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玲那天離開的時候,我不知道她是懷著什麽樣的心情,我不過多猜測,是因為我覺得沒有猜測的必要。


    我常常會忽略很多事情,不管是該忽略的還是不該忽略的……


    當我接到母親電話的時候,江銘晟出差,手機關機。;母親說了兩件事,第一玲玲回去了。第二父親高血壓住院了。


    那一刻,麵對我最擔心的事情,突然間我連哭的力氣都沒有,是的,很多事隻要有心去掩蓋,別人又怎麽會發覺?可是我真的忽略了,並不是所有的事隻要有心掩蓋就一定能蓋的住!


    江母旅行上了癮,滿世界的飛來飛去,昨晚還跟我說她在日本,找不到可以商量的人,我隻好連夜定了機票回了濱海。


    下了機我直奔濱海第一人民醫院,到了父親病房的門口,我卻突然沒有了邁進去的勇氣。


    我該怎麽解釋,怎麽解釋才能讓父親釋然,讓母親原諒?


    徘徊在猶豫的邊緣,病房的門吱呀一聲打開,母親端著臉盆走了出來,看見我的一刹那,她臉上的表情說不出的複雜,有驚詫,有失望,有難過,有無奈……


    回頭看了一眼病床上的父親,她悄悄的將門帶上,然後把我拉到一邊,輕聲囑咐:“等會進去,不管你父親說什麽,都不要頂撞他。”


    我內疚的點點頭,眼角酸澀。


    母親長長的歎了口氣,她什麽責備我的話也沒說,隻是領著我進了病房。


    推開門我一眼看到的,是父親蒼白的麵孔,他正瞥眉望著窗外,聽到腳步的聲音,回轉頭憤怒的睜大了雙眼。


    “爸……”


    我話還沒來得及說,下一秒隻覺得眼睛一花,頓時整個人的身體都失去了重心,半邊臉傳來火辣辣的痛,腦袋則嗡嗡作響。


    父親這一巴掌甩的很重很重,可是我絲毫沒有怨言,我不是個好女兒,我沒有資格有怨言。


    “你給我滾!”父親震怒的聲音從右邊耳中貫穿入心,那個地方突然間開始隱隱作痛。


    “爸,對不起,你聽我跟你解釋……”


    我哽咽的上前一步,父親已經怒火攻心,他從床上跳下來,一把抓住我的胳膊狠狠的將我推開,我再次重心不穩的摔倒在地,額頭撞在了門框上,頓時血流不止。


    母親一看我傷成這樣,尖銳的哭喊:“你就不能給她一個解釋的機會嗎?她是我們的親生女兒你怎麽能下的了這麽重的手!!”


    父親絲毫沒有心疼和愧疚,他的憤怒已經大於一切,痛心疾首的用手指著我說:“我季東升沒有她這樣的女兒,我的女兒永遠都不會做出這麽傷風敗俗的醜事!!”


    已經答應過母親不管父親說什麽都不會頂撞,可是到底卻沒能忍住,我哽咽著辯解:“爸不是你想的那樣,你能不能不要把我想的這麽不堪?”


    “你再狡辯,你再狡辯……”父親氣的捂住胸口,手指顫抖。(.無彈窗廣告)


    “來茴先別說了——”母親拭去眼角的淚水,從兜裏掏出紙巾替我擦試額頭上的血漬。回頭衝父親吼了句:“法院判刑也要給死囚解釋的機會,你身為一個知識分子,就是這麽解決問題的嗎?!”


    說完她拉起地上的我,心疼的說:“媽帶你去把額頭包紮一下。”


    出了病房不管母親怎麽拉我拖我,我就是坐在走廊的椅子不肯走,額頭上的血沒有完全止住,和眼淚一起點點滑落。


    “媽,我怎麽辦?爸這回是永遠也不會原諒我了,媽你相信我好不好,我是有苦衷的,你相信我好不好……”


    我發出淒厲的哭聲,母親從未見我如此無助傷心過,她站在我麵前摟著我的頭,哽咽著說:“來茴,什麽樣的苦衷,讓你甘心做別人的情婦,騙了我們三年……”


    我緊緊摟著母親的腰,將我從一開始到現在所有的經過全部坦誠,並且還強調一點,我已經愛上那個曾經包養我的男人,而他,也喜歡我。


    “我不是故意要騙你們,我就是怕你們接受不了,一直想找一個合適的機會才跟你們說,但我真的沒想到,玲玲她……”


    “玲玲怎麽了?”母親低聲詢問。


    “玲玲她喜歡上了江銘晟,在b市就拿這個來威脅我,我以為我隻要容忍她的囂張,她就不會把知道的事抖出來,結果她卻還是說了!”


    母親眼裏閃過一絲複雜,深深的歎息,她語重心長的說:“來茴,不管你現在是不是已經愛上了那個男人,聽媽的話,結束吧……”


    “為什麽?”我激動的質問。


    “玲玲是你三姑的女兒,如果你執意還跟那個人在一起,我們這親戚以後還要不要往來了?更何況出了這樣的事,你父親就算是死也不會同意你跟毀了你一生的人在一起。”


    “媽,江銘晟沒有毀我一生!到底是親戚往來重要,還是你女兒一生的幸福重要?!”


    我完全不能接受母親的提議,情緒愈發激動。


    誰知我們的談話全被隔著門縫的父親聽到了,他血紅著眼從病房衝出來,上前又要甩耳光,卻被母親攔住了:“季東升你夠了,她又不是小孩子了,你動手也要有分寸!”


    突然間覺得自己孤立無援,我掏出手機想給江銘晟打電話,我想要的並不複雜,不過是百口莫辯的時候,一雙堅定的手。


    父親一把上前奪過多我的手機,啪一聲摔在了地上。


    “季來茴我告訴你,你這輩子都死了這條心吧,你做人情婦上了癮是不是?你把我季東升的臉已經丟光了你知不知道!”


    我盯著滿地的手機碎片,用同樣的憤怒回應父親,“我說了那種關係早結束了,現在我們是正常的戀愛關係,你為什麽非要聽信一個外人而不相信自己的女兒?”


    頭痛的厲害,我搖搖晃晃的站起身,倔強的與父親對峙。(.)從某種程度上而言,我與父親的脾氣又是如此相似。


    “相信你?季來茴我相信你的夠多了!結果呢?相信你的結果是什麽?全部是謊言!”


    原來曾經說出那些無奈的謊言後,如今再想讓他們對我信任竟然這麽的難。


    局麵已經陷入了僵持,偏偏在這個時候我最不想看到人也來了。


    “哥你怎麽不在床上躺著,跑出來幹嗎??”三姑手拎著水果驚詫的走過來,她的身後跟著整件事情的始作俑者——鬱玲玲。


    “這是怎麽了?這手機怎麽摔了?”見我們都不說話,她指著地上摔壞的手機嚷嚷。


    我從小到大都是好孩子,從不對長輩出言不遜,可今天我實在是憤怒到了極點,把我父親氣的住院,讓我和江銘晟的感情不能再繼續下去,這些都是拜鬱玲玲所賜,更讓我氣憤的是,三姑明明一定知道整件事情,還裝作不知道的在這裏大呼小叫。


    “三姑你真的不知道嗎?不知道問問你的女兒,她比誰都清楚。”我第一次用不友好的態度跟長輩說話。


    聽了我的話,她的臉色陡一下變了,“來茴啊,你現在混的好了,果然不把我們這些窮親戚放眼裏了……”


    我冷冷的倪視著她,終於明白什麽叫有其母必有其女。


    “我從沒有不把任何人放眼裏,你現在問這是怎麽回事,沒怎麽回事,我爸在教育女兒,誰家女兒誰家教育。”


    三姑的臉色愈發難看了,她冷笑一聲:“哼,不愧是律師啊,說起話來句句帶刺似的!”目光繼而轉向父親:“哥,你一直責怪我教育不好玲玲,我今天瞧著來茴,不也就這麽回事。”


    父親至始至終麵色鐵青,母親沉默的站在一旁,眼神冷淡。


    “我怎麽回事了?”從未像此刻對親情如此失望過,玲玲毫無愧疚的臉上掛著得意,我走到她麵前,不等三姑回話,冷笑一聲質問:“你目的達到了嗎?你現在去找江銘晟啊,你去找他試試啊!”


    我衝她大吼,把我的生活攪得一片淩亂,對她來說有什麽好處?別說江銘晟不會因此喜歡她,會不會放過她還是個問題。


    “你給我閉嘴!”父親又一次爆發了,“自己做的事還有臉說別人,你還知不知道羞恥?!”


    三姑和玲玲聽了父親的話,得意的撇了我一眼,那眼神仿佛再說:“連你父親都這樣說你,難道你還不覺得羞恥嗎?”


    背地裏父親打死我都無所謂,可是當著我討厭的人麵前這樣罵我,我真的沒辦法再忍受。


    “爸你照顧好自己。”說完這句我轉身就走,既然一時半會僵局緩和不了,那麽最好的方法就是讓大家都冷靜。


    我剛邁出去幾步,父親暴喝一聲:“你給我站住,你今天敢踏出這裏,死了都不要回來!


    被三姑再怎麽諷刺,被父親再怎麽誤解我都能承受,可這一句‘死了都不要回來’是真的傷了我的心,我終究是他的女兒,讓我死了都不要回來,是準備要跟我脫離關係嗎……


    透過模糊的淚眼,我倔強的不肯回頭。


    “哥……”


    “東升……”


    “舅舅……”


    身後傳來淩亂而又急切的呐喊,我的心一揪,迅速轉過身,對著暈厥過去的父親喊道:“爸……”


    父親進了急救室,整整兩個小時我緊閉著雙眼,隻是不想再讓眼淚流下。


    第三天父親病情穩定出了院,他已經不在對我痛心疾首的責罵,隻是每天把我看得緊緊的,不讓我離開他視線一步。


    我想找機會到外麵的商鋪給江銘晟打電話,奈何不僅是父親,連母親都把我看得住住的。


    第四天的中午,好不容易等到父親睡著,母親在廚房裏洗碗,逮著這個機會我迅速溜了出去,小跑到隔壁的百貨店。


    “來茴要買什麽?”百貨店的小老板笑著站起身。


    “我打個電話。”


    “噯,好嘞。”他把公用電話往我旁邊挪了挪。


    剛拿起話筒準備撥號,身後傳來一聲訓斥:“要打給誰?”


    我驚得回轉頭,支支吾吾的對著皺眉的母親說:“我假期到了,想再延期幾天。”


    “不用了,你父親不準備讓你回去了。”說完她上前拉住我,“回家有事跟你說。”


    到了家裏,母親嚴厲的瞪著我,指了指裏屋的父親說:“你想把你爸氣死是不是?你以為你想打給誰我不知道嗎?”


    “我不可能和江銘晟結束的!”我眼神堅定的表明立場。


    到了晚上,對著表情平靜的父親,我幾次欲言又止的想提起回b市的話題,但都被母親暗示的眼神製止了。


    飯後,我剛想回房間,父親叫住了我:“你不用再想著回b市的事了,上次跟你說的那份工作,我今天拖人問了一遍,隨時都可以過去上班,以前的事我可以不再追究,但如果你還敢和那個男人來往,我打斷你的腿!”


    父親此言一出,不管母親怎樣暗示我不要頂撞,我都沒辦法克製自己了——


    “爸b市我肯定是要回去的,而你口中的那個男人我也絕不可能不來往的!”


    “你——”父親猛拍桌子站起身,母親趕緊揉著他的心口說:“別激動,別激動,有話好好說。”


    “你們不要再逼我了,我最後說一遍,就算是死,我也絕不可能放棄自己不想放棄的人。”


    真的是個對愛執著的女人,直到這一刻,我才相信占卦瞎子的話不無道理。


    “啪……”從小到大,這是父親第二次甩我耳光,這一巴掌打的著實很重,嘴角有絲絲血腥的味道,我捂著火辣辣的臉頰,冷冷的看著父親。


    “你打吧,打不死我,我還是會和他在一起。”


    父親的眼神絕望,母親的眼神失望,我從來不是一個好女兒,我從來都知道。


    “好,我不打你,你走吧,季來茴你聽清楚了,這不是氣話,你離開這個家,我隻當我的女兒已經死了……”


    我的心真的很痛很痛,為什麽我最親的人,卻要讓我在最親的人麵前做出選擇。


    三年前,我已經做出了最艱難的抉擇,三年後的今天,我又一次陷入了這種艱難的局麵,人生到底還有幾個三年,可以讓我一次又一次的做出選擇?


    “撲通”一聲,我跪在了父母麵前,“爸……媽……對不起!來茴不孝,來茴不是個好女兒,你們白生了我,白養了我……”


    聽了我的話,母親緊張的蹲在我麵前,含淚問我:“你什麽意思?你要為了那個男人不要我們了嗎?”


    我捂著唇拚命壓抑著哭聲,淚水從指縫一直滑落而下,母親使勁的搖著我的肩膀質問:“你說啊,說話啊……”


    “媽,你要我說什麽?現在不是我不要你們了,是你們不要我了,我隻是想簡單的愛一個人,為什麽你們要逼我做出選擇?為什麽要讓我把心一分為二?給我留一顆完整的心不好嗎……不可以嗎……”


    我哭的聲嘶力竭,抬起朦朧的淚眼,最後說一句:“爸,不是你沒教育好我,怪隻怪你生了一個多情的女兒。”


    我衝出了家門,外麵風雨交加,母親追了出來,在雨中哭著拉住我:“來茴,媽求你了,不要走,就算媽求你了好不好……”


    淚水和雨水無情結合,我的世界仿佛成了水上公園,搖搖欲墜,而又奕奕升輝,迷離的雙眼中隻剩下母親模糊的身影。


    我已經沙啞的說不出話,可還是無助的告訴母親:“我想忠於愛情,我要孝順親情,倘若忠孝不能兩全,我唯有跟著自己的心走,心到哪,人就到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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