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誌遠給向晚成打了個電話,問向書記好,下遊怎麽樣?吃得消嗎?


    此時,會通各水庫水壩落實市防汛指揮部的命令,已經開閘泄洪,空出庫容,留待迎接後麵更大的挑戰,西臨江各支流的水從四麵八方一起湧向西臨江,西臨江的水位迅速上漲,浪花翻騰著朝下遊的合海、榆江而去。


    向晚成笑,說吃不消也得吃,現在合海是全民抗戰,想來你那邊也是如此。楊誌遠說都一樣,好不到哪去。楊誌遠感歎,說越是在這種時候,越是感覺到當個大市的市長不容易,百姓時刻處於水深火熱之中,我這個當市長的腦袋裏時時得綁緊一根弦,不敢有一絲的鬆懈,生怕一著不慎,讓百姓蒙難,所謂人命關天,因為人的生命隻有一次,所以命比天大。


    “老天要下這麽一場雨,你我還能怎麽樣,所以隻能是全力以赴,事無巨細,絕不敢掉以輕心。我到合海這麽多年了,合海的情況我了如指掌,這些年在水利方麵投入不菲,我這邊問題不大,挺得住。倒是你,剛到會通,就遇上了這麽一場大雨,你比我麻煩,你自己多加小心。”向晚成聽電話裏都是嘩嘩的雨聲,問,“在哪呢?路上?”


    楊誌遠說:“現在正沿西臨江巡查。”


    向晚成問,情況怎麽樣?楊誌遠說隻怕夠嗆,西臨江的河水在一寸寸上漲,有些堤段甚至是人在堤下走,水在頭上過,看著就揪心。


    大家都忙,不可能多聊。末了,向晚成問:“還沒吃中飯吧?”


    楊誌遠笑,說:“沒有,沒顧得上。你怎麽知道?”


    向晚成笑,說:“我還不知道你!”


    楊誌遠笑,說:“向書記你呢,你可曾飯否?”


    向晚成笑,說:“我比你好,坐鎮指揮,怎麽著盒飯還能吃一口。你啊,趕緊的,找個地方,把肚子填飽了,也不看看,都什麽時候了。”


    什麽時候?楊誌遠看了看表,都下午三點多了,這人一忙起來,也不覺得餓,竟然就把吃飯這茬給忘了,還真是廢寢忘食了。現在看來,也隻能是中飯晚飯一並解決得了。


    越野車早就跑完了市區的河堤,繞過一座山,就到了市郊的荷塘河堤,此段河堤,混凝土澆築了一段,沒有完工,尚有一部分為土堤,因地處荷塘鄉而得名。


    這是防汛工作進行的第二天,今天的雨勢比昨天更猛。大雨滂沱,打得河堤上的巡查人員睜不開眼,跌跌撞撞。楊誌遠和指揮部的戴逸飛商議,為確保河堤巡查人員的安全,市防指有必要緊急調撥一批救生衣,所有巡查人員人手一件。


    楊誌遠今天一早和戴逸飛、徐海明在市防汛指揮部就會通市全境各縣市的情況一一進行了分析,提出意見。然後決定趕往市郊查看。


    戴逸飛說:“有開平市長坐鎮,楊市長還是不放心?”


    楊誌遠直言,自己不是對開平市長不放心,而是對市郊那些土堤不放心,得去看看,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之所有自討苦吃,協助開平市長協管河堤一線,就因為西臨江在河東區流域廣闊,河道複雜,開平市長心掛兩區,不免有些吃力,今年的情況不同往年,這樣的雨勢,是不是百年一遇我說不準,但我楊誌遠三十多年來第一次見,卻是不容置否的事實,所以該分擔的,我楊誌遠就得分擔,不管他是韶華市長還是開平市長,誰分管河東區都一樣,楊市長得上,沒法袖手旁觀,置之事外。


    戴逸飛微微一笑,拍了拍楊誌遠的肩膀。


    徐海明自是知道楊誌遠這話是何意思,也知道戴逸飛這一拍為何。因為來料加工工業區在於海天的手裏從無到有,為於海天看重,所以這個副市長兼管委會主任非於海天的嫡係莫屬,也因為如此,尋開平就成為於海天在會通任書記時,市政府這一塊所倚重的左膀右臂,左膀是邱海泉,右臂就是尋開平。於海天離開會通以後,尋開平自然而然地和邱海泉走到了一起,楊誌遠剛到政府主政時,多名副市長與楊誌遠陽奉陰違,尋開平就是其中的一個。誰都沒想到,楊誌遠這次不計前嫌,竟然主動為尋開平分憂擔責,這份大氣和以民為重的責任感,全市的幹部都看在眼裏,試想市長自己以身作則,誰還敢在此防大汛之時,心藏私心雜念,而且楊誌遠已經有話“此等時刻,視死如歸,我死群眾活,為唯一的選擇”,楊誌遠自己身體力行,身先士卒,誰敢不服,誰又敢不從。在這份大義麵前,那些心有私心的人是不是會因此膽怯,因而慚愧?所以不管是邱海泉,也無論尋開平,昨天會議一散,飯也不吃,拔腿就走,很難說沒有楊誌遠的因素在起作用。


    有這樣一個正直無私的人當會通的市長,會通又有什麽樣的困難不能克服,什麽樣的災難不能戰勝。


    戴逸飛可以拍楊誌遠的肩膀,徐海明自是不能,他和楊誌遠握手。方式不同,意思卻是一樣:楊市長大氣大義,徐海明心悅誠服。


    楊誌遠一早從十八總老街河堤驅車而下,直到此處市郊的荷塘堤。此時早有附近村組的群眾在鄉村幹部的帶領下在堤上來回巡視,另有村民五人一組,手持竹竿在堤背的雜草從中並排前行,搜查管湧。


    此堤段的責任人,是荷塘鄉的鄉長,楊誌遠問:“情況怎麽樣?”


    鄉長:“目前來看,沒有發現險情。”


    楊誌遠提醒:“現在是初始階段,這場暴雨還將持續一周的時間,千萬不能掉以輕心。”


    楊誌遠頂著雨,在荷塘堤幾公裏長的土堤上走了一遍。江水湍急,翻滾著向前,後浪逐著前浪,但上遊的水勢洶湧,下遊的下泄又不暢,江水抬升,浪衝上前,又退了回來,於此處打著漩,荷塘堤成了上下遊的結合部,壓力頓現,上下遊的河水碰擊,然後向兩岸蕩擊,整個荷塘堤仿如漂在水中的絲帶。


    楊誌遠當即指出:“這一段河堤是河東區的重點。”


    楊誌遠問提前趕到的葉新誌:“開平市長呢,他在何處?”


    葉新誌說:“上午產業園區的一棟廠房發生傾斜,尋市長現在在產業園區核實情況。”


    楊誌遠‘哦’了一聲,沒有再說什麽。轉而問掛鉤該鄉的區領導為誰,為何現在沒有出現在河堤上。葉新誌說,一直掛鉤荷塘鄉的是主管總工、共青、婦聯的副區長,該副區長為團省委下來的掛職幹部,因為團省委有事,昨天回榆江去了,接到通知,已在趕回會通的路上。


    主管工青婦計生工作的一般都是女幹部,楊誌遠問:“女幹部?”


    葉新誌點頭說是,楊誌遠搖搖頭,說不行,有必要讓區防汛指揮部做出調整,省裏下來的幹部對此處不熟悉,得換,把主管水利的區領導換到這裏來。


    事後證明,楊誌遠的決策是正確的,有先見之明。荷塘堤受到上下遊洪水的夾擊,河西堤岸因為地勢高,水的壓力大部分傾向東岸,回水朝兩岸蕩來蕩去,隨著河水的暴漲,河西的堤岸經受住了考驗,東岸的荷塘堤就沒這麽幸運了,這一段土堤近百米的堤段先是出現了滲水洞,然後發生了滑坡,河堤朝江的一麵一大塊一大塊的堤土滑向西臨江中,情況萬分緊急,隨時有垮堤的危險。


    險情發生在第五天的夜裏。


    楊誌遠在這五天的時間裏,一刻也沒閑著,廢寢忘食,夜以繼日,白天除了在河東區巡視,下麵的縣市出現了異常的險情還得親臨災情現場,了解災情,商討對策。還好都是有驚無險,各地的險情都一一予以排除。在這五天裏,會通全市倒塌房屋一百五十餘間,其中十八總老街靠近東北角有五棟老宅經不起雨水的浸泡,慢慢倒塌,沒有人員傷亡;會通全市還發生泥石流數十起,許多通往山區的公路橋梁被衝毀,最大的泥石流,為西環縣山區發生的一起泥石流,有一個自然村二十戶的房屋被泥石流掩埋,所幸因為預警機製到位,同樣沒有人員傷亡。(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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