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去英國的日子隻有十天了,江母已經問了我三遍,到底決定告訴銘晟了沒有,最後一次問我的時候,我很肯定的告訴她,我不會告訴銘晟,希望她也不要說。


    對於我的決定,江母不太滿意但也很無奈。


    她明白我愛她兒子的心,就像她明白她自己愛兒子的心是一樣的。


    我打電話麻煩金晶幫我約林默,她有些吃驚,我沒有給她遐想的空間,直接告訴她,我隻是想勸他盡快死心。


    第二天中午,在b大附近的咖啡館,我第三次見到了林默,他看我的眼神很愧疚,也很痛苦。


    “沒打擾你吧?”我坐在他對麵,輕聲詢問。


    “沒有,我倒是希望可以被你打擾。”


    他的言外之意我怎會聽不出,把視線移向他,我很鄭重的宣布:“我要去英國了。”


    林默很吃驚,隨即問道:“是去治療嗎?”


    我點點頭:“是江銘晟的母親送我去治療,她已經聯係好了醫院。”


    “我陪你一起去!”他很堅持的望著我。


    “不用了,如果你真的想為我做點什麽,可以用另外的方式。”


    我若有所指,同時也是來找他的真正目的。


    “做什麽?”他眼裏露出欣喜,仿佛隻要是為我做的,讓他去做什麽都很願意。


    “我想跟你製造一些誤會,讓江銘晟暫時對我死心,如果不這樣的話,我沒有理由離開他……”


    林默一聽竟然要他做這個,原本的欣喜之色很快被淹沒,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失落。


    “非要刻意的製造嗎?就不能讓他真的誤會?”


    我聽他話裏有話,立馬站起身說:“那就算了,我不可能對他有二心!”


    用力拉住我的胳膊,林默無奈的歎息:“好,我答應你。”


    我把林默的號碼存入手機,然後說了句:“我們隨時聯係。”走了幾步,又想起什麽,回過頭若有所思的對他說:“金晶是個值得你用心去愛的女人。”


    也許我很自私,我不該利用林默來讓江銘晟對我死心,可是除了林默,沒有人能真正的讓江銘晟心有芥蒂。


    江銘晟又一次去了泊爾尼,這一次他回來的很快,一共隻去了四天。


    走的那一天,他執意勸我和他一起去,我卻抵死不肯,拋開我身體的原因不說,那個泊爾尼讓我的愛情走的實在太過辛苦,我不想再重溫那些不美好的回憶。


    第四天是江銘晟回b市的日子,一清早我接到了他的電話。


    “來茴,我今天回國,晚上一起吃飯好嗎?”


    我調侃著問他:“這麽快就回來,想誰了?”


    “你以為呢?”他歎口氣:“想你三個晚上沒睡著,你還明知故問,良心何在?”


    我笑笑:“好吧,那晚上見。”


    掛了電話,做了一番痛苦的思想鬥爭,我還是撥了林默的電話。


    “林默,今晚有空嗎?我們一起去個地方。”


    “好,去哪裏?”他的聲音很溫和,一如五年前的他。


    “去相思寺。”


    他有些發愣,或許是沒想到我竟然會提出去相思寺,看來他一定是知道相思寺的寓意。


    “你不要誤會,隻是今晚江銘晟約我吃飯,我想放他鴿子而已。”


    在他還沒有說話的時候,我已經斷了他的念想,明確的告訴他,我要和他一起去那裏,不是代表對他無盡的相思,而是單純的製造誤會而已。


    “好,我知道了,那晚上見。”


    下午六點,我坐在林默的車裏,接到了江銘晟的短信。


    “我剛下飛機,以為這一次你還會在機場給我驚喜,不過有些小失望,我連你影子也沒見著……”


    心裏突然間酸的難受,我知道他指的是我生日那天,跑到機場接他的事,我從來沒有忘記,更沒有忘記那一天,他給了我27歲最浪漫的回憶。


    我沒有回他短信。


    到了半山腰下,林默停好車,我們沿著崎嶇的山路一步步往前走,走到一半的時候,江銘晟的電話又來了,這次,我直接關了機。


    我可以想象,今夜對他來說,是如何的失望和心痛,我也可以想象,我自己的心能腐爛到什麽程度,真愛可以讓人幸福,也可以讓人受盡折磨。


    終於到達了相思寺,夜深人靜的山頂空無一人,隻有一座孤單的寺塔立在中間,門前是一堆堆枯落的樹葉,風一吹,漫天飛舞。


    我抬眸緊緊的盯著破舊的匾幅,上麵那龍飛鳳舞的“相思寺”三個大字已經被風吹日曬的色澤全無,整個寺塔周圍透著陰霾的氣息,在院子中間豎著一塊極大的石碑,上麵密密麻麻的寫滿了小字,主要是介紹相思寺的來曆。


    一個不算很長的故事,卻看的人心酸無比,我仿佛能看到幾千年以前,那個大官人妻子離世後,他獨自傷心絕望的立在山頂無助的背影。


    林默走近我,淡淡的說:“這座寺每年的九月十三號會有很多人來上香,拒說是這位莊氏夫人的忌日。”


    江銘晟知道這座寺,林默也知道,唯有我不知道,卻比他們更難過。


    也許,因為我是一個將死的人……


    林默拉著我走到寺塔內,對著空曠的寺塔大聲的呐喊:“莊氏婦人,聞聽千年前,你的夫愛你至極,今日我手中所牽之人,也有她心愛之人,若你有靈,但願能保她平安無事,但願不要讓真愛之人再一次麵臨天各一方!”


    空曠的寺塔餘音繞梁,我含淚望著林默,為他此時無私的愛,也為他心痛的成全。


    寺塔中間立著一位宋朝的婦人,即使年代久遠,也不難看出她臉上淡淡的笑容。


    我用袖子擦掉她身上的灰塵,默默的自語:“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裏孤魂,無處話淒涼……”


    這本是蘇軾為懷念亡妻王弗而作,如今放在這位莊氏婦人身上,卻也貼切不過。


    撿起地上的一塊石子,我走到門邊,在破舊的木門上,一筆一畫的刻下了幾個字:“青青子抒,悠悠我心,但為君故,沉吟至今,今生無緣,來生再續。”


    末尾:“季來茴一生隻愛江銘晟!”


    林默看著我寫的這幾句話,心痛的轉身走了出去,也許是後悔,也許是遺憾,倘若沒有錯過,或許今天上麵就不會出現江銘晟三個字,他一直以為,季來茴的後麵一定緊隨的是林默。


    在山上逗留了三個多小時,外麵的夜愈發的深,天空一片灰蒙蒙,我最後撇了一眼相思寺,道了句再見。


    這是我一次來這裏,也有可能就是最後一次,若是僥幸活了下來,我一定會再回來,感謝莊氏婦人的庇佑……


    回去的路上,我和林默彼此各懷心事,有很長一段時間都保持沉默。


    “你住哪裏?我送你過去。”


    “海灣路的碧水軒。”


    就這簡單的兩句話說完,一切又恢複了靜止。


    林默的車停在碧水湖畔,我由衷的說了聲謝謝,目送著他黯然離去,無法挽回的愛情就如同無可奈何的人生,如果注定是這樣,再不甘心也沒用。


    電梯一路飆升到頂樓,打開鑰匙準備開門之時,門自動打開了,接著我看到了江銘晟酒氣衝天的望著我,迷醉的雙眼隱藏了太多太多的心痛。


    “你喝酒了?”我上前撫住他,接著按亮了開關,眼前的一幕讓我心又開始抽痛,客廳的地上扔了一地的啤酒瓶,還有很多是江銘晟砸碎的裝飾品。


    “怎麽不請林默上來坐坐?”


    他雖然醉了,可說的話卻無比清醒,一把捏住我的手腕,他衝我咆哮:“季來茴,你真是讓我失望透頂,你竟然和林默一起去相思寺?你們去哪裏不好,你要跟他去相思寺……”


    嗬,他冷笑一聲,繼續說:“難道你忘了我跟你說,我要帶你去的話了嗎?那是戀人才去的地方,你們去算什麽!!恩??!!到底算什麽!!”


    我早該想到,如果江銘晟聯係不上,如果他想刻意找我,就沒有找不到的,他的誤會讓我很傷心,可是這不就是我想要的結果嗎?我已經達到目的了,我為什麽還要傷心?我該輕鬆的不是嗎?!


    “我在泊爾尼一顆心全在你身上,睜開眼是你,閉上眼也是你,那麽迫不及待的趕回來,說好了一起吃晚飯,結果你玩消失,你關機,你和林默一起去我想帶你去的地方!!季來茴,我把心掏出來愛你,不是讓你拿刀去劃傷口的!!”


    江銘晟用力的咆哮,這樣失去理智的他我是第一次看到,早在決定和林默一起去相思寺之前,我就已經想到了他會傷心失望成什麽樣,可那都是想象,此刻親眼目睹了他的痛苦,我的心再一次被撕成了碎片,連粘都粘不住……


    多麽想給他一個安心的擁抱,或者是解釋一句,讓他不要這麽的難過和傷心,可是最終理智還是占了上風,我無情的把手裏的包扔在沙發上,轉身進了浴室。


    打開花灑,我穿著衣服站在水下麵使勁的淋,外麵是江銘晟摔東西的聲音,砰砰的響聲像要毀滅世間萬物,詮釋了他心裏無盡的痛苦和失望。


    我緊緊捂著嘴,任眼淚像洪水一樣往外流,外麵那些響聲淹沒了我的哭聲,我已經許久不曾如此淋漓盡致的哭過,在淚水中,我終於明白,愛情,偉大又愚蠢的最高境界就是成全。


    一個無情的誤解,就這樣紛亂了幸福的腳步、或許有一天命運的死結終於用代價打開,一切都會為時已晚……


    世界終於靜止了,接著一聲重重的關門聲像炸彈一樣扔在了我心裏,砸的我五髒六腑血肉模糊。


    季來茴,你終於達到目的了,很好,你終於可以了無牽掛的離開這裏,有可能會回來有可能永遠也不回來了!


    從浴室出來時,已經是淩晨一點多,生活再怎麽雞飛狗跳,再怎麽失去光澤,藥還是要吃,生命還是要珍惜,吃了藥,我花了兩個小時打掃房間,本來隻需要半小時搞定的事,從生病後,我一如既往的用了四倍的時間。


    此後三天,江銘晟果然沒再踏進過碧水軒,我也已經做好了即將離開的準備。


    然而,看似結束了,卻不想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當我從金晶口中知得林默的車一夜間被砸的粉碎時,我第一個想到的人就是江銘晟。


    我憤怒的跑到遠洋去質問他,當我推開門的時候,他的助理菲菲也在,我強忍著心裏的憤怒,努力擠出一絲笑容給了菲菲。


    “好了,就按我剛才說的那樣做。”江銘晟冷冷的看我一眼,示意菲菲可以走了。


    從我身邊經過時,菲菲露出一個莫測的眼神,似乎她也發覺了我和江銘晟之間微妙的關係,但這不是她助理該操心的問題,所以她默默的拉開門走了出去。


    “有什麽事?”


    當偌大的辦公室隻有我們兩個人的時候,江銘晟寒冰一樣的眼神睨向了我。


    “你為什麽把林默的車砸了?你砸車有癮是不是??”


    我雙手支撐著他的辦公桌,一臉隱忍的瞪著他,等他給我一個解釋。


    “我高興。怎樣?”


    他挑釁似的望著我,完全不在乎我是不是很生氣。


    “你為了自己高興,就要把快樂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嗎?”


    “那還不是跟你學的?季來茴!”


    我黯然的扭轉視線,他果然還是對我和林默一起去相思寺耿耿於懷。


    “你從來就是這麽一個人,惡魔的化身,邪惡的代表!!”


    他冷笑:“不管我是什麽人,我想做的事誰也阻止不了,曾經你是可以阻止,但現在是你自己剝奪了這項權利!”


    心裏閃過一絲不好的預感,我沉聲問:“你還想做什麽?”


    “不做什麽,廢了林默而已。”


    他說的輕描淡寫,我卻聽到心驚肉跳,他果然又回到了過去那個有仇必報的江銘晟,我開始後悔連累了林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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