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容!”揚氏見人出來,急急拉住她的手,滿眼責怪地瞅了她幾眼,“聽你哥哥說你還在氣頭上不肯見家人,你這孩子是要為娘的擔憂懼怕嗎?”


    墨台靖容微笑著聽,跟著輕掃過那輛寬大的黑色馬車,眉眼微沉,因為,正是這時,一隻白皙纖細的手已然挑開了簾子,露出墨台靖沁的笑臉。


    這個墨台靖沁她並沒有接觸過,卻在每回見麵時,都能看到她的身影,給墨台家人的感覺便是乖巧懂事。


    而其向來不喜歡與她打交道,甚至是少言,如今怎會與娘親一道而來?


    “容姐姐!”視線碰上,墨台靖沁笑得微甜與她打了個招呼!


    墨台靖容心頭微微一動,含笑頷首。


    兩人一番動作看在揚氏的眼裏,似有什麽在眸底一閃而過,“靖容,隨為娘一道回家罷,你在萬俟府,為娘不放心。”


    望見揚氏蹙眉模樣,墨台靖容佯裝會心一笑,“娘,他對我極好,你無須憂心我。”麵對墨台家的人,墨台靖容有意無意的放緩聲線,笑容笑得恰到好處。


    然,正是此般,揚氏忽在瞧著她,眼眸微動。


    “萬俟府是何等地方,豈是你隨意撒潑的地兒,靖容,且聽為娘的,快快去收實,一道回了。”言罷,衝一邊的春崍使了個眼色,示意其回頭收實行囊打道回府。


    春崍一動不動站定,目不斜視地看著墨台靖容,似未曾注意到揚氏使過來的眼色。


    春崍無視的反應令揚氏眉心一擰,若是在常時,這丫頭便不敢多如此,按著她的意思辦事,如今卻拿著丫鬟的身份抵製主子,是誰都有幾分怒。


    旁側的歸允適時前走一步,將他冰冷漠然的身影示於揚氏的眼側。


    揚氏瞟見他的身影,嘴角動了動,最終挑眉閉言。


    這裏是萬俟府,墨台靖容身側又有萬俟王的貼身侍衛隨從,話語間不可過於強硬,傳至萬俟王的耳旁,那可是不得了的事,揚氏自是不敢在萬俟王府造次。


    對方雖是自己的女兒,但賜了婚,就是萬俟王的女人了,往後自家人見了她是要行禮的。


    揚氏好不容易壓住心頭情緒,佯是無奈地搖頭歎息,眼裏盡是憂色,“靖容,並不是家中欺瞞你,而是在護你安全,你也莫鬧著小孩子脾氣,讓我們擔憂。”


    兩人邊說邊走向馬車,墨台靖容眼睫微垂,耳邊細聽著揚氏的話語,心中唯有無奈的苦澀。


    如此明顯之舉,他們還真當墨台靖容是個草包,或許前麵的墨台靖容不會有半點的懷疑,但如今靈魂被換,她豈是愚笨之人。


    “娘親,女兒知道!我並非怨你們欺瞞,而是心中近日來煩悶,我隻怨自己往前隻顧著蠻橫,幫不得墨台家半點。唯有到了這裏,我才能安心些,如此,女兒的麻煩便由著別人來擔了,也不必再連累墨台家。”墨台靖容輕言間伸出手,將揚氏扶上馬車,話落,她人也跟著鑽進了馬車,側眸對著歸允微微點頭。


    揚氏前前後後被墨台靖容驚得話不出口,麵前懂事乖巧的少女當真是以往的靖容?


    莫不是……


    她想起了什麽?


    揚氏坐在馬車內,心思沉甸,眼神定在墨台靖容身上,神色閃爍。


    歸允按著萬俟王的指示,隨行於墨台靖容身則,半步不離。


    在馬車一路向宮道行駛時,歸允便攔截了下來,冷聲質問他們要將四小姐帶去何處。


    宮門之地,豈是兒戲。


    墨台靖容卻完全沒有半絲意外的擺擺手,歸允當下才罷就。


    揚氏對於歸允這一路來的防備,心中甚是不滿。


    自己與女兒入宮,又與萬俟王府何幹。


    “沁妹妹袖中藏的是什麽。”在馬車駛入宮門之時,墨台靖容笑眯眯地瞅著墨台靖沁繡著蘭花綿袖,定在那一處微鼓處。


    墨台靖沁聞言,心頭一跳。處變不驚地笑著抬了抬自己的袖口,袖子寬廣,微微一攏就將那處鼓起拂平,並無可疑之處。


    見她動作,墨台靖容眼眸一縮,眸光有笑。


    “容姐姐說什麽呢,靖沁袖中並無他物,姐姐可是瞧錯了眼。”墨台靖沁完全沒有表露半點慌意。


    揚氏在兩人對話間,眼目也隨著看向墨台靖沁的長袖,一言不發。


    氣氛有些詭異。


    墨台靖容含笑,“許是我瞧錯了!沁妹妹別放在心上。”


    墨台靖沁聞言,眸色暗了暗,眼影微垂。


    馬車無聲進入芙蓉殿。


    昨夜得了皇上的同意,又有容妃特許的令牌,他們的馬車在芙蓉殿外圍行駛無阻。


    墨台靖容頓覺得有些好笑,這容妃在自己逆她那一夜後,就尋思著如何報複自己了,再加之自己堂而皇之的搬入萬俟府住。


    以她對萬俟王的癡情,更是不會輕易的放過自己。


    有了萬俟王這個後盾,墨台靖容有種雷雨不變色的心境。


    容妃因你萬俟王亂生橫醋,波及自己,她還跟萬俟兮客氣個什麽。


    墨台靖沁側頭瞥見她嘴角邊泛起的笑意,咬了咬唇,暗暗地緊握著右手邊的袖口。


    芙蓉殿一如既往的冷清寒磣,但殿中卻無人敢鄙視位處於冷宮容妃。


    後宮中,德妃與皇後所用,都與她一般。


    如此待遇,怎會是一個冷宮妃子!


    以至於,處於芙蓉殿的太監嬤嬤與宮女,無人敢造次對她不敬,相反,對容妃他們都要打起十分精神,小心伺候著。


    容妃命人在亭院裏擺了茶具,茶點,旁側隻有絮語這麽個婢女。


    但今日,芙蓉殿中竟有了靜毓公主的身影。


    墨台靖容慢慢勾起了唇角,含笑望著容妃與靜毓公主。


    幾人從殿門走入,走出錯落的廊道,跨過靜悄悄的小石路,從花圃另一頭步出。


    他們才出現,容妃與靜毓公主同時住了聲,兩人均是絕色女子,眼眸卻是相當鋒利。


    特別是靜毓公主,看著她的眼神似如刀子般割了過來。


    墨台靖容隻衝其笑笑,像是忘記了之前兩人的對峙,如舊友遙遙打著招呼。


    靜毓公主冷哼一聲,高人一等的拿眼看著她。


    墨台靖容似未看到,隨著揚氏二人向兩人福身行了禮。


    照理來說,靜毓公主見了墨台靖容應是起身相迎,行禮之人也是她來做,如今墨台靖容卻主動放下身段給她行禮。


    對於墨台靖容自降身份的做法,沒有人會覺得她做得不對。


    因為在任何人的眼裏,墨台靖容就已如同一個“死人”。


    試問,在這個世間,還有誰能入了得萬俟王的法眼?之前那些不是瘋掉了就是死掉了,她墨台四還能逃得過麽?


    縱然現在傳出萬俟王對她並無折磨之行,但也過不了多久,等萬俟王煩了,就是她分屍之時。


    “墨台大夫人請就坐!”容妃視線沒有停在墨台靖容的身上,反而是看向了揚氏。


    揚氏大大方方的落坐,完全無一絲的拘謹。


    墨台靖沁卻是靠著容妃就坐,那模樣同是大方得體,完全看不出半絲的拘謹。


    墨台靖容隻能坐於容妃的對麵,無聲笑了笑。


    “娘親早點兒明言是來見容妃娘娘,女兒何須兩手空空而來,再怎麽說,我也是準萬俟王妃,禮品之類的東西還是要送上一送的,你說是不是,容妃娘娘!”墨台靖容方坐定,就含笑道來。


    花芙眉心擰了擰,眼目注視著墨台靖容每一個表情。


    墨台靖容算是看出來了,今日是來者不善。


    想著自己的娘親也這麽不顧自己,還純有利用之意,心中不由涼意頓生。


    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容妃與萬俟王的過往,墨台家的人又豈是不知?


    然,揚氏卻將她帶入宮,走進這座芙蓉殿。


    是個什麽意思,墨台靖容再不懂,就真的可以去撞牆了。


    所以,墨台靖容一落座,就拿萬俟兮的名號來鎮壓一下這幾人的氣焰,在做什麽事,說什麽話之前都要想一想她背後撐腰的那個人。


    但顯然的,沒有一個人會認為萬俟兮會為了她出頭,怕是巴不得她就此死於“意外”,也省得麻煩了他動手。


    而就是這種想法,讓某些人錯事越做越多。


    揚氏側身,嗔怪地看她,“靖容,不得無禮!”


    墨台靖容衝揚氏蒼然一笑,眼中失望盡在,看得揚氏心頭一突。


    墨台靖沁含笑給墨台靖容斟了杯茶水,推至她麵前,出聲有意討好的說:“容姐姐!”


    墨台靖容歪著頭顱,笑眯眯的眼神看得墨台靖沁手指微微抖了下,臉上笑容也慢慢淡化僵硬。


    在座在幾人均是看著她們姐妹二人不說話,容妃做為主人,半點沒有怪墨台靖沁逾越之舉。


    隨後,偏頭一掃,但見不知何時她們每個人麵前都擺有一懷香茶與點心,唯有她身前空無一物,似有一種事先並不知她到來,沒有準備的作勢。


    墨台靖容心思飛動,伸手輕執茶杯,“沁妹妹對我還真是好呢!容妃娘娘沒有的待遇,我卻是有了!”


    聞言,墨台靖沁麵色微僵,使勁的擠著笑。


    太假了!


    “靖容,不得放肆!”見墨台靖容語氣輕佻,揚氏又瞪了一眼過來。


    墨台靖容無聲一笑,“是,娘親!容妃娘娘不會怪靖容無禮吧!”手指輕輕彈敲著玉杯,台眸含笑看著容妃。


    容妃不著痕跡地收回自己的視線,淡淡地搖頭,“怎會,四小姐真性情,直爽,本宮可早已見識過,何時四小姐也這般小心翼翼了,可不像四小姐啊!”


    “墨台四,你何時如此羅嗦了,這茶水是墨台靖沁親手給你沏的,為何不飲?”旁邊的靜毓公主冷聲道來,那種下意識的出口,讓亭中幾人同時麵色僵白。


    墨台靖容想噗哧笑出,卻忍著歪過頭來,“靜毓為什麽這麽急著讓我喝這口茶?我可不記得我有非喝不可的理由。”又不是禦賜,她喝不喝在於她自己。


    而靜毓公主這般衝動的脫口而來,卻像是清楚的告知著墨台靖容什麽……


    靜毓公主麵色同時慘白,僵著張臉,半句話也吐不出。


    看著容妃與墨台靖沁的反應,她就知自己說錯了話。


    龍潭宮。


    黑子一落。


    “皇弟,你又贏了!”雖說萬俟聿輸了,聲調與表情卻不像是那麽回事。


    自古帝王最怕輸,而下臣縱然有高明的智慧,在帝王麵前,也不敢實意發揮,更別說是打敗皇帝了。


    但麵前這個麵無表情的男人卻是與眾不同,除了皇位,不論是什麽都殺得皇帝措手不及,麵上仍是一派的冰冷無情。


    “皇兄退步了。”修長指尖輕輕彈開手中的黑子,萬俟兮拂了拂衣擺,調了個姿勢正坐。


    萬俟聿輕輕一笑,此刻,全無帝王威嚴,在萬俟王麵前,似乎,他隻是一個疼愛弟弟的兄長!


    他心中如何想,卻無從得知。


    “我是退步了,而你卻一直在前進。皇弟你已經遠遠的趕超在皇兄的麵前了,皇兄已經把控不住你的人了。”


    聽著萬俟聿淡然卻又犀利的言語,萬俟兮麵上無半絲變化,甚至對於他彎彎繞繞的心思完全不理會。


    “皇兄沒有理由阻止我前進的腳步,我說過,皇位想要,你便拿了去。至於我的自由,皇兄曾言不會幹涉半毫,為此,我可替淮定國鎮守江山,為你護航。”萬俟兮抬起冷冰冰的黑眸,直視帝王雙眼。


    萬俟聿神色暗了暗,嘴角微勾,“這些,皇弟確實全做到了。可你卻不知,你的所做所為,令得我十分頭疼,朝中不少大臣已經是有苦難言,紛紛暗中施了些壓力上來,讓我難決擇。”


    萬俟兮冷冷一笑,“皇兄,江山在你手,如何說來是你的事,何須看他人眼色。”


    萬俟聿眸色閃了閃,哈哈一笑,“若為君者人人與你這般,這天下便無安定之日了。”


    萬俟聿要的,便是萬俟兮的殘忍與蠻不講理。


    這種人,最不適合做君王,隻適於戰場生存。為此,萬俟聿很滿意自己這個弟弟的所做所為。


    不想,他一句話堵得萬俟聿啞口無言。


    “皇兄這般仁君仁愛,天下,也不見得安定平和。”


    聽著萬俟兮的冷諷,萬俟聿麵上笑容漸斂,萬俟王就是有本事將人氣得半死,卻又不能發怒。


    憋在心口,痛苦萬分。


    兩人之間沉默良久,萬俟聿好不容易壓製怒意,笑開了幾下,略過之前的話,倜儻道:“聽聞墨台四小姐搬入你的王府就住,你二人十分恩愛!”


    萬俟兮聽到這種話,眼都沒有動一下,麵上仍是一派冷沉。


    “這不是皇兄想要看到的結果?”


    一句話,又堵了萬俟聿後邊的戲謔。


    “我可記得,你不喜近女色,以往皇兄還擔憂著你有不良嗜好,如今看著你與墨台四小姐這般恩愛,為兄的便可放心了。總算的,為兄這一舉,並沒有出錯!令得你二人滿意!”話雖柔,卻暗藏著鋒芒。


    因為萬俟兮沒有牽掛,便沒有弱點,一直以來,不知多少人等著尋他的弱處攻擊。容妃有皇帝相護,自是無人敢動,而自花芙入了皇宮後,萬俟兮仿佛不再認識這個人般,遠離淮京,獨自一人主持著邊疆戰事,一去便是數年。


    萬俟兮眉目一垂,刀削的俊臉隱上一層陰影。


    萬俟聿似沒有看到他的反應,接著道:“因當年之事,皇弟似乎並沒有從惡夢中走出,我們已經替母妃報了仇,穩坐了江山,其實,你大可不必如此折磨自己。”


    當年那場宮闈血鬥,是萬俟兮冷酷無情的見證。


    那時他才多大?十三歲吧――


    萬俟聿透過萬俟兮挺直的身影,仿佛又看到那個六情不認的無情少年。


    良久,萬俟兮才冷沉笑了聲,“皇兄,你當真以為我如此不堪一擊?”


    從骨子散發出來的冷寒,讓萬俟聿有些無所適從。


    這個皇弟,太過於強勢了,若不是他對皇位不感興趣,兩人相鬥,誰輸誰贏還真不一定。


    “皇兄隻希望你能走出來,畢竟那些事已經過去多年了。母妃受虐了半輩子,為了我們兄弟已經忍受得太多了,她的死,也是一種解脫。”萬俟聿不帶任何感情地淡淡說道,手中一邊將棋盤上的白子黑子分類。


    萬俟兮抿著唇,漠然看著他的動作,也不知心裏在想些什麽。


    “再下一盤吧!皇兄沒從你手中贏上一局,心裏還是有些落差的!”萬俟聿慢悠悠地笑來,重新下了一子。


    萬俟兮黑眸一抬,“皇兄在提醒本王什麽?”


    萬俟聿動作微停,道:“昨夜容妃派人前來求朕,派墨台大夫人過府請你的準王妃進宮小敘,容妃似乎對皇弟的準王妃很感興趣!”


    萬俟兮聞言微愣,接著麵色就是一沉。


    自己自那一天莫名動了那種心思後,他的心就已經有些亂了,多年不曾跳動的心似乎已經在那衝動一吻後,有活過來的跡象。


    對此,萬俟兮心中迷茫。


    那個女人一無是處,名聲狼藉,按理說,這樣的女人,他必是瞧也不瞧一眼就捏死。


    但墨台靖容――


    見萬俟兮有瞬間的愣愕,萬俟聿麵上笑意深了深,似找到了些什麽。


    “看來,墨台四小姐在皇弟的心中占了極為重要的位置!”對麵,傳來帝王戲謔的聲響。


    萬俟兮當下一愣,因為,他已經不知什麽時候站起了身,大有轉身就走的意思。


    接著,萬俟兮也被自己此舉駭住了。


    聽到容妃請人入宮,他心底莫名的擔憂了起來。


    容妃是個什麽樣的人,他比誰都清楚,墨台靖容那點腦子哪裏是花芙的對手。


    所以,他因此而擔憂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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