此時正坐起身,從一旁拿過一件薄外衣披在肩頭,完全清醒的眸子透過月光看向袁珊,低聲問道:“出了什麽事?”


    “小少爺病了,此時正高燒不止。”袁珊忙彎腰湊近玉輕塵,將剛剛得到的消息告知玉輕塵。


    聞言,玉輕塵修眉淡攏,已起身下床,一麵快速地穿著衣裙,一麵認真地問道:“何時發現的?他今日都吃了些什麽?除去高燒,還有何症狀?”


    袁珊立即為玉輕塵點亮燭台,同時回答著玉輕塵的問題,“小少爺睡前隻吃了乳母的奶,之後便睡下了。之後一切正常,隻是在半個時辰前便開始哭鬧,之後便開始高燒。此時府醫正在那邊看診,卻找不出小少爺的病因。”


    玉輕塵聽著袁珊的稟報,原本淡攏的眉心漸漸加深,那孩子從自己帶回相府那日起,生活等一切均十分正常,為何會在今晚發生高燒?


    “走,去看看。”隻是,未親眼看到孩子的症狀,玉輕塵亦不敢妄言,快速地穿戴整齊,立即領著同時起床的水綠離開宋園。


    一路上夜風徐徐,涼絲絲地清風拂過臉龐,讓玉輕塵頭腦越發清晰,入目之處雖有燈火照明,卻依舊掩蓋不了夜晚到來的事實,玉輕塵目色清冷,踩在石子路上的腳步顯得格外沉重。


    “哇哇哇……”尚未踏入院落,內室中已轉來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喊聲,讓人不禁心生憐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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