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岩沉痛的閉上眼睛,回憶又跌進了十歲那年不見月光的夜晚,那晚他最喜歡的的牧羊犬不見了,他一路尋找,走到假山外麵那條路,他碰到迎麵而來的阮菁,他知道阮菁一直不喜歡他,所以不敢詢問她。


    就在他要走開時,他聽到阮菁說:“你在找你的狗吧,我看到它往假山後去了,你去那裏找找它吧。”


    他信以為真,真的往假山後走去,所以他沒有看到身後那道惡毒的眼神。他走到假山後,下麵溪水流動,背後陰風陣陣,他才後知後覺感到害怕。


    那晚特別黑,他嚇得轉身想離開,身後卻伸來一雙手,用力將他推進溪水裏。落水的一刹那,他看到那雙滿是仇恨的眼睛,他驚得忘了呼救,小腹處被堅硬的石塊劃出一條長長的口子,疼痛淹沒了他的意識。


    他頓時人事不知,昏了過去。


    盧謹歡聽他說起那段往事,心裏又驚又怒,連手心都開始顫抖起來,阮菁怎麽這麽狠心,竟對一個孩子痛下殺手,“你…你後來是怎麽得救的?”


    她可以想象他當時艱險的處境,夜黑風高,沒有人會去假山,更不會有人知道假山後麵發生的一切,他被淹沒在溪水裏人事不知,多麽危險!


    “是柔伊救了我,後來我才知道,當時她躲在假山後麵,目睹了這一切。”慕岩坐在她身邊,將她的手按在那道傷疤上,“豪門裏什麽樣醜陋的事情都有,是不是嚇著你了?”


    盧謹歡點點頭,阮菁太狠毒了,一個十歲的孩子,她怎麽下得了手?


    還好衛希蘭沒有這麽狠毒,否則她跟媽媽早就消失在這個世界上了。


    “慕岩,我們搬出慕宅吧,你現在跟她勢如水火,我怕她會對你不利。”她一直都知道慕岩跟阮菁之間不對勁,隻是沒想到還有這樣的內幕,如今慕岩奪了經營權,她肯定懷恨在心,伺機報複,她想想就覺得害怕。


    這個世上,除了沒找到的弟弟,她僅剩下的親人就隻有他了,如果他有什麽不測,她真怕自己會扛不下去。


    “我們現在住在慕宅是最安全的,因為在這裏出了任何事,我們都有理由懷疑到她頭上。你放心,阮菁很聰明,她不會讓我在這座宅子裏出事的。”慕岩沒想到讓她看一下身上的傷疤,就會引來她的不安。


    “可是……我還是怕,她什麽都沒有了,我怕她會抱著同歸於盡的想法,到時候……”她抱著他,此時心思根本就不在他赤裸的身軀上,剛經曆過生死的她,再也經受不起任何的生離死別。


    “好,等新房子那邊敞一段時間,我們就搬過去。歡歡,相信我,我不會丟下你。”慕岩拍了拍她的背,要她放鬆下來。


    她什麽也沒說,賴在他懷裏好一會兒,才後知後覺他沒有穿衣服,她臉一紅,尷尬道:“還要不要繼續往下看?”


    “要,當然要。”慕岩大大方方的鬆開她,讓她繼續看,他身上其實有很多傷疤,特別是背上跟小腿上,那些都是他訓練的時候受的傷,有的傷疤已經沒有痕跡了,盧謹歡每看到一個傷疤,就問他一次。


    最後在他後腰上看到一個深深的刀疤,那個傷疤比他小腹上的那個傷疤還要恐怖嚇人,她撫著傷疤問他,“這裏是怎麽來的?”


    “是為了一個人。”慕岩淡淡道,20歲的時候,他年輕氣盛,遠遠沒有現在的淡定沉穩,成天隻知道逞凶鬥狠。這條傷疤就是那時候留下的。


    他顯然不願意多談,盧謹歡覺得自己要聰明的話,就不要問,可是她還是沒能管住自己的嘴,“為誰?”


    慕岩皺了皺眉,起身去拾起地上的衣服往身上套,“沒有誰。”那已經是過去式了,他說出來隻會增加她的困擾,一點實際意義都沒有。


    他突然離去,她的懷抱一空,心裏也隱隱作痛起來,那是他不願意提起的人,會是誰?


    慕岩自如的穿上衣服,看見她落寞的神情,頓覺什麽叫自作孽不可活。他走過去彎腰將她抱起,貼在她耳邊說:“老公累了,走吧,我們回房睡覺。”


    她的身體懸空,嚇得她連忙伸手攬住他的脖子,她沒有多問,可是心裏卻留下一個疑團,那條傷疤估計再過來一寸,就能要了他的命,是什麽樣的人,值得他拚盡性命?


    白柔伊麽,他欠她一條命,所以要用性命去還,還是白方渝?她無法避免的胡思亂想起來。看他一副這個話題終止於此的樣子,她怎麽也問不出口。


    回到臥室裏,他摟著她沉沉睡去,她卻怎麽也睡不著,想翻身,又怕吵到了他,隻要硬撐著。她睜著眼睛看著天花板,她不該庸人自擾的,誰沒有一段難忘的過去。


    她跟衛鈺的過去,他不是也容忍了麽?


    可是她仍舊睡不著,腦袋很沉很痛,她依然固執的睜著大眼睛,仿佛這樣就能得到她想要的答案。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終於還是困頓的睡著了。算了吧,過去的已經過去了,最重要的是現在,他在她身邊,這就足矣。


    ………………


    翌日醒來,冬日的陽光灑落了一地,她翻身想再睡一會兒,手臂卻觸到了冰冷的枕頭,她激靈靈醒了過來,撐起上半身一看,枕邊已經沒了慕岩的身影。


    她擁著被子坐起來,怔怔的看了一會兒,這才起身去梳洗換衣服。


    慕岩這段時間很忙,警局的人三天兩頭請他去喝茶,不知是哪家報社得到風聲,說慕氏有可能洗黑錢,大肆報道了一番,股價掉了好幾個百分點,就連與慕氏合作的公司都開始準備撤資。


    他忙得焦頭爛額,這也是他始終沒有去找盧謹歡的原因之一。慕氏是父親一生的心血,他不能讓它毀在自己手裏。他起來時,盧謹歡正睡得香甜,他沒有叫醒她,獨自去浴室衝洗了一下,然後換上衣服下樓。


    臨走前,他留了一張紙條貼在更衣室的梳妝鏡上。


    盧謹歡從浴室出來直接進了更衣室,換好衣服她才看到梳妝鏡上的紙條,“寶貝兒,我上班了,吻你。”她心裏甜蜜蜜的,慕岩蒼勁的筆跡力透字背,她甜進了心裏。


    將紙條當寶貝一樣收進梳妝台裏的一個鐵盒子裏,她擦了擦臉,今天正好是周一,她想去學校。還有幾周就要交畢業論文了,她要抓緊時間複習,爭取取得優異的成績。(.)


    她給慕岩打電話,那邊始終未能接通,她沒有再打,拿起書名下樓。重新裝修過的臥室,連門也換了,再不是之前那種上鎖的門,現在這個門需要核對指紋才能開啟。


    她鎖好門,轉身下樓。


    傭人請她吃早飯,她沒什麽胃口,喝了一杯牛奶,吃了兩片麵包,就再也吃不下了。她起身要走,傭人見狀,連忙叫她:“大少夫人,大少爺走前讓我提醒你喝藥,我已經熱好了,你是要帶走還是要現在喝?”


    盧謹歡想起慕岩昨晚跟她說的,讓她調理好自己的身體,要生個白白胖胖的娃。她臉紅了紅,說:“我現在喝吧。”


    中藥很苦,她忍著那股臭味喝了下去,整個胃都在翻天覆地,她捂著嘴,就見傭人拿了一小碟蜜餞過來,她拿起來往嘴裏送了一顆,謝過傭人,就往門外走去。


    她剛坐上公交車,就聽到慕岩打電話過來,那邊很安靜,她這邊很吵,公車上幾個大媽在高聲的交談著什麽,她要努力才能聽到他在說什麽,“對,我去學校了……嗯,喝了……晚上回來?好……”


    她掛了電話,看那幾個大媽還在說,原來是在研究股票,說這支票跌了,那支票漲了。突然,一支耳熟的股票躥進她耳裏,她傾耳細聽。


    “唉,你別說這支股票,我當初看好它,就是因為它是本土的,知根知底,結果一下子給我套住了。”


    “我也買了不少,也套得厲害,我家老頭子天天罵我。”


    “聽說前兩天還曝出這個公司洗黑錢,我看我們還是趕緊割肉吧,再拖下去,指不定本都撈不回來。”


    “……”


    “……”


    盧謹歡耳中轟隆隆作響,她從來不知道事情已經嚴重到這種地步了。慕氏洗黑錢,什麽時候發生的事?她沒有多想,立即蹲到幾個大媽前去套消息。


    “阿姨,我也買了這支票,到底是怎麽個情況,我也好做好割肉的準備。”


    大媽看見她長得討喜,幾人七嘴八舌的八卦起來,“就是前幾天有財經報道,說慕氏洗黑錢,麵臨歇業,還有一個什麽高官幫忙,也要被雙軌了。”


    “我說姑娘你買了多少呀,趕緊割肉,否則本都撈不回來,已經連續一周跌停了。”


    盧謹歡謝過大媽們的好意相勸,難怪昨晚他眉宇間難掩的疲憊,原來慕氏麵臨著這樣大的危機。她突然不想去學校了,現在能不能畢業對她沒有那麽重要,最重要的是她要陪著慕岩度過眼下的難關。


    ………………


    情況比盧謹歡想象的要嚴重的得多,她去公司時,警察正好帶慕岩去問話,她站在公司門口,看他跟在兩個警察身後,仍是那副倨傲的模樣,可是眉宇間還是透露出幾分狼狽。


    他曾是從部隊中走出來的,現在三番五次被請去警局喝茶,他們若是有真憑實據,他甘願伏法。可他們什麽證據也沒有,偏偏就要把他扣留在警局。


    他知道這是阮菁使出的卑劣計策,就是想讓董事會的人清楚他的能耐,從而重新挑選經營者。他不知道那筆黑錢是從哪裏來,不過他總會追查到,現在暫且讓她得瑟,輕敵者,最易露出馬腳來。


    可是他萬萬沒想到這個時候盧謹歡會來,他最不想讓她看見自己狼狽的樣子,偏偏怕什麽來什麽。


    盧謹歡呆呆的站在公司門口,她以為傳聞隻是空穴來風,親眼目睹慕岩被警察帶走,她才知道這一切都是真的。她疾步走過去,可是他似乎根本沒有看到她,低頭坐進警車裏。


    她小跑起來,漸漸的狂奔起來,可是警車拉響警報緩緩駛離她的視線,她追到馬路上,看著警車漸漸消失在自己眼前,她眼淚都要流出來了。


    不,她不能哭,她要堅強。慕岩不肯告訴她,就是怕她擔心。他已經焦頭爛額了,她不能給他添亂。


    她慢慢往回走,這裏有個人會將他知道的一切都告訴她的。她走進公司,剛好遇到陳善峰下樓來,她連忙跑過去叫住他,“陳助理。”


    她在公司待了兩個月,慕岩最信任的人就是陳善峰。他知道她一切想知道的東西。陳善峰訝異的轉過身來,看到盧謹歡,他臉上掛著的客氣笑意僵了一下,眼裏多了一抹道不明的情緒。


    “盧小姐,請問你有什麽事?”


    盧謹歡皺了皺眉頭,總覺得他這樣稱呼自己有點不對勁,可一時間又不知道哪裏不對勁,她笑望著他,說:“陳助理,你有時間嗎,我想跟你聊聊。


    “我很忙。“陳善峰淡漠道。


    盧謹歡愣了一下,隨即道:“我不知道你對我的敵意來自哪裏,但是我捫心自問,我沒有對不起你的地方。你若是忙,那我就長話短說,報紙上報道的都是真的嗎?慕氏旗下的股票連續跌停也是真的嗎?”


    她是真的言簡意賅,可是每個問題都是他不能回答的,他雙臂環抱在胸前,睥睨著她,“既然盧小姐這麽想知道,不妨去問慕總,他沒跟你說的事,我同樣不能對你說。”


    不知道為什麽,盧謹歡有一種錯覺,陳善峰說這話時,有著一種與親密之人分享秘密的興奮。她皺了皺眉頭,“陳助理,我沒有別的意思,也不是來刺探情報的,我隻是想知道情況,我想幫他。”


    陳善峰軟硬不吃,他依然是那句話,讓盧謹歡恨得半死。她知道她這麽衝動的來找陳善峰,會引起他的反感。她隻是想了解事情到底糟糕成什麽樣子了,不過看他這樣,她知道自己問不出什麽來,索性不再自取其辱。


    “算了,你不想說我不強迫你。”盧謹歡轉身就走,求人還不如求己,這是她小時候就總結出來的教訓,怎麽現在就忘了呢。


    陳善峰沒料到她這麽幹脆利落,他以為她會死纏爛打呢。目送她的身影離開,他搖了搖頭,轉身往電梯方向走去。


    盧謹歡準備回家上網搜索一下,雖然網上的東西大多捕風捉影,但是空穴不來風,人家也不敢亂寫。她走出公司大樓,正準備招出租車,一輛沃爾沃停在了她跟前,車窗緩緩降了下來,露出一張明豔動人的臉。


    “盧小姐,我們又見麵了。”白方渝的臉出現在車搖下的車窗空格裏,盧謹歡跟她沒有什麽話說,卻依然保持著做人的基本禮貌。


    她總共見了白方渝四麵,第一麵,她跟慕岩出現在學校,第二麵,她去學校找她,第三麵,她躺在她跟慕岩的床上自導自演了一場大戲,第四麵就是現在。


    她每一次出現都讓她討厭,自然也沒什麽好臉色,“白小姐,別來無恙。”


    “聽說盧小姐的母親過世了,聽到這個消息我很遺憾,請盧小姐節哀。”白方渝微笑道,那樣子不像是要她節哀,更像是幸災樂禍。


    盧謹歡眯起眼睛,臉色已經十分不悅了,“多謝白小姐的關心,你若沒什麽事,我就先走了。”她說完,也不等她回答,轉身就走。


    “盧小姐難道不好奇我跟慕岩之間過去發生了什麽嗎?”見她要走,白方渝連忙道。


    盧謹歡頓住腳步,轉身,微笑,“你也知道那是過去發生的,對現在對將來都沒有任何意義。白小姐,我勸你不要白費心機了,自重的人才會得到別人的尊重,我希望這是最後一次跟白小姐單獨對話,再見。”


    盧謹歡不理會她鐵青的臉色,轉身就走,白方渝氣得直喘粗氣,她不明白自己在她麵前為什麽總是那麽狼狽,她在她身後叫囂道:“盧謹歡,你到底憑什麽?”


    盧謹歡停了停,沒有再看她,她其實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憑什麽,也許是憑慕岩對她的心意,她就可以打敗全世界覬覦著他的女人,“憑慕岩對我的愛,那是你永遠都不能再擁有的。”


    是的,慕岩曾經喜歡過她,或許還深愛著她,可是現在,他愛的人是她,所以她有絕對的自信麵對白方渝的挑釁。


    她沒有再跟她廢話,再度邁開了步伐,招了一輛出租車瀟灑離去。


    白方渝氣得半死,她的手重重的砸在方向盤上,盧謹歡,你給我等著,我會讓你知道,你所憑借的愛是多麽虛無的東西。


    ………………


    盧謹歡回到慕宅,阮菁先她一步到家,她看著她的車從大門口駛進去,她站在原地等了一會兒,打算等她進了靜安雅築,她再進去,避免尷尬。


    阮菁下了車,後麵跟著一人,遠遠看去,好像是保安部部長陸一梟,他手裏拿了一個足以裝下一個人的大箱子,她皺了皺眉,想要看清楚,結果卻看到他在向這邊張望,她下意識躲到了圍牆後麵去。


    過了好一會兒,她覺得安全了,才走出來。走到靜安雅築前,她想起剛才陸一梟鬼鬼祟祟的樣子,還有那個大箱子,她心裏好奇,不知不覺就靠近了靜安雅築的花園。


    靜安雅築裏很安靜,下人們好像都被特意打發出去了,她進去時一個人都沒有看見。她在門口張望了一下,客廳沒有人,估計去了書房,她想起之前那道不同尋常的聲音,整個人都緊張起來。


    能裝人的箱子,詭異的聲音,還有阮菁緊張的神情,難道是傳說中的地下室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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