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謹歡靈機一動,忙跑回臥室裏搜出這首歌,學了一下午,終於學會了。其實她沒有音樂細胞,除了唱國歌不跑調以外,唱什麽都跑到珠穆朗瑪峰去了。讓她學會這首情歌,差點沒要了她的小命。


    不過還好,笨鳥先飛,她花了一下午的時間,終於把這首情歌背得滾瓜爛熟。她跑下樓,蹲在言若臥室外,隻要聽到她在哼唱這首歌,她就跟著一起唱。


    她的用意是胡攪蠻纏,用聲音打入敵人內部,讓敵人習慣聽到她的聲音,繼而習慣見到她。


    不得不說,盧謹歡的方法起到了作用。最開始的時候,言若一聽到她的聲音,就會情緒過激的謾罵,或是扔枕頭砸門。後來她再哼唱的時候,聽到盧謹歡的聲音就會閉嘴不唱。


    盧謹歡也不理她,徑直唱下去。她的聲音很美,每每唱到動情處,一想到慕長昕跟言若這對情侶最後竟陰陽相隔,自己先忍不住掉淚。


    興許是被她的聲音打動了,言若漸漸不再抵觸她,偶爾也跟著她一起唱,偶爾會停下來,靜靜的聽她唱。盧謹歡也學會了,言若唱到高潮處,她就會停下來,靜靜的聆聽。


    那時候,她竟然聽到她聲音掩蓋不住的悲淒。她忽然能夠理解她了,摯愛的情人死去,她卻還活著受折磨,生不如死,她該有多絕望啊。


    也許是因為心裏存著對她的理解,盧謹歡竟然不再畏懼她。她偶爾會來個突襲,跑到言若麵前去撒嬌,等言若反應過來咒罵她時,她又跑開。如是幾次,盧謹歡反倒覺得自己才像個精神病人。


    她從來沒有用心去討好一個人到這種地步,但是她並不覺得這有什麽不好,反而樂在其中。


    如此幾天後,言若對她的抗拒竟慢慢的減退了,似乎不再把她當妖怪看。盧謹歡晚上跟慕岩說起的時候,慕岩明顯很吃味,最後將她狠狠的壓榨了一番才罷休。


    而這幾天發生了一件大事,是盧謹歡不知道的。


    慕岩救出母親後,思及自己那晚的態度過激,他打電話給景辰熙道歉,景辰熙什麽也沒說,隻讓他小心避開監視,去他約定的地點談。


    原來除了慕宅裏麵的情況,慕岩在外麵的一舉一動都被人監視了,包括電話也被監聽了。好在景辰熙很早之前就在慕氏大樓裏設置了反監聽的儀器,隻要慕岩去了公司,就沒人能知道他的行動。


    為此,景辰熙懷疑監聽慕岩的人,一定是跟慕岩有仇的人。


    他們以為逮捕了阮菁,除掉了陸一梟,就可以高枕無憂了,沒想到拔開重重迷霧,依然沒有看到月明。慕岩將車扔在了華美集團下麵,由卡米爾開車將他帶出華美集團,然後又坐地鐵,轉了兩趟公交車,才終於到了景辰熙指定的地方,一個偏僻又荒蕪的地方。


    景辰熙坐在河邊,頭上戴著一個棒球帽,穿著也十分平凡。慕岩將手機放在離他們五百米處,在景辰熙身邊坐下。(.好看的小說)見他這麽慎重,他意識到情況很嚴峻。


    “辰熙,到底怎麽回事?”


    “我的身份敗露了,那夥人知道我們以你為餌,取消了這次偷運計劃。”景辰熙直視前方,他行事一向謹慎,不知道為什麽關鍵時刻會敗露了。


    “到底怎麽回事?”


    “在陸一梟別墅外,不僅有我們的人在監視,還有毒販的人。救出言姨後,我們的行動就敗露了,所以他們將時間改了。現在時間已經過去了幾天,他們沒有再聯係過你。”景辰熙說。


    “對,我打電話過去,那邊一直提示關機,那現在怎麽辦?”


    “暫時先按兵不動,我們現在連對方是誰都不知道,但是我總覺得,這次的對手應該沒有阮菁那麽好對付,慕岩,你萬事小心。”景辰熙自是不擔心好友的身手,隻是怕對方玩陰的。


    慕岩皺了皺眉頭,那人是阮菁介紹來的,應該跟阮菁脫不了幹係。他本來想一網打盡,現在對方臨陣退縮了,他卻無法心安,不知道什麽時候,對方又會突然襲擊。


    景辰熙看了看好友,猶豫了一下,道:“還有一件事,我覺得應該跟你說一下,阮菁的罪證不足,她把所有的罪都推在了陸一梟身上,大概這幾天就會被釋放。”


    “什麽?”慕岩眉毛都快豎起來了,他好不容易將阮菁送進了牢房,竟然不能定她罪,叫他如何甘心?


    “這是上頭決定的,洗黑錢的所有手續,都是陸一梟親手操作的,跟阮菁無關,所以你做好心裏準備。還有,你說毒品交易那件事,上頭認為阮菁是接洽人,所以將她放出來引蛇出洞。”景辰熙對於這種結果很無奈,他親眼看到言姨被阮菁折磨成那樣,心知慕岩對阮菁的恨意有多深,但是現在卻無法將她定罪,慕岩會有多憤怒可想而知。


    慕岩心一點一點沉下去,冷聲道:“其實說白了,就是他們想立功,故意給阮菁開脫是嗎?”


    “慕岩,你我都知道是怎麽回事,又何必說得那麽直白,阮菁還有利用價值,他們不會就這樣定了她的罪。再加上現在根本就沒有她犯罪的證據,就算法官想定她的罪,也無從下手。”景辰熙直視他,有些話不能明說,他是知曉的。


    慕岩當年不願意走政途,大半是因為心灰意冷。如今他好不容易送進監獄的罪犯,最後卻說沒法定她的罪。他恨聲道:“那要怎樣才能定她的罪,她無故幽禁他人人身自由,並且傷害當事人,這算不算罪?”


    “嚴格說起來,陸一梟已經死了,死無對證,言姨精神失常,法官更不會相信她的話,慕岩,這口氣我們隻能咽下,等待時機,再將她送進監獄。”景辰熙早想過這個方法,但是不行,人是從陸一梟的別墅裏救出來的,跟阮菁沒有直接的聯係,人證瘋瘋顛顛的,說的話不足為信,那麽他們就拿阮菁一點辦法也沒有。


    慕岩挫敗的咆哮一聲,他從來沒覺得自己這麽沒用過,他現在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傷害了他母親的仇人逍遙法外,卻拿她一點辦法都沒有,甚至還需要跟她同住一個屋簷下。


    假如媽媽看到她,又會如何的失控?


    景辰熙拍了拍他的肩,“慕岩,你別著急,我們會有辦法懲治她的。”


    慕岩甩開他的手,陡然站起來,他說:“既然法律懲治不了她,我會用自己的辦法懲治她。”


    “慕岩,你別亂來。”景辰熙站起來追上去,失去冷靜的慕岩看起來很瘋狂,他怕他會做出後悔終生的事來,“你不要忘記了,你還有母親跟老婆,不要做出親者痛仇者快的事來。”


    慕岩一下子崩潰了,他發了狂似的往前跑,邊跑邊悲嚎,為什麽?為什麽?老天,為什麽作惡的人受不到懲罰?為什麽善良的人卻要一輩子生活在痛苦裏?


    ………………


    這幾日,盧謹歡為了照顧言若,想盡辦法去討好她,因此,她沒有發現慕岩的變化。慕岩本來就是一個情緒不外露的人,每次進屋前,他都會先深呼吸幾口,將心底的陰鬱壓下去,等他走進溫暖的客廳裏,臉上已經掛滿了笑意。


    盧謹歡幫劉姐張羅著晚餐,看見他回來了,笑眯眯的跑過去接過他的公文包。慕岩看見她,突然覺得心酸,勾過她的脖子,給了她一個火辣辣的吻。


    有下人在,盧謹歡臊得滿臉通紅,一吻畢,她捶了他一拳,羞澀的跑開。


    慕岩換了鞋子走進客廳,意外的看見言若竟然肯走出她的臥室了。她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慕岩看了看屏幕,卻是少兒頻道,他頓時啼笑皆非。


    等盧謹歡放了公文包下樓來,他朝她豎起了大拇指。這幾天唯一令他欣慰的是,言若沒有再傷害盧謹歡。或許該說,他沒有在盧謹歡身上發現任何新添的傷痕。


    他聽她說,她用一首情歌征服了媽媽,他就感覺十分欣慰。他愛上的女子,肯定會是一個聰明的人,因此他相信她,她遲早能討得媽媽的歡心。


    短短幾天,言若的轉變十分大,一直蒼白無血色的臉,因為盧謹歡精心調配的膳食而有了起色,長了些肉,看起來比剛被救回來時好許多。


    漸漸的,她也不會再獨自待在臥室裏,偶爾會讓傭人推她出去曬曬太陽。她不發病的時候,似乎又回到了當初那個溫柔婉約的她。


    慕岩很感動,還好當初沒有反對歡歡的決定。


    吃過晚飯後,慕岩陪著言若說了會兒話,她本就是一個善良的人,即使被幽禁了五年,某些性格仍舊沒有改變。因為盧謹歡的努力,她現在對人的戒備也沒有之前那麽明顯。


    慕岩欣喜她的改變,可想起阮菁,他的心又一陣陣的涼了下來。就這兩天,阮菁就會被放出來。他怕她來刺激母親,從而加重母親的病情。


    盧謹歡經過上次的事,她十分敏感,看見慕岩看到言若是那藏都藏不住的擔憂眼神,她直覺肯定發生了什麽事。於是晚上回房後,他們經曆了一番雲雨之後,她枕在他手臂處,柔聲問道:“慕岩,公司裏出了什麽事嗎?”


    “沒有,怎麽會這麽問?”


    “我看你不開心,慕岩,你答應過我的,有什麽事都會跟我說,不能瞞我。”盧謹歡的手指不規矩的在他赤裸的胸膛上畫著圈圈,比起初經人事時,她現在要大膽許多。


    慕岩激喘了一聲,握住她搗亂的手,放在心髒的位置上,他看著天花板,說:“歡歡,阮菁要放出來了。”


    “什麽?”盧謹歡驚得一下子坐了起來,連絲被滑落下去都未察覺,“怎麽會這樣?”


    “警方說證據不足,不能定她的罪,已經確定明天就會放出來。”慕岩這幾天忙著去打通關係,可是因為上頭已經發話了,沒人理會他,堅持要把阮菁放出來。


    他知道,為了抓到跨國毒販,他們勢必會有此作為,可他仍然覺得寒心。要抓毒販,可以有千萬種方法,他們卻選了最讓他氣憤的一種。他甚至都願意以自己為餌去抓毒犯,但是最後的結果卻是這樣。


    盧謹歡似乎還沒有反應過來,喃喃道:“怎麽會這樣,她放出來了,媽媽怎麽辦?同在一個屋簷下,萬一媽媽看見她又發病怎麽辦?”


    言若才剛剛有了起色,這時候她不能受任何刺激,否則她的努力就白費了。


    一時間她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仿佛都能預見那一幕的到來。


    慕岩擔心的也是這件事,“歡歡,我想過搬出去,但是你也看見了,媽媽隻能待在這個地方,才能迅速好起來。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不讓阮菁接近這裏,明天我會請幾個保全人員,禁止阮菁踏進這裏一步。”


    “可是……”盧謹歡猶豫了一下,“這也不是辦法,媽媽現在對任何形式的幽禁都抵觸,她說要出去轉轉,就一定要讓下人帶她出去轉轉,倘若遇上了阮菁,可怎麽辦是好?”


    慕岩垂了眸,將她拉回懷裏,說:“你也別著急,我會想辦法的。”


    隻要阮菁一天是自由的,他們就防不勝防。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不讓阮菁回慕宅。


    盧謹歡豈會不著急呢,她不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心血白費,假如言若被刺激得再度發瘋,會比之前還棘手,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這樣下去,何時是個頭啊?


    翌日,阮菁出獄。從拘留所出來,她站在那一片空地上,抬頭望著天,陽光刺得她眼睛都睜不開。她抬手遮住眼睛,眼淚從指縫裏落了下來。在監獄裏,她已經知道陸一梟的死訊,當下就決定招供。


    當初她進了監獄,一直挺著陸一梟來救她。這些年來,她早已經把陸一梟當成了自己的老公,她入獄之後,他一次都沒來看過她,可是卻在四處打點著救她。


    她知道她沒有看錯人,這麽多年過去了,她對他沒有愛情,也有難以割舍的親情。她沒想到,他最後會以自己的性命來救她。


    她永遠都記得,事發前一夜,他抱著她,說假如他們中有一個人入獄,都要咬牙堅持,不能招供,等待另一個人的救援。她一直都照著他所說的話去做了,可是為什麽最後她被放出來了,他們卻已經陰陽相隔?


    一梟,一梟,我不會讓你白白犧牲的,我會替你報仇的。


    阮菁向前走去,走了一段路,赫然聽到由遠而近的轟隆隆聲響,她站住不動了,等待那輛拉風的跑車靠近。慕楚也是剛知道母親將被放出來的消息,他立即拋下所有事情趕來接她。


    遠遠的,他就看到母親形單影隻的身影,心中悲愴,差點就落下淚來。他吸了吸鼻子,他以為這輩子都沒辦法在那座高牆外看到母親了。


    停下車,他已經整理好自己的情緒,他瀟灑的翻身下車,繞到馬路邊上,給了母親一個大大的擁抱,“媽媽,歡迎你回家。”


    阮菁看著眼前這個越來越成熟的大男孩,心裏五味雜陳。被關押的這些天,他不隻一次想見她,最後她都拒之不見。因為她怕自己麵對他眼裏濃烈的親情,那會讓她自慚形穢。


    她不是他的親生母親,甚至是從他親生母親手裏威逼而來的,可是在她落難歸來時,卻隻有他來接她,阮菁眼裏漸漸盈滿了淚水,哽咽道:“好孩子,媽媽跟你回家,媽媽跟你回家。”


    慕楚沒有帶阮菁回慕宅,而是去了他剛買好的房子。房子在市中心,複式結構,樓上樓下,三室兩廳,樓下是客廳,樓上是兩間臥室跟一個書房,布局十分溫馨。


    阮菁見他沒有接她回慕宅,就已經猜到了其中因由,她不動聲色,等慕楚拿柚子葉給她掃了身上的黴氣,還端來豬腳麵線後,她才說:“你大哥不讓我回去,對不對?”


    “媽媽,跟我住在這裏不好嗎?你累了大半輩子,該是享福的時候了。”慕楚不接她的話,徑直道。


    “幸福?”阮菁臉上的神情有些猙獰,她說:“我還能幸福麽?在那個賤人搶了你父親之後,在你大哥殺了你爸爸之後,我還能幸福?!”


    慕楚歎了一聲,抬起頭來看著她,“媽,你為什麽就不能放棄仇恨,冤冤相報何時了,難道你要讓我們的子子孫孫都接著鬥下去?”


    得知言若還活著,慕楚曾偷偷去看過,他不敢現身,怕內疚會淹沒自己。那麽溫柔善良的一個女人,如今變得像刺蝟一樣,他的母親要負全責,所以他連進去麵對她的勇氣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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