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的北京春寒料峭,楊誌遠套了一件風衣,拖著一個碩大的行李箱,出了機場,上了一輛出租車。


    司機是個年輕人,在幫楊誌遠將行李放在後尾箱以後,上了車,他看了後座的楊誌遠一眼,有些奇怪,問:“哥們,你怎麽也打車?”


    楊誌遠笑,說:“這我就不懂了,我為什麽就不能打車了?有何不同?”


    年輕人啟動汽車,笑,說:“哥們氣宇軒昂,一看就不凡,不是老板就是領導,來去車迎車送,用得著打車?”


    到底是北京的的哥,這哥們還真是見多識廣,目光犀利,看人有一套,楊誌遠微微一笑。楊誌遠望了副駕玻璃的出租車司機上崗證一眼,照片上的人笑得很陽光,正是眼前之人,朱燦,8歲。朱燦說話,北京味兒很濃,楊誌遠問朱燦:“北京人?”


    朱燦笑,說:“是。門頭溝的,在家閑著沒事做,包了輛的士,跑出租。”


    楊誌遠笑,問:“生意怎麽樣?”


    朱燦笑,說:“還成,就是份子錢太高,大頭讓人家拿了,咱就拿小頭,累是累點,但比較自由,我這人自小就受不了約束,自由散漫慣了,也不想發大財,開出租,樂得自在。”


    各人有各人的活法,楊誌遠覺得這個年輕人的心態挺好,比許多人都強,至少他知道自己需要的是什麽。許多人隻怕渾渾噩噩一輩子,也不知道自己需要的是什麽,一天到晚追逐名利,到頭來一場空。楊誌遠對這個叫朱燦的年輕人頓時有了好感。


    朱燦問:“哥們,上哪?”


    楊誌遠笑,說:“海澱區,中央黨校。”


    朱燦一笑,說:“這麽說來,哥們還真是一個領導。”


    楊誌遠笑,問:“何以見得?”


    朱燦說:“月份來北京,拖著個行李箱,肯定是參加黨校春季班學習的。看哥們這年紀,還有那個大路貨的拖箱,不用說,肯定是參加縣處級幹部培訓班的。”


    楊誌遠哈哈一樂,說:“到底是紫禁城下,知曉的事情還挺多的。”


    朱燦頗為自得地一笑,說:“那是,北京是什麽?政治中心,咱北京胡同裏的人有幾個不關心政治的,談到政治,那都是一套一套的。中央黨校北京人誰不知道?那可是培養中國未來領袖的地方,中青班、省部班,那就更不得了。”


    朱燦說不過,我還是有些納悶,按說縣處級的領導,拖箱不是LV,就是路易威登,你那個箱包也太次了,三五百塊,路邊攤買的?楊誌遠笑,說正宗國產品牌,大超市買的,68元,包是用來幹嘛的,裝東西的,結實耐用就成。朱燦從後視鏡裏看了楊誌遠一眼,說你這哥們,看樣子人不錯,平時肯定不貪不占,是個好官。楊誌遠笑,說這也看得出來,貪官也知道財不外露,整天裝窮不是。朱燦笑,說我整天和各行各色的人打交道,看人,我還真不是吹,一看就能看出個**成來。你這哥們,身上穿的手裏提的,雖然都不是名牌,但整潔幹淨,走起路來昂首挺胸,氣場十足,說明在你這人自信,心裏正氣;不讓人車接車送,說明你這人隨性;坐在的士上和我一個的哥有說有笑,不打官腔,說明你平時平易近人。你這樣的人,如果是貪官,打死我也不相信。貪官做不到這一點,裝也裝不來。


    楊誌遠嗬嗬一笑,說你開出租可惜了,幹紀委肯定是把好手。朱燦說紀委我可幹不來,我還是開出租車比較痛快。哥們,你就告訴我,我分析得對不對,是不是這麽個理。還有哥們,你是不是來黨校上學的。


    楊誌遠笑著點了點頭,如朱燦所言,楊誌遠這次上北京,不是走親訪友,或者上部委辦事,楊誌遠還真是到中央黨校來學習的。


    楊誌遠這天從孵化園回來,接到了省委組織部長的電話,部長說:“誌遠啊,你趕快到組織部來一趟。”


    楊誌遠笑,說:“部長,有指示?”


    部長笑,說:“指示沒有,隻是剛剛接到中組部的通知,通知要求你到中央黨校中青班脫產學習一年。”


    楊誌遠還以為自己聽錯了,說:“什麽?黨校中青班?脫產學習一年?部長,我有沒有聽錯!”


    部長說:“你沒有聽錯,開始我也以為中組部搞錯了,中青班不是培養省部級後備幹部的麽,你楊誌遠同誌現在已經是省委常委了,真要進修,也該是省部班,怎麽是中青班了?趕忙核實,部領導說‘沒錯,就他,楊誌遠同誌,M省省委常委、會通市委書記’。中組部為此還特意發來一份確認函,簡曆清清楚楚,不是你,是誰!”


    楊誌遠直叫,說:“部長,你就協調協調,讓中組部換別人去,我整天忙前忙後,手頭上還有一攤子事沒有處理好,這時候,怎麽走得開。”


    部長說:“誰的手上不是一攤子事,你走不開,這個‘別人’就走得開了。你啊,別磨蹭了,給你一周的時間,趕緊將手頭上的事情移交給徐海明同誌和其他相關同誌,然後到省委組織部來拿介紹信。”


    楊誌遠說:“能不能請假啊?”


    部長笑,說:“你說呢?組織原則你比誰都清楚,上級部門這時候要求你去學習肯定有他的道理,你的去留,省委組織部沒有決定權,省委組織部隻負責通知轉達,去不去,你自己看著辦。”


    部長笑嗬嗬,不由分說地掛了電話。楊誌遠一時有些懵懂,不知道中組部這是唱得哪一出。楊誌遠遲疑了一下,想了想,給趙洪福打電話求救:“趙書記,您得說說話,幫幫忙!”


    很顯然,部長已經提前跟趙洪福匯過報此事了,趙洪福說:“說話?怎麽說?幫忙?怎麽幫?上級決定的事情,怎麽更改?你告訴我啊。”


    楊誌遠說:“您可以向上級領導反映,說楊誌遠有很重要的事情,省裏一時離不開,也可以說楊誌遠生病住院了,怎麽說都成,反正隻要能留在會通就行。”


    “你這是公然教唆趙書記向上級領導說謊啊。”趙洪福笑,說:“你楊誌遠同誌整天舞拳弄槍,身體壯得像頭牛似的,你會得病,誰信?還有你有什麽重要的事情,重要到省裏非你莫屬?地球離了誰不轉,上級領導會相信?”


    楊誌遠說:“那怎麽辦?現在孵化園的建設如火如荼,我得盯著孵化園不是?”


    “孵化園現在還要你守著,園區的工廠、公司大樓,就像這雨後的春筍一樣,一個勁地往上冒。而且孵化園現在早已名聲在外,許多項目已是不請自來,招商易如反掌,你還整天守著幹嘛?怕省長挖你的聚寶盆?你也要省長挖得走啊。”趙洪福笑,說,“這樣吧,我給你出一個主意。”


    楊誌遠喜出望外,說:“好好好,趙書記,您說說,您有什麽好主意。”


    趙洪福笑,說:“我建議你馬上提著行李,上北京報到去。”


    楊誌遠說:“這是什麽主意?要是這樣,我還用得著找您。”


    趙洪福說:“找不找我都是這話,對上級的指示堅定不移地執行,你楊誌遠想不通,也得不折不扣地執行。”


    楊誌遠說:“如此看來,我還真是無路可走了。”


    趙洪福說:“反正我沒辦法。要不,你找首長試試?”


    楊誌遠如何敢找首長。不用想,首長的話肯定與趙書記如出一轍,服從組織安排,按組織原則辦。找了也是白搭,還不如不找。楊誌遠左思右想,想到了李長江,老同學的哥哥李長海不是在中組部麽,迂回打聽打聽,先弄清內情再說。


    不日,李長江一回電話,楊誌遠就徹底死心了,不再作無妄的努力,知道此事怎麽努力都是沒戲,趕忙與徐海明他們交接工作,準備上北京,好好學習天天向上。為何,因為從李長海反饋來的消息,他楊誌遠之所以進中青班,是首長親自點的將。(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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