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小樓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回那棟別墅的,明明暖氣開的那麽大,她卻覺得渾身都冷,冷的想把這棟房子所有的被子都裹在自己身上。舒蝤鴵裻


    白東風站在落地窗前,那身天青色的西裝把他沉穩淡定的氣質襯托的更加高貴,更加一塵不染,修長的影子落在地毯上,她看在眼裏卻覺得那一切的完美都隻是假象。


    他是致命的黑暗,是無邊的地獄,是張牙舞爪的魔鬼。


    沒有出聲,她小心翼翼的推開門,仿佛靈魂被他掏的一幹二淨,像行屍走肉一樣拖著腳步往房內挪。


    白東風聽到開門聲轉身朝她走來時,腳步從容,笑容淡定,黑眸中還有深深的寵溺澹。


    她卻渾身猛地一抖,很久沒有再痛過的胃忽然一緊,想要嘔吐的***排山倒海襲來,強撐住驕傲的身子,她像小白兔看到拿著獵槍的獵人一樣,大大的眼睛裏滿是恐懼,瘋了一般跑上樓去,眼淚在四周的空氣中肆意揮灑。


    魏念卿覺得詫異,雲佳也一臉不解,兩人對視了一瞬間,陸雲佳皺眉,“媽媽,小樓這是怎麽了?我上去看看她吧,可別出什麽事兒。”


    白東風笑著將她攔下,“別去,她一時間肯定還不能接受她母親的事,再過一會兒就要赴宴了,她需要時間讓自己的情緒平靜下來。鸌”


    他根本不知道她心裏在想些什麽,也完全沒把下午的事情放在心裏,他知道她根本不懂半句德語,所以白子燁那聲vita在他心中對她是半點影響也沒有的。


    雲佳點頭,白東風無奈的聳肩,“不過她的妝容得交給你了,費恩把她打扮的那麽漂亮,可真是白搭了。”


    雲佳笑著說保證完成任務,與魏念卿一起悠閑的泡茶。


    轉眼還差半小時就要到晚宴時間,易小樓一直把自己關在房間裏不出來,陸雲佳敲開她的房門時她兩隻眼睛紅紅的,明顯是流了太多眼淚的緣故。


    看她哭得這麽傷心,她是有些理解她的,拉著她的手坐在大床上開始勸慰。


    “你看看我,我媽媽生下我和奕西就帶著奕西去了加州,把我一個人丟給念卿媽媽,我這些年不也是活的好好的嗎?你比我運氣好多了,還能見到你媽媽,我媽媽根本都不想見到我,快別哭了,再哭今晚見到媽媽時一點兒都不漂亮可怎麽辦!”


    一番說辭讓易小樓平靜了一些,她擦擦眼淚,不再哭泣,隻是心中的劇痛卻不曾減少一分。


    雲佳把一大堆化妝品放在梳妝鏡前,拉著她坐下來,“嘖嘖,費恩可不輕易給人化妝,好萊塢的影星都約不到他,這麽好的手藝被你這一哭全都毀了。現在隻能我給你補救一下了,我沒費恩技術好,你將就著吧!”


    易小樓對著鏡中眼睛紅腫的自己慘淡的一笑,等雲佳給她上好了妝,幾人一行往宴會現場而去。


    美茵河畔最高檔的酒店、金碧輝煌的歐式建築、旋轉門上她不認識的德文、她都沒有在意,腦子裏隻記得那男人跟他說的爸爸、父親。


    那詞匯在她腦海裏瘋狂叫囂,弄的她頭昏眼花,被白東風牽著,如同一個提線木偶一般,呆呆的往酒店裏走。


    宴會現場都是在法蘭克福頗有影響力的人物,這樣的盛會,其實並不多見。


    他們來時距離開場時間已經遲了二十分鍾,眾人來的差不多了,都在三三兩兩的交談。


    見白東風牽著一個東方女人走進會場,眾人的討論聲瞬間安靜了下來,都回眸看著跟在他身旁的易小樓。


    她一身深邃的海藍色魚尾曳地長裙,漂亮的鎖骨上藍寶石鑲鑽的項鏈耀目無比,耳珠上綴著的同色耳釘也叫人目眩神迷。


    眾人目光鎖定在她身上,見她始終半垂著眼眸,黑黑的眼睛裏有雀躍卻也有些無可名狀的悲傷,人群中開始有人笑著討論能與白東風一起進會場的女人會是誰,還跟在德國這麽有影響力的設計界女王魏念卿小姐一起來,想必身份不俗。


    魏念卿始終麵帶微笑,到會場中間之後首先向現場諸人致歉,將會場環視了一周,卻沒見‘易妙錦’的身影。


    心頭疑雲重重,她與眾人寒暄過後,舉杯對身旁的合作夥伴小聲問道,“怎麽沒見misstung?她還沒來嗎?”


    那人微笑,“不,misstung早就來了,不過她有事,沒等宴會開始就走了,如果魏念卿小姐您想見她恐怕要等服裝展開始了,每年的服裝展misstung必然不會缺席。”


    魏念卿臉色一白,點了點頭。


    距離服裝展還有一個星期,其間不知道還會有多少變數,看易小樓情緒那麽低落,如果告訴她那個可能是她母親的misstung剛走不過十幾分鍾,不知道她會是什麽樣的心情。


    給雲佳使了個眼色示意她把小樓拉到陽台上去,魏念卿走到白東風身邊,滿麵愁容,“misstung有事先走了,隻能等服裝展上我們才能再見到她。”


    她很為難,根本不知道這樣的事情要怎麽跟易小樓說,白東風抿唇與她擁抱,在她側臉上一親,“沒關係的媽媽,我跟小樓去說,法蘭克福這麽遠都飛來了,我想小樓根本不會在乎再多等幾天。渴望了二十多年的母愛,如果隻需要一個星期的等待就能得到,那將是非常值得的,不是嗎?”


    魏念卿這才釋懷的點頭,“好的,謝謝你家延。”她眸中帶著歉疚,也帶著擔憂。


    白東風搖頭,握緊魏念卿的手,“不,應該是我謝謝您,您知道我在乎小樓,所以才會對她的事情這麽上心,這麽毫無私心的幫助她,還願意冒著頂撞姥爺的危險替她說話,在我心裏,對您是充滿感激的,您是全天下最好的媽媽。我愛您!”


    魏念卿抿唇抱住他拍拍他的背,“媽媽也愛你!”


    白東風繞過宴會上的眾人往露台走,眼前是易小樓手扶著欄杆極目遠眺的側影,她似乎很孤單,似乎很心痛,也似乎沒了魂魄一樣。


    他不知道她怎麽了,好像從一開始往酒店這邊來時就是這個表情,對他冷漠而疏遠,遠的仿佛他從來都沒靠近過她一樣。


    他大步走上去從身後環住她纖細的腰,夜幕之下,華燈之下,她是那麽的清冷而美麗,海藍色的魚尾曳地長裙沐著月光,漂亮的叫人不忍觸碰。


    他隻是輕輕一個擁抱的動作,唇還沒貼上她皙白的頸,她就猛地躲了開來,目光裏前所未有的陌生和冰冷,“有事嗎?”


    白東風抿唇,在心裏告訴自己她隻是因為要見到母親太過緊張了,所以才會是這樣的反應,笑著身後將她環在欄杆與自己的胸膛之間。


    她閃躲,他偏要強硬,俯首不顧一切的吻住了她的唇,她一開始掙紮,到最後他的舌探進她口中時她停下所有動作,任由他為所欲為。


    隻是炙熱的淚流了滿臉,他吻著吻著,那些眼淚就流到他口中,味道鹹澀,刺的他的心也跟著一陣痛。


    放開她,在黑暗裏看她,他的眸迸射出全世界最溫柔的光芒,將如此美麗的她裝進自己眼裏、心底,“小樓,你怎麽了?”


    她不說話,隻是不停的流淚,他見她的淚水,一下子就沒了主意,雙手搭在她纖瘦的肩上,“小樓不哭,就算全世界的人都遺棄你,還有我要你疼你愛你,別哭好嗎?”


    他不敢再親她,隻能用指腹心疼的擦去她的淚水,好半晌才開口道,“小樓,我想跟你說一件事情,你要向我保證,我說了以後你不準激動,好嗎?”


    易小樓抬眸在漫天星光之下與他對視,白東風,這個優秀到無與倫比的男人,他到底藏了多少不能讓她知道的秘密?這雙比星星還漂亮的雙眼,為什麽比天上的星星還會說謊,她還能相信他什麽呢?


    她靠在欄杆上,任由心劇烈的撕扯著,深吸一口氣點了點頭,“你說吧!”


    是要對她坦白白子燁的事情嗎?那她等著,她等他給她一個解釋,她很想知道他是怎麽說的,她要聽一聽,一定要聽一聽。


    白東風抿唇攬著她的肩膀,雙眸緊緊鎖著她嬌小的身影,“misstung提前來了會場,告訴主辦方她今晚還有別的事情,對與會的諸人道了歉,提前離開了,所以今天晚上我們可能見不到她!”


    易小樓眉頭皺的死緊,原來真的如他所說的那樣,全世界都遺棄她,淚水在眼眶裏瘋狂翻騰,她卻忍住了,勾起唇角一副無所謂的樣子,直勾勾的盯著他,“所以呢?”


    白東風不知道她為什麽會是這幅表情,隻能把她拉到懷裏來,“所以我們隻能等到一周之後的春季服裝展上才能見到misstung,到那時你才能確定她是不是你的母親!”


    拉她入懷的那一刻他才發現她的身體如此冰冷僵硬,大手撫在她瘦削的後背上,他正要安慰她卻被她大力推開。


    在白東風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麽回事的瞬間,她提著長裙越過眾人,瘋狂往外跑去,腦後的鑽石發飾落在地上她都無暇顧及,長發散落在肩上,漸漸跑遠的背影是那樣孤寂,那樣弱小。


    白東風撿起地上掉落的發飾,追上前去時她已經不見了影子,焦急的跑向酒店外,開始在偌大的法蘭克福漫無目的尋找她。


    她一直待在酒店裏,為了防止被白東風找到,她就躲在酒店底層的通道盡頭,她知道他會滿世界的找她,更加知道他一定會遺漏了他們所在的這家酒店。


    等到宴會散結束,眾人散去,她一個人踩著踉蹌的步子從通道盡頭走出來,失魂落魄的往外走。


    昏倒在大堂門口時落入了一方溫暖的懷抱,那個聲音緊張的喚著她的名字,熟悉而陌生,遙遠又親近。


    她醒來時還在這家酒店,隻看那***包的裝潢就能看出來她並沒有從酒店裏離開,葉青青坐在床頭焦急的看著她,還不時的拿熱毛巾給她敷額頭。


    見她醒了葉青青開心的一把抱住她,“小樓,你可嚇死我了,你怎麽在法蘭克福?怎麽在這家酒店?怎麽打扮成那樣還差點倒在酒店大堂裏,要不是唐逸正好看到你你恐怕現在已經不知道自己在哪裏了!”


    唐逸,是了,那麽溫暖的懷抱,不會是旁人的。


    這個唐逸,好像是天神一樣,總能在她最無助的時候神乎其神的出現在她麵前,解決他一切的煩惱,帶她脫離痛苦的窘境。


    說話間唐逸已經推門進來,臉上帶著些疲憊,邊喝了口水邊往裏走,“青青,小樓醒了嗎?”


    葉青青起身要往外走,易小樓忙伸手拉住了她,“別走!”


    說著眼淚就流了出來,葉青青與唐逸四目相對,在得到唐逸的允許之後坐了下來。


    易小樓坐起身子靠在床頭,疑惑的問唐逸,“你不是在多倫多嗎?怎麽跑到法蘭克福了?”


    唐逸把手上的一堆文件放在桌上,“哦,我母親來參加法蘭克福春季服裝展,往年我從來沒有陪她來過,今年有一段不太忙的時間,要多盡盡孝心。”


    他對她,似乎從來都不隱瞞什麽,她有問他必答,隻是一直不說他為什麽毫無條件的幫她。


    母親,說到母親她心裏又是一沉,他們都有這天下最好的母親,白東風有魏念卿,唐逸有她的媽媽,而葉青青的媽媽更是寵葉青青寵到了極致。


    隻有她一個人是個例外,是個注定要孤獨的人,是個完全不能融入他們這個大群體的人。


    唐逸換了件輕便的衣服說要去酒店二十三層的餐廳裏親自點餐,叫葉青青陪她,葉青青點頭,他便帶上門離開了。


    易小樓看著麵前的葉青青忽然有無比穿越的感覺,“你怎麽也來法蘭克福了?不是在多倫多留學嗎?怎麽到處亂跑!”


    葉青青雙手合十放在下巴處,“拜托了小樓,千萬不要跟我哥說,我提前申請了實習,在唐逸這邊當助理呢,要是我哥知道了,指不定怎麽數落我呢!”


    太久不見葉青青了,真的太過想念,這世界上她可以失去的感情有很多,母親不要她她可以沒有親情,白東風不要她她也可以沒有愛情,可是友情,是不可或缺的,她需要姐妹,需要朋友,需要一個任何時候都理解支持她的人。


    四年多以前,當白東風和唐逸都遠走他鄉的時候,她一人在易州的商場馳騁縱橫,遍體鱗傷的在殘酷的刀尖艱難的挪動步子,與舅舅一起為華陽打拚,把華陽帶離入不敷出的窘境,漸漸在易州占據一席之地。


    可是那時候那麽忙,忙的幾乎沒有任何時間顧及其他,葉青青高三剛剛畢業,一得空就去易家看她,跨越大半個城市,從葉家大宅到易家別墅,每次來都給她帶來新鮮的段子和吃的玩的。


    她總覺得理所當然,從來沒想過是因為葉青青在乎她這個姐妹才那麽毫無怨言的一次一次的主動去看她。


    想起白東風讓她看的那封情書,她的生日嗎?是跟葉青青、夏一諾、易小天一起過的,那年她的生日下了一場很大很大的雪。


    葉青青叫她去葉家一起過,她推說沒有時間,騙她說要在家裏跟舅舅一起過,其實那時候她一個人在整棟樓燈光都已經熄滅的華陽辦公大樓裏加班,連給自己訂一塊像樣的蛋糕的時間都沒有。


    誰知葉青青竟然叫上一直在鼓搗自己公司的夏一諾一起,提著蛋糕跑到易家,將車子停在她家門外,衝到客廳裏問舅舅她在不在家。


    舅舅正在客廳看報,舅媽在收拾屋子,因為拗不過她隻能叫她在公司裏加班。


    當時葉青青和夏一諾一起,拉上小天姐冒著鵝毛的雪開車到華陽與她一起慶祝生日,她永遠都記得那個夜晚,當葉青青捂著厚厚的棉大衣,帶著幾乎看不出來臉什麽樣的口罩,與夏一諾和小天姐一起出現在華陽總裁辦門口時的情景。


    葉青青重感冒,眼睛腫的幾乎看不到路,隻能叫夏一諾開著車在大雪裏走了那麽遠的距離,而其實那年夏一諾剛拿到駕照,技術還在初級學員的階段。


    她們冒著大雪跑了大半個城市來到她身邊,隻是為了對她道一聲生日快樂,此等情誼,叫她心酸的眼淚亂飛。


    她曆經了兩天兩夜不眠不休的工作,心口痛的幾乎無法隱忍,終於在看到三個全世界對她最最好的姐妹時止不住的放聲大哭,哭的響亮而淒慘。


    而那個夜晚,小天姐、夏一諾和比她小整整四歲的葉青青抱著她瘦弱的肩膀,任由她的淚水灑落在她們心頭。


    等到哭夠了,幾個姑娘開始點蠟燭許願,切蛋糕,把彼此臉上抹的亂七八糟。


    等到所有工作昨晚,她們一起出門要離開公司時,門口的大雪已經將路徹底封住。


    雪越下越大,全城斷電,四個姑娘隻得在她的套房裏一起睡下,在寬大的床上,她們肩膀挨著肩膀縮在一條薄被下講著笑話瑟瑟發抖。


    那晚過後四姐妹全部重感冒,鼻涕眼淚流的止都止不住,也就是那個夜晚,她真正意識到世界上很多事情都會變,唯獨葉青青、夏一諾和小天姐待她的友情是不會變的。


    她們會戀愛,會結婚生子,會有各自的家庭,而在姐妹的眼中,她們仍是彼此最重要的精神依托。


    此刻看葉青青那緊張的樣子,她倒想逗逗她,她抿抿幹痛的唇對她笑道,“我為什麽要替你保守秘密,除非你跟我說你的秘密!”


    葉青青嘟著嘴,一副不樂意的模樣,想了半天還是低聲說,“你不覺得唐逸是個很好的男人嗎?”


    她了然的點點頭,忽然想起那天在葉家,葉青青捧著一本有唐逸專訪的雜誌,看了又看看了又看。


    唐逸的事業主要在多倫多,她就申請到多倫多留學,唐逸陪母親來法蘭克福參加春季服裝展,她就做他的助理跟她一起來。


    在愛情麵前,原來小她四歲的葉青青是如此主動如此的不顧一切。


    她沒說話,葉青青倒是緩緩開口了,“可是小樓,我發現唐逸真的對你很好,他是不是喜歡你?如果你願意接受他對你的感情,我就不跟著他了,我回易州幫我哥去,反正最近公司裏好忙,我父親隻知道泡年輕姑娘,我媽媽又整天躲在她老家不肯回去,我哥一個人正孤單呢。”


    她忙回過神來握緊葉青青的手,“別,幸福是要靠自己爭取的,唐逸對我,完全不是男女之情。如果你喜歡他就要抓住這難得的機會,他可不是什麽樣的助理都要,像你這種還沒從學校畢業的小屁孩兒,他肯留你一定是有自己的道理的!”


    她垂眸暗暗想,如果當年她也像如今的葉青青一樣,不顧一切的要留下白東風,這一切還會發生嗎?白東風還會在離開的這四年裏忽然就神神秘秘的多了個叫他爸爸的兒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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